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不犹豫地，在签名版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理奈酱从一个充满了未来感的冷藏柜里，取出了那把“皮针枪”。

她将一支蓝色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针剂，装填了进去。

然后，她将那冰冷的枪口，对准了我。

“会有一点点痒。”她用她那毫无起伏的语调，做出了最后的提醒。

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小百合酱那张挂着小恶魔般微笑的、可爱的脸。

小百合酱……我，是为了你……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

我的后颈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如同被蚊子叮咬般的刺痛。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酥麻的感觉，如同涟漪般，从被刺中的地方，迅速扩散至我的全身。

我的身体……正在融化。

我的骨骼、我的肌肉、我的内脏……都像被投入暖水中的黄油，迅速地、无声地软化、塌陷。我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涣散。

世界，在我的眼前，逐渐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重新凝聚。

我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温热的“皮”，正被理奈酱捧在手里。

她没有立刻穿上我，而是捧着我，走到了实验室的另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恒温储藏柜。

“夜子。”她对着我这张皮，轻声说道，“上次小百合在你体内留下的体液样本，已回收。”

欸？那、那个时候的……小百合酱的……

我的意识瞬间因为震惊而剧烈地波动起来。

理奈指向储藏柜里一个正在发出柔和微光的架子。那上面，静静地摆放着一个透明的器皿，里面盛放着乳白色的、珍贵的液体。器皿下方的显示屏上，清晰地标注着一个数字：37.2℃。

“已进行离心处理，分离完整精液。恒温37.2摄氏度保存。DNA序列完整。你可以放心。”

理奈酱，居然……居然帮我把小百合酱最宝贵的精华，好好地保存起来了……连温度都……呜哇……理奈酱，真是个……无比细心又温柔的人啊……谢谢你……

我的意识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如果我现在还有眼睛的话，一定会流下感动的泪水。

然后，我“感觉”到，自己正被一双冰冷的、带着一丝消毒水味道的、无比专业的手，轻轻地捧起。

我“感觉”到，自己正像一件轻薄的、柔软的丝绸睡衣，被缓缓地、仔细地，穿在了一具陌生的、纤细的、散发着淡淡纸墨香气的身体上。

【好……好奇妙……理奈酱，我能‘听见’你的想法……也能‘感觉到’你的身体……】

一个声音，直接在我的意识里响起。不，那不是声音，那是我自己的想法，但又不是……这是……

【意识链接。】理奈那冰冷而理性的思维，如同最精确的数据流，直接灌入了我的意识，【皮层内壁残留的生物电信号，与穿着者的神经系统产生了量子纠缠。我们的意识，暂时处于一个共享的叠加态。】

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但，这不是通过我自己的眼睛。

我“看”到，理奈酱那双属于自己的、纤细的手，正在整理着我（的皮）的衣领。我“听”到，她那平稳的、几乎没有任何波动的呼吸声。我“感觉”到，她那隔着一层皮肤传递过来的、冰冷而又绝对理性的体温。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我就像一个寄宿在人偶里的幽灵，一个躲在幕后的观众，通过别人的感官，来观察这个世界。

我被支配着。我被使用着。

就像……就像我，一直渴望被小百合酱所支配、所使用一样。

啊……小百合酱……如果是被你穿上的话，你的身体，一定很温暖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理奈酱，穿着我的皮，走向了那个巨大的玻璃箱。

她打开了箱门。

然后，她将那张同样被制作成“皮”的、巨大的、散发着野性气息的蜘蛛皮囊，拿了出来。那张皮囊有枕头那么大，看起来无比沉重。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理奈酱，穿着“我”，又将那张巨大的“蜘蛛皮”，从头部开始，缓缓地套了下来。

我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仿佛空间本身都在被压缩。理奈酱和我共同的“身体”，在这高弹性的皮层包裹下，被强行地、却又毫无痛楚地，重塑、压缩、缩小……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理奈的）骨骼在发出轻微的悲鸣，肌肉被挤压成全新的形状。

