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狐眠

　　當月圓高掛於夜空時，濃霧悄悄掩蓋了整座北山。

　　忽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寂靜，如同某種野獸的哀鳴，帶著絕望與痛苦，久久不散。

　　男子慌慌張張地往出口的方向跑，過程中還不停回頭看著後面。

　　「那、那些是什麼噁心的怪物！」

　　男子一邊咒罵，一邊回想著剛剛看到的驚悚畫面。

　　他原本只是跟朋友一起來北山探險，卻意外遇到了一群臉上只有尖牙大嘴的怪物。

　　怪物們是突然從樹上掉下來，並刻意從死角襲擊了他們。

　　當男子回過神來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友人們已經被那對利爪開膛破肚。他頓時雙腿發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只能眼睜睜看著怪物興奮地埋頭啃食著新鮮的內臟。

　　這時，男子耳邊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快……逃……」

　　簡單的兩個字像是深深刻入他的靈魂深處，讓他立刻轉頭逃離現場。

　　男子時不時回頭，確定怪物沒有跟上來後，決定先躲在一棵較大的樹後面喘息，畢竟他平時沒有在鍛鍊身體，根本沒有足夠的體力能夠跑下山。

　　傳說是真的……這座山……居住著會吃人的怪物！

　　男子的心臟劇烈跳動著，汗水不停滴落。或許是因為放鬆下來的關係，他的身體傳來陣陣疼痛，仔細一看，他的身上都是割傷。男子剛才急忙逃跑，根本不在乎眼前有什麼障礙，一路橫衝直撞。

　　血腥的氣味還殘留在鼻腔與記憶中，一點一點地敲碎他的心靈，最終他靠著大樹，無力地癱坐在地面。

　　……對不起，要是我有聽大家的勸阻，不要在深夜的時候來到這座山就好了。

　　他喉頭緊縮，胸腔像被什麼重重壓住，每一下的呼吸都像是懲罰。

　　「對不起……」

　　他聲音變得沙啞。眼淚悄悄從眼角滑落，無聲地滴落在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黏稠的液體突然從上方落在男子的頭上，他一臉疑惑地伸手去摸，同時飄來一股腥臭味。

　　男子似乎意識到這是什麼，臉色逐漸蒼白，他緩緩抬起頭……看到樹上正垂掛著一隻只有嘴巴的怪物。

　　「不逃了嗎？」

　　男子立刻明白對方只是想玩弄獵物。看著自己的獵物追尋著渺茫的希望，在希望破滅的瞬間，那種絕望的表情讓怪物滿意地笑了。他從樹上跳了下來，直接撲倒了男子。

　　他看著怪物高舉的利爪，上面還掛著肉屑和血漬。當血液順著怪物的爪子滴落在男子的臉上時，他瞬間感覺內心輕鬆了許多，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絲扭曲的笑容。

　　……我不用再逃了，我可以和你們團聚了。

　　忽然之間，天空掉落兩顆圓滾滾的東西。怪物定睛一看，發覺是自己同伴的頭顱。

　　怪物猛然抬頭，卻什麼也沒看見，甚至沒察覺到任何殺氣。

　　他有些畏懼地離開男子的身上，試圖爬回樹上。

　　這時，一道黑影迅速衝向怪物，將他從高處擊落。

　　怪物硬生生摔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剛準備爬起來，黑影已經來到他的面前，用前爪壓在他身上。

　　冷冽的銀色雙眸盯著他看，隨後溫熱的鮮血噴濺出來。

　　怪物愣了一會，直到他感覺到脖子傳來疼痛，才意識到自己被割喉了。

　　他一臉不可置信地摀住自己的喉嚨，但致命的傷口只能讓他感覺到生命的流逝，很快就鬆開了手，徹底失去了抵抗。

　　山中的迷霧漸漸散去，月光悄悄從雲中露臉，光亮讓男子看清眼前野獸的模樣。

　　那是一頭身形巨大且漆黑如影的黑狐，她擁有一雙銀色的瞳孔，左眼有著一道駭人的長疤。

　　確定身下的怪物死亡後，她的前爪踏在了一旁的草地，視線落在了那名人類男子的身上。

　　「唔！」

　　原本死去的求生慾望又再次燃起，他用盡全身力氣爬起身，慌張地逃離北山。

　　黑狐並沒有追上去，而是靜靜地看著男子離去。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時，一個聲音乘風而來──

