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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最后的29天女友(三十日夏蝉),4

小说: 2025-09-10 08:11 5hhhhh 9540 ℃

  当姜柏终于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头发还在滴着水。他的神情依旧有些恍惚,仿佛还没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性事中缓过神来。他准备面对那个风情万种的苏婉,准备迎接一场更加复杂关于未来的质问或纠缠。

  然而,当他看到客厅里的景象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有苏婉。

  没有那个风骚入骨的语文老师。

  沙发上蜷缩着的,是林潇潇。是那个昨天才被他夺去第一次他名义上的“妹妹”。她穿着他的大T恤,显得那么娇小脆弱,仿佛一只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蝴蝶。

  “......你?”

  “柏哥......”

  听到他的声音,沙发上的少女缓缓抬起头。她那张清纯的小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角那颗泪痣显得格外凄楚。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恐惧和一丝委屈。

  “我......我醒来就在这里了......我好怕......”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身上......好痛......柏哥,你......你又对我做什么了吗?”

  这句天真又残忍的质问,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姜柏的心脏。

  他看着她那副无辜又受伤的模样,再联想到刚才自己对“苏婉”那番禽兽般的粗暴行径,一种前所未有混杂着混乱欲望和滔天罪恶感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大脑已经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对谁做了那些事。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脆弱的“妹妹”,正在无声地控诉着他。

  “我......我没有......”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柏哥......”林潇潇从沙发上站起来,赤着脚,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她仰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伸出颤抖的小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我不想待在屋子里了......这里......这里的味道好奇怪......”她抽了抽鼻子,眼泪又掉了下来,“柏哥,你......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就像......哥哥陪妹妹一样,我们去散散步......”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祈求,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是姜柏唯一的救赎和枷锁。

  他无法拒绝。

  他不能拒绝。

  在这一刻,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想逃离这个让他疯狂的房间,还是想通过满足“妹妹”这个无辜的要求,来为自己刚才对“老师”犯下的滔天罪行,进行一点点可笑的赎罪。

  “......好。”

  良久,姜柏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姜柏那一个沙哑的“好”字,像是一道赦令,让紧绷的气氛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没有再看“林潇潇”,而是转身走进卧室,动作有些僵硬地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女士运动服和一双新袜子,他将衣服递给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女,眼神飘忽,始终不敢与她对视,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又像是审判他的罪证。

  “换上吧,外面凉。”他的声音干涩,不带任何感情。

  “嗯。”林潇潇怯生生地接过衣服,小声地应着。

  当姜柏转身去换自己的衣服时,徐鑫的内心却异常的平静。

  她看着姜柏那副失魂落魄、被罪恶感和混乱折磨得几乎崩溃的背影,心中涌起的并非是恶作剧成功的快意,而是一种刀割般混杂着怜惜与决绝的痛楚。

  她知道姜柏很痛苦,也知道这种身份的错乱,这种背德的欲望,正在撕扯着他的理智。

  但他不知道,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不是要你痛苦,恰恰相反,她是想让姜柏未来的日子,能过得“舒服”一点。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具尽管已经变回林潇潇却依然残留着欢爱痕迹的身体,下身传来的酸胀感无比真实,她能清晰地回忆起刚才作为“苏婉”时,被姜柏粗暴贯穿疯狂蹂躏的每一个细节。那份极致的痛与极致的快感,让她真切地感觉到了“活着”。

  而她,也要让姜柏记住这份“活着”的感觉。

  她要用一个又一个鲜活滚烫、风情万种的“她”,去覆盖那个即将到来的死亡结局。

  当一个人沉浸在欲望、迷茫和征服的旋涡里,他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为一件注定要发生的不幸而提前哀悼了。

  我不要你记住那个在病床上日渐枯萎最后悄无声息死去的徐鑫,我只要你记住林晚晴的奉献,林潇潇的纯洁,苏婉的放荡......记住她们的身体,她们的声音,记住她们带给你的每一次心跳加速和每一次失控。

