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发

16岁的夏天把若叶睦的人生切割成了两半。前半段里，她按部就班念书学习，吃着父母安排好的营养餐，上着父母规定的补习班，规规矩矩走着能长父母脸面的医学路。本以为会这样一路顺顺当当毕业，坐进窗明几净的省医院办公室，上头突然发来一纸公文，要求若叶睦到离家上千公里外一座小镇当差——听说那里连水电都才通没多久，属于乡村中的乡村。

到了那种地方，能不能回来又是另一回事了。森美奈美是第一次露出那种失态的表情，她与若叶隆文吵架，睦只觉得奇怪，于她而言，困在农村和城市里没有任何区别。

最终，命运就这样看似无情的截断了睦光明的未来，留下一个悬而未决的符号，任她自由书写。

-

来到镇上已经过了一周，睦大致习惯了这里的生活。需要自己打水、洗漱、做饭，常见的中药材要去后山采摘，成盒的药物则每月由专车运来，窗外天不亮就会响起吆喝，应着年轻妇人们的高歌，拉开这座小镇每一个清晨的帷幕。

镇上卫生所的老木门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用胳膊轻轻一推，刺耳的吱呀声大到刚好盖过蝉鸣。来自城市的少女皮肤白皙得与这个黄土飞扬的村子格格不入，睦像是未察觉般，抱着筐晒好的草药慢慢走进去。

“你就是新来的小大夫吧？”

没等若叶睦放下筐子，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临近饭点，村子里静悄悄的，这声音在虫鸣中格外清晰。睦转过身，穿着淡蓝麻布衣服的年轻女子倚在门框上，草帽下露出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点泥巴。

“是卫生员。”睦说，穿堂风带起对面人的草帽边上下翻卷，她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追过去了。

女子瞧她在发愣，干脆大步走进来把一篮子野菜放在桌上，“我是丰川祥子，住村东头。听说从城里来了个小医生，特地来看看，这是给你带的菜，水煮清炒都可以。”她一边说着一边凑近打量睦的脸，“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还小。”

阳光和稻谷混合的气息逼得睦后退半步，祥子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自己很吓人吗？她讪笑着准备后退，却听见若叶睦说，“十六岁。”她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带着点被当孩子的不满。

祥子笑了，眼角挤出两道浅浅的纹路，“我二十四，比你大。”她说着，自来熟的伸手揉了揉睦的头发，又在那张无表情的脸上捏了一把。

睦冷不丁被捏了一下，思绪猛地卡了壳，想说的话也忘了，有点震惊的看向祥子，就见她已经转而去整理那筐草药，自言自语般说“这些柴胡晒得不够透，嗯，不过明天要下雨了。”

“........你怎么知道？”睦下意识追问道。

“是秘密。”祥子说。她把手指竖在唇边，眨眨眼，做了个与年龄不符的噤声手势。

到底谁才是孩子。睦一时无言。二十四岁的大孩子已经蹲下用手翻动草药，笑着说。“想知道这个秘密的话，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让我叫你‘睦’。”

好奇怪的要求，若叶睦想。在她来这座小镇之前，有很多人同她谈条件，无一不是要见她母亲或父亲一面，针对她本身的还是头一回见。一般人或许会觉得直呼其名是种冒犯，但睦并不在意这些，她点了点头，说:“随你喜欢。”

“好。”祥子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我不骗你，你看今天那云，黑漆漆的快压到地上了，空气又闷又潮。地上还有成群的蚂蚁，还有……”

没等祥子继续分享看雨知识，屋外突然传来悠长的哨声，是下工的信号。祥子直起身，草帽挂在脑后轻轻晃荡，她有些愧疚的说“对不起，我得走了，队里要记工分。”走到门口又回头，高声朝睦喊道，“我不骗你！睦，明早我再来和你讲，咱俩一起上山。”

没等回答，那抹淡蓝色就消失在门外的阳光里，睦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篮野菜，最上面摆着两枚红艳艳的野山楂，像是特意挑出来的，她顿了顿，才慢吞吞地开始收草药。

半干不干的柴胡摸在手里像海边的沙砾，若叶睦干脆把它摊开在屋里，等天晴了再出去晒。

在已经逐渐习惯的硬板床上过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透，睦就醒了。刚立夏的清晨带着寒气，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先打了个喷嚏，浑身软绵绵的，若叶睦还没来得及再梦周公，门先被叩响了。