　　「攻擊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妳處理得非常妥當。」

　　黑狐猛然回頭，看向突然出現在大樹旁的女子。

　　她毫無畏懼地走向黑狐，臉上帶著一抹微笑。微風吹拂著她漸層色的頭髮，一股淡雅的花香乘風襲向了黑狐的鼻子。

　　而她從剛剛開始都沒有察覺到這名女子的氣息。

　　黑狐稍微壓低身子咧嘴，試圖對女子示威。

　　「呵呵……用不著這麼充滿敵意，我不是妳的敵人。」

　　女子來到了黑狐的面前，仰頭看著那對清澈的銀眸。

　　「我是瑟琳。嗯……算是一名驅魔師吧。我的任務是來清理北山作亂的妖怪。」

　　黑狐沒有回應，而是繼續盯著她，同時也保持著警戒。

　　「我知道妳不是等閒之輩，也知道妳會說話。能否請妳開個金口，不然我們這樣很難交談。」

　　黑狐不明白眼前名為瑟琳的女子究竟想要做什麼，她真的只是想要交談嗎？

　　「驅魔師，這裡並不歡迎妳。」

　　「我希望妳可以叫我的名字，而不是職稱。」

　　「……」

　　黑狐沒有回應。

　　「能不能請妳告訴我妳的名字？」

　　黑狐猶豫了良久。過了一會，她緩緩開口：「……羅睺。」

　　「妳好，羅睺。」

　　「我說了，這裡不歡迎妳。如果不想死……就離開這裡。」

　　瑟琳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怪物，完全沒有在聽羅睺的警告。

　　「妳守在這裡多久了？這座山自古以來就是個不祥之地。」

　　瑟琳無意間的話語似乎是碰觸到羅睺的地雷，羅睺突然撲向瑟琳，用前爪死死將她壓在地面，就像剛剛那個怪物一樣。

　　她的胸口被強大的蠻力壓住，一股窒息感襲來，甚至感覺到對方再用點力，肋骨就會輕鬆斷裂。

　　羅睺眼中頓時充滿怒氣，連平時壓抑的殺氣也抑制不住。她咧嘴逼向瑟琳，彷彿要將她一口吞進肚子裡。

　　「北山從來都不是不祥之地。還不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驅魔師把詛咒之物封印在這裡！」

