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轟然滑開，一道濃重的水霧迎面而來。

雷茲下意識屏住呼吸，第一時間感受到空氣中的異樣濕度與溫度——這不是地下石窟該有的冷冽，而是一種恆定且刻意調節過的溫暖與濕潤，如孵育房般，令人不安地舒適。

當他們踏入這片空間時，眼前的景象令女侍倒抽一口氣。

那是一個龐大的圓頂式空間，穹頂約有三層樓高，牆面佈滿了發出微弱光芒的魔能導管與符文脈絡。地面被厚實的軟質獸皮與吸震草織鋪滿，中間則排列著一排排精準劃線的低矮榻床——每張床上，都躺著一名雌性。

種族混雜：人類、獸人、蜥裔、矮靈，甚至還有幾名精靈血脈的女性。她們幾乎全身裸露，僅覆蓋薄紗或布條，皮膚上布滿淡紅的按壓痕。

有的女性腹部微鼓，乳腺飽脹如熟透的果實，乳暈因反覆吸吮而擴張發紫，乳頭如同硬化的瘤塊，在不斷滴落白濁的乳液。

另一些則處於「運轉過後」的沉眠狀態，腹部呈現在恢復狀態、蚌口微微開合，上面仍留有未清理乾淨的濃稠痕跡與乾涸分泌，腿間擺放石製的肢架，彷彿這設計就是為了繁衍為目的。

更遠處的哺育區則是一片低矮長椅，數十名人類女性側臥在榻上，胸前擱著類似胎獸的哥布林嬰體，正在以機械動作進行哺乳，可能是剛產下，激素影響還沒退去，臉上無表情，眼神游移，彷彿已遺忘自身。

雷茲目測整體規模，估計此地至少有一千名母體，其中光是人類女性便超過四百。

「這不是養殖……」他低聲說，「是繁殖庫。」

空間上方懸掛著一座半圓型像蓮蓬頭的東西，其上浮現緩慢飄落像花粉物體。

那不是為了香氣，而是一種類似蜜蜂為幼蟲築巢的建物，是為了孕育後代而建。

作用是讓子宮律動與孕期激素，令所有體內懷胎者產生「安定感與生殖依附反應」。

這也是為什麼此地空氣如此溫潤——不僅是為了生理適應，而是為了讓母體的大腦無法進行正常判斷與反抗行為。

他沉默片刻，望著這些女人、這些「器皿」，呼吸緩慢、乳液滴落、蚌口微顫、喉嚨無聲地低吟著某種無意識的夢話。

這不是戰爭造成的奴役。這是制度，這是工程。

這是哥布林文明，最理性的那一面。

雷茲蹲下，選擇檢查離他最近的一名人類女性。

她躺在軟墊上，胸部因過度哺乳而腫脹下垂，乳暈顏色極深，乳頭略有開裂痕跡，仍不斷滲出白濁液體。腹部明顯鬆弛，子宮位置偏高，顯示她近期曾有活產，尚未完全恢復。她的眼神看似呆滯，卻在雷茲靠近時微微一動。

