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SEKi笑嘻嘻地推開實驗室的門時，KSP連頭都沒擡，只是冷冷地說了句，

「出去。」

連稱呼都沒有。

沒有SEKI，沒有笨蛋，甚至沒有最基本的你，

完蛋。

「那個...」

「我說了，出去。」

KSP的聲音像手術刀般鋒利，顯微鏡下的手指紋絲不動，

「還是說汐Seki小姐連最基本的國語都聽不懂了？」

SEKi的腳像生了根。她看著KSP

「需要我叫保安嗎？」

KSP終於轉過頭，眼底布滿血絲。她的視線落在SEKI左腕的手環上，突然扯下自己的工牌扔在桌上，

「或者我走。」

SEKI下意識抓住門框。實驗室的紫外線燈將KSP的輪廓鍍上冷藍色，像尊冰雕。十年來她見過KSP各種表情，但從未見過這種...空洞。

「你昨晚沒吃——」

「抗排斥藥好吃嗎？」

血檢報告就放在KSP手邊，上面用紅筆畫滿了圈。

SEKI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袖口的藥盒，本該裝著早中晚三次免疫抑制劑的小格子，此刻空空如也。

「我帶了午餐。」

她晃了晃手中的紙袋，香氣從縫隙里鉆出來，

「你最愛的那家——」

「放在外面桌上。」

KSP的聲音透過生物安全櫃的玻璃傳來，模糊而冰冷。她正在處理一批細胞培養皿，動作比平時粗暴許多，移液槍的吸頭撞在試管壁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SEKI咬了咬下唇。這比預想的還要糟。通常KSP生氣時會變得異常安靜，但至少眼神還會追隨著她。而現在，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甚至拒絕與她相遇。

「那個...慕尼黑的策展人又發郵件來了。」

SEKI慢慢蹭到實驗台邊，小心避開那些閃爍的儀器，

「他們說《病玫瑰》系列可以增加十幅新作品...」

KSP突然摘下護目鏡。鏡腿在她太陽穴留下兩道紅痕，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勒出的傷痕。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終於看向SEKI，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

「上周四的環孢素濃度檢測，你動了什麼手腳？」

SEKI後背滲出細密的冷汗。

她確實調換了血樣，用一個月前的檢測報告蒙混過關。但KSP怎麼會發現？她明明計算好了藥物代謝周期，確保數值落在安全範圍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忽得像離心後清液，

「我按時吃藥了，每天都——」

「撒謊。」

KSP從抽屜里甩出一疊紙。最上面是SEKi的電子藥盒使用記錄，最後七天的格子全是空白。下面附著血液分析報告，某個數值被紅筆重重圈出：[CD4+ T細胞計數異常升高]。

「我看了藥檢報告。你的血藥濃度檢測結果很精彩。」

KSP踢開轉椅，試管架在震動中嘩啦作響，

「血清濃度只有標準值的30%。」

她抓起平板調出數據曲線，

「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停了4天的藥。」

SEKI的脊椎瞬間繃直。

「我猜猜，」

KSP 摘下眼鏡，用襯衫下擺慢條斯理地擦拭鏡片，

「是上周三開始的？那天你'不小心'打翻了藥盒。」

「我可以解釋...」

SEKI向前邁了半步，實驗室的紫外線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KSP的白大褂上。

離心機突然停止運轉，寂靜中KSP擡起頭。她的眼睛紅得可怕，像是很久沒睡，又像是剛哭過。

SEKI的心臟猛地縮緊，她見過這種眼神，只有在最危重的病人搶救失敗時，KSP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解釋什麼？」

KSP的聲音很輕，手指按在血檢報告上，

「解釋你連續兩周的淋巴細胞亞群數值異常？還是解釋你偷偷把他克莫司劑量減半？或者解釋你為什麼把藥藏在相機包里？！」

這是KSP第一次對她發這麼大的火。以前就算她把咖啡灑在實驗數據上，KSP也只會無奈地嘆氣。

「慕尼黑的攝影展...」

SEKi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藥劑師說這些藥會讓我手抖...我只需要調整兩周...」

「然後呢？」

KSP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聲響，

「等你的腎開始排斥反應？等肌酐值飆升到透析指標？」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還是等我像一年前那樣，再看著你插滿管子躺在ICU？」

SEKi想伸手擦掉KSP眼角的濕潤，卻被狠狠甩開。

她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爭吵，KSP站在這里的不只是她的愛人，更是將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主治醫師。

「...」

SEKI的舌尖抵住上顎。她當然記得那些被沖進馬桶的小藥片，記得攝影展前鏡子里越來越紅潤的臉色，記得...

