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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杀机,殉国自缢,2

小说:殉国自缢 2025-09-10 08:12 5hhhhh 7400 ℃

此时平台的混乱有增无减,越接近李秀成的御座,御座两侧的高级官员越多,这都是大顺的核心中枢。在御座的周围,徘徊着三三两两的皂衣官吏和服色不同的六部官员,他们是先前分配到赴宴的,眼下没有别的命令传来,他们也只好像游魂一样在原地彷徨。宋献策命令一班诸臣齐聚李秀成身边,为张瑞轩祈禳。就连原先杨希童和张艺馨以下所有没自尽的嫔妃,也都谨留后宫,不允许轻易走动。整个紫禁城被完全封锁起来,由御马监的勇士营内控,外城的三大京营与顺天府也收到指令,封城闭门,非李秀成的上谕不得开启。孟孜萱静下心琢磨,宋献策应该是假借为张瑞轩祈禳之名,来命令禁军与京营封城,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他应该也从张瑞轩的自尽中察觉到了杀机。

但宋献策点名要这些重臣留在李秀成身边,等于让歹人将整个中枢一网打尽,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晚上不到,同样的局面又出现了。这一次是张瑞轩死在面前,李秀成近在咫尺!

张瑞轩已经死透,尿还在随着她的摇晃断续泄出洒在她光脚下的铜炉上,尿遇炽烤被蒸烤的时候发出“丝丝——”声,然后变成黏腻的湿气从铜炉上蒸蒸而起。随着这种“丝丝——”声响起,高车旁原本一直在击羯鼓的壮硕汉子突然停止击鼓,这是个高大男子,短打薄衫遮不住他一身虬结的肌肉,一道粗大的伤疤横贯整个额头,看上去好似头盖骨被掀开一般。他走到高车下,掀开被虎纹锦被和各种装饰覆盖的凤尾高车。原来这个高车内已经被改造成了可以储纳杂物的空间,这个空间里存放着的是一桶桶爆炸威力可怕的虎硫药。他又从怀中掏摸出一样东西。这是一团松木屑,用鱼胶黏成球形,他从锦被上拔下一根线香,插进松屑球里。之后先把松球放入火药桶中,再点燃外插的线香。待得线香燃尽,引燃富含松油的木屑,便可以点爆火药。他半蹲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一根火折子,拔掉顶盖短促一吹,立刻有小火苗悄然绽放。这个汉子立刻用火折引燃线香,之后抱着火药桶以他天生的巨力奋力一抛,火药桶咆哮着飞向平台上的人群,这张瑞轩当真是处心积虑,打了一个极其巧妙的时间差,以她自己的吊死让大顺全体中枢置身火药之上而不自知。平台出现一幅妖冶而壮丽的景象,那火药桶已变成一个硕大的火炬,散发着热力和光芒,即飞向人群之中,最后发生爆炸。壮汉继续把火药桶点燃,抛向一片混乱的人群之中,火药桶相继爆燃,腾腾怒焰,把天空燎烧成一片赤红。爆炸所释放出来的冲击波,就像是一把无形的镰刀横扫过草地。李秀成只觉得身前被巨力一推,咣当一声被掀翻在地,摔了个眼冒金星。周围的大顺中枢文武和宫中的太监宫女也纷纷倒地,有的倒霉鬼发出惨叫,抱着腿在地上打滚。李秀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耳朵被爆炸声震得嗡嗡直响。他连滚带爬地又向前跑出几十步,直到冲到一堵矮墙后头,背靠墙壁,才觉得足够安全。李秀成喘着粗气,宽阔额头上渗出涔涔冷汗。