「……你……你是……誰……」

她的聲音細如氣音，帶著沙啞與困倦，言語斷斷續續，語法不完整，思緒飄忽不定，彷彿話語是從記憶碎片中撿來的。

雷茲啟動統御視界，在她體內展開精密掃描。他很快便發現異常——在她腦部與子宮之間，有一條特殊的魔力傳導線，源頭正是子宮內殘存的哥布林胚胎碎質。

那不是單純的寄生物，而是一種由哥布林胚胎主動分泌的激素魔能，會穿過神經網絡，直接干擾腦部。

尤其壓抑「理性思考區」的活動，放大與「性慾、哺育、依附」相關的腦區感知。

「這不是物理損傷……是化學與魔力疊合的干預。」雷茲喃喃道。

女侍走上前，忍不住掩嘴倒退一步，眼神震驚又哀傷。

她看著另一側，幾名女性正處於醒著卻無語的狀態，低聲呻吟，雙腿間不時有微弱抽動，似在潛意識中模擬交合。

「她們……還活著嗎？」女侍顫聲問。

「活著，卻不是完整的。」雷茲低聲回應。

他又掃描了幾位曾活產哥布林的母體，發現共同現象：內分泌系統異常、骨骼密度下降、壽命估算普遍壓縮至40歲以下。

這不是因為感染或病變，而是因為哥布林幼體在孕育過程中，刻意提高新陳代謝以維持母體正常機能，掠奪性地抽取了母體的生理極限與內部修復潛能。

不是虐待。不是虐殺。

而是一種極端有效的繁殖設計。

瑪依蹲在另一邊，掰開一名獸人女性的嘴，看著嘴裡含著高產的魔草，神情冷淡。

「這些人不是被玩壞了。」她語氣淡然，「是被馴化成群體型哺育奴種。只是比牲畜更乾淨，也更『有效率』罷了。」

她抬頭看向雷茲，眼神無波無瀾：「我們人類若不是有語言、有歷史、有神選者，你覺得，我們的女人，在這個時代……能不能活得更高貴些？」

雷茲沒回答。

他知道，這些女人只是無力選擇。她們只是誤入錯位文明的軀殼，被編入一場血統與存續的演算法。

問題不是她們為何在這裡。而是——他要怎麼處理她們。

雷茲靜靜站在一排女性面前，視線在她們之間游移。

她們多數側臥或仰躺，雙眼半睜，目光渙散，像沉入水底的碎片。

精神支離破碎，但身體卻——異常完好。

肌膚蒼白卻潔淨，無明顯潰爛或傷痕。

乳房因哺育而肥大、柔軟，脈絡分明卻不下垂。

腹部即使經過懷孕與分娩，仍見得出被精準照護過的張力與彈性。

頭髮大多未剪，濕潤整齊地貼在耳側或肩膀。

指甲與牙齒也修整得幾乎不像是戰亂時代裡的「難民」。

這不是中世紀人類文明能做到的照護體系。

這是哥布林文明，為了效率、為了繁殖成功率，以「精養」模式打造的繁殖體群。

他們把這些女性當成最寶貴的種子與田地。

雷茲不禁喉頭發緊。他記得，曾在魔法學院圖書館，裡頭資料中讀過一段筆記，用魔力攻擊胚胎上的特殊魔力傳導線，可在不傷及子宮的情況下，剝除殘存哥布林胚胎組織與激素鏈。

成功的話，母體可在數日內恢復基本神智與哺乳機能。

他轉過頭，看著女侍正為其中一名女性調整躺姿與血液循環管路。

女孩的眼中帶著一點驚懼，更多的，是無措。她輕聲問他：

「我們……要怎麼處理她們？」

雷茲沒有立刻回答。他想過最簡單的做法——解脫。

點燃火焰，劃開頸動脈，結束痛苦，不讓這些人再夜裡哀叫、再懷不屬於人類的子嗣。

這是慈悲嗎？他一度相信是。但那是他在穿越前文明社會下的判斷。

這裡呢？

這個破敗世界，連乾淨水源都要搶奪的時代。

平民平均壽命不到四十歲，女孩十六歲就要結婚生子，死亡率比出生率高。

村落因疫病與魔物常年斷代，甚至出現了「渾蛋也算人口」的社會規則。

而這些人——這些原本該是受害者的女性，如今卻是唯一經過完整照護、維持哺乳機能與生育潛力的資源集群。

他不是神，不能給她們重生。但他是統御者。

他必須考慮人口、考慮未來、考慮村子的延續。

不是從道德出發，而是從「可持續社會的本能」出發。

雷茲緩緩閉上眼，低聲說：

「若她們還能清醒過來……她們不是殘骸，而是下一代的搖籃。」

他看著她們穩定起伏的胸膛，像是等待重啟。

「我要的不是寬恕——而是可能。」

「準備穩定隔音結界。」雷茲低聲說。

女侍立刻依令行動，開始佈設術式陣列，為整個空間加上隔音、震動與意識抑制。

雷茲自己則走到第一張鋪有獸皮與符陣的床邊，停下腳步，凝視著那具裸露在空氣中的身軀。

她是一名人類女性，可能不到二十歲，腹部微隆，乳房豐盈而明顯鬆弛，乳頭因過度吸吮而脫皮。她似乎感受到他的靠近，身體微微顫抖，但沒有反抗。

雷茲將雙掌按在她小腹兩側，魔力緩緩灌入。

