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怀好意的唐雨安

　　电车刚启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缪诗婷才刚在座位上坐稳。一公里，又一公里，她工作了五年的软件公司越来越近，目的地近在咫尺，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遥远。她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的，淋浴、早餐，然后像例行公事般，再次给腰带下那片微微泛红的皮肤涂抹润肤露，试图缓解些不适，接着便动身去上班。她几乎可以肯定，朋友唐雨安正等着看她好戏，等着她再次缺席办公室。缪诗婷也确信，唐雨安会不遗余力地告诉所有人——从老板到最小的实习生——关于她被锁在可怕贞操带里的“故事”，当然，她会巧妙地略过这个奇怪的“内裤”究竟是在谁的卧室里找到的。光是想到要以这种方式沦为全公司的笑柄，就足以让缪诗婷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寒意。

　　她紧张地在座位上挪动着，身体紧绷。她不知道是离工作地点越来越近更让她难受，还是那种感觉更糟——感觉这趟轻轨车厢里的每一个乘客，都像能看穿她衣服似的，知道她身下藏着那件冰冷的钢质“内衣”。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车厢后部有一个年轻男人开始目不转睛地打量她。显然，他觉得此时的缪诗婷颇有“趣”，甚至试图捕捉她的目光。缪诗婷觉得那视线像针一样扎在皮肤上，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自在。她拼命想找一个固定的点盯着看，以此来分散注意力，但车厢仿佛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拥挤。

　　这时，邻座的老太太开始收拾她的东西，准备下车，这让缪诗婷感到一阵更不舒服的燥热。就在老太太起身的那一刻，那个小伙子也站了起来，径直朝缪诗婷旁边空出来的座位走了过来。

　　“打扰了，”他开口说道，“您旁边的座位有人吗？”缪诗婷感觉自己的头点了下去，动作机械得仿佛被遥控操控。

　　“你好，”小伙子坐下后说，“我叫方蒙。既然我们顺路，或许可以聊聊天，怎么样？”缪诗婷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擂鼓，震得整个车厢都能听见。她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笨拙的搭讪。她试图拖延时间，把回答拖得尽可能长。

　　终于，她的车站出现在视野里，她像被毒蜘蛛蜇了一下似的猛地站起来，急促地说：“你好，我叫缪诗婷，但我得在这里下车了。”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冲出了车厢。

　　当车门在她身后关上，电车再次启动时，缪诗婷才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车窗后，留下一个看起来有些茫然的年轻男人，他正努力地向她挥手告别。

　　缪诗婷下意识地拽了拽裙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角，然后朝工作地点的大门走去。门内的前台接待员友好地向她打招呼。“嗨，缪诗婷。我们昨天还在念叨你呢。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缪诗婷含糊地嘟囔了几句关于轻微胃部不适的话，便飞快地走上楼梯，逃离似的朝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缪诗婷暗自庆幸，前台的邴欣蔓小姐——那位既是前台又是老板首席秘书兼得力助手的干练女士——并没有多费心神在她身上。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目标明确地走完了通往公司楼梯的那短短几米路。三十级台阶，她数不清自己爬过多少次了，每一步都像刻在心里，直到终于站在了办公室门口。她停下来，又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那条她特意挑选的、略显老气横秋的长裙，心里那个固执的念头挥之不去：所有人都看得出她身上那条见不得光的贞操带。深吸一口气，她推开了那扇分隔楼梯间和办公室的弹簧门，走了进去。

　　瞬间，同事们嘈杂的说话声、电话此起彼伏的铃声，以及开放式大办公室里特有的忙乱氛围将她团团包围。缪诗婷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把包胡乱塞到桌子底下，坐上办公椅的瞬间，腰间那冰冷的金属束缚感又清晰地传来。周围的同事友好地打着招呼，但眼神里几乎都带着同样的关切——他们立刻问起她是不是好些了。唐雨安果然早有准备，已经放出了风声说缪诗婷周一不会来。只是，她编造了什么理由呢？是那场据说狂欢纵饮的派对后遗症？还是她腰部不适的“旧疾”复发？缪诗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异样——有没有人嘴角挂着那种暧昧不明的坏笑，或者在她经过时交换着眼神，发出隐秘的、带着嘲讽的笑声？唐雨安真的把那条关于“没有钥匙的贞操带”的荒唐事告诉了他们吗？缪诗婷感觉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投在她身上，让她无地自容，成了整个部门的焦点。

　　就在这时，她的思绪被猛地打断——她的朋友唐雨安，正带着一位年轻的助理，面带“关切”的笑容，快步朝她走了过来。缪诗婷浑身一颤，像被闪电击中，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她倒要看看，这回唐雨安又想干什么！

　　缪诗婷努力让自己的后背挺直，坐在办公椅上，尽量不去理会朝她走来的唐雨安。她能感觉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和即将到来的“风暴”上。

　　“嗨，缪诗婷，”唐雨安的声音甜得发腻，脸上带着一丝虚伪的关切，“你那不舒服的胃好点了吗？我自作主张在邴欣蔓那儿给你请了假，可不想让同事们自己瞎猜出些什么来。”说着，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带着油腻感的坏笑。