　　瑟琳沒有被羅睺的舉動嚇到，也沒有一絲抵抗，只是靜靜聽著她情緒上的發洩。

　　「原來如此……詛咒之物嗎……」

　　聽完之後，她開始陷入思考。

　　羅睺從未見過如此不怕死的人類，她張著嘴，任憑唾液滴落在瑟琳身上。

　　她認為人類見到如此危險的東西，本能應該也會感到害怕。

　　「妳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嗎？我現在就可以吃了妳。」

　　瑟琳輕笑了一聲，絲毫不把對方的威脅放在眼裡。

　　「如果妳真想殺了我，早在一開始就動手了。」

　　「……」

　　被說中的羅睺，頓時無言以對。羅睺認為繼續跟她『交談』下去並不會對事情有幫助，便收回了前腳，打算轉身離開。

　　瑟琳坐起來，伸手抓著自己發疼的胸口，對著羅睺的背影說：「我可以幫妳清除詛咒之物。」

　　聽聞，羅睺停下了腳步。但她並沒有回頭，而是在思考著什麼般，稍稍低下了頭。

　　瑟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髒污。

　　「我的任務是清理北山作亂的妖怪，同時也是為了詛咒之物而來。」

　　羅睺冷笑了一聲。

　　「果然，妳也是為了詛咒之物而來的。那妳應該知道碰觸那樣東西的下場。它會一直折磨妳，慢慢讓妳發狂，最終只能選擇死亡。」

　　羅睺回想著那些為了追求力量，而擅自踏入封印之地的人，至今沒有一個人能夠撐到親眼看見詛咒之物。受到詛咒的人都將會變得瘋癲，甚至渴求著死亡。

　　至於妖怪……不僅僅心智會受到影響，就連外觀也會變得扭曲。變成『怪物』之後，他們只會一味的追求殺戮，直至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可悲……我原本以為這個女人會和其他人不同，但看來……都只是趕著送死的蠢貨。

　　「那妳呢，妳苦苦守著詛咒之物數百年，又是為了什麼？」

　　瑟琳的話語宛如一道雷劈在羅睺的身上，羅睺睜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這女人是誰……為什麼她知道這些事？

　　「妳……是什麼人？」

　　「妳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羅睺猛然轉頭，情緒激動地吼道：「……妳究竟是什麼身分，是誰派妳來這裡的，為什麼知道這些事！」

　　「羅睺，我知道妳被困在這裡許久。我可以幫妳。」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請妳離開，否則……我會殺了妳。」

　　語畢。羅睺的身形融入影子中，消失在瑟琳的眼前。

　　這時，瑟琳身後出現一團藍色的霧氣，霧氣裡閃爍著青色的雙眸。

　　霧氣在瑟琳耳邊低語著，而瑟琳似乎早已習慣對方的存在，只是望著羅睺消失的位置，淡淡地笑了。

　　「嗯，見到了。」

　　霧氣逐漸變得龐大，原本低語的聲音轉為低吼，明顯非常生氣。

　　「沒關係，這只是個開始，她會接受的。」

　　◇　◇　◇

　　羅睺確定瑟琳沒有跟上來後，才放心從暗影中現行。

　　烏黑的獸毛沾染了黏稠的鮮血，但她腳步依舊輕盈，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她回到了封印詛咒之物的神社。

　　神社早已破舊不堪，屋子的木板明顯破損，屋頂上還有好幾個不久前才補上的破洞。

　　原本的神社幾乎廢棄，是羅睺慢慢地修補，直到最近才解決屋子漏水的問題。

　　羅睺離開之前有用大型的木製水盆接著山泉水，此刻已經滿了。她簡單清洗身體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休息。

