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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山月不知心底事》,1

小说:《山月不知心底事》 2025-09-10 08:13 5hhhhh 8360 ℃

清晨五点四十左右,林麦睁开眼睛时,天光还没完全亮起来。

窗帘缝隙里透进一丝灰蒙蒙的蓝色,像没洗干净的水彩颜料,落在床头柜上那本《洛丽塔》的书脊上。他盯着那本书看了几秒,尾巴在被窝里轻轻卷了一下。

林有山那句"明知不该爱还去爱,就是错的"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那昨天林有山有看到那些划线的段落吗?

林麦侧了个身打断思绪,后背触到床单时抖了抖,纹身发炎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伸手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照在脸上,离闹钟响还有二十分钟。

往常他会赖床到最后一刻,但今天他却想提前起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他爬起来,没开灯,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木质的凉意从肉垫钻上脊背。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空还是灰蓝色的,远处教学楼的轮廓模糊不清。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很安静,林有山应该还没醒。

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厨房的夜灯亮着微弱的光。林有山的卧室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忽然想起之前那件校服因为在上药时沾了药膏,被他扔进了洗衣篮,所以他想去阳台拿件晾干的校服。

阳台的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林麦推开玻璃门,初秋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他的犬朵一抖,随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浓烈的烟味。

他的爪子僵在半空。

阳台上,自己以前做的金属盒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还有几个散落在旁边的花盆边,一看就是随手按灭的。

这么多?林麦数了数,少说也有十来根,可林有山平日里最多一天两三根,他从没这样抽过。

养父很少在他面前抽烟,每次抽完都会开窗通风,更不会留下这么显眼的痕迹。除非……除非是因为心烦到连这些细节都顾不上了。

林麦的爪子拨弄着那些烟头,有些被碾得乱七八糟,像是被用力摁灭的;有些只抽了一半就扔了,烟丝还蜷缩在纸卷里。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烟头看了看,滤嘴上有林有山虎牙留下的小凹痕,林有山烦躁时会咬烟嘴,林麦从小就知道这个习惯。

他的尾巴慢慢停止摆动垂到地上,耳朵也耷拉下来,这些烟头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这么多烟……是他昨晚那番关于《洛丽塔》的对话害的?还是更早之前,从他那些大胆的试探开始,林有山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觉得胸口发闷,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自己到底还是让林有山困扰了,林有山是不是被他恶心到了?是不是终于意识到养子那些反常举动背后的心思了?

现在想想自己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他问亨伯特爱不爱洛丽塔的时候,林有山的尾巴毛都炸开了。可虎兽人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睡觉,和往常一样,回避所有可能越界的话题。

但那个问题已经像一把钥匙,捅开了他们之间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

"……操。"林麦低声骂了一句,把烟头全倒进了垃圾桶。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林麦猛地回头,看见林有山站在客厅与阳台的连接处,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显然也是刚醒。

"早。"林麦说,声音比想象中干涩。

"起这么早?"虎兽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嗯。"林麦迅速放下铁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找校服。"

林有山走过来,爪子搭在晾衣架上翻了翻,取下一件递给他:"这件干了。"

"谢谢。"

接过校服时,林麦不小心碰到养父的爪子,温热的触感让他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林有山似乎没注意到,转身走向厨房:"我做早饭。"

"不用了,"林麦脱口而出,"我去食堂吃。"

林有山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食堂七点才开门。"

"……我想先去教室复习。"

林有山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晨光渐渐亮起来,照在虎兽人橘黑相间的毛发上,给虎耳边缘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的虎须因为晨起而微微翘着,睡衣领口歪向一边,露出锁骨处的一小片毛发,往常林麦会觉得可爱,但现在只感到一阵心虚。

"你自己决定。"林有山最终说道,转身进了厨房。

林麦攥着校服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刚才差点就伸手去帮林有山整理衣领了,那是个从小养成的习惯性动作,但如果自己现在再做的话,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麦进了洗手间开始洗漱,这次特意没用那瓶香水,昨晚林有山给他上药时微微皱起的鼻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洗漱时,林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土狗兽人眼圈发红,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嘴角还沾着牙膏沫。他低头吐掉漱口水,突然觉得镜子里那张脸很陌生——这个满脑子龌龊心思的家伙是谁?这个让养父困扰到半夜抽烟的混蛋是谁?