  当混乱的记忆多到足以填满你整个脑海时,或许......你就不会因为失去一个徐鑫而那么难过了吧。

  她迅速地换好了衣服,当姜柏也穿戴整齐地走出来时,她已经变回了那个乖巧的“妹妹”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公寓,外面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让姜柏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城市依旧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姜柏沉默地走在前面,林潇潇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过了一会儿,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抓住了姜柏的衣袖。

  姜柏的身体一僵,但没有甩开她。

  得到默许后,她便大胆了一些,整只手都环住了他的手臂,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靠了上去,寻求着庇护。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路边的霓虹灯光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地闪过,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姜柏的内心依旧在天人交战,而徐鑫的心,却在这份难得的伪装出来的平静中,感受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她贪婪地呼吸着属于这个世界的空气,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属于姜柏的体温。

  真好啊,姜柏。还能这样和你一起散步。

  走了很久,姜柏终于在一个街心公园的长椅前停下了脚步。他缓缓坐下,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嬉笑打闹的人群。

  林潇潇也乖巧地在他身边坐下,依旧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

  “对不起......潇潇。”

  良久,姜柏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没有看她,而是对着空气说出了这句道歉。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昨晚的粗暴道歉,还是在为今天那场与“老师”的性事,向眼前的“妹妹”忏悔。

  听到这句道歉,徐鑫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脆弱而又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她摇了摇头,把脸轻轻地靠在了姜柏的肩膀上。

  “没关系......柏哥。”

  你看,姜柏。

  徐鑫在心中轻声叹息。

  你已经开始为“林潇潇”的悲伤而道歉,为对“苏婉”的欲望而忏悔了。

  你已经开始,忘记去思考那个真正的“徐鑫”了。

  这样......真好。

  ...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江水在晚风的吹拂下泛起粼粼金光。

  两人最终在江边的堤坝上坐了下来。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的城市灯火正一盏盏亮起,如同洒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碎钻。

  姜柏依旧沉默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长长的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显得愈发落寞和迷茫。

  林潇潇(徐鑫)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找到了归宿的猫。她没有说话,只是贪婪地感受着这份片刻的安宁,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混杂着烟草味的熟悉气息。

  她知道,姜柏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海啸。而她,就是那海啸的中心。

  她凝视着天边最后一抹即将沉入地平线的晚霞,心中前所未有地平静。就这样吧,姜柏。在我剩下的二十几天里,就让我成为你生命中最混乱、最绮丽、也最让你无法忘怀的一场风景吧。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

  眼前的一切瞬间天旋地转,远处的城市灯火化作了一片模糊的光斑。一股冰冷如同被抽空一切力气的感觉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漏气的皮球,生命力正在从某个看不见的孔洞中飞速流逝。

  脑海中,那个鲜红的数字“28”疯狂闪烁,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连续两次高强度的变身,加上两场耗尽心力的性事,对这具本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生命倒计时的身体来说,负荷实在太大了。

  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在她身边的姜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徐鑫强忍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感觉,在意识彻底模糊前,徐鑫不加掩饰的真实想法从“林潇潇”的口中脱口而出。

  “哇,变身的消耗真大,我好像有点低血糖......”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自嘲。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姜柏那潭死水般的思绪中,激起了一圈错愕的涟漪。

  他猛地转过头,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胡话?变身?”他皱起眉头,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你是不是跟老徐那个白痴待久了,游戏动漫看多了?”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他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到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看到了她额角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她那副模样,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真切切随时可能会晕倒的虚弱。

  姜柏的心猛地一揪。所有的烦躁、混乱、罪恶感,在这一刻都被担忧所取代。

  “喂!你怎么了?”他一把扔掉手里的烟,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焦急。

  “我......我没事......”徐鑫虚弱地笑了笑,努力扮演着林潇潇的角色,“就是......突然有点头晕,肚子好饿......”