　　本想就這樣就寢，但那名為瑟琳的驅魔師，卻遲遲沒有從羅睺的腦海中消失。

　　她身上的氣味為何如此令人安心，是她用了什麼法術嗎？

　　……無論她用什麼法術，或是什麼手段，我都不會讓任何人接近這座神社。倘若真有必要……我將會親自殺了那個女人。

　　隔天晚上，羅睺為了查明昨夜那名女子的來歷，她離開了北山，到附近的村子裡打聽。

　　在進村子之前，她幻化成人形，穿上黑白色的衣服。為了行動方便，她順便把長髮綁成了馬尾。

　　順利進到村子後，羅睺放慢了腳步，她看到街邊有幾名小孩正在嘻笑打鬧著，不自覺被吸引了目光。

　　這時，一名小男孩沒有看著前方的路況，直接撞到了羅睺。羅睺立刻彎下腰扶住小男孩，再蹲下來溫柔詢問對方有沒有受傷。

　　「……沒有。」

　　羅睺揉了揉小男孩的頭髮。

　　「以後走路要小心一點，否則摔倒就不好了。」

　　小男孩點了點頭後，小跑步回到自己母親的身邊。

　　羅睺起身繼續往裡面走。在經過一條巷口時，她聽到兩名男子交談的聲音。

　　「你聽說了嗎？村裡來了一個奇怪的女子。」

　　「哼。穿著那麼高貴的衣服，誰看不出來。不就是大城裡來的女人嗎。」

　　「妳還別說，那個女的來頭可不小。自從她來到這裡之後，每天晚上都有人死亡。」

　　「你想說這跟那女的有關係？別逗我笑了，一個弱小的女人能做什麼事。」

　　「話別說太早，有人說那女的是妖怪呢，和北山會殺人的妖怪一樣。」

　　「妖怪……又是妖怪，他們怎麼不去找那些驅魔師來處理？村民們一個個都被北山的妖怪殺害，從沒看過他們在乎過。」

　　羅睺聽到這裡，默默繼續往前走。

　　她認同村民的說法。北山有吃人的妖怪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為什麼這時候城裡卻急著派人來處理妖怪的事情，並且還要尋找詛咒之物。

　　……難道又有人類妄想獲得力量嗎？已經有多少人為了這種東西喪命，為什麼他們就是無法記取教訓。

　　羅睺來到昨晚發生命案的地點──破舊的倉庫。

　　奇怪的是，明明才剛發生命案，應該會有人負責調查這起案件，或是派人看守現場才對，但附近卻沒有任何守衛。

　　羅睺閉上眼豎起耳朵，確定範圍內沒有其他人的氣息後，才走進倉庫查看。

　　地面有好幾攤血跡。牆上的血痕，似乎是噴濺上去的。倉庫內有明顯打鬥的痕跡，到處都是巨大駭人的爪痕。

　　這時，羅睺似乎發現了什麼，她蹲了下來，看到地板上有半邊蝙蝠翅膀，但大小卻比普通蝙蝠大上數倍。

　　血腥的氣味瀰漫在倉庫中，羅睺稍微靠近聞了聞，發覺這並不是人類的氣味。

　　──是野衾。

　　羅睺立即得出了答案。

　　野衾是一種蝙蝠型妖怪，會在夜晚製造幻象，藉此讓獵物迷失方向。

　　但這些巨大的爪痕並不是野衾造成的，也就是說……有其他生物在獵殺妖怪？

　　「啊啊啊啊──！」

　　不遠處傳來淒厲的慘叫聲，羅睺猛然回頭，立刻朝聲音的方向奔去。

　　距離倉庫不遠的暗巷裡，一名漸層髮色的女子正站在巷口，冷靜地看著眼前的怪物殺害妖怪的畫面。

　　羅睺看到一頭體型巨大的怪物用牠強而有力的手，緊緊握住奄奄一息的妖怪。牠正面的皮膚呈現灰白色，背部則是水藍色且光滑的皮膚。牠的下身如同蛇一樣沒有腳。

　　牠的頭上長著一對犄角，鼻子上方也長有前角。牠的眼部閃爍著青色的光芒，看不見正常生物應有的眼珠。

　　「果然是妳！」

　　羅睺激動地喊道。

　　瑟琳聞聲轉頭，臉上依舊帶著那令她無法理解的笑容。

　　「牠是利貝爾。有人稱牠是來自地獄的魔獸，也有人說牠是妖怪。人們認為我被邪惡的東西詛咒了，所以把我禁錮在永不見天日的地牢裡。」

　　利貝爾張開嘴，露出青色的舌頭，一口氣將手中的妖怪吞進了肚子裡。

　　「但他們不知道……自從我誕生的那一刻，利貝爾就與我形影不離。」

　　利貝爾舔了舔自己的嘴邊，低頭尋找地面是否還有『食物』。

　　「人類總是害怕著未知的東西，卻又渴望著未知的力量。他們嘗試碰觸，卻只得到反噬。妳不覺得很有趣嗎？」

　　在瑟琳說完話的同時，利貝爾也轉了過來，黑暗中爬行的聲音令人感到恐懼。牠來到瑟琳的身後，青色的雙眸盯著羅睺看。利貝爾沒有打算掩飾的意思，充滿殺氣的低吼聲傳入羅睺的耳中。

　　羅睺抬頭看了一眼利貝爾，完全不明白牠是什麼妖怪，但羅睺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利貝爾是非常強大的存在，她恐怕沒有勝算。