换好衣服,经过厨房时林有山又叫住了他,林麦进入厨房,林有山正在烧水,背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肩膀微微前倾,尾巴自然地垂着,耳朵因为听见动静而转向这边。

水壶发出尖锐的啸叫。林有山转身关火,往杯子里倒了热水,又加了点凉白开。这个习惯他保持了十年,因为林麦小时候被烫到过舌头。

"吃药了吗?"虎兽人问,爪子递过那杯温水和一粒消炎药。

林麦摇摇头:"忘了。"

"现在吃。"

"哦。"

药片躺在掌心,苦涩的味道在舌根化开。林麦一口气喝完整杯水,喉结上下滚动。林有山就站在对面看着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愤怒,没有厌恶,甚至没有怀疑。就像昨晚那场对话从未发生过。

这反而让林麦更难受。他宁愿养父大发雷霆,把他臭骂一顿,甚至打他一巴掌,也好过这种若无其事的沉默。

"那我走了。"林麦放下杯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林有山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林麦逃也似的走向门外,脚爪匆忙地往运动鞋里塞。鞋带系了两次才系好,爪子微微发抖。

或许真的什么都没发现?也许林有山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也许他只是觉得养子最近叛逆得厉害,又是纹身又是禁书,叛逆期到了所以烦得抽烟?而不是察觉到了那些不堪的心思?

林麦的心里涌上一股侥幸,这个想法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尾巴晃了晃。

"林麦。"

虎兽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麦僵在原地,尾巴毛都炸开了。

"背还疼吗?"

林麦有些绷不住,他昨晚几乎是在变相表白,而林有山只关心他的背?

"不疼了。"他没回头,爪子按在门把手上,"走了。"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林麦的脚步声亮起,又在他身后熄灭。初秋清晨的空气带着些许凉意,秋风吹在耳朵上痒痒的。他不由自主地裹紧了校服外套,缩了缩脖子,爪子揣在校服口袋里。

到了楼下,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清扫落叶。虽然教师公寓离学校很近,但是林麦走得愈发快了,爪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拐过第一个路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公寓的阳台上空荡荡的,没有林有山的身影。

明明是自己先逃出来的,为什么还会觉得失落?

林麦本来打算直接去教室,但路过校外便利店时突然停下脚步,收银台旁的柜台上摆着各式香烟。

他从来没抽过烟,甚至连酒都很少喝。但现在,他突然想尝尝林有山每天晚上站在阳台上抽的那种味道,那口让养父眉头舒展,又让他深夜失眠的烟雾。

他盯着那些烟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早啊。"老板头也不抬地招呼,"要什么?"

林麦好像药掩人耳目一样在其他货架前转了一圈,拿了盒牛奶,最后才停在香烟柜台前。

他低头开始找林有山常抽的那种,毕竟他见过太多次了,虎兽人批改作业到深夜时,阳台的玻璃门上总会映出一点猩红的光,和淡淡的烟味。

"……这个,红双喜。"他照着柜台念出名字后指了指,声音比想象中镇定。

老板这才抬头,挑了挑眉:"学生不能买烟。"

林麦掏出一个破钱包,抽出几张纸币推过去:"我成年了。"

"看下学生证。"

"……忘带了。"

"那不能卖给你。"

林麦的耳朵垂了下来:"是给老师买的。"

"哪个老师?"

"林有山,高三语文组的。"

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让他自己来买。"

林麦咬了咬牙,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块拍在柜台上:"不要找。"

老板打量了他几眼,可能是看他眼神太坚决,也可能是懒得纠缠,最终耸耸肩,从柜台下摸出一包,和找的钱一起递给他:"软包硬包?火机要么?"

"软的,要。"林有山常抽的那种,烟气柔和,味道不冲。

走出便利店,林麦把烟盒捏在爪子里翻来覆去地看。包装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但这是林有山的东西——林有山指尖夹着的,林有山嘴里含着的,林有山烦躁时会一根接一根抽的东西。

林麦攥着那包烟,没有立刻去学校。

他拐进了学校后巷的死角,那里堆着几个废弃的课桌和垃圾桶,平时几乎没人来。晨光斜斜地穿过巷子,在水泥地上切出一道明暗分界线。林麦蹲在阴影里,指尖拨弄着烟盒的塑料膜,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包装拆开时散发出淡淡的烟草味,和他无数次在林有山身上闻到的一样。他抽出一根,学养父的样子用爪子夹住,迟疑了一下,才把过滤嘴抵在嘴间。

火机咔哒一声,橙红的火苗窜起来在晨风中摇摆,火苗差点烧到鼻尖。他凑近,学着林有山的样子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

林麦瞬间呛得弓起背。

辛辣的烟雾直冲喉咙,像是有人往气管里灌了滚烫的沙砾,又疼又闷。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爪子撑着膝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鼻子里火辣辣的疼。烟掉在地上,火星还未熄灭,就被他慌乱中一脚踩灭。

太难受了。

原来林有山每天抽的就是这种东西?又苦又辣,哪来的享受?可林有山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抽这个?