  “操!真是个麻烦精!”姜柏低声咒骂了一句,但手上的动作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切。他小心翼翼地让她靠在堤坝的栏杆上,然后站起身。

  “你他妈给老子坐在这里别动!听见没有?”他恶声恶气地命令道,但眼神里的担忧却出卖了他。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朝不远处那个亮着灯的24小时便利店快步跑去。

  看着他焦急的背影,徐鑫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温暖的苦笑。

  差一点......就露馅了啊。

  但同时,一股暖流也在她冰冷的心中缓缓流淌。

  你看,姜柏。

  不管我变成谁,不管我做了多么荒唐的事,你终究还是会担心我,还是会照顾我。

  这份根植于我们十年友情的本能,就是我敢于将你拖入这场疯狂深渊唯一的底气。

  很快,姜柏就跑了回来。他手里拿着一瓶温热的牛奶和一块巧克力,脸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微喘。

  他没有好气地将东西塞进她怀里,语气依旧很冲:“赶紧吃了吧,吃完回家。”

  “嗯......”徐鑫用那双属于林潇潇的清澈眼睛看着他,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姜柏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下,重新点了一根烟,但这一次,他却刻意地将身体侧向了另一边,让烟雾不会飘到她脸上。

  夕阳彻底沉没,夜色降临。

  温热的牛奶和甜腻的巧克力,让徐鑫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她知道,这短暂的能量补充,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别扭又温柔的侧脸,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自那天傍晚的低血糖事件后,一种诡异却又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形成。

  他们开始以“姜柏和他的神秘女友”的身份公开活动。

  对徐鑫而言,这是他生命最后时光里的一场盛大狂欢了。他借由这些截然不同的女性皮囊,体验着他作为那个病弱少年时,从未想象过的人生。他可以穿着漂亮的裙子在阳光下奔跑,可以在KTV里放声高歌,可以品尝辛辣的火锅直到满头大汗……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活着是多么鲜活滚烫的一件事。

  而姜柏,则被迫成为了这场狂欢唯一的观众和参与者。他陪伴着每一个“她”,看到了那个他熟悉了十年的灵魂,在不同的躯壳下,展露出他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这让他愈发地混乱了。

  情感的核心,开始发生质变。

  他逐渐分不清,自己是被眼前这个美丽鲜活的女孩所吸引,还是被那个隐藏在皮囊之下既熟悉又陌生属于徐鑫的灵魂所打动。他会在看到“她”开怀大笑时,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却又在下一秒因为意识到这具身体里是自己的好兄弟而陷入更深的罪恶感。

  徐鑫则品尝着一种苦涩的甜蜜。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亲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挽着姜柏的手臂,可以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可以享受他所有的关心和照顾。但这一切,都是以一个虚假的身份,一个随时会消失的皮囊换来的。每一次姜柏眼中闪过惊艳或迷恋,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

  那份甜蜜,淬着剧毒。

  这天,徐鑫的身份是“清禾”,一个有着明亮笑容和微卷长发的女孩。因为是临时变身,她身上还穿着徐鑫的旧T恤和运动裤,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于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购物之旅展开了。

  商场里人来人往,清禾像一只快乐的蝴蝶,在各个店铺间穿梭,而姜柏则像个被强行拉来凑数的男友,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不耐烦地跟在后面。

  “姜柏,你来帮我挑嘛!”清禾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拽进一家女装店。

  “我哪懂这个!”姜柏皱着眉,试图挣脱。

  “你是男朋友呀,给女朋友挑衣服不是天经地义吗?”清禾仰着那张青春洋溢的脸,理直气壮地说道。

  “男朋友”三个字,让姜柏的动作一滞。

  他看着她那双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被推到了琳琅满目的衣架前,感觉比让他打一场高强度的游戏决赛还要头痛。

  他胡乱地扫视着,目光没有任何焦点。最后,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折磨,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随手指向挂在不远处的一条连衣裙。

  那是一条很简单鹅黄色的吊带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清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笑着夸道:“眼光不错嘛!”

