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一边哭一边摇头。

“我是真他妈服了，你赶紧，赶紧开车。快，就现在。就你一个人去，把她送回中层区随便找个什么街丢掉，别让她死了，丢路边就行！再他妈完几个钟头，那帮鸟人要是来我们这边捞人了，你，我，还有你那几个裤裆爱喷水的宠物都得死。头塞进屁眼里那种死法，明白吗？”

小春一边哭一边拉着我往车库走，而珊亚在发完怒之后突然叫住了小春。

“等一等，等一等……我们能聊聊吗？”珊亚摆了摆手，示意小春退到一旁，然后信步走到我的面前，轻轻牵住而我的手：“如果你愿意的话，你随时都可以离开了，如果有需要我的手下可以护送你回去。恐怕今晚的事情有很多误会，能给我几分钟解释一下吗？我会立即赔礼道歉，我只希望你能给我几分钟，可以吗？”

态度的转变让我嗅到了谈判的可乘之机，我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忌惮NNAC，但从目前来看，我至少应该不会被关在寸止性虐机器里少几个月，变成一个脑子里除了高潮和被操之外空无一物的娃娃了。

“你就不怕我是上面放出来的水鱼？专门钓你们这种团体的那种？类似你们这种团体被灰骑士歼灭的也不少了，你介意新闻上再多一个吗？我还以为你们知道我体内没有植入体会更高兴呢，毕竟把我切碎了按斤卖会更值钱。”我努力回想着新闻上看到的那些措辞，尽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具有NNAC身份的卧底。

“噢？我明白了，既然大家都不是什么正道上的货色，那你开条件吧。我们要给你多少，你才能当今晚的事情没发生。”珊亚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但我能看出，她已经把我当作了一个会接受贿赂的卧底了，只要好好谈条件，我就能完整的离开这里。

“你们的工程师有两下子，能BAN人的植入体？什么型号的都能BAN吗？”我指着一旁穿白衣服的工程师问道。

“市面上大部分民用的都能杀个七七八八，彻底关掉不太现实，禁用掉对方联网还是能做到的。我们的专家能拿到一些品牌的后门和接口，再高规格一点的就做不到了。”

“那如果你们恰巧抓到一个上面的人呢？打算怎么办？给自己脑门来一枪，等死？”

“我们有居民的数据库，基本只对一些没权没势，家里没人，或者流浪的家伙动手。把你的特征一扫就知道你在什么公司工作了。所以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今天我们多有得罪了。”

“那好，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既然你们有后门，我需要你们帮我查一些事情。我会给你们一些我们公司数据上传的接口，你们怎么黑进去你们自己想办法，但我要一段数据。我需要你们帮我调查大概昨天，发生在NNAC海洋生物研究平台上的事情。无论是监控，录音，全息印象，还是实验数据。只要和这个平台有关就行。”

“你把我们当正经黑客了？NNAC的数据我们怎么查？”

“你们可以请人来做这件事，我想以你们的门道，找一两个能顺着后门摸进数据库的黑客应该不难吧？更何况我可以做你们的内应。”

“有点意思。那好，给我一周时间，我给你一个答复。那今晚的事情我们两清？”

“算是吧，我一周之后回来找你的时候，希望你还在你的情趣奶牛工厂里工作。”

“行，我说话算话，一会儿我让小春送你回去。”

“真有意思，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认识一群人贩子。”

“怎么，对角色扮演有兴趣？我随时奉陪，把你的小脑袋掏空，然后灌注满色情这件事我还是手到擒来的。不够，你这么小的孩子能做到现在的职位，相比你的性癖也不简单吧？”

“有的事情，或许还是别问比较好。那么再见，珊亚。”

我想我大概要反思一下自己的道德问题。

在得知自己不会成为夜巡队的牲畜或者商品之后，我感到更多的是庆幸，而不是替那些被戴上头罩，被剥夺感感知的器官奴隶感到担忧。在我和小春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她送我回车库的路上我问了一些关于她的问题。

意外的是，小春对于谈及自己是怎么沦为珊亚奴隶这件事，表现的意外的平静。她将珊亚称呼为自己的女主人，而她为珊亚所做的一切开脱和辩护在我看来，似乎都是她大脑在被彻底调教之后长期处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发作状态所导致的。