养父抽的时候总是皱着眉,烟雾从那黑色的鼻头里缓缓溢出,像是把某种沉重的东西也一并吐出来。

林麦一直以为那能让人轻松一点。

林麦盯着地上扭曲的烟,忽然又捡起来,重新点燃。这次他没敢往肺里咽。可喉咙还是烧得慌,眼睛被熏得酸胀,眨一下就有水珠滚下来。

他发现自己哭了。眼泪悄无声息地往下掉,打湿了校服前襟。

是因为烟吗?

"操……"他哑着嗓子骂了一句,用另外那只爪子背抹了抹眼睛,却发现自己越抹越湿。

奇怪的是,自己停不下来了。

一口接一口,像是在和某种无形的痛苦较劲。巷子里渐渐弥漫起呛人的烟味,他的爪子被熏得发黄,舌尖麻木得尝不出味道。抽到一半时,他突然捂住脸,肩膀开始发抖。

林麦哭得没有声音。

他很安静,拼命咬住自己的手腕,怕泄露出半点呜咽,只有肩膀在轻微颤抖,但眼泪依旧大颗大颗往下滑,在下巴上汇成了一条线。几只早起的麻雀落在附近,好奇地看着这个哭泣的犬兽人,又很快飞走了。

他突然很想把那包烟扔了,但最终只是攥紧了,烟盒在他爪子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林麦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其实他知道不是因为烟。

烟只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让他能光明正大地狼狈,能名正言顺地流眼泪。

那些眼泪早就积攒在心底,从发现自己爱上养父的那天起,从第一次梦见林有山时的羞愧醒来的那晚起,从在开学典礼念出那首诗时的忐忑起……它们一直存在,只是借着烟的由头终于流了出来。

他哭得脑袋发昏,鼻涕糊了一爪子,不得不抓起校服袖子胡乱擦了擦。

真难看。

林有山最讨厌他这样,小时候摔倒了哭鼻子,养父总是板着脸说"男子汉别动不动就哭"。后来他学会了把眼泪憋回去,再疼也咧嘴笑。

可现在他憋不住了。

等到眼泪流干,林麦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他看了看表,还有时间。

"再试一次。"他对自己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第二根烟点燃后,青烟袅袅上升,和前面未散的烟雾在晨光中纠缠在一起。他蹲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去抓,像是想握住什么。当然什么也没抓到,只有灼热的疼痛从指尖传来。

"……傻逼。"他骂了自己一句,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小心地只吸了一小口,小口地吸,让烟雾在口腔里转了一圈就吐出来。还是苦,但没那么呛了。那种带着焦味的苦涩仿佛有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舌根,挥之不去。

就像他与林有山的感情。

林麦盯着爪间的烟慢慢燃烧,灰白的烟灰越来越长。他想起昨晚林有山给他上药时的爪子,橘黑虎毛,指甲修剪得很整齐,那爪子按在他背上时,温度比平时高,像是在发烫。

"……白痴。"他又骂了自己,又吸了一口烟。这次好多了,至少没咳出眼泪。

烟灰掉在爪背上烫得他一激灵,爪背上烫出了一个小小的红点。林麦盯着那个小红点发着呆看了很久,突然觉得可笑——纹身那么疼都忍了,这点小烫伤算什么?

