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泽霖有点郁闷，有点难受，有点透不过气——他一紧张就这样，上次还是在高数考试的时候，他看到有一排二零、二一年的考生，而他们是二二年的。那时候他就知道这科考试又糟糕了，一看试卷，果然如此。

他手指发僵，但还是机械地刷新着屏幕，脑子里全是挂科后的惨状：补考，重修，甚至毕不了业···屏幕转了半天，终于跳出一行字：杨泽霖，高等数学，成绩：60。

“哈！”杨泽霖差点蹦起来，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硬生生憋住一声欢呼——隔壁宿舍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提醒他低调点。他咧嘴偷笑，试卷上那些蒙的题竟然蒙对了？看来，考得比他烂的还大有人在。他下意识扫了眼宿舍，空荡荡的，洛星河果然不在。

杨泽霖和洛星河住二人寝，其他人都是四人寝。入学时他还纳闷这安排，后来问洛星河，这家伙只是耸耸肩，笑着说：“可能咱俩命中注定吧。”杨泽霖翻了个白眼，心想：命中注定个屁，谁想跟你挤一间屋？

但话又说回来说起来，从初中八人寝的上下铺，到高中莫名其妙变成二人寝，他和洛星河已经“绑定”快十年了。杨泽霖早就习惯了宿舍里只有洛星河那张帅脸，再来别人，他反倒不自在。

洛星河最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在准备什么国奖、竞赛，杨泽霖连名字都懒得记——他能不挂科就烧高香了，哪儿有闲心管这些。洛星河这家伙，帅得像漫画男主，性格好得没脾气，家里有钱，还当班长，又是学霸。从初中起，老师就说他是指日可待的清北苗子，抽屉里的情书摞得比课本还高。杨泽霖眼红归眼红，可也得承认：这家伙的人生，简直开了挂。

不过，洛星河也有翻车的时候。高考那会儿，杨泽霖超常发挥，考了个好成绩，结果呢，洛星河居然也来了这所大学。杨泽霖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轻描淡写地说：“考砸了。”杨泽霖当时嗤之以鼻，心想：少来，你那清北的脑子也能考砸？果然，等上了大学，洛星河又重新回到了人生赢家的轨迹上，拿各种奖，发各种论文，据说，洛星河现在是属于，各种学校随便挑的程度。杨泽霖也曾经就这个事儿问过洛星河，他回答说：“不知道，你呢？你想去哪里？”搞笑！难道自己还能抢占洛星河的名额不成？杨泽霖愤愤地想。要说杨泽霖对洛星河没一点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手机“叮”地一响，洛星河的微信跳出来：“来我家玩？给你做糖醋排骨。”杨泽霖嘴角一翘，飞快回了句“去”。洛星河的手艺堪比大厨，他家那张大床睡得也超级舒服。唯一美中不足，是这家伙睡相太差，每次醒来杨泽霖总发现他缠在自己的身上，还要费大劲把这家伙的大长腿掰开才能起床。

杨泽霖推开宿舍楼的门，洛星河已经倚在路灯下等他。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鞋底踩着落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我高数过了！”杨泽霖抢着开口，语气里藏不住得意，“虽然刚好卡线，但过了就是过了——听说隔壁寝室全军覆没呢！”

“厉害啊，阿霖！”洛星河眼睛一亮，拍了拍他的肩。杨泽霖瞟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家伙的夸奖里藏着点“我早知道”的味道。

“对啊，感谢老杨头手下留情，放我一马……”杨泽霖嘀咕着，突然一拍脑门，“欸，老杨头是你导师吧？”

“嗯，这次国奖是他带的。”洛星河点点头，嘴角还是那抹温和的笑。

“那你咋不帮我求个情，给我分数提一提？”杨泽霖撇嘴，半真半假地抱怨。话刚出口，他脑子里闪过更重要的事，眼睛一眯，试探道：“对了，你那学妹叶柔呢？最近咋没见她？”

洛星河步子一顿，笑意淡了下去，声音冷了几分：“问她干嘛？”

“哟，至于吗？”杨泽霖嬉皮笑脸，撞了下他的肩，“咋了，吃醋啦？”

叶柔，洛星河的小组学妹，皮肤雪白如凝脂，笑起来眉眼弯弯，典型的美人。杨泽霖第一眼就看呆了，暗恋至今。他仗着和洛星河一组，经常借给洛星河送东西的名义给叶柔捎份奶茶或小零食。她每次都笑得甜甜的接下，可那笑容总让杨泽霖觉得有点……像看小朋友的幼儿园阿姨。