　　瑟琳彷彿看穿羅睺的心思，她優先開了口：「恐懼是所有生物的本能。這是一種防衛機制，而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被說中的羅睺愣了一下，但她並沒有退縮，冷靜地將話題拉回來。

　　「妳為什麼要繞一大圈做這些事？」

　　「妳是在同情他們嗎？他們是會吃人的妖怪，我認為除掉對妳比較好。」

　　「是對我還是對妳？還有，我並沒有同情他們。」

　　「嗯……對我們都是。羅睺，妳還記得我昨天說的話嗎？」

　　「有話直說，我不喜歡妳這種繞圈子的說法。」

　　「妳對自己的事情記得多少。」

　　「誰會不記得自己的事。」

　　說完，羅睺腦中正在搜尋著自己的記憶。不得不說，她除了近期的事，與詛咒之物的事，她實在想不起更久遠的事。

　　奇怪……為什麼？

　　羅睺的銀眸閃過一絲不安，而瑟琳則是看在眼裡。

　　「如果我說……妳是被詛咒之物控制了，妳相信嗎？」

　　「……」

　　這次羅睺猶豫了，她並沒有像昨天一樣否定，而是認真在思考著可能性。

　　過了一會，羅睺快步上前。在瑟琳後方待命的利貝爾則是立刻對著羅睺發出低吼，並伸出自己的手護住瑟琳。

　　瑟琳知道利貝爾是為了保護自己，但為了兩人交談的方便，還是抬頭對著利貝爾說：「你先回去。」

　　「吼……」

　　利貝爾明顯不滿。

　　「利貝爾，她是自己人。」

　　瑟琳看似溫柔的語氣，實則卻是無法動搖的命令。

　　儘管利貝爾不願意服從，但還是乖乖地化為霧氣消失了。

　　「羅睺，帶我去那座神社，我可以幫妳解除詛咒。」

　　「妳──」

　　本想回話的羅睺，突然閉上了嘴。她伸出手對著瑟琳比著『噓──』的手勢。

　　羅睺豎起耳朵，聆聽著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沒多久，村民們拿著火把一同來到她們所在的暗巷。

　　「就是她，自從她來到這村子裡就沒一天安寧！」

　　「這女人是災禍，會給村子帶來不幸！」

　　「把她驅逐出去！」

　　瑟琳早就預料有這樣的發展，她一邊看著村民們，一邊說道：「看來我觸發了詛咒之物的防禦機制。」

　　這時，後方的村民對著瑟琳投出了手中的東西，羅睺本能性上前護住瑟琳。

　　「唔！」

　　疼痛逐漸從頭部與身體多處傳來。隨後，羅睺從散落一地的東西發現，村民丟來的東西是──石頭。

　　溫熱的液體從頭部緩緩流下，鐵鏽的氣味夾雜著人群的歡呼聲與怒吼聲，羅睺伸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液體，發覺自己流出了鮮血。

　　「她也是和那女人一夥的，一起驅逐！」

　　村民拿著火把與各種常見的工具，開始慢慢往兩人靠近。

　　「看來……詛咒之物也把妳列為敵人了。」

　　羅睺看著眼前逐漸逼近的村民，絲毫沒有任何怒氣。她仰頭看向漆黑一片的夜空，一陣冷風吹拂過她的內心深處。

　　為什麼……我會覺得如此平靜，好像有什麼……

　　「羅睺。」

　　輕柔的聲音送到羅睺耳邊，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幾個村民拿起自己的伐木斧，朝著兩人的方向丟來。

　　此刻，羅睺的內心不再搖擺不定。以她為中心，地上突然冒出黑雲，她釋放出自身的妖氣，震飛了斧頭與村民。

　　黑雲纏繞著羅睺的身形，她逐漸露出了黑狐的型態。趁村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壓低身子，示意瑟琳坐上來。