　　缪诗婷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语塞。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她，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拼命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是该强硬反击，还是继续装病低调？她依然不清楚唐雨安到底在背后散布了什么。

　　唐雨安显然很享受这种掌控局面的感觉：“来，给你介绍一下霍嫚儿，刚分配到我们部门的助理。我负责带她熟悉流程，这段时间她算是我手下。”她再次杨斌起那个居高临下的微笑。

　　缪诗婷有些僵硬地站起身，和那个看起来有些拘谨的年轻女孩打了招呼，声音干涩得只能报出对方的名字。

　　“哎呀，缪诗婷，”唐雨安又抓住主动权，“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紧张，不像平时的你！”缪诗婷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注意到霍嫚儿忍不住咯咯笑着捂住了嘴。难道贞操带真的透过裙子显形了？还是刚才她无意识地拉扯让衣服起了褶皱？

　　缪诗婷含糊地嘟囔了几句胃还是不太舒服，赶紧重新坐下，把头埋进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里，假装忙碌。

　　就在唐雨安准备带着助理继续她的“部门巡查”时，她忽然弯下腰，凑近缪诗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别担心，我的朋友，我可没把你那‘精致的束缚’告诉任何人……不过，我随时都可以。”她脸上那个魔鬼般的笑容让缪诗婷不寒而栗。

　　“顺便说一句，”她继续低语，“明天晚上你得来我家。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嗯，小惊喜。你要是敢不来，我就把这个‘小秘密’分享给几个人听听。” 唐雨安说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喊道：“那就明天晚上见咯，缪诗婷。我期待着呢！”

　　缪诗婷独自坐在那里，不安地咬着下唇，心里充满了疑问：她那位如同魔鬼般的朋友，到底在策划着什么！

　　缪诗婷费了很大的劲想集中精神处理手头的大型企业软件安装订单，但她的心思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拉不回来。唐雨安到底想对她做什么？那个所谓的“惊喜”会是什么？是“嘿，我老公杨斌把你那玩意儿的钥匙弄丢了”，还是更糟——“我只是想告诉你，杨斌要在南非多待半年”？缪诗婷紧张地用手指把一缕不听话的头发从脸上拨开。不过，也许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糟。也许她朋友从一开始就留着钥匙，只是想看她着急的样子？或者她找到了备用钥匙？缪诗婷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手一次次下意识地伸向腰间的钢带，仿佛必须确认那冰冷的金属确实还锁在那儿，没有消失。

　　缪诗婷终于合上文件夹，伸手去够桌子底下的手提包。她得去趟洗手间。最近她去洗手间的频率越来越高，部分原因就是这条贞操带带来的持续压迫感，让她总觉得需要释放。趁这个机会，她得在钢带和那片被磨得微微发红的皮肤之间涂点药膏——那是她一直随身带着的。

　　刚走到女洗手间的门口，她就迎面撞上了唐雨安。对方眼睛一亮，立刻抛出一句刻薄的话：“哟，我的小囚犯，又去‘浇花’啊？”她脸上又挂起了那熟悉的、令人不快的笑容。确实，小便时，水流必须从钢带上钻出的小孔中喷出，那样子看起来确实有点像拿着个小喷壶在浇水。

　　“求你了，唐雨安，”缪诗婷几乎是哀求着，声音带着颤抖，“如果你有备用钥匙，求求你让我从这个该死的东西里出来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只想摆脱这个贞操带，你明白吗？！” 说着，她双手不自觉地又放在了胯部的钢带上，用力拉扯起来。

　　唐雨安的脸色瞬间开朗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动听的音乐。“啊哈，这就对了，缪诗婷，我的朋友。我想听的就是这个——你愿意做任何事来摆脱这条带子？” “很好，”她说，语气带着胜利的意味，“非常好，缪诗婷。我们找到了共同点！中午一起吃饭吧，到时我们再好好聊聊。” 唐雨安说完，利落地转身，留下目瞪口呆的缪诗婷，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开放式办公室。

　　午饭时间终于姗姗来迟。最后的十分钟，时钟的指针仿佛被施了魔法，走得比蜗牛还慢。缪诗婷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不停地瞥向墙上的挂钟，但那数字仿佛凝固了一般，毫无进展。她满心期待着唐雨安会带来转机——也许杨斌真的从南非寄来了钥匙？这个念头美好得近乎虚幻。她几乎是连跑带跳地抓起手提包，屏幕上的图标还没完全暗下去，她就冲出了办公室。

　　唐雨安和几个常在一起的同事早已在公司附近那家他们惯常光顾的小酒馆里占好了位子。那家小酒馆舒适得像他们的第二个家，午休和下班后的欢聚都在那里进行。

　　缪诗婷推开那扇熟悉的门，一眼就看到唐雨安正坐在角落的小桌旁，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等待着。今天，桌旁只有她们两人，这空旷让气氛更显压抑。当缪诗婷在她对面坐下时，目光扫过邻桌空着的椅子，上面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