在套上那张皮的瞬间——

我的意识，被海啸般的信息洪流，彻底淹没了！

【理奈酱！我……我感觉到了……除了我们之外，还有第三个……很模糊的想法……】

【样本B-7的残存意识。】理奈的思维依旧冷静，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节肢动物的神经系统简单，无法形成复杂思维。它只会偶尔闪现出‘饥饿’‘危险’‘交配’之类的基本冲动。忽略即可。将计算资源集中在体验八足运动和复眼视觉上。】

【饿……】一个微弱的、本能的念头，如同水中的波纹，在我们的意识深处一闪而过。

我的视野，不再是单一的、聚焦的画面。而是被分割成了无数个细小的、支离破碎的复合格子。成千上万个模糊而又清晰的影像，同时涌入我的大脑，让我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幻。

我的听觉，不再是空气的震动。而是一种坚硬的、冰冷的、带着奇特共鸣的、甲壳摩擦地面的“咔嚓”声，和自己体内那如同精密仪器般运作的、血液（血蓝蛋白）流动的“嗡嗡”声。

我的触觉，不再是柔软的皮肤。而是八条腿！是整整八条腿同时接触地面时，那怪异的、却又无比协调的、充满了几何学美感的协调感！我能感觉到每一根腿上的刚毛，是如何感受到最微弱的气流变化！

我……我们……正在行走。

八条腿交替移动，在墙壁上，在天花板上，如履平地。这个世界，在我眼中，彻底颠覆了。

【网……】

我……我们……吐出了一根晶莹的、充满了韧性的丝线，在空中构建出了一张完美的、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充满了杀戮与艺术美感的网。

我……我们……捕捉到了一只不小心飞过的、作为实验品的飞虫。用那坚硬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螯牙，将死亡与麻痹，注入到它那小小的、颤抖的身体里。

科学……禁断……非人……

冰冷……理性……优雅……

理奈酱那绝对理性的、如同计算机般精确的思维，混杂着蜘蛛那作为顶级掠食者的、充满了原始本能的感官，再加上我那属于人类的、渺小而又混乱的情感……

三种截然不同的意识，通过两层皮肤的链接，以一种无比粗暴、无比直接的方式，在我的精神世界里，交织、碰撞、融合、爆炸！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大脑，在这场充满了科学、禁断与非人体验的感官风暴中，彻底熔化了。我的精神，我的灵魂，我的存在……都像被投入了超新星爆发的核心，被那无尽的光与热，撕扯成了最原始的粒子。

这不是普通的高潮。

这是一种……超越了物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存在的……究极的、近乎于“道”的快乐。

我……我好像……要和蜘蛛……融为一体了……

小百合酱……你的体温……是温暖的……

理奈酱……你的体温……好冰……

但是……

都好舒服……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经变回了自己。

我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实验室冰冷的地板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还在因为刚才那场极致的体验而微微颤抖。我的眼镜歪在一边，麻花辫也散开了，校服被汗水完全浸透，狼狈不堪。

理奈酱已经将所有的“皮”都收好，她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将她的平板电脑递到我的面前，屏幕上显示着我刚才的各项生理数据——心率、血压、脑电波……那曲线图，在某一刻，飙升到了一个足以让任何心脏病专家当场吓晕过去的、恐怖的峰值。

在数据图的旁边，还有一行小小的、由她亲手写下的结论。

“实验成功。样本B--7在与人类意识进行深度链接后，其神经系统活跃度提升了27.4%。同时，人类样本（井上夜子）在体验非人感官后，其大脑的多巴胺分泌水平，达到了常规性高潮的2.64倍。结论：跨物种的意识融合，或许是通往更高层次生命形态的钥匙。”

我看着那冰冷的、充满了科学理性的文字，再回想起刚才那场足以将灵魂都燃烧殆尽的体验，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却又无比强烈的感情，在我的心中，悄然萌发。

那是一种……对“知识”的敬畏，对“理性”的崇拜，以及对眼前这个冰冷的、神明般的挚友的……一丝丝不该有的迷恋。

对不起，小百合酱……

我好像……

只是在精神上……

稍微地，出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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