　　還沒等羅睺開口，瑟琳就主動騎上了羅睺。

　　確定瑟琳坐穩後，她往人群的方向前進。在即將碰到人群時，她用力跳了起來，輕鬆飛越人群。

　　羅睺開始全力狂奔，她的身體也因此飄出黑色的雲體，在身後形成一條黑色的軌跡。

　　村民並沒有追到北山，羅睺也逐漸放慢了腳步。她豎起耳朵聆聽，發覺附近有溪水的聲音。

　　在確定這女人的意圖之前，我還是先不要靠近神社。

　　她來到溪邊，而瑟琳也乖乖地從羅睺的身上下來。

　　羅睺重新變回人類的型態，但這次耳朵和尾巴卻保留著。她褪下自己的上衣，開始用溪水清洗著自己身上的血汙，傷口已經停止流血，但癒合還是需要一些時間。

　　瑟琳坐在一旁托著臉頰，看著羅睺結實且充滿疤痕的背部。視線從上到下，仔細描繪著羅睺的完美身材。

　　「為什麼要幫我？」

　　羅睺停頓了一下。隨後繼續清洗。

　　「我只是想弄清楚妳的意圖。在那之前，妳死了會很麻煩。」

　　「呵呵……那妳想知道什麼？」

　　「妳為什麼這麼執著詛咒之物？以妳的能力……應該不至於去追求這種力量。妳究竟是為誰做事？」

　　那些村民說過她是城裡派來的。還是說她想把這份力量獻給上面的人嗎……可是應該不至於這麼冒險。

　　『……把我禁錮在永不見天日的地牢裡。』

　　利貝爾的力量超過了人類所知的範圍，所以他們畏懼利貝爾，也害怕著過於聰明的瑟琳。難道她背後的人是單純想派她來送死？

　　不，光是把她從地牢裡放出來就是非常冒險的行為，而且如果瑟琳有反抗的意思的話，以現在人類的能力，利貝爾是足以摧毀他們的。

　　「羅睺，妳比我預想的還要聰明。但很遺憾……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羅睺清洗完後，穿回自己的上衣。陡然間，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倏地望著神社的方向，耳朵抖了幾下。

　　「原來如此……是我疏忽了。」

　　瑟琳笑而不語。

　　和羅睺在一起的短暫時間，瑟琳悄悄地派利貝爾尋找神社。而就在剛才……利貝爾已經找到，並觸碰了結界。

　　羅睺轉過來，那雙銀眸直盯著瑟琳看。她雙手纏繞著黑雲，人類的手部化為尖銳的利爪。

　　「沒了利貝爾的保護，妳認為妳能活多久？」

　　 瑟琳低頭思索著，過了一會才抬起頭回答：「我想……我至少能活到利貝爾解除詛咒之後。」

　　羅睺放慢腳步來到瑟琳面前，用那雙漆黑的爪子對著瑟琳，從頭慢慢地往下移到她脆弱的脖子。

　　「妳不怕死？」

　　瑟琳主動靠近羅睺，任憑羅睺的爪子劃傷自己。白皙的皮膚上出現數道紅痕，幾秒後流出了少許鮮血，順著脖子流下。

　　「有時……活著比死還痛苦。這點妳應該很清楚。」

　　羅睺看著那緩緩滑落的血珠，淡淡的血氣飄進了鼻腔中。

　　這股氣味……我似乎在哪裡聞過。

　　羅睺不自覺露出自己的利牙，但很快又壓抑了下來。黑雲漸漸散去，爪子又變回了人類的手。

　　她用指腹擦拭瑟琳的血，接著向後退了一步。

　　瑟琳對於我的一切似乎非常了解。打從一開始見面，她的眼中滿是溫柔，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樣子。或許真如她所說，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詛咒之物控制了。

　　……選擇相信吧。倘若真的被騙了，我也有自信能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一口咬斷她的脖子。