　　“很高兴你来了，缪诗婷，”唐雨安的声音甜得发腻，“如你所见，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不过这个稍后再说，”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脸上那副志在必得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我今天早上可都看在眼里了，你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了，缪诗婷？是坐到蚂蚁窝里去了吗？这样至少还能让小蚂蚁‘伺候伺候’你的‘阴唇’嘛，”她故意凑近，声音压低却带着刺，“反正那些肌肉帅哥现在是没戏了，至少现在不行，我的宝贝缪诗婷。” 说着，她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挂锁，在缪诗婷面前得意地晃了晃，然后“咔哒”一声，锁在了缪诗婷手腕上借来的手提包上。唐雨安显然对自己的创意感到十分满意，缪诗婷甚至敢打赌，如果周围空间允许，她此刻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缪诗婷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向走来的服务员点了一份沙拉，并礼貌地询问唐雨安想吃什么。等唐雨安点完餐，服务员离开后，她才重新迎上唐雨安的目光。

　　“好了，唐雨安，”缪诗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有话要告诉我。有话就直说吧，别再这么吊人胃口了。”

　　“嗯哼，吊人胃口？或者说，折磨你？”唐雨安歪着头，故作沉思状，“听起来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她很快又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不，说真的，我美丽的小囚徒，”她轻佻地称呼道，瞬间又占据了心理上的绝对优势。“明天晚上六点，你必须准时到我家来。”唐雨安的笑容骤然消失，眼神变得冰冷。“那个袋子里，”她用手指了指邻桌的塑料袋，“我为你精心挑选了几样‘行头’。你来的路上，必须穿戴好这些东西，而且只能穿这些，不许少一件，也不许换。”她的声音变得又低又尖，像蛇信一样舔舐着空气，“敢不照做，你会后悔的。”缪诗婷甚至觉得，整个小酒馆的温度都在这一刻降了下去。“现在，吃吧，”唐雨安挥挥手，像在赶走一只苍蝇，“祝你用餐愉快，好好期待明晚。我也很期待。”她“友好”地说着，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笑容。

　　“好的，明白了。”缪诗婷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搜刮着自己仅存的一丝尊严。“你也用餐愉快。”她几乎是低语，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餐具碰撞的声响吞没。

　　剩下的午休时间，表面上看风平浪静，甚至有些正常。缪诗婷明智地不再向唐雨安打探那个即将到来的夜晚，任何关于她“上了锁”的只言片语都成了禁忌，因为小酒馆很快便挤满了来吃午饭的陌生人。唐雨安爽快地招呼服务员结了账，把那个装着神秘衣服的袋子硬塞进缪诗婷手里，然后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餐馆。缪诗婷付了自己的那份钱，赶紧追了出去。在公司主入口处，唐雨安稍作停留，对着缪诗婷杨斌手道别，祝她“今天过得愉快”，脸上又露出了那个让人心里发毛的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消失在办公楼的人流喧嚣中。

　　缪诗婷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上楼梯，回到二楼，走回自己的工位。她把手提包连同那个沉甸甸的神秘袋子一起，匆匆塞到了桌子底下。她轻轻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目光有些空洞。

　　唐雨安现在表现得多么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跋扈啊，这些年她的变化可真大。她们俩几乎是形影不离地一起长大，一起在街上疯跑，一起上幼儿园，一起读到十年级。想起当年的唐雨安，缪诗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时的她，是多么缺乏安全感，多么脆弱、害羞，甚至近乎胆怯，总是需要有人牵着她的手，给她某种支撑。而缪诗婷呢？在学业上，就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似乎总是领先她一步。

　　当大自然开始眷顾缪诗婷，赋予她傲人的曲线，让她完成从女孩到年轻女性的蜕变时，唐雨安却依然平坦得像块木板。很快，缪诗婷的青春魅力开始吸引男孩们的目光，而唐雨安在这方面总是落在后面。即使她身边有了不错的男孩，只要那个男孩一看到缪诗婷，对她的兴趣便会戛然而止。起初这让缪诗婷非常尴尬，但渐渐地，她开始对此感到一丝隐秘的得意，甚至主动向那些男孩展示，和缪诗婷在一起能体验到的，远不止是逛街和吃冰淇淋。第一个让她“失身”的男孩没让她等太久，而且，那男孩正是唐雨安曾经暗暗迷恋过的——显然，唐雨安根本不知道如何将好感更进一步。但缪诗婷很清楚其中的门道。几颗松开的衬衫纽扣，一条恰到好处的超短裙，男孩们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围着她转。而她的朋友唐雨安，总是站在不远处，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甚至有些钦佩的目光看着她，承认缪诗婷不仅在这个领域，在许多方面，都遥遥领先于她。

　　然后，终于有一天，命运似乎对唐雨安露出了笑脸。一个转校生来到了她们班。一个高大健壮、英俊又聪明的男孩。他叫杨斌。偏偏就是这个杨斌，似乎被唐雨安那种笨拙又有些傻气的样子迷住了。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行！缪诗婷那点微不足道的好胜心被彻底激起了。她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搞到手——她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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