而且林有山爪子上也有类似的痕迹,某次自己发烧,养父半夜热牛奶时不小心烫的。十年过去了,那个疤还在。

明明知道不该有,却怎么也抹不掉。

第二根烟抽到一半时,他突然没了兴致。味道比他想象中差远了,又苦又涩,根本不懂林有山为什么喜欢。林麦把烟按灭在垃圾桶上,留下了个小小的黑印。

太阳升高了,天已经亮了不少,巷子里的阴影渐渐退缩,街上开始有走读生三三两两地走过。林麦撑着墙站起来,腿麻得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校服皱巴巴的,爪子脏兮兮的,身上一股烟臭味。林麦把剩下的烟塞进口袋,用爪子抹了把脸,这副样子根本不能去教室。

好在学校后巷有个废弃的厕所,洗手台水龙头居然还能用。他拧开后,把脑袋直接凑到水流下。冷水激得他一个哆嗦,但好歹冲掉了脸上的泪痕。爪子搓了搓校服前襟,湿了一大片,不过太阳晒晒就能干。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鼻头湿漉漉的,嘴角下撇,看起来狼狈不堪。活像只被淋湿的丧家犬。他对着镜子扯了扯脸,勉强拉出一个笑,结果比哭还难看。

从厕所出来时,林麦把校服领子竖起来挡住半张脸。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尤其是学校里那些因为林有山养子这个身份而整天盯着他看的同学。

街上人多了起来,早餐摊的香味混着汽车尾气飘过来。林麦的胃里空荡荡的,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他的爪子一直揣在口袋里,指尖摩挲着那包烟,像是某种见不得人的秘密。

学校大门就在前面,林麦下意识放慢脚步,看见几个值日生站在门口检查仪表。

"草。"他低声咒骂,转身拐进了另一条小巷。

小巷里有家奶茶店,刚开门不久。林麦要了杯最甜的珍珠奶茶,加了双倍糖。店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多问。

他坐在角落的位置,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甜腻的奶茶滑过喉咙,勉强冲淡了烟味。店里放着流行的情歌,歌词矫情得要命,听得他耳朵发烫。

"妈的。"林麦把空杯子捏扁,扔进垃圾桶。

小巷后门直通学校操场。他绕开正门的值日生,翻过矮墙跳了进去。落地时背上的纹身扯了一下,疼得他龇了龇牙。操场上没人,只有几个体育生在远处热身。

口袋的烟盒露出一角,林麦把它往里塞了塞,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草屑。

林麦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早自习还有二十分钟。他的爪子又摸向口袋里的烟盒,但最终还是没拿出来。

"林麦?"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转头一看,是同桌杨明,那只灰兔兽人正叼着面包,长耳朵因为惊讶而竖得笔直。

"你怎么在这儿?"杨明在他旁边坐下,"昨天不是说背疼请假了吗?"

"……高三了,学习要紧。"林麦含混地回答,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怕身上的烟味被闻到。

杨明啃着面包,鼻子抽动了两下:"你身上什么味?"

"什么什么味?"

"像……"灰兔凑近嗅了嗅,"像老林身上的味道。"

林麦的耳朵唰地红了:"胡扯。"

杨明耸耸肩,也没追问。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叠试卷:"昨天你请假时发的模拟卷,老林让我转交给你。"

林麦接过试卷内心嗤笑一声,林有山只记着这个。

早自习的预备铃响了,操场上的人开始往教学楼走。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准备走。

"喂,等等我!"杨明追上来,"下午篮球赛你还上吗?"

"上。"

"背不疼了?"

"死不了。"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人。林麦走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前排的女生就转过头:"麦子哥,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过敏。"林麦随口敷衍,从抽屉里掏出语文书。

女生还想说什么,但老师走进了教室,她只好转回去。林麦松了口气,低头假装看书,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窗外的阳光渐渐强了起来,照在桌面上形成一块亮斑。林麦盯着那块光发呆,爪子摩挲着左手腕的手链,蓝色编织绳上挂着的消防员徽章已经褪色了,但依然牢牢系在他手腕上。

早自习铃响时,班主任林有山准时出现在教室的后门口。虎兽人穿着那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橘黑相间的毛发。他腋下夹着教案本,爪子里拿着一叠试卷。

"先不自习,做个随堂测验。"林有山把试卷分发给后排的同学,"往前传。"

林麦接过试卷时心跳加速,生怕养父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烟草味。但林有山只是公事公办地发着卷子,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试卷里有《滕王阁序》的部分默写,昨晚林麦刚好复习过。他埋头写着,爪子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写到"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时,他一时间记起来了林有山书房里那本《史记》,养父最喜欢在批改作业的休息间隙读上一两篇,读到李广难封时会不自觉地叹气。