  她拿着裙子,愉快地走进了试衣间。

  姜柏松了口气,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低头玩起了手机,准备迎接漫长的等待。

  然而,仅仅几分钟后,试衣间的门帘被拉开了。

  “姜柏,怎么样?”

  他闻声,下意识地抬起头。

  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嘈杂仿佛都消失了。

  女孩站在明亮的灯光下,那条被他随手一指的鹅黄色连衣裙,穿在她身上,效果出奇地好。柔和的颜色衬得她肌肤胜雪,简约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优美的锁骨。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她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一丝询问浅浅的微笑。

  那一刻,姜柏看得有些发愣。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那个属于“徐鑫”的标签,第一次被如此彻底地、干净地撕了下来。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套着女号的徐-政”,不是一个需要他照顾性别错乱的麻烦。

  她就是一个女孩。

  一个会让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会让他呼吸一滞,会让他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美好的,一个真正美丽动人的女孩。

  这股纯粹不掺杂任何兄弟情谊和罪恶感的悸动,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强烈,让他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喂?不好看吗?”见他半天不说话,清禾有些不确定地转了个圈,裙摆随之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

  那道弧线,像一根羽毛扫过了姜柏的心尖。

  “不……”他猛地回过神,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连忙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干巴巴地说道,“好看……挺好的。”

  徐鑫看着他那副耳根泛红、眼神躲闪的窘迫模样,心中的甜蜜,达到了顶峰。

  他成功了。他让姜柏,真正地看到了“她”。

  可这份成功,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最残忍的鸿沟。

  “那就这件啦!”清禾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嗯。”姜柏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似是落荒而逃一般地走向收银台,“我去付钱。”

  看着他的背影,徐鑫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只留下一片温柔而悲伤的涟漪。

  姜柏,你终于……开始为我心动了。

  可是,你心动的,究竟是谁呢?

  绝望的土壤中,往往会开出最为畸形、却也最为动人的花。于徐鑫而言,那朵花名为“活着”;于姜柏而言,那朵花,则渐渐有了“依恋”的轮廓。

  徐鑫的病情在暗中恶化,头痛和眩晕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只是眼前一黑,有时却是天旋地转,需要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他的体力显著下降,过去能陪着姜柏逛一整个下午,如今走上一两个小时,便会感到骨头缝里都透出疲惫。

  更糟糕的是,她开始流鼻血了。

  没有任何预兆,一股温热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便会从鼻腔涌出。每一次,他都必须在姜柏察觉之前,用最快的速度和最自然的借口将其掩饰过去。心脏因恐惧和慌乱而狂跳,手心渗出冰冷的汗。

  “变身的副作用好像变强了。”他总是这样说,语气轻松,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

  而姜柏日益担心。他的眉头越锁越紧,看着“她”的眼神里,担忧与日俱增。但他所有的忧虑,都指向了那个被精心编织出的错误方向——他担心的是这个神奇的“能力”本身,那份未知的力量,会不是像某种浮士德式的交易,正在反噬着徐鑫的生命力。

  他开始上网搜索各种闻所未闻的奇异病例,试图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里,为徐鑫的“副作用”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解决方案。他越是忧虑,便越是温柔,那份爱意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角落里疯长,让他深陷于困惑与迷茫的泥沼。

  徐鑫在身体的痛苦和对挚友的欺骗中备受煎熬。每一次吞下姜柏递来的温水,每一次接受他关切的目光,都像是在品尝裹着蜜糖的玻璃碴。

  那是一个宁静的夏夜,没有蝉鸣,只有微风拂过城市边缘时,发出如同叹息般的声响。

  他们待在宿舍的天台。这个夜晚,徐鑫的身份是一个名叫“夏织”的文静少女,有着一头齐肩的直发和一双安静的眼睛。

  水泥地面散发着白天吸收的最后一丝余温。他们并肩坐在天台的边缘,双腿悬在空中,脚下是沉睡的城市和稀疏的灯火。

  “你看,”姜柏指着远方的夜空,难得地语气柔和,“那是夏季大三角。那颗最亮的是织女星。”