平台的上空,登时风起云涌。霹雳之声,横扫四周,琼苑中的碧波池水面霎时响起无数惊禽的鸣叫,无数眠鸟腾空而起。紫禁城在这一刻,从喧嚣一下子变为死寂。无论是平台周围的宫女太监、尚食局里聚餐的女官、太真宫中做法事的僧道信士、内官监因令人讨厌的杨希童吊死而欢饮歌舞的宦官,还是在浣衣局里忙碌的女工们,都在一瞬间抬起头来。原本漆黑的夜空,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芒刺中。然后整个紫禁城仿佛被邪魔攫住了魂魄,每一处灯火都同时为之一黯。

孟孜萱整个人陷入一种空白的呆滞状态,仿佛整个世界都凝滞了,只有眼前妖娆残酷的火光还在舞动。那巨大的火光如同一根尖锐的长矛,贯穿了她的脑壳,孟孜萱抽搐着向后仰倒,无比强劲的冲击波旋踵而至,把她狠狠撞倒在地。这是一幅难以名状的诡谲画面:孟孜萱瘫倒在平台上舞动四肢,双眼无助上翻,如被妖祟附身。在她身旁的座位变成一根耀眼夺目的火炬,无数燃烧的人影纷扬歪倒。

刹那之间,一直寻找机会的数名杂耍艺人从缠头巾内抽出匕首、软剑,扑向平台上的一众人。牛金星阻挡不及,受伤倒地。还没有被火药波及的四周人群尖叫逃跑。曹化淳被挤开,朱纯臣条件反射转身便逃。魏藻德因为体型肥硕、腿脚不灵便摔倒,刺客扑了上来,在不断的求饶中被一刀毙命。李岩率李秀成的老营护卫前来救援,谁料鳌山灯突然爆炸,整个灯架轰然倒塌,老营护卫死伤无数。

第一时间被数名刺客缠住的宋献策手无利刃,根本无法脱身。

“护着陛下和女眷离开!”

部分护卫连忙带着女眷们离开,李岩放出袖中响箭,领着剩余老营护卫投入战斗。

刚才和张瑞轩诀别的宫女看见冲天的火光、耳边传来阵阵的喊杀声,她摇摇头,飞速赶去了位于坤宁宫街口东侧的翊坤宫。这一次紫禁城之谋的中枢,即设在翊坤宫,这里是张艺馨的燕居之所。紫禁城中此时所有消息,都要汇聚此处,所以此时的宫门口人进人出,煞是热闹。不过,这些奔走的吏员,人人表情都很微妙。因为端坐在衙署正堂之上,不是皇后杨希童或皇贵妃张艺馨——她们已经在坤宁宫中吊死殉难了——而是一个书生模样、外貌恬静的女子。这个女子生得一张初恋脸,脸庞精致,可爱平凡,她是圆形脸,杏眼有些灵动,樱桃口精致,英气眉靓丽。她难得嘴里没吃东西,正埋头翻阅着各处送来的格眼簿子,俨然是一位尽忠职守的都督——她是张艺馨的好闺蜜也是张新阳的端贵妃张千煜。宫女大喇喇地走到堂前,屏退左右,然后出言讽刺道:“我看见张瑞轩被白绫一吊,就能把他们吓住?李秀成手下的宋献策神通广大,偏没算出来今天不宜出行?”

“等李贼死了,咱们在天牢里互相抱怨也不迟。”张千煜淡淡讽刺了一句,从文牍里抬起头,“那边有什么收获?”

“没有,他并没去坤宁宫。”宫女扔过来几页纸,“动手之前,我的人从一个小旗口中问出一些事情,你自己看。”张千煜接过供纸,迅速浏览了一遍,眼神忽然一凝。她思忖片刻,俯身从桌案下的文里拣出一本格眼簿子。这是刚刚送来的一本,墨迹尚新。她一手翻页,另一手的指甲不自觉地嵌入太阳穴里。

“张瑞轩,已自缢死!失禁!”