"还有十分钟。"林有山在讲台上提醒道。

林麦赶紧收回思绪,继续答题。交卷时,他故意放慢动作,想看看养父会不会对自己说点什么。

但林有山只是收了他的试卷,淡淡地说了句"字写工整点",就转向了下一位同学。

下一节的数学课,林麦的思绪一直在飘,从昨晚的对话到今早的烟头,再到口袋里那包红双喜。

课间跑操时他借口背疼没去,一个人躲在厕所隔间里,又点了一根烟。但是他这次没抽,就看着烟雾发呆,烟雾缭绕中,好像出现了林有山站在阳台上抽烟的背影,宽厚的肩膀微微佝偻着,尾巴垂在身后一动不动,偶尔转过头看他一眼,灰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深沉。

烟燃尽了,林麦看着烟雾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就像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永远只能在暗处滋长,一见光就会消失殆尽。

跑操结束铃响了,他赶紧把烟头丢进蹲坑,又往身上喷了点从杨明那借来的运动香水。柑橘混着汗水的味道勉强盖住了烟味,但仔细闻还是能发现端倪。

林麦走出厕所时,正好撞上了来巡查的教导主任。河马兽人庞大的身躯堵在走廊上,鼻子抽动了两下:"哪个小崽子在厕所抽烟?"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但面上不动声色:"不知道,我刚进来。"

教导主任看了他一眼,想到他是林有山的养子又是个好学生,也没怀疑,只是挥了挥手:"去上课吧。"

回到教室时,林麦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他瘫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杨明凑过来小声问:"你干嘛去了?刚刚我看见老河马找你麻烦?"

"没。"林麦从书包里掏出下节课的课本,"就问我看见谁抽烟没。"

"哦。"杨明的耳朵抖了抖,"对了,下节语文课,老林是不是要讲周记?"

周记。

林麦的爪子一抖,书掉在了地上。

"……可能吧。"他弯腰捡起书,声音闷闷的。

杨明还想说什么,但上课铃响了。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有山走路很轻,但林麦总能从千百种声音中分辨出来。

虎兽人走进教室时,林麦下意识低下了头。他用课本挡住半张脸,从书页边缘偷偷观察养父。

"把之前发下去的周记拿出来。"林有山站到讲台上,声音平静。

林麦的爪子摸向书包,心脏砰砰直跳。他的那本周记本上面还留着"禁书歪理"那四个刺眼的红字。

但出乎意料的是,林有山开始讲的是一篇关于《平凡的世界》的读后感,根本没提自己的《洛丽塔》。

林麦慢慢放松下来,爪子不再发抖。看来养父是打算跳过他那篇了,也许觉得太尴尬,又或者是不想在课堂上提起。

"……所以,读后感应着重于自己的真实感受。"林有山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而不是刻意追求标新立异。"

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林麦抬起头,正好对上养父的目光,灰蓝色的眼神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林麦迅速低下头,假装记笔记。他的爪子紧紧攥着笔。

林有山到底发现了吗?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整个语文课他都如坐针毡,连杨明戳他胳膊递小纸条都没注意到。

"喂!"杨明用气声叫他,"你魂飞了?"

林麦这才回神:"……什么?"

"中午吃啥?"灰兔把纸条推过来,"食堂今天有红烧鱼。"

红烧鱼。林有山昨晚特意给他做的,因为他"爱吃的"。

林麦潦草地写了个"随便",把纸条推回去。讲台上,林有山正讲解自习课上做的测验里的文言文,声音低沉有力。虎兽人讲课时的样子很专注,爪子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姿态干净利落,尾巴随着讲解的节奏微微摆动。

林麦盯着那条尾巴看了一会儿,回忆起小时候自己总喜欢抓着它睡觉的事。林有山从不生气,只是无奈地叹气,然后任由他把尾巴当抱枕。

而现在,他连多看一眼都要小心翼翼。

下课铃响起时,林麦才惊觉自己半节课都在走神。林有山收拾教案的动作很快,临走前看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走啊,吃饭去。"杨明拽他袖子。

林麦站起身,爪子摸到口袋里的烟盒,又放下了。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荒谬至极,他在这为了林有山要死要活的,此前还侥幸希望没察觉,但现在看来对方可能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他是个叛逆期的小孩。

食堂里人声鼎沸。林麦和杨明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红烧鱼的味道和昨晚的很像,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下午篮球赛别忘了。"杨明啃着鸡腿说,"一班那几个放话说要打爆我们。"

"嗯。"林麦戳着食堂的饭菜饭,食不知味,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的心思全在那包烟上,下午比赛前要不要再抽一根?也许能让他冷静下来,也许能让他暂时忘记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也许……能让他离林有山更近一点。

哪怕只是烟味上的相似。

"你咋了?"杨明打断了他的思绪,"从早上开始就魂不守舍的。"

"没睡好,不影响比赛。"

"背上的伤不要紧吧?"杨明压低声音,"听说你纹身发炎了?"