  “嗯。”夏织(徐鑫)轻声应着,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姜柏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甚至默许地、微微侧过了头。

  空气中弥漫着混凝土的气味和姜柏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徐鑫觉得,如果生命能在此刻静止,或许也不失为一一个完美的结局。至少,不是在冰冷的病床上。

  就在他享受着这份偷来的虚假的温存时,那股熟悉的不祥温热,毫无征兆地从他的鼻腔深处涌了出来。

  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然后猛地收紧。他本能地在姜柏察觉之前,猛地转过头,将脸朝向了城市那片更为深邃的黑暗。

  “哇……”她用一种刻意营造出的带着惊叹的语气说道,声音却有着自己才能察觉的细微颤抖,“你看那边的夜景,好像一条洒满了碎钻的河。”

  与此同时,左手手背在脸颊旁飞快地一抹,将那股黏腻的热流擦去。温热滑腻的触感,如此清晰。

  “哪里?不都一个样吗?”姜柏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有些不解。

  “不一样的。”徐鑫强迫自己继续这个话题,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濒死的鸟,她能闻到自己指尖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

  她不敢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在天台昏暗的光线下,那抹红色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暗黑色。

  “夏织?”姜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疑惑,“你怎么了?声音有点抖。”

  “没、没事。”徐鑫深吸一口气,那股铁锈味更加浓郁,她缓缓地转回头,努力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大概是变身的副作用又来了,突然有点头晕。”

  谎言说出口的瞬间,仿佛连空气都沾染上了血液的腥甜。

  姜柏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伸出手,探了探徐鑫的额头,那份担忧是如此的真切,又是如此的沉重。

  “你的脸色很差。”他说,语气里满是责备,却又藏不住关切,“这个破能力,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徐鑫看着他眼中的焦虑和日益增长的爱意,心中那名为绝望的浴缸里,似乎又注入了几分温水。

  欺骗挚友的痛苦,和被他如此珍视的甜蜜,两者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他低下头,避开姜柏的目光,轻声说:“没关系的,姜柏。只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用一个谎言,换取一些不属于我的有你陪伴的时间。

  这笔交易,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时间如同一条无法挽回的河流,裹挟着他们,冲向那个注定的终点。

  指针无情地跳动,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十五天。

  生命倒计时的数字,从最初的“29”,变成了刺眼的“4”。

  过去的三周里,姜柏的世界被彻底颠覆。他像一个被迫的旅人,跟随徐鑫的脚步,见证了一场又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他与活泼的“清禾”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与忧郁的“夏织”在天台共数星辰。

  每一次身份的切换,都伴随着徐鑫愈发频繁的“副作用”,她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容易疲惫。

  姜柏心中的担忧,像一颗在黑暗中疯狂生长的藤蔓,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绕。他所有的努力,都用在了如何“减轻”这个能力的消耗上,他甚至开始研究营养学,每天变着花样给“她”补充起了营养。

  这天清晨,徐鑫又一次在卫生间里,用冷水冲去鼻腔里涌出的鲜血。她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感受着身体内部传来如同锈蚀般的疼痛,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

  “老徐?你还好吗?”门外传来姜柏压抑着担忧的声音。

  “没事,老毛病了,副作用而已。”徐鑫用毛巾擦干脸,打开门,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姜柏看着她那副强撑的模样,眉头紧锁。他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老徐,”他开口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每次变成那些真实存在过,或者你很熟悉的人,'副作用'就特别大。无论是林晚晴、林潇潇,还是你的那个老师……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能力在窃取别人的信息时,消耗也特别大?”