祥子站在晨雾里，裤脚被露水打湿成了深蓝色，明明雾蒙蒙一片，若叶睦还是捕捉到祥子的笑脸。那笑脸逐渐放大，然后开始说话，“菜团子，路上吃。”手里被塞进一个暖烘烘的油纸包，祥子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竹筒，“金银花露，清热解暑的。”

菜团的热气把若叶睦熏迷糊了，她不知道怎么就答应和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一起上山。

反正自己一个人也是要进山采药的，若叶睦这样安慰自己。

这条山路比她平时走的更崎岖。祥子走在前面，时不时伸手拨开横生的枝条，背影在深草中时隐时现，像一尾灵活的鱼。有几次睦差点滑倒，都被那只带着薄茧的手稳稳扶住。

“到了。”

随着声音若叶睦抬起头，眼前是一片向阳的山坡，各种野草在晨光中舒展。祥子蹲下来，指尖点着一簇开紫花的矮草，“黄芩，清热解毒的。”又指向旁边小撮白花，“这是防风，治头疼特别好。”

睦学着她的样子蹲下，脑袋跟着祥子的手指转，出于兴趣她了解过很多植物，因为父母她开始学西医，但少有把野草与治病联系的时候。听着祥子一株一棵的讲名字，用法，功效，她不由自主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用铅笔认真记起来。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祥子的声音混着晨风灌进耳朵里。

“这个叫半夏，有毒，但炮制好了能治咳嗽。”祥子的音量越来越小，等若叶睦想抬头找人的时候，浅蓝发丝堪堪扫过睦的脸颊，“你记这么认真啊？”

铅笔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她闻到了祥子身上混合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不讨厌，反而让人想起晒过太阳的棉被。

“都很有用。”睦说。“丰川小姐，很厉害。”

木讷的小医生在夸人时表情分外真诚。那对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得宠，宝石般的，完全映照着自己，丰川祥子小时候在外公家见过洋人带来的宝石，她得打赌，宝石绝对没有若叶睦的眼睛蛊人。

“咳咳……都是小时候学的。我家以前…”这次换丰川祥子先拉开距离，她偷偷抚了抚自己狂跳的心，“算了，不说这个……什么小姐不小姐，我都叫你睦了，你直接叫我祥子就好……而且有什么想学的，以后我天天教你，保准你忘不了。”

不得不说，祥子的这个提议颇有诱惑性。在植物的引诱下，睦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叫了她一声祥。

祥子也懒得计较祥子和祥的区别。眼看烈日高悬，快到正午时分，两人干脆找了块树荫，吃带来的团子。团子是用野菜和少许腊肉丁包的，油香混着米香在口腔里漫开，又辅以野菜清香。睦小口小口吃着，看祥子三两口就解决了自己那份，自己也不由得加速，一时间吞不下去又慌忙去喝金银花水。

“好喝吗？”祥子一边整理已经采好的草药一边问。

睦点点头，竹筒里的花露清甜中带着微苦，比城里卖的汽水好喝。

“我家院子种了好多金银花。”祥子说，“下次带你去摘新鲜的。”

日头渐高，晨露被热气烘上来，山林越来越潮热。祥子领着睦来到一处阴凉，仔细一看才发现身后立着棵遮天的树，“合欢，最近正开。”她解开腰间缠着的布带，“帮我拿着。”

睦接过布带，看祥子灵巧地攀上枝头。阳光透过细长的花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粉红的光影，有那么一瞬间，祥子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睦——接住！”

一把带着露水的合欢落进睦怀里打断了光。她低头闻了闻，是淡淡的蜜香。再抬头，发光的身影已经跳下来站在她面前。

“送你。”祥子用草茎把合欢扎成一束，“你家那边没有这个吧？”

睦摇摇头，把合欢插在背篓里，粉色的细花在一堆灰朴朴的草药里格外动人，她想起家里阳台上那盆精心培育的兰花，和眼前这束沾着泥土清香的合欢比起来，简直像个精致的假货。

回去的路上起了风。祥子走在前头，发梢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钟摆一样规律。睦盯着看了一路，直到眼睛发酸才收敛。

“明天还需要草药吗？”分别前祥子问。

“要。”睦答得迅速——祥子很博学，和她在一起采药很有趣。她这样想着，又觉得回答这么迅速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奇怪，会不会太麻烦祥子。但说出口的瞬间这些焦虑通通消散。她看见祥子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痛快地点头挥手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天蒙蒙亮，祥子就已经带着不同的午餐准时出现在卫生所门口。