一个小吏抱着信鸽,匆匆跑进殿里,报告最新传回的消息。张千煜从案几后站起来,提起墨笔,在墙上的麻纸上点了个浓浓的黑点。

这面墙上贴的,是一张硕大的格眼簿子。那格眼簿子顶上左起一列,从上至下分别写的是一刻、二刻、三刻、四刻;顶上一排,自左至右写着备缳、脱鞋袜、踢凳……彼此交错,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格子。这是张千煜发明的缢程格眼。张瑞轩开始自缢之后,除了她自己,周围还安排了一众眼线,每到一步,眼线目视检查张瑞轩状态,便放飞一只信鸽回报。张千煜在翊坤宫一收到消息,立刻按张瑞轩的状态,用四色笔填入格眼。黑圈为翻凳,赭点为挣扎,紫点为吐舌,朱点为濒死,墨点为失禁。

如此一来,张瑞轩已经上吊多久,状态变化如何,便一目了然。张千煜退后一步,审视良久,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一旦出现朱色,就意味着张瑞轩不再有能挽回的可能了。一个刺眼的墨点出现在簿子上,说明张瑞轩即将彻底吊死,已宣告死期将至。

“我就是来看看,贵妃这边顺利不顺利。”宫女笑眯眯道,顺便从腰间顺袋里抓出几粒桂花炒松仁,放进嘴里嚼。

“怎么了!”宫女不耐烦道。

“原来那个贼军的将军李岩,居然也去过太真宫,而且就在内城沦陷后不久。太真宫里头,他居然又拿了许多东西,提走了一个犯人,你猜是谁?”

“谁?”

“根据这个小旗交代,那犯人叫张康乐,外号叫篾篙子,他的父亲正是死在西直门的张不平。”张千煜道,“而且正是这个家伙打开德胜门,让流贼进城的。”

“然后呢?”宫女此时根本没法沉下心拼凑碎片,对张千煜这种卖关子的做派十分厌恶。张千煜眯起眼睛端详她的脸,仿佛故意要挑逗对方的怒气。

“据德胜门的目击者说,李秀成身边至少有三个人。一个是宋献策,一个是牛金星,还有一个,也是最难对付的一个,应该就是这个张康乐了。我觉得,在西直门碰到张不平的,正是他这个儿子。”

“这个张康乐有什么过人之处?为何李岩要找他?”

“我问过左右,这人是出了名的废物,快三十的人了还未曾婚配,天天酗酒狎妓。坊间都说是他父亲前世的仇人来讨债的。”

“呵!就这么一个人,不足挂齿!”昏黄的烛光映照下这个宫女的清冷少女脸或明或暗,她的一字眉秀丽典雅,媚丝眼温柔娇媚,肌肤细腻若凝脂,瓜子脸匀称清冷,气质上清纯温柔,她正是张千煜的贴身宫女——张姿晴。

高车里的火药桶已经悉数用尽,壮汉拔出腰间的一把短匕,随即向混乱的人群冲去。整个平台俨然变成了混乱的战场,以近千人的规模厮杀起来,一时尘土飞扬,喊杀四起。张千煜安排的这批人都是艺人打扮,可手里却脏得很,不是撒石灰就是泼辣水,还有人抬着几根长竹管,里头塞着火药,一点火就喷出一长串火星。虽然威力比爆竹强不了多少,可声势唬人,一时间居然逼退了李秀成老营的兵势。壮汉挥动着手中的匕首,割草一般收割着台上饮宴众人的性命。只是一念之瞬,那山峦般的身影便狠狠地砸入敌阵之中。壮汉最可怕的一点是,拥有犀利的眼光与冷静的判断力。像这种蛮象中箭似的疯魔状态,看似鲁莽,却是这时最好的选择——趁敌势未整,先发制人。只见他挥动粗壮的手臂,或砸或撞,或推或捶,一瞬间便把周围的十几名老营兵打倒在地。军人们猝不及防,硬生生被他砸出一条路来。在人群之中,这头巨象爆发出了极其狂暴的力量。那些武勇汉子上去一批,被打飞一批,再上一批,又被干倒一片,简直比野草还孱弱。明明人数悬殊,军将们却被他一个人打出了众不敌寡的窘境。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将,骨裂与惨呼声此起彼伏。汹涌的浪头一次又一次拍击着巨礁,每一次都徒劳粉碎。而这座巨礁在承受海浪的同时,居然还缓缓朝着海中移动,几乎要碾出一条血肉通路来,朝前推动了十几丈距离。