不过，杨泽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戏。毕竟，他在朋友圈说自己喜欢看魔道祖师的时候，叶柔还给自己点了赞！虽然他后来发现写错了，应该是魔道宗师，而不是魔道祖师——后者，呃，好像也是本小说。不过呢，这些都并不妨碍杨泽霖看着那个赞开心一整天。杨泽霖偷瞄洛星河，心想：这家伙不会也喜欢叶柔吧？他们组里都说，他俩站一起跟偶像剧男女主似的。

“开玩笑的，我哪敢打她的主意！”杨泽霖连忙摆手，笑着搂上洛星河的肩。洛星河身子一僵，像是被电了下。杨泽霖这才想起洛星河的皮肤似乎有些敏感。他记得高中有一次自己崴脚了，洛星河帮他脱下鞋袜，在脚腕上涂药膏，那呼吸急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是洛星河呢。

“不是……我没……”洛星河低声辩解，耳朵微红，像是想说点什么。二人转过路口，洛星河的宝马映入眼帘。车旁站着个女人，妆容精致，气场像T台模特，胸前曲线让杨泽霖眼神一滞。洛星河快步迎上去，熟稔地打招呼，杨泽霖愣在原地，心跳漏了一拍。

杨泽霖盯着洛星河和那女人的背影，心跳得像擂鼓。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肩挨着肩，亲密得刺眼。等等……难道他们是情侣？这个念头像火花一样炸开，杨泽霖咽了口唾沫，忙不迭跟上去，拉开后排车门钻了进去。

“咦？你不坐副驾驶？”女人转头，挑眉问道，语气里带着点揶揄。杨泽霖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她在和自己说话，脸一热，摆手道：“不……我坐这儿挺好。”他低头盯着鞋尖，感觉耳根烫得要冒烟。

女人轻笑一声，坐进副驾驶，侧脸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洛星河发动车子，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却不时从后视镜瞟向杨泽霖。杨泽霖心虚地移开视线，脑子却转个不停：洛星河这表情……是嫌我当电灯泡？还是怕我嘴快，把他让别的女人坐副驾的事捅给叶柔？啧，像叶柔那样的女孩，知道他脚踏两船，估计得甩他俩耳光！

再一想，副驾驶这女人看着挺强势，她要是不知道洛星河还惦记叶柔呢？万一知道了，会不会直接跟他翻脸？杨泽霖知道自己不该幸灾乐祸，可心底就是酸得冒泡。凭什么洛星河这家伙事事顺风顺水，连女朋友都能左拥右抱？杨泽霖偷瞄前排，那女人侧着头跟洛星河小声说话，洛星河却只是嗯嗯啊啊，明摆着在敷衍。杨泽霖暗自撇嘴：换我上去，绝对从国际局势聊到星座运势，哪能这么冷场！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试探一把：“那个……星河，你有喜欢的人没？”这话半是对着洛星河，半是敲打那女人——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是他的唯一吧？

“有啊！”女人抢先答道，回头冲杨泽霖眨眼，“就在这车里！”她笑得与叶柔一样慈祥，杨泽霖心底一沉：完了，恋爱脑！非得我点破你才甘心？瞟了眼洛星河，这家伙耳朵都红透了，却还是板着脸开车。

不行！杨泽霖咬牙，心一横：我得揭穿洛星河这海王！他和叶柔好歹有点交情，说不定就差捅破窗户纸。要是叶柔知道自己被渣，肯定伤心欲绝，自己再趁虚而入……嘿，没准就成了！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星河，你这样……叶柔不会不高兴吧？”

“叶柔？”女人一愣，随即捂嘴笑出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哦哦，懂了！你误会啦！我叫洛英，是星河他姐！”她转头拍了拍洛星河的肩，“这小子没跟你提过我？”

“……我姐，洛英。”洛星河瞥了杨泽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眼睛却亮得吓人。杨泽霖瞬间石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恨不得钻进座椅底下。完了！洛星河肯定觉得我是挑拨离间的小人！他低头盯着脚下的地毯，恨不得时间倒流。偏偏这时，洛星河缓缓停下车，车厢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好了，我到站了。”洛英笑得像个看戏的，冲两人眨眼，“给你们留点私人空间哦~”她推门下车，车厢瞬间安静得像真空。杨泽霖缩在后座，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一只巨兽的胃袋，胃酸正一点点腐蚀他的神经。