珊亚的四肢中双腿已经被切除，据她所说，她的双腿很早以前就被卖掉了。而导致她被截肢的原因就是她在酷刑结束之后的观察期间曾经试图逃跑，有一个珊亚派来的人假装来救她，她便相信了对方，可最后发现自己被骗了，珊亚便残忍的切除了她的双腿，并为她安装了由她自己编程的仿生腿。这也是为什么，她的脚掌异于常人的原因，原厂型号的“弹簧刀”减震腿是防止人从高空坠落而研发的运动型特化肢体，而在珊亚的改造之下，她的脚掌长期向后折叠，后弯的脚掌显得无比病态，却能完美的使用夜巡队改造的流线体摩托。

我了解到，小春曾经是受到极好教育的附加小姐，是完全有能力和调节从这次绑架中脱困的。可她却在获救之后，接二连三的回到珊亚的贼巢。而据她所说，是珊亚让她明白了很多她前所未见的东西。尽管我有理由怀疑这个女孩儿的脑子已经完全坏掉了，但她的话很多在我看来不无道理，有些话语甚至如同针刺一般刺入了我的内心，甚至改变了我对于人类的看法。

“我在珊亚那里寻找到了我追求了一生的东西，那就是归属感。”

小春隔着黑色乳胶覆面，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对我说：

“你考虑过吗？人性是千奇百怪的，而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去受罪，去承受虐待呢？”小春发动了摩托车，我坐在了车后座上，听着她的诉说。

“凌虐是痛苦的，它违背了所有人趋利避害的情感。人会追求尊重，是向往自由的。而遭受虐待从表象来看，它会让人得到贬低，放弃自由。我渴望在性之中受到来自对方施加的来自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恶化折磨，希望被鞭打，被羞辱，被拘束，被囚禁……你觉得我从中得到了什么呢？”

摩托车驶过滨江大道，通往上层区的立交桥出现在视野尽头，如同缠在一起的红色毒蛇。

“我觉得我得到的是一种归属感，一种彻底献身的感觉。一种将自我的价值贬低为零的感觉。”小春这样说着，我望着驾驶摩托车疾驰的女孩，她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说谎或是劝诱。

“我曾经是一个对情感上的回应有强烈需求的人，我希望得到我的家庭，我的朋友的关注，得到自己恋人的好感，来自对方的爱。当时我的其实并不知道，我其实并不在乎这种爱的表达形式。即便是用折磨和侮辱来表达其实也没关系。在我被珊亚囚禁，被关进机器里，一次又一次的虐待时，那种渴望别人施舍自己，巴结别人疼爱自己的不自信的感觉，全都消失了。我所有的缺点都被抹除了，甚至是作为人的资格也一样，我和其他被囚禁在这里的人没什么两样。这里没有人会喜欢折磨和虐待，他们而只是想要得到爱而已。所以你明白我的感受吗？”

我摇了摇头，小春继续对我说道：

“就比如说，你在一次考试中得到了8分，老师告诉你你的水平只有8分，不到10分。你是否会感到非常焦虑？而当老师告诉你，你只有2分，甚至是0分的时候，你是否反而感觉到自己解脱了？不再感到痛苦和焦虑。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无法忍受自己不够好这个事实，因为我的不完美带给了我太多的焦虑，无法发泄，无法解脱。我的家人也不允许我用自暴自弃的方式来逃避现实。珊亚的贬低和羞辱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彻底的解脱。”

“我在她对我的折磨中玩味痛苦，在这座极乐城中，每个人都有病，人们很容易在不顺利和痛苦中陷入失意。陷入自怨自艾，自我怜悯，自我贬低和自我谴责的心境。我就像一位信徒一样在自己完美的神面前忏悔了自己的不完美。她折磨我的双腿，带给我的疼痛时一种强烈的感觉，就和苦涩的食物一样，尽管对人类的味蕾来说是一场折磨，但对我而言，痛苦和折磨也好过平淡无味。爱吃甜味是人的本性，但如果得不到呢？”

“我宁愿得到苦味，苦味也要远胜过麻木无味。”

车速慢慢放缓，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同一场梦，慢慢开始向着现实坍塌。

“还请不要告发珊亚。”

小春这样恳求我。我不明白，奴隶为什么要为自己的奴隶主辩护。可她却给了我属于她自己的看法。

“我怀着喜悦的心情品味痛苦，从痛苦中品尝到了甜味，从痛苦中得到了快乐。我在痛苦中寻找到了自己毕生所追求的东西，那就是完美。”

在极乐城，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任何想法都不荒唐。

摩托车停在了BEE-GEN3居住舱的楼下，我与小春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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