  这是一个听上去无比荒谬,却又在此刻的情境下显得无比合乎逻辑的推论。

  徐鑫愣住了。

  “所以……”姜柏深吸一口气,眼神异常认真,“要不……你试试,变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一个……由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女孩?没有原型,没有记忆,就一张白纸。这样……消耗会不会小一点?”

  这是第一次,姜柏主动甚至带着一丝鼓励地,去引导他的“变身”。

  徐鑫的心脏被这番话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看着姜柏眼中那份真切不容置疑的关切,所有的痛苦和欺骗带来的煎熬,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好……我试试。”

  他重新关上卫生间的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闭上了眼睛。

  创造一个女孩。

  一个由徐鑫自己创造的女孩。

  他的脑海中没有去勾勒任何惊世骇俗的美貌,也没有去幻想任何性感火辣的身材。在生命即将燃尽的此刻,他心中所渴望的,只是一种最简单最纯粹的温暖。

  他想象着,她应该有一头柔软及肩的棕色短发,在阳光下会泛起温暖的光泽。她的眼睛不必太大,但要像一泓清澈的泉水,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的身材不高不矮,穿着最简单的白色棉布裙子和一双帆布鞋。她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脸颊会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她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就叫……林溪吧。像森林里的一条小溪,安静,干净,又充满了生命力。

  当他再次睁开眼,镜子里的人,已经变成了他想象中的模样。没有惊人的美貌,却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温柔气质。这具身体里没有别人的记忆,没有别人的习惯,只有徐鑫自己的灵魂。

  他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忐忑,打开了门。

  姜柏正焦急地等在外面,看到门开,立刻站直了身体。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见过美艳的林晚晴,见过清纯的林潇潇,见过放荡的苏婉,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其他女孩。但眼前的“林溪”,却给了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个……”姜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是你自己想的?”

  徐鑫,或者说林溪,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姜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从她柔软的发梢,到她温和的眼眸,最后落在那颗浅浅的梨涡上。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愕,一点点地化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与……惊艳。

  “她……很好看。”

  姜柏轻声说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不是那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的好看。”他似乎在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眼神里闪烁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光芒,“就是……很舒服。感觉……很像你。”

  很像你。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徐鑫心中最柔软的那个开关。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他得到的不是一句对皮囊的赞美,而是对他灵魂最深处的肯定。姜柏透过这层他亲手创造的虚假皮囊里,看到了最真实的属于徐鑫的内核。

  林溪那双温和的眼睛里,瞬间氤氲起了一层滚烫的水汽。一滴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喂!你怎么哭了?”姜柏瞬间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她擦眼泪,“是……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这个样子消耗也很大?”

  林溪只是摇着头,泪水却流得更凶。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姜柏的衣袖,将脸埋了进去,发出压抑的细微呜咽。

  那是喜悦,是悲伤,是得到理解的慰藉,也是欺骗挚友的痛苦。

  是这场盛大谎言中,唯一一句,也最致命的一句真话。

  姜柏的慌乱是真实的,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而徐鑫,此刻正以“林溪”的身份,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衣袖里,任由温热的泪水浸湿那片布料。

  她的身体因为压抑的抽泣而微微颤抖,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声音嘶哑而无力。

  明明最初的计划,是那么的简单粗暴。只是想用这具随时会报废的身体,给他留下一些足够刺激、足够香艳的记忆。用极致的欢愉去填满他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悲伤空洞,让他记住一个个活色生香的“她们”,而不是那个病恹恹死去的徐鑫。

  只是想让兄弟在自己走后,不那么孤单,不那么难过。只是想让他……爽一下而已。

  可为什么,事情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为什么……他们会相爱?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一直刻意地回避着这个问题。她以为自己是这场戏的导演,冷静地操控着一切。可她忘了,演员入戏太深,是会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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