「說話。」

「我只是想看起來狀態好點！」

SEKi突然吼出來，

「那些該死的激素讓我臉腫得像饅頭！」

「所以你寧願排斥反應發作？」

KSP的聲音突然輕得像羽毛，「寧願高燒40度？寧願...」

她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在我面前...讓我...親眼看著你...再死一次？」

實驗室陷入死寂。離心機運轉的嗡鳴中，SEKi看見KSP白大褂袖口沾著的血跡。

「我只是...調整了一下劑量。」

她試圖去拉KSP的白大褂袖口，

「最近要拍新系列，藥物讓我手抖得拿不穩相機...」

KSP猛地抽回手。移液槍從台面滾落，砸在地上發出令人心驚的脆響。

「調整？」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引得隔壁實驗室有人探頭張望，

「你停用了抗排斥藥！在移植術後不到兩年！」

SEKI從未見過這樣的KSP。

她記憶中的愛人總是冷靜自持，連手術刀劃開皮膚時呼吸都不會亂半分。而現在，KSP的胸口劇烈起伏，脖頸上的血管清晰可見，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從內部撕裂她。

「我錯了...」

SEKI去拉KSP的衣角，卻被對方後退避開。這個微小的動作比任何言語都傷人。

「不會有事的...」

SEKI向前一步，卻被KSP擡手制止。那只曾經溫柔撫過她傷疤的手，此刻像手術室里的無影燈般冰冷無情。

「我計算過劑量...」

SEKI小聲辯解。

「用你美術系的化學知識？」

KSP突然笑了，這個笑容讓SEKI毛骨悚然，

「知道昨晚你肌酐值多少嗎？2.7mg/dL。」

她抓起一份文件甩在桌上，

「這是你今早的腎臟超聲，看看這些陰影，像不像你最喜歡的星雲圖？」

文件擦過SEKI臉頰。她沒躲，因為KSP眼里突然閃過的驚慌比紙邊更鋒利。

「要繼續妳的危險實驗可以，」

KSP拆下手套，橡筋斷裂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但別用我的愛情當對照組。」

「滾出去。」

KSP重新戴上護目鏡，背過身去，鏡片後的眼睛泛起血絲，

「在我做完這批細胞培養前，別讓我看見你...別讓我的研究跟你一起陪葬。」

「你的藥在櫃子上，劑量調整方案我發到你郵箱了。」

SEKI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默默撿起地上的藥盒碎片。當她轉身時，聽見KSP壓抑的聲音。

「為什麼騙我？」

這個問題像手術刀般精準剖開她的偽裝。SEKI沒有回答，輕輕帶上了實驗室的門。

SEKI在走廊長椅上。透過玻璃墻，她能看見KSP機械地重覆著實驗動作，肩膀繃成一條僵直的線。

手機突然震動。策展人發來最新消息。

"《術後》系列太震撼了！特別是那張留置針與玫瑰的對比，能再拍十組類似主題嗎？"

SEKi摩挲著相機包里的藥盒。剩下的抗排斥藥，足夠撐到攝影展結束。等一切塵埃落定，她會重新開始規律用藥，KSP永遠不會知道...

「SEKI，」

她嚇得差點摔了手機。

KSP不知何時站在面前，白大褂上沾著可疑的棕褐色污漬，是實驗失敗時被丟棄的細胞培養液。

「我需要你的靜脈血。」

KSP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現在。」

采血過程沈默得令人窒息。KSP的動作依然專業精準，但棉簽按壓針眼時明顯多用了幾分力。

SEKI忍著沒出聲，看著自己的血液緩緩填滿五支不同顏色的試管。

「72小時出結果。」

KSP在標簽上寫下時間，筆尖幾乎戳破紙面，

SEKI張了張嘴，卻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

KSP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驟變，

「移植中心？」

她快步走向辦公室，關門聲像一記悶雷。

走廊重歸寂靜。SEKi數著自己的心跳，數到第一百下時，她輕輕推開辦公室的門縫。

「...肌酐值多少？」

KSP的聲音在發抖，

「不，不可能...她上周檢查還...」

紙張在實驗室燈下翻飛如垂死蝶翼，伴隨著一陣翻動的嘩啦聲。

「立刻安排組織配型覆查...對，我和她都有備案樣本...」

SEKI輕輕合上門。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像是要逃出這個背叛了它的身體。她摸出藥盒，倒出三粒白色藥片，和著唾沫幹咽下去。

藥片刮過食道的觸感，像極了那年插胃管時的滋味。

「...對不起。」

KSP盯著顯微鏡里分裂到一半的腎細胞，突然發現目鏡模糊得看不清。

SEKI站在門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腕上。

那場爭吵的余波還在實驗室里震蕩，像離心機失控時發出的危險嗡鳴。

她們的影子釘在牆上，像兩份正在產生交叉反應的血清樣本，一個在偽造數據，一個在解離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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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ID：SEKI-0520

血檢報告

▌肌酐值：2.7 mg/dL（異常）

▌環孢素濃度：32 ng/mL（低於治療窗）

▌CD4+ T細胞計數：↑↑↑（排斥反應徵兆）

臨床記錄

2024/03/17 14:30

· 受試者自主停用免疫抑制劑達168±4小時

· 偽造7份血樣檢測報告（參見附件A-7）

· 主訴理由：攝影展作品需求（非醫療適應症）

醫囑

立即恢復標準劑量他克莫司

72小時內複檢腎小球濾過率

警告：如數值持續惡化，需準備二次移植評估

備註欄

[醫師簽章：KSP]

[字跡潦草後續補充]

信任指數：不可測量

關係預後：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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