“阿霖……”洛星河打破沉默，声音罕见地带了点颤抖，“叶柔之前那些话，我以为你是当玩笑的。你……你不会也……”他顿住，像是怕答案会把他吞没。

杨泽霖脑子一懵。什么玩笑？我对叶柔是认真的！他攥紧拳头，心想：就算我样样不如你，爱情面前谁也不比谁高一等！他猛地抬头，声音铿锵：“没错，我喜欢叶柔！对不起，星河，但喜欢一个人是我的权利。你喜欢她也不能拦着别人，大家公平竞争！”

洛星河的眼神闪过一瞬慌乱，像被突如其来的雷劈中——杨泽霖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洛星河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却又咽了回去。“你喜欢叶柔？我喜欢叶柔？”他低声重复，语气像在自言自语，随即眼神一凝，像是下定了决心，“不，我从没喜欢过叶柔，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这点你可以放心。”

杨泽霖脑子卡壳了。“哦……那我可以追——等等，你没喜欢过叶柔？”他下巴差点掉下来，瞪着洛星河。对方却没笑，眼神直勾勾地锁着他。车不知何时熄了火，洛星河下了驾驶座，绕到后排，坐到杨泽霖身边。太近了，近得杨泽霖能看清他瞳孔里的光点，修长的睫毛，还有脖颈上那条金色项链，在昏暗车灯下闪着微光。

那条项链是杨泽霖送的，洛星河成人礼那天，他在地摊上随手挑的便宜货。谁能想到，这位穿金戴银的少爷会把它当宝贝，日日挂在脖子上？杨泽霖喉咙发紧，想往后缩，却被洛星河一只手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我喜欢你。”洛星河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杨泽霖，我是认真的。我不喜欢叶柔，我喜欢你。”

杨泽霖耳边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第二回。洛星河的嘴唇还在动，可他一个字都听不清。“哈……”他干笑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星河，别闹了，这不好笑……”洛星河却没停，另一只手也搭上他的肩，语气急切，像怕他跑了。杨泽霖心跳乱得像擂鼓，慌忙打断：“等等！行，我不追叶柔了，你别——”

话没说完，一股莫名的怒火从胸口炸开。凭什么？凭什么洛星河喜欢他？喜欢就喜欢，干嘛非得说出来？是觉得他没资格拒绝吗？为什么是自己在下意识的让步？自己为什么又不能喜欢叶柔？杨泽霖咬紧牙，瞪着洛星河那张可恶的脸——那张永远闪耀、永远高高在上的脸。他恨透了洛星河的关心，那副为他着想的模样，像在提醒他有多普通、多不配！明明他可以无视自己的存在，像其他人一样！明明是洛星河非要跟他做朋友！为什么每次别人看他，都带着“你怎么配跟洛星河混”的眼神？普通不是罪，可在耀眼的人身边，普通就是原罪！

洛星河还在急切地说着什么，话语像连珠炮般倾泻而出但杨泽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也不想听。“洛星河。”杨泽霖猛地打断他，声音尖利。对方却毫无反应，像是没听见。杨泽霖胸口一紧，怒火像岩浆般喷涌。

“洛星河！”他咆哮道，声音震得车内嗡嗡作响。洛星河愣住，双眼瞪大，终于闭了嘴。“我不喜欢你，我恨你！洛星河！你干嘛老装作关心我？干嘛不像别人一样无视我？你到底看上我哪点？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喜欢的！离我远点行不行？我不需要你可怜！”他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几乎裂开。

杨泽霖猛地弯下腰，剧烈咳嗽，每喘一口气都像在跟空气搏斗。一阵恶心袭来，他蹲下身，干呕了几下。洛星河伸出手，想拍他的背，却被杨泽霖狠狠甩开，怒吼：“别碰我！”

他一把抓住洛星河脖子上的金色项链，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你真他妈蠢，懂吗？你以为这破链子是什么高档货？这就是我在地摊上随手捡的垃圾！廉价，随处可见——跟我一样！所以求你，别再说你喜欢我了，放过我，行吗？”他的声音破碎，半是哀求，半是嘶喊。

“阿霖，”洛星河急道，声音夹着担忧，“先喘口气，我知道你——”

“你知道个屁！”杨泽霖打断他，眼睛通红。“你这辈子考试没下过九十分！你懂我这种普通人吗？你想跟谁谈恋爱不行，干嘛非找我？我从初中就烦你，到了大学你还阴魂不散，还跟我一个宿舍！我恨死你了！”他的身体像被怒火点燃，猛地抓住项链，用尽全力一扯。链子“啪”地断裂，珠子散落一地，车厢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缕缕黑烟从断裂的链子中升起，像活物般沿着杨泽霖的手臂蜿蜒而上，眨眼间钻进他的太阳穴。杨泽霖张嘴，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身体一软，瘫倒在洛星河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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