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型結果出來的那天，台北下了整季最大的一場暴雨。

『...活體移植需要受體身體狀況達到標準...術後排異反應風險...』

『理論上越快越好，但SEKI的肺動脈高壓...』

走廊突然傳來騷動。護士驚慌的聲音由遠及近，

「3床病人不見了！」

KSP沖出門時，虧喜正站在電梯口。

「天台。」

他臉色慘白，

「監控顯示她去了天台。」

暴雨像銀針般紮在皮膚上。

KSP推開鐵門時，狂風幾乎把門扇從她手中扯走。

天台角落的排水管旁，SEKi蜷縮成小小一團，紫色長髮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像道流血的傷口。

「滾開！」

SEKI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不會做那個該死的手術！」

KSP一步步走近，雨水順著她的睫毛滴落。

此刻的SEKI瘦得可怕，寬大的病號服被風鼓動。

「你知道我昨天在護士站看到了什麼？」

KSP跪在SEKI面前，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你的疼痛評估表。過去三個月，你每次都在[10分最痛]那一欄打勾。」

SEKi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手指摳進自己手臂的留置針周圍

「透析的時候...我總想著你在蘇黎世圖書館的樣子...那些書架那麼高，陽光穿過窗戶...」

KSP從另一個口袋掏出兩張泛黃的機票，那是三年前SEKI匿名寄給她的。

在SEKI驚愕的目光中，她將機票對半撕開，又交錯拼在一起，撕痕組成一顆心的形狀。

「要麼一起活，」

她把拼好的機票塞進SEKI顫抖的掌心，

「要麼一起死。你自己選。」

SEKI的胸口劇烈起伏，她猛地抓住KSP的衣領，將對方拉近。

兩人的呼吸交錯，她能聞到KSP身上熟悉的消毒水味和淡淡的咖啡香。

「你這個瘋子...」

她的聲音哽咽，

「為什麼要回來？明明可以在瑞士當你的天才科學家...」

SEKI猛地抱住她，指甲幾乎掐進她後背的皮肉。

她們在暴雨中顫抖如兩片落葉，KSP嘗到唇邊混合著雨水和淚水的鹹澀，不知道是誰的。

「我害怕...」

SEKI的呼吸噴在她耳畔，滾燙得像發燒那晚，

「夢里總是手術燈熄滅的聲音...」

KSP握住她冰涼的手指，按在自己左胸。

心跳透過潮濕的衣料傳遞，一下，兩下，穩定如瑞士山頂終年不化的雪。

「數到一百。」

「就像那年我們在九份迷路時那樣。」

雨聲漸漸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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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SP的筆記本電腦在病房角落泛著幽藍的光，屏幕上是篇未完成的論文，《miR-302/367簇對腎臟纖維化微環境的調控作用》，光標停在結論章節不斷閃爍。

「這堆鬼畫符就是你這三年的成果？」

SEKI突然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病號服散發著消毒水與洗發水混合的氣息。

留置針在她手背上留下淤青，像片雕零的花瓣。

KSP迅速切換頁面，但SEKI已經看見了自己腎臟病理切片的電子影像，那些觸目驚心的纖維化區域被紅色標記覆蓋，旁邊標注著[潛在可逆性]。

「你應該繼續研究這個。」

SEKI的指尖劃過屏幕，在某個異常組織結構處停下，

「而不是為我...」

「這就是為你。」

KSP調出另一組數據，圖表顯示某種microRNA組合能顯著降低炎癥因子表達，

「我在蘇黎世最後半年發現的，剛好針對你這種IgA沈積導致的腎小球硬化。」

監護儀的滴答聲填滿沈默。

SEKI突然抓起KSP的左手腕，拇指摩挲那個淡化的牙印「所以你是為了科研素材才回來？」

暴雨拍打著窗戶。

KSP轉身將SEKI冰涼的手指按在自己正在修改的論文扉頁——致謝部分寫著

"For S, who taught me that some scars can blossom into new life."

「上周我收到《Nature Medicine》的修回意見。」

她輕聲說，

「他們要求補充臨床數據。」

SEKi的瞳孔微微擴大。她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KSP的研究可能改變無數終末期腎病患者的命運，包括她自己。

「騙子。」

SEKi的嗓音發顫，卻帶著笑意，

「明明說是為我回來的...」

SEKi咧嘴笑了，那顆虎牙在陽光下像粒珍珠。

晨光穿透雨幕時，KSP正在醫生辦公室展示一組小鼠實驗數據。熒光顯微鏡圖像顯示，經過基因編輯的腎臟組織在纖維化區域出現新生細胞簇。

「理論上可行。」

醫師推著眼鏡反覆觀看影像，

「但汐小姐體內存在抗HLA抗體，常規移植...」

「所以需要配合我的抑制方案。」

KSP調出最後一頁幻燈片，某種創新的抗體吸附療法流程圖在投影儀下泛著藍光，

「蘇黎世實驗室已經完成靈長類動物實驗。」

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虧喜舉著平板電腦沖進來。

「《刺針》剛在線發表了KSP的論文！」

屏幕上正是KSP熬夜修改的那篇研究，期刊編輯特意加注了[臨床突破性進展]的紅色標簽。

窗外的雨停了，陽光穿過百葉窗，在SEKI的放棄治療同意書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

KSP拾起那張紙輕輕撕碎，轉而放上一份臨床試驗同意書，這是基於她研究成果的首例人體應用方案。

「你一直都是我的繆斯。」

她打開電腦上一個隱藏文件夾，里面全是SEKI的照片，從高中時代到病床上的自拍，每一張都標注著日期和簡短的觀察筆記。

SEKI認出了最近的一張，那是她上周偷偷發給KSP的，當時她剛做完透析，臉色慘白得像鬼。照片旁邊的筆記寫著

"S今天笑了三次，比昨天多一次。疼痛評分估計9-10，但她不肯承認。"

「你這個變態跟蹤狂。」

SEKI哭著說，卻緊緊抱住了KSP。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透過單薄的T恤傳來，穩定而有力，就像高中時代她們擠在圖書館角落時那樣。

KSP回抱住她，下巴抵在Seki的頭頂。

「我已經和醫院談好了。」

她輕聲說，

「你會是我的第一個臨床試驗患者。」

「我需要你活下來。」

KSP將鋼筆塞進SEKI顫抖的手指，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不只是作為我的愛人..」

「還要當你的實驗小白鼠？」SEKI試圖用玩笑掩飾內心的震動，但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滑落。

KSP輕輕擦去她的淚水，手指冰涼卻溫柔。

SEKI擡起頭，在淚眼朦朧中看到KSP眼中閃爍的光芒，那是她愛上的倔強與溫柔。

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病床上，溫暖得不可思議。

「好。」

SEKI終於說，手指緊緊攥住KSP的衣角，

「我當你的小白鼠。」

她在簽名欄寫下名字時，一滴淚暈開了墨水，恰好落在KSP論文里的關鍵詞上

[renal regeneration]

SEKI在她懷里顫抖著，三年的孤獨與痛苦似乎在這一刻決堤。

她想起那些被疼痛折磨得無法入睡的夜晚，想起透析時看著天花板數秒的絕望，想起她匿名寄出機票後收到的拒信，原來KSP從未真正離開。

KSP不僅回來了，還帶著可能救她命的研究成果。那些她以為被浪費的疼痛，那些她獨自忍受的夜晚，原來都被KSP以另一種方式記錄著、研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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