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一场大雪结束后迟迟等不到下一场大雪时，我就知道春天终于降临在了黑森林之中。

每到这个时候，虽然地面上还都是非常深的积雪，我还是会一个人穿着厚厚的雪衣来到塔楼外的森林里，虽然才刚刚到春天，但是拼了命想要生长绽放的植物们可是早就准备好了生长的机会，即使被雪埋没，它们也早就准备好了开花，雪已经化了不少，地上的雪也才刚刚没过脚踝，虽然很冷不过这种时候才能找到点好的东西，循着记忆中的地点，我走到了一处开阔的地块，慢慢的挖开积雪，这种时候运气好便能找到蜂斗菜的花苞，虽然这东西和我平常的菜品比起来略显磕碜，不过自从有人教过我这东西可吃后，我便每年初春都不可控制的出来找它，被叶片包裹的球状花苞足够称得上可爱，能够闻得到它的清香。

“好苦……”我灌进嘴里一口酒，看着面前享受的品味着这东西的兄长，上百年未见的他这次居然在大雪还未融化的时候叩响了我的家门，他长长的蛇尾在雪地之中亦能见其青绿色的反光，他带来的东西不过一小篮蜂斗菜与其他的野菜，一小瓶从东方大陆带来的黄豆制调料，以及两壶酒而已，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带给我的，顺着他的要求把蜂斗菜洗净煮熟切碎，加入那蛊调料和酒腌了半天，随后他便要我吃这东西，我的这位哥哥李吉霭平常都在东方的对岸大陆四处游历，基本上除了大哥要求他只有百来年才能回来一次，“美味。”他舔了舔筷子，这也是他从东方一个叫唐的国家带回来的，很庆幸这是他的特产礼物里面少有的好东西，用起来很方便而且美观的很“我只觉得苦……”我用酒稀释这股味道，就连酒都显得有些甜，这应该也是他在那边看到的东西，“我们这种生物，原本就是生于山海，所以什么季节吃什么样的东西才适合我们。”这话说得，明明经常在家族聚会上喝醉了表演蛇吞整猪，“你现在尝明白这个东西还太早，吃着这个，才能感受到来自大地和季节的生命力。”“这东西不就是来我家时路边摘的杂草吗。”他正品着透明的酒，听到我这一句，只是笑笑，“我只是觉得兄弟里面你应该能明白它的味道。”“可惜，我还没到你这境界。”他明显是喝醉了，叹了口气，“罢了，再去整两个菜多拿点酒吧，我给你讲讲几百年没见我都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这可真是有吸引力，不过就算是现在的我也还是会回他一样的话“果然，只吃路边杂草垫酒不够吧。”

回忆被打断，脚底的触感有点过于硬了，我挪开脚旁的雪，果然看到的不是地面而是银色的肩甲，因为被雪覆盖显得更亮了点，这是一具冒险者的尸体。虽然出来寻找雪下的美味不错，不过这东西才是我这个时候出来的主要目标，我所在的森林被称为德米斯特大森林，虽然我还是喜欢几百年前的黑森林的叫法，不过自从他们叫这里这个名字之后，冒险家就开始络绎不绝的来到这附近进行拓荒和开发，渐渐的居然在附近建成了一座有模有样的城市，后来他们把那座城也叫德米斯特，随之而来的就是各路公会与势力的扎根，我的塔楼在森林的较深处，距离他们的所在还有不少的距离，大概也就几十年前，或许是被我另外一位哥哥给影响的，城市的扩张速度明显放缓了，随后冒险者们开始有规模的向森林内深入，我给塔楼还有我的菜园附近施加了认知不到的魔法，偶尔也能看到有几个小队从我家旁边走过边抱怨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突兀的巨坑，在冬天，这里的天气可以称得上极其恶劣，大雪加上严寒以及森林里的怪物导致这个季节不得不有规矩只能在城市周围几公里的范围内活动，不过总会有像这样不怕死的投机主义者跑来这种深度寻死，收获这样的冒险者也是我必须在这个时候出门的理由，毕竟到了冬天肥料会冻成脏臭的垃圾，所以我一般不留肥料过冬，直接作为炉子的燃料消耗掉，而这些冒险者当然就是我最重要的第一波肥料来源，我扒开地上的雪，是一个强壮的虎人男子，已经被冻死了，之所以要这个时候来是因为再过段时间雪化了就会有人开始在这附近搜索尸体带回去或安葬或复活，既然要埋起来的话干嘛不干脆送给我呢，所以和那些人争夺尸体是我每年最忙的时间之一，今天相当的幸运，找到了蜂斗菜还找到了尸体，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一个人，在这个深度或许是一个小队遭遇了雪人这种级别的生物被直接灭队了，我在附近继续搜索，果然找到了几具同样冻僵的尸体，有几具甚至还能看到他们的部分肢体从雪里露出，“还真是大丰收啊，五具六具……嗯，都已经这样了也不可能再复活了，灵魂的迹象都没有了呢。”我摸了摸他们的身体，只有完全没有复活希望的尸体我才会带回去，如果还有复活的可能性而且相对完整的话，我就会在我哥哥发现它们之前偷偷带到距离城镇比较近的地方，如果碰到了还没死的，我也会帮上一个忙，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他们，很多时候只是给自己立一个标准线罢。

处理着这些尸体，我看到他们的身边也长出了蜂斗菜，会不会这些更美味呢，我俯下身摘下它们，突然回忆起了一些混沌的记忆，曾经，在我还是个幼童的时候，似乎也有过相同的记忆，在这样的天气，一个人出来寻找着野菜，翻出了同样的尸体，不过那野菜的味道估计更不怎么样，原来我可能在很多年前就吃过这些路边的杂草，虽然心境完全不同，当时的我应该是在饥寒之中不得已而为之，凭着意志力找到任何可能能吃的东西乱嚼一通，而现在我有温暖的房子，只不过是因为兴趣和顺道才出来挖蜂斗菜。

“你还没到能明白这滋味的时候，不过我可以慢慢的等。”李吉霭光配着这小菜把自己带的两套酒全部喝光，又表演牛饮了几大坛我的藏酒后慢慢的说出这句话，“这也是这个季节才能享受到的乐趣。”他没有留下来过夜，说着想去林子里看看弟弟骗吃骗喝完便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而现在我也大概能明白这东西的味道了，一到这个季节就很想吃，偶尔也能得到他送来的这种名叫味增的调料，不过果然还是加点砂糖和酱油才比较好入口，我坐在餐桌边，当然这一道菜根本不够，我也不想配酒而是更想当成小菜配米饭吃，距离我能够理解这味道的时候还远着吧。当然，酱油、米饭以及我生活中如今很多不可分割的环节都是他曾经给我带来，而我花了很久才习惯的东西。

我现在还是每个季节都会做这道菜，当然也会准备不放其他调料的版本，让它们静静的躺在我的储物柜里面等着招待喜欢它的人。

至于尸体，我放在了地下室让他们慢慢解冻，今年光是尸体的收获就很好，会是一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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