壮汉的目标只有一个,正在墙后的李秀成,壮汉的声音浑厚如钟,胸腔在嗡嗡震动。壮汉逐渐靠近孟孜萱,她毫不犹豫,另外一只手从头上拔出一枚银簪,对准壮汉咽喉刺过去。壮汉见势不妙,急忙伸手过去挡在咽喉前,顿觉掌心一阵刺痛,竟被那银簪子狠狠刺了个对穿。他一边在心里骂这个疯婆子,一边强忍剧痛,扳住她肩膀,随即一脚踢在胸口。孟孜萱并非练家子,被壮汉这么一踢,四肢登时软软地瘫在地上,再无反抗余地。整个平台被他这么一搅,变成了一个被捅的马蜂窝。昏暗的灯笼无法照亮全局,近处的被打得苦不堪言,远处的却还不明就里,只能凭直觉往里边拥来。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每一个人都试图搞清楚状况,一时间叫喊、怒骂、呻吟汇聚成了巨大的嗡嗡声。

李秀成看到的混乱,已接近尾声。一个硕大的身影,正逐渐被人潮淹没。这些老营兵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度过了初期的混乱之后,慢慢打得有章法了。在刘宗敏的组织下有人攻腿,有人袭背,还有人取来叉刀围网,去限制那尊杀神的动作。一层层的渔网罩下来,数十把二股叉捅过去,壮汉战力再凶悍,也开始露出败象。这时张姿晴骑着一匹快马赶了过来,看样子英姿飒爽,她从马背上下来,然后高举铜锣一敲,北门登时又冲进来一大批手持弓弩的乡勇。自从满洲兵在崇熙二年乙巳之变之后,张新阳特意下旨,准许直隶和京师近县各地官府募兵团练。这样一旦有满洲兵袭击,在卫所来之前,地方多少有点自保之力。顺天府自然也训练了一批乡勇,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那些乡勇没见过大阵仗,不耐近战。但他们都是各地弓社选拔来的,用弓弩远射不成问题。一听见张姿晴示警要剿流寇,对面的箭雨立刻泼洒过来。可怜老营兵们都是行军装束,没披重甲,立刻被射倒了一大片。

不过乡勇们毕竟人数少,加上夜里视线不佳,只在一开始形成了威胁。老营兵们久经沙场,迅速散开队形,后排奋力投出矛、叉、土块,扰乱弓手阵形;前排弓腰蛇行,算着弓弩的间歇节奏突进,腿脚快的几下便冲到近前,拔刀便砍。只要弓箭队被这些老兵靠近,都是血光四溅,一触即溃。“呃……”张姿晴一噎。眼前的战局,老营已取得明显优势,他们逼近肉搏距离之内,顺天府的营兵抵挡不住,被逼得一直向后退却。那几个乡勇弓箭队,更是被搅得乱七八糟。李秀成在几个卫士的拼死保护下,眼看要逃出平台去了。此时李秀成已经策马跑到正门口了,眼看就要跑上宫道,张姿晴情急之下,猛地吹了两下短促的呼哨。那马是勇士营训练的军马,一听两下呼哨,便立刻停下来。李秀成挥鞭就打,口中还驾驾地不停催促。那坐骑听到彼此矛盾的命令,左右为难,四个蹄子一直在原地转悠。