　　羅睺再次化為黑狐，帶著瑟琳來到了神社。

　　碰轟──！

　　爆炸的聲響伴隨著利貝爾的吼叫聲。

　　屋子的碎片四散，利貝爾幾乎快把神社夷為平地了。

　　兩人一進到神社，一道藍色的東西突然揮了過來，好在羅睺提前擋在瑟琳的面前，並沒有讓瑟琳受傷。羅睺仔細一看，藍色的東西是利貝爾粗壯的尾巴。

　　「抱歉，這孩子情緒激動就會這樣。」

　　羅睺稍微查看了一下神社的結界，發覺結界早已被破壞，而利貝爾跟沒事一樣，完全沒受到傷害。

　　利貝爾一看到瑟琳後就安分了下來，牠把手伸到瑟琳面前，掌心上是一顆顏色混濁的球體。

　　瑟琳仔細端詳著那顆球體，淡淡地說了句：「這就是北山的詛咒之物……」

　　「妳打算怎麼處理它？」

　　「利貝爾。」

　　瑟琳只是簡單叫了牠的名字，利貝爾立刻就明白其中的意思。牠把手收了回來，用指尖捏著那顆球體，接著──放進了嘴裡。

　　羅睺一臉訝異的看著利貝爾的舉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不用擔心，這不是牠第一次吃下詛咒。」

　　利貝爾舔了舔自己的手。在詛咒之物通過利貝爾的食道時，它爆發出強烈的邪氣，似乎想掙脫利貝爾的束縛。

　　暗紫色的光從利貝爾的胃部散發出來，但利貝爾只是疑惑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

　　『啊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聲從利貝爾的身體裡傳來，羅睺頓時感到十分不舒服，她試圖摀著獸耳，但聲音卻還是穿過阻礙，直達羅睺的腦袋。

　　「呃……」

　　羅睺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走一樣，整個人癱軟在地，面露痛苦。

　　當球體破裂的瞬間，一團暗紫色的霧氣從利貝爾的身體跑了出來，直直衝向羅睺。

　　充滿窒息的邪氣撲向兩人，但瑟琳卻絲毫沒有動搖，反而露一抹自信的微笑。

　　這時，邪氣的上方浮現出一道青色的三角符號，一把純白色的利刃從中落下，硬生生刺入那團邪氣之中。

　　直到邪氣漸漸地消散，那把利刃與三角符號才消失。

　　羅睺感覺痛苦消失了，但大量的資訊與記憶瞬間湧入她的腦袋裡，她依舊無法動彈。

　　我……我為什麼會……不，我的頭好痛……

　　一幕幕與瑟琳相處的記憶如同影片般播放。

　　瑟琳……我為什麼會忘記最重要的人……

　　她想開口呼喊瑟琳的名字，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瑟琳看著羅睺如此痛苦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不捨。她跪在地板，讓羅睺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瑟琳冰涼的手反覆摸著羅睺的頭髮，盡可能安撫她。

　　「放輕鬆……很快就結束了。」

　　◇　◇　◇

　　熟悉的歌聲讓沉睡的羅睺緩緩睜開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帶有花香味的房間。羅睺並不清楚自己在哪裡。

　　瑟琳坐在床邊的椅子，一邊看著手中的書，一邊輕哼著音律。

　　發覺床上的人動了幾下，才闔上手中的書，放到一旁的桌子。

　　「身體感覺怎麼樣了？」

　　羅睺沒有立刻坐起身，她扶著發疼的頭，嘆了口氣。

　　「這裡是……」

　　「是我家。妳還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嗎？」

　　難怪會有花香，連被子上也有瑟琳的氣味……

　　「……記得。」

　　那時她來到北山去處理詛咒之物，一個不小心就被詛咒之物控制，最後陷入幻覺之中。

　　詛咒之物為了能夠更加有效控制受害者，甚至讓受害者的記憶出現混亂，一度讓羅睺認為自己應該守護它。

　　羅睺簡單把自己發生的事告訴瑟琳後，從床上坐了起來。她低著頭，握緊雙拳，怨恨自己的無能。

　　「我記得最後……妳脖子的傷……」

　　「傷口不深，過幾天就會好。」

　　瑟琳起身坐到床邊。柔軟的床鋪明顯下沉，羅睺默默轉過去看著瑟琳脖子上的傷痕，她還清楚記得瑟琳當時血的氣味。

　　「我睡多久了……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妳被困了半個月，睡了一半天。我的事情做完後，就去打聽妳最後出現的位置。」

