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时，我才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

我急忙换好衣服跑去开门。回望小莲的模样，她还是在那儿安静地躺着，看起来睡姿很安稳，衣服也不算乱，只是裤袜不在脚上，露着白花花的双腿。

开门时，果然见到了阿姨。她还带着一个神秘兮兮的口罩女子，身着正式。

“你们要把小莲…”我低头望向阿姨缓缓说。

“嗯，今天就给她收殓，准备安排火化时间了。”

“需要我帮忙吗…”

“用不着，你慢走就行了。”

我站着犹豫了一下，最后说：“唔，我想看着小莲入殓…”

“你脸皮还怪厚的…随你便吧。”

我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女入殓师手脚麻利地给小莲脱衣服擦身子。甚至昨晚我都没有看清小莲的裸体，直到这一刻才能完整地看见她的全部。

入殓师给小莲穿上了一件很简单的白睡裙，里面什么内衣也没穿。之后套上裹尸袋，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我有些哽咽，总想着小莲不能就这么潦草地离开，看着入殓师移动小莲身体的样子，欲言又止。

但我最终还是向阿姨开了口。

“阿姨你这里还有什么漂亮衣服吗…我买下来给小莲穿上走好不好…”

阿姨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入殓师刚把小莲放在不锈钢推床上，也停下了手。

“就是…我真的，真的想给小莲买身像样的衣服穿…你们这儿一定有不少好看的衣服吧，比如说，花嫁之类的…”我努力冷静着说。

阿姨耸耸肩，带我去她的衣柜。挑来挑去，在一个落灰的罩子下发现了一件几乎无人穿过的花嫁裙，码子也大体合适小莲的身材。之后又和阿姨一起翻箱倒柜凑出合适的内衣鞋子和丝袜。

这一套衣服阿姨收了我五百块，我又给入殓师打点了一些，榨干了我高中攒下来的所有零花钱，甚至还额外欠了点。

阿姨露着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送我我捧着那一箱衣服，跟着入殓师登车前往某个小殡仪服务部。毕竟这尸源不干净，直接弄到大殡仪馆怕会麻烦。

在火化间隔壁的小化妆间里，我和入殓师开始对小莲进行最后的着装。小莲赤裸地躺在不锈钢台子上，下面垫着一层薄布，四肢松弛地摆放着。我从小纸箱里掏出小莲的内衣，交给入殓师帮她穿上。那是文胸和内裤的套装，底色是白色，带着一点点简单的花纹和边缘装饰。

小莲的裤袜是一款纤薄但密实细腻的白色款式，上面有一些玫瑰拉花，脚尖有刻意的加固。我上手为小莲穿着这条美丽的裤袜，一点点从足尖套到大腿，让入殓师抱起小莲的腰部，我把它的裤口提到腰间，再将裆部整理到敷贴小莲隐私处的外形，最后理顺腿部，让细腻的冰丝材质均匀覆盖在小莲腿上。

由于最主要的衣装是尸偶风俗店里弄来的花嫁裙，那自然是一些比较暴露的款式，抹胸的设计加上前后长度不一致的裙摆，把小莲的前半腿几乎完全露了出来，只要小莲平躺着就可以随便看清裤袜下透出的内裤。我把搬着小莲的身体让她侧过来，看着入殓师一点点拉好小莲身后的拉链，让那件花嫁连衣裙在小莲身上固定好。洁白的花嫁裙腰间有一朵白玫瑰，装点着她温柔的娇躯。

我没有停下手，帮小莲戴上细腻的白色长手套，一直遮盖到手肘以上。之后，入殓师为她戴上了廉价款的银色的项链和戒指。虽然这些东拼西凑的饰品显得她的葬礼很寒酸，但如果她真的能在来生遇到一位好丈夫，那想必也能很幸福吧。

最后，我捧着那双没有装饰的白色高跟鞋，轻轻塞上小莲的脚，再将那只脚缓缓放回台面，对另一只脚重复动作。放好之后，小莲的脚耷拉在两边，显得有几分邋遢。我想起之前从小莲身上扒下来的肤色天鹅绒连裤袜，我从口袋里将它掏出来，把小莲的一双脚用那条弹性十足的裤袜绑在一起，使得它们能优雅地并拢了，虽然有一道怪异的肤色织物横亘中央…

入殓师撩起小莲的刘海，为她梳妆打扮。入殓师所用的化妆材料和我们通常想象的情况很不同，不管是粉底还是眼影都是饱和度很低的颜色，与尸体的苍白恰恰相配，没有刻意营造活人的感觉，而是顺其自然地描绘死亡的美感。简单的妆造完成后，入殓师梳理了一番小莲的头发，用了几个小夹子和一点发胶加以固定。

我和入殓师分别走到小莲两旁，一人持小莲的一只手，将它们交叠在小莲的胸前。在这个动作完成后，我和入殓师静静地伫立了一阵子，凝视着小莲。我感到此前一直无表情的小莲，似乎已经流露出了一点点微笑。她的唇仿佛一只淡粉色的小小蜜桃，微微张开着，好像要与世界再交流些什么。她的眼睛安稳地闭着，睫毛像露水一样静默却又似乎随时会掉落。鼻尖并不很挺拔，却在化妆品的作用下闪耀着几丝光芒。耳垂上刚刚安置好的水滴状耳饰，还在轻轻摇曳。

“让她走吧。”入殓师用坚定而理智的声音对我说。

我和入殓师一同发力，把垫在小莲身下的布子拉起，包着小莲进入那个小小的火化棺。入殓师把米白色的薄布包裹在小莲的胴体上，几乎只露出小莲的面容，好像婴儿睡在襁褓中一样。我拿了些花瓣倾倒在拥挤的火化棺之中，洒满了小莲身体的上上下下。入殓师拿来薄薄的木板棺盖，郑重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小莲一眼。我点点头，看着入殓师将棺盖盖好…

那几分钟无比漫长。

小推床车轮的每一圈旋转都好像走了不知道多远，我和入殓师的每一声脚步都沉重地响在我的胸中。

当火红的炉膛向我们展开它的胸怀，小莲的灵柩像无数个平凡的生命一样被它缓缓吞噬。本来就娇小的火化棺在这一刻显得更为渺小，好像沉入江河当中的一朵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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