张姿晴对着壮汉用嘶哑含混的声音喊道:“哥大伦!全风!”“全风”是军中术语,意思是抛下辎重,全速前进。这个壮汉是多年边军,立刻醒悟,他直起身来,凛然遵命。哥大伦本是个盘踞梁山一带的山贼。当时的参政张极亲自带兵去剿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这悍匪收服,从此成了张极的贴身侍卫,随他去了京师。乙巳之变其间数次城池几乎失守,都是哥大伦不顾身冲上去杀退清军。于是这家伙暴得大名,连当时在宫中的张艺馨都对他赞赏有加。张艺馨特地写信给她的父亲,把这位猛将借到宫中。在后来的松锦之战,哥大伦一人独闯燕阵,杀死睿亲王济尔哈朗以下九员满将,威震东虏。后来松锦之战败北,清军打过大凌河,进了锦州城,连洪承畴都投降了。可哥大伦不肯随洪承畴归顺皇太极,便跑回京师投奔旧主,昨天结果恰好看到张艺馨到坤宁宫中上吊。哥大伦途中数次相劝,奈何张艺馨殉国之志坚决,无法得手,最后在东暖阁外眼睁睁看着张艺馨吊死失禁。

“我来!”哥大伦大呼一声,他沉默地转过身去,把曹化淳横着抱起来,直接双手抱腿横抡,赫然把那位司礼监太监当成了一根长矛。这种残暴的打法,吓得追兵们无不躲闪。

“快走!”哥大伦背对着张姿晴喝道。

张姿晴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她迅速上马,单骑单人,在顺天府兵的掩护之下,迅速冲去北极门,恰好往翊坤宫方向驰去。朱纯臣此时乌纱帽也歪了,素金腰带也断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地逃出宫门。身边的老营兵们也是惊恐万分,几乎维持不住阵势。司礼监太监当成武器来用,这让卫官们既愤怒又震撼。很多人从乡勇尸体旁捡起弓箭,隔空放箭,他们不再奢求曹化淳还活着,只希望能抢回一具全尸。

至于哥大伦,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抡着,只是动作越发生涩。在身中第二十箭后,他终于坚持不住,大手奋力一甩,把曹化淳的身躯砸进人群,自己轰然倒地。孟孜萱发现李秀成有危险,暗暗焦急。

“走!”牛金星拉着她寻安全之处。

二人遇到刺客,幸被刘宗敏一剑斩杀。

刘宗敏冷冷睨了孟孜萱一眼:“还不快滚!”

孟孜萱望着浑身煞气的刘宗敏,心神一震,连忙拉着牛金星往隐蔽处藏好。

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终于赶到,刺客一一伏诛。孟孜萱骇然,连忙转身,迎面就撞见一抹红色身影,望着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张康乐,大红织金蟒衣让他本就冷峻的面庞愈显凌厉阴翳。孟孜萱循着他手上的动作望去,入眼的是他左肋悬着的绣春刀,白玉柄、铜叶鞘,在阳光下泛着森森寒意,她呼吸一凛。这是位清隽男子,剑眉英挺似远山,黑眸深邃若寒潭,一袭飞鱼服衬得他愈发冷峻孤傲,周身绕着一股凌厉阴鸷的气息。

李秀成在几个护卫的拼死保护下,一路逃到了华盖殿,这里位于平台前面,是三大殿的最后一间殿,平时这里是天子开科举殿试的所在,他听见盔甲铿锵,脚步杂乱,可懒得回头去看。几根火把高高举起,先是满脸警惕的几个士兵踏上玉座顶,然后是李秀成。