一道無色的魔力光流沿子宮內壁擴散，尋找胚胎殘留的魔核與神經寄生束。

他開始轉動魔力——由外而內，以「魔力攻擊」針對胚胎核心進行切斷、溶蝕。

女性的腹部猛然一抽，整個人幾乎從床上拱起。

她發出一聲極細的哀鳴，眼角滲出透明淚液，但仍未醒來。

雷茲沒有猶豫，右手順勢伸入產道，一寸寸深入，如一名婦產醫師般熟練而冷靜地觸摸到那團半生化的胚胎結構。

它不大，卻緊緊依附在子宮內壁，帶有細微的魔力脈搏與血肉觸感。

雷茲深吸一口氣，五指扣緊，用魔力切斷它與子宮連結，將它連帶胎盤扯出。

器官收縮、撐開讓這位女性痛呼，「嘶──！」

女性猛然睜眼，口中爆出一聲尖銳慘叫，脊椎如蛇般蜷縮，雙手瘋狂掐抓床墊，指甲斷裂、血液滲出，但一秒後她忽然安靜下來。

她的呼吸趨於平穩，眼神閃爍，似乎短暫恢復意識。她望向雷茲，嘴唇發顫，吐出一句低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

「……我……還……在嗎？」

雷茲沒有回答，只是點頭，將染血的胚胎用火魔法燒掉。

接下來，是第二具。第三具。

他手指微麻，衣袖早已濕透，皮膚與魔力灌輸過度導致掌骨灼熱發痛，但他依然堅持動作準確、穩定，一具接著一具。

有些女性痛苦尖叫，聲音像是被撕裂的帆布，有些則在術後沉沉睡去。

還有幾人，在排除胚胎後短暫清醒，流著眼淚握住他的手，用微弱聲音報出自己的名字，或只是望著他不斷點頭、低喃：

「謝謝……你……救了我……」

那不是祈求。那是為了清醒的活著，產生的本能回應，對施救者的絕對本能依賴。

雷茲逐漸察覺，這些女性雖仍脆弱、依附、精神破碎。

但她們對周遭的接受度在發生變化，她們開始記得他的臉，開始以他為環境中的穩定點。

那是一種最原始的「社會重建條件」，當混亂中出現能喚醒主體感的權力者，群體就會開始默認他為中心。

瑪依在旁邊冷眼旁觀，低聲說道：「牠們用繁殖馴化她們，你卻用『剝除胚胎』讓她們重新連結現實。」

「到頭來……你還是成為了新的主體核心。」

雷茲沉默良久，沒有否認。

當他完成第十七位女性的淨胎手術後，手臂已經微微顫抖。

他望著一地血跡與以及哥不林胚胎被燒毀的灰。

「封鎖此處。穩定她們。不要讓她們再懷一次哥布林。」

女侍點頭，立刻著手設置防護結界與心神安撫魔陣。

雷茲轉過身，望向整個空間——那些仍在昏迷、仍在低喘、仍在滴乳、仍在懷胎的女性們。

他心知，這些人不會馬上康復。但她們能活著。

只要他不說，她們自己也不透漏，就有機會選擇好，與自己愛的人孕育後代、哺乳。

而這對如今搖搖欲墜的世界來說，比任何「復仇」都還要有價值。

整個空間終於安靜下來。

火光在濃霧與魔能燈的光暈中閃爍，映照著那一張張沉眠的身體。

她們或裸或披布，有些還滴著乳液，有些雙腿微張尚未合攏。

哥布林的能力與殘酷已被清除，但留下的，是一個巨大的「空殼群體」。

她們不是人類獨有。

獸人、蜥裔、獸型魔獸的雌性也同樣躺在那一列列的矮床上。

雷茲也為她們淨胎，穩定生命體爭。

他明白，若放這些魔獸雌性回歸山林，未來可能重新產出穩定的族群，補足野地資源的缺口。

這裡就像某種異形聖殿的核心，而她們就是從災厄中倖存的「遺民」。

雷茲站在高臺上，俯瞰這片沉睡之海，心中五味雜陳。

這不是勝利，也不是敗壞。

這是一場見證——見證哥布林文明的邏輯，也見證人類社會的虛偽與遲緩。

他想起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理想：建立秩序、帶來文明、讓人類有未來。

而現在，他終於明白：文明，不是制服獸性。是選擇怎麼與獸性共存。

這些女性，是血與肉的象徵，是被制度扭曲的個體。

但她們也可能成為孕育下一代的搖籃，是未來最稀缺的資源。

雷茲緩緩吐出一口氣，像在與過去的自己告別。

他輕聲自語：「如果她們能再為人類留下子代……這一切，或許還值得。」

他抬頭，朝一旁等候的女侍與幾名被穩定的清醒女性點頭示意。

「整理紀錄，封存結界。這四百人，我們帶回去。」

沒有慷慨激昂的宣言，只有沉靜的決定。

那不是懲罰與正義的終點——而是重建未來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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