林麦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谁说的?"

"医务室张老师啊,他跟我叔是牌友。"杨明挤挤眼睛,"牛逼啊,纹的啥?"

"……月亮。"

"为啥纹月亮?"

林麦的爪子捏紧了筷子:"好看。"

杨明撇撇嘴:"骗谁呢,肯定有特殊含义。"

林麦没接话,只是盯着食堂窗口发呆。那里有几个老师在排队打饭,林有山不在其中,虎兽人通常自己带饭,说是嫌食堂油太大。

"对了,"杨明突然凑近,"下周研学你去吗?高三最后一次研学了,以后可就要为考好大学过苦日子了。"

"去哪?"

"青峰山啊,住一晚。"杨明兴奋地说,"也可以带帐篷,我想跟我女朋友一组,你要不要——"

"林麦。"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林麦抬头,看见林有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桌前,爪子端着保温杯。

"林老师好。"杨明立刻坐直了身子。

林有山点点头,目光落在林麦几乎没动的餐盘上:"吃完来我办公室拿药。"

"什么药?"杨明好奇地问。

"维生素。"林有山面不改色,"他最近缺营养。"

等虎兽人走远,杨明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他要训我早恋呢。"

林麦盯着餐盘里的青菜,突然没了胃口。林有山为什么撒谎?明明拿的是消炎药,却说是维生素。是在保护他的隐私,还是……还是在心虚什么?

办公室空荡荡的,大多数老师都去吃饭了。林有山坐在自己的工位前,正在批改早上收的默写试卷。林麦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框。

"进来。"林有山头也不抬。

林麦走到养父桌前,爪子地摸着口袋。他口袋里还藏着那包烟,现在却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来拿药,简直像个蹩脚的演员。

"坐。"林有山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椅子是给来访家长准备的,硬邦邦的不舒服。林麦坐下时尾巴硌到了扶手,疼得他咧了咧嘴。

林有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袋:"一天两次,饭后吃。"

"嗯。"

"背还疼吗?"

"好多了。"

简短的对话后,办公室又陷入诡异的沉默。林麦盯着林有山桌面上的笔筒看,那是他小学手工课做的,歪歪扭扭的,虎兽人却用了这么多年。

"研学旅行,"林有山突然开口,"你去吗?"

林麦的耳朵竖了起来:"……还没想好。"

"杨明刚才是不是在说这个?"

"嗯。"

林有山放下红笔,推了推眼镜:"想去就去,注意安全。"

就这么简单?没有叮嘱"别乱跑",没有警告"不许喝酒",甚至没问他打算和谁一组?林麦的尾巴不安地扫过地面:"你不去?"

"班主任必须去。"林有山重新拿起试卷,"但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林麦"哦"了一声,爪子捏着药袋边缘。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以前哪怕是学校组织的观影活动,林有山都会特意问他坐哪一排,生怕他看不到字幕。

"还有事?"林有山抬头看他。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虎兽人的镜片上反射出两道白斑,遮住了他的眼睛。

林麦突然很想伸手摘掉那副眼镜,看看镜片后面到底是什么眼神。

厌倦?疏离?失望?

还是和他一样藏着说不出口的感情?

"没了。"他最终说道,站起身往外走。

"林麦。"

林麦停在门口,心跳加速。

"晚上想吃什么?"

就这?林麦差点笑出声。他们之间就只剩下"吃什么"这种话题了吗?

"红烧鱼。"他头也不回地说。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

林麦回到教室时,班里闹哄哄的,几个男生在讨论下午的篮球赛战术,女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他把药袋塞进书包最里层,然后趴在了桌子上。

消炎药的副作用让他有些昏昏沉沉。窗外阳光正好,晒得他耳朵发烫。林麦把脸埋进臂弯里,闭上眼睛。

"喂,麦子,"杨明戳了戳他的肩膀,"这么困?昨晚熬夜看小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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