哥大伦这时竟然忽然站起来,又一次向李秀成冲过去,从背后看去,那道宽阔的后背满是伤痕,有的是烧伤,更多的是砍伤,居然还有火器痕迹。这些伤痕纵横交错,皮翻痂烂,看起来糟糊糊的一片,简直没一块好皮。可以想象,哥大伦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差不多是同样状况。换了寻常人,只怕早卧床不起了。李秀成简直无法想象,这家伙到底是如何拖着这么重的伤,从平台一路找到这里来的?这时哥大伦已经掐死了挥刀的士兵,狠狠把尸身甩出去。那身体软绵绵地在半空转了几圈,砸向了后头的两个同伴。与此同时,哥大伦如同一只大鹫高高跃起,再以泰山压顶之势砸下去。这些老营兵多半都听过他的威名,见面先怯了三分,一见同伴惨死,胆气也随之弱了下去。待得哥大伦进入攻击范围时,他们呆愣愣的如鹰隼爪下的雏鸡,别说反抗,连跑都忘了跑了。华盖殿前响起了一连串密集的惨呼声,中间还夹杂着骨头碎裂与某种液体喷出的声音。没一会儿工夫,这十几个精锐老营兵,已是全数丧生。哥大伦在一片血泊中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脖子下方又沾了一片新鲜血浆,看上去像从十八层地狱刚爬上来的恶鬼。他拖着步子,微微摇晃着走到李秀成跟前,死死盯着他。

李秀成被他盯得有点发毛,这眼神和当年在陕北时督抚陈奇瑜要剐自己时的眼神是一样的。

“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陛下!”张康乐护在李秀成身前。

张康乐一挥手,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便嗷嗷地扑上去,想要倚仗人数优势,把对手彻底压倒,哥大伦则稳稳守在玉座的盘龙阶前,如泰山之不移。玉台下的空间十分狭窄,双方都没有回旋余地,只能硬碰硬。两边接触的第一个瞬间,便爆发出极其惨烈的战斗。很快李秀成发现,哥大伦的战斗方式变得更加疯狂。面对着一圈层出不穷的利器,长枪、钩镰、直刀、铁蒺藜……他完全不做闪避,任凭这些兵刃割开血肉,自己则趁机用硕拳捶杀持武器的人。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让锦衣卫们伤亡惨重,不是颅骨碎裂,就是脊椎崩断,每一刻都有人滚落阶下。被昨晚暴雨冲洗干净的台阶,几乎被脑浆与鲜血涂满。张康乐站在高台上,俯瞰着下方的战斗景象,颇有些迷惑。

而哥大伦为此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整个人血肉模糊,每一寸皮肤都皮开肉绽,有些深切的伤口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从伤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已经不多了,因为已然差不多流干。他振开双臂,再一次把三名锦衣卫与他们的木盾轰下台阶,然后一脚跺碎了一个试图抱住自己腿的锦衣卫的面骨,凶焰炽热,令人窒息。台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吼。这吼声凶悍无伦,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应该是困兽犹斗的最后爆发了。两个浑身是血的锦衣卫歪歪地撤下来,另外两个生力军迅速补上。他们矫健地跃上台阶,用长矛远远地去刺哥大伦。两根矛尖同时刺穿他的小腹与侧腰,把他牢牢钉在高台边缘。可哥大伦疯狂地挣扎着,硬是把长矛刺入的伤口扯大、扯松,然后整个人顶着矛杆往前挪走。在两个士兵意识到该后撤的前一瞬,哥大伦双臂一环,已把他们狠狠勒住。这已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纯粹是以最原始的血肉相搏。随着周身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动,两个人脸色迅速转青。其他同袍冲上来,疯了似的刀砍斧剁,砍掉了耳朵,剁掉了手指,削去了脖颈后的筋肉……可哥大伦却如钢浇铁铸一般,一直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一直到张康乐觉出不对劲,让他们住手时,士兵们才发现,这尊凶神已经死去多时了。他的身躯被长矛钉在石礅上,肌肤宛如被肢解凌迟一般,化为一团随意堆放的黑红烂肉。血管、脏器、骨头,东一块、西一条地裸露着。至于那两个倒霉士兵,早被勒断了脊椎骨,气绝身亡,失禁的屎尿顺着台阶流淌下来。

李秀成背靠殿门,双手抱臂望向天空。璀璨的星辰正一点一点地在夜幕上浮现,仿佛有一股宏大的力量涌动其间,诉说着某种玄妙。他不懂什么星象,只觉得这么凝神观望,心情格外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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