　　瑟琳遞了一杯水過來。

　　羅睺接過水杯，一口又一口飲下，緩解了喉間的乾渴。羅睺將空水杯放到桌子上後，溫柔地抱住了瑟琳。

　　熟悉的淡雅花香讓羅睺感到十分安心，她輕蹭著瑟琳的頭，想更加感受對方的存在。

　　瑟琳摸了摸羅睺的頭，輕笑道：「許久不見，怎麼變得這麼會撒嬌了。」

　　「如果沒有妳，我恐怕還困在那個虛假的世界。」

　　「我說過……我事情一結束就會來找妳。」

　　「……我知道。」

　　羅睺很清楚瑟琳一定會來找她，但只要一想到那段期間她完全忘了瑟琳的存在，就令她感到害怕。

　　瑟琳彷彿看穿羅睺在想什麼，她輕笑了一聲，但羅睺知道這並不是嘲笑的聲音。

　　「好了好了。我現在不就在妳面前嗎？」

　　羅睺如同做錯事的大狗狗般，無精打采地垂下頭。她的獸耳也因為受到情緒的影響而塌平。

　　瑟琳抓住羅睺的手，讓她的手掌直接碰觸自己的胸部。

　　柔軟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不禁令她內心有些躁動。羅睺想收回自己的手，卻發覺瑟琳緊抓著不放。

　　羅睺腦袋頓時轉不過來，甚至有些過熱。直到她看到瑟琳露出一抹魅惑的微笑，便立刻明白對方的意思。

　　她用鼻尖蹭了蹭瑟琳的臉頰，再用嘴唇輕啄瑟琳的雙唇，接著伸出舌尖舔了舔誘人的唇瓣，溫柔地探入進去。

　　瑟琳熱情迎接著羅睺，但羅睺的手卻緊緊抓著對方的衣服，明顯在克制自己。

　　事到如今還想堅持什麼。真是有趣。

　　瑟琳心想著，沒有打算說出來。

　　她拉著羅睺空閒的手來到自己的腿間，主動用下身去緊貼羅睺的手掌。

　　熱氣隔著褲子傳達到羅睺的手。羅睺愣了一會，就連呼吸也停頓了下來。

　　堅定的銀眸逐漸染上情慾。羅睺一個轉身，將瑟琳壓在自己的身下，一邊深吻，一邊解開瑟琳的衣服與褲子。

　　瑟琳滿意地笑了，她雙手勾著羅睺的脖子，同時給予著適當的讚美。

　　羅睺順著唇瓣，慢慢滑落到瑟琳的頸部。由於脖子上還有著癒合中的傷口，因此羅睺並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來到鎖骨，一路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瑟琳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落在肌膚上，溫熱且濕潤，每一次呼吸都讓她的心跳逐漸凌亂。

　　「羅睺……」

　　瑟琳的聲音過於輕柔，卻像一滴水落入火中，讓她的本能瞬間竄起。妖性與慾望在血脈中翻湧。

　　黑色毛茸茸的尾巴化為黑雲，如同雙手般，抓住瑟琳的雙手，並壓在瑟琳的頭上。

　　瑟琳只是笑著望向羅睺，沒有打算阻止她的行為。

　　羅睺兩手滑到瑟琳的腰腹，如雨般親吻著瑟琳的肌膚，慢慢地來到了下腹。

　　她緩緩褪下瑟琳的底褲，趴在了瑟琳的雙腿之間，兩手抱著伴侶的大腿，毫不猶豫將臉埋了進去。

　　羅睺壓抑著內心的急躁，試探性舔向了小芽。確定瑟琳沒有任何不適，才開始舔舐，並吸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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