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後，我原以為自己會被默默遺忘，畢竟在這場宛如宮廷的社交中，像我這樣被排擠過的人，通常只能飄過，不會停留。

但我錯了。

隔天一早，主辦人親自傳來訊息。

【妳有空嗎？我帶妳看看這裡的另一面。】

我盯著訊息看了幾秒，不是為了思考，而是為了冷靜。

畢竟這不是夢了。

——

我們見面時，他帶我進入宴會場館後方一棟隱密的大樓。這棟大樓不是用來招待賓客的，而是財閥家族的「主控中樞」，各種資料、機密、甚至核心管理者的起居都集中在這裡。

他指著一道玻璃門後的房間：「這是我爸留下的管理室，我弟也常來這裡玩遊戲，他說這裡像星艦。」

我走進去，四面牆壁全是智慧顯示螢幕，左側一排是監控鏡頭，右側則是目前各項事業的報表與動態訊息。像是進入一場資本主義的殿堂，而他，是這殿堂的王。

「這裡很冷。」我說。

他沒有回答，只是幫我披上一件薄外套。

接著，他盯著牆上的一段回放畫面。是宴會前那天的監控，畫面中女伴正與幾名餐廳總管說話，語氣激動，不時比著手機螢幕，還出示了一張像是「假訂單」的單據。

「她安排了一切，連那盤牛排都是她從冷凍室拿來『特別準備』的。說實話，這不是第一次了。」

「你怎麼還——」

「忍著？」他轉頭看我，語氣平淡但眼神像劍：「因為這個圈子有太多假裝的關係。我不想成為那種隨意放棄的人。但昨天她踩過界了，我也想起來，我有一個一直不該放棄的人。」

我抬眼看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望著我，語氣柔下來：「我當時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不來學校了，也不知道你被排擠得這麼嚴重，我只知道……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一切都開始變了。」

那天晚上，我與小熙獨處在庭院裡。他正翻著一本關於神經心理學的書，沒戴眼鏡，眼神有點模糊。

「我哥跟妳說什麼了？」他突然問我。

「關於妳的事。他說妳喜歡這裡像星艦。」

「我只是希望這些玻璃和螢幕能保護我。」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我哥不太會說話，尤其是情緒的話。他從小就被我爸訓練要當接班人，不准哭、不准吵、不准退縮。他也從來沒對我發過脾氣，只有一次——是因為我把他那個存著妳照片的資料夾刪掉了。」

我睜大眼：「蛤？」

小熙低下頭，語氣有點懊悔：「我那時覺得他怪怪的，常常盯著一張妳笑的照片發呆，手機鎖定畫面是妳，連AI語音助理都叫妳的名字。我很生氣，我覺得他瘋了。結果……他真的跟我吵了。那是他第一次把我推出房間。」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他：「所以你才一直不喜歡我？」

「不是。」他咬牙，「是因為我覺得你會毀了他。」

「毀了他？」

「他為了妳，不顧公司安排的婚約，得罪高層。女伴原本就是董事指定的人，他一開始說要試試看，結果一接觸你，就全都不顧了。我以為他只是在叛逆，但你離開以後……他變得像個空殼。」

我看著遠方的雕像噴泉，內心百感交集。

小熙突然站起來：「但現在我覺得，他好像回來了。他開始罵人了，也開始保護人了。」

「你……不生氣了嗎？」

他笑了，雖然還是有點彆扭：「我還是很討厭妳那張看什麼都像在分析我心裡的臉，但……我承認，你可能是他唯一會笑得像個人樣的原因。」

——

我本想在花園待一會兒，沒想到轉身就撞上了她——那個在宴會上一臉高貴的女伴。

她穿著不合時節的黑絲絨長裙，踩著紅底高跟鞋，在草地上像隻失控的黑貓。

「妳很會啊。」她冷笑，瞇起眼看著我，「回來一趟就讓他整天魂不守舍。」

我沒回嘴，只看著她。

她冷笑更深了：「我以為妳只會哭，當年還不是默默地走了，現在怎麼不哭？」

我感覺她在試圖引發我情緒，但我早就學會冷靜：「妳有話直說吧，這裡監視器不少。」

她的臉色一變，語氣低了下來：「妳要什麼？我可以給妳錢、資源、甚至幫妳推薦進公司。只要妳現在就離開，別再插手他的事。」

我愣了一下，問她：「妳是因為愛他，還是怕他不愛妳？」

她被這句話刺到，眼神閃爍起來。

「他那天會叫我來比賽，是妳的安排嗎？」

她咬牙，終於承認：「是又怎樣？我以為他會看到妳丟臉……結果妳竟然得了最高分。」

我笑了，但不是因為得意，而是感覺到某種深層的疲倦：「所以妳還想怎麼樣？」

她咬緊牙關：「妳以為妳能留在這裡？妳不是我們圈子的人，妳沒有資格。」

「那你們圈子呢？」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我們同時轉頭。

是他——主辦人。

他看著女伴，眼神冷得像冰。

——

「我一直不想鬧大，想讓妳自己退一步。」他的語氣帶著平靜的怒意，「結果妳不但陷害比賽選手，還試圖用錢威脅她？」

「我只是想保護你！」女伴情緒崩潰，「她會毀了你，你不知道她從哪裡來，什麼背景都沒有！」

「妳說得對。」他走上前一步，語氣冰冷得刺骨，「她什麼背景都沒有，但她真誠，她不會為了站在我身邊，把我身邊的人一個個踢走。」

「我為了你什麼都做了！」

「不需要，從今天起，你不用再做任何事了。我不想再看到妳出現在這個場館。」

女伴愣在原地，然後顫抖著離開，消失在後方玻璃迴廊的陰影裡。

我看著他，他卻看向我，眼神有些疲憊。

「你剛剛……很酷。」我說。

他笑了一下，像釋懷似的：「但現在我有點後悔沒早點清醒。」

——

那天晚上，主辦人帶我與小熙一起坐在露天劇院，看著空中投影播放的一場實驗音樂會。

小熙穿著一件很合身的灰色襯衫，看起來比以往更像個即將長大的少年。他把一罐冰果汁遞給我：「這是我哥以前會買給妳的那種對吧？」

我笑著點頭，轉頭看著主辦人，他也轉頭看我，眼神沒有回避，只有誠懇。

「我想讓她留下來。」他忽然對小熙說。

小熙沉默了一下，沒有反對，只是說：「這次你要學會怎麼表達，不然我幫妳搶過來。」

我愣住，接著三個人都笑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時候奢華不是玻璃塔、也不是金飾銀飾，而是能在錯誤的裂縫中，彼此靠近、原諒、理解的勇氣。

（第三章完）

小说相关章节：《銀飾之夜：財閥的暗湧與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