“今天去东面那个村，”祥子把前一天编好的草环扣在睦头上，“那边山里有片野薄荷。”

睦扶了扶歪掉的草环，小跑着跟上祥子的步伐。山路走了半个月，她现在已经能认出最常见的几种草药，甚至知道哪块石头下面藏着最肥美的山菇。

“看，这个要连根挖。”祥子蹲下身示范，小刀精准地插进泥土，“根比叶子金贵多了。”

睦学着她的样子下刀，却掌握不好力道把根须切断了半截，祥子笑了笑，握着她的手重新教了一遍。温热的手掌包着她的手背，在泥土里慢慢移动，睦浑身都僵硬起来，只有心被那只手牵引着跳动。

“对，就是这样。”她耳尖感受到祥子的呼吸，“你学得很快嘛。”

“给你。”某天在山里休息时祥子突然扔来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玫瑰，每一朵都用红线仔细捆着。

“为什么…？”

“你昨天盯着隔壁村那户人家的玫瑰看了好久。”

渐渐地，睦开始期待清晨的敲门声。祥子教她认云看天气，教她用芦苇杆吹口哨，教她怎么躲开田里的水蛇。作为回报，睦会讲城里的故事——公园里的旋转木马，图书馆的玻璃穹顶，还有冬天会亮的霓虹灯。

“真想看看啊。”祥子躺在草地上感叹，突然翻身贴近，“等以后你带我去好不好？”暖呼呼的手臂贴近，睦望着那双盛满期待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说定了！”

————

那是少有的连绵不绝的雨季，不可预测，突如其来。淋了雨，一切的事物都被暂停，当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时，人才能轻而易举的确认自己的存在。

午饭过后，天空突然就暗了下去，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闷雷声，这次不用祥子提醒，睦也反应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她咳嗽两声想把那股土腥味排出自己肺部。

还没等她们收拾完东西，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祥子一把搂上草药，抓住睦的手腕，“跟着我！”

两人在雨中山路里狂奔，多亏这一个多月祥子带着睦把山都走遍了，她才勉强能跟上。衣服很快湿透黏在身上，平常宽松合适的衣服此时成了躲雨的一大阻碍。祥子的手像雨，又湿又热，紧紧攥着睦的手腕，绕过山坳，拉着她钻进一个浅洞。

“呼——”祥子用手捋了捋头发上的水珠，“幸好记得这儿有个洞。”

洞不深，但足够避雨，睦靠在岩壁上喘气，想坐下休息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祥子握着。她想抽回来，却被握得更紧了。

“你手好凉。”祥子皱眉，双手包住睦的手搓了搓，“回去喝点姜茶。”睦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祥子的手掌更修长温暖，指节处有常年干农活留下的茧子，此刻正轻轻包裹着摩挲她冰凉的手指。

雷声越来越近，一道闪电照亮了山洞。借着瞬间的光亮，睦看见祥子正盯着她看，眼神专注得让她难以忽视，大概是刚刚跑太急了，自己的心才会跳得这么快。

祥子搓着那双湿冷的手，睦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带着不健康的紫，她开始自责自己没能判断好天气，“冷吗？”

睦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其实感觉不冷，但莫名想让这双手多握一会儿。

洞外雷声大作，瓢泼大雨浇得暑气都散了不少，也许是下乡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也许是祥子的手太温暖，若叶睦脑袋一歪，靠着祥子睡了过去。

丰川看着倚在自己肩头的女孩，眼中怜惜之情满溢，什么时候察觉自己对睦的不同的？似乎…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听见村里来了新大夫，原本带了菜去看望就足够，却又在听见是个小姑娘时多添了两支山楂。小大夫比她想的还要小，还要乖巧，还要…惹人喜欢。原本只是想帮人熟悉这边的生活，可随着时间推移，那双沉郁的金色眼睛在看到她时学会了亮起，学会了沉默注视背影，学会了表达喜悦之情。

第一次看到睦笑容时的心情，丰川祥子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命名。但她拨开睦垂到脸颊的发丝，由衷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继续下去。

没能在温馨的气氛里待太久，祥子感觉自己左肩越来越热，她暗道不好，睦的身体本来就不能和她们这些成天在乡下的人比，现在被暴雨一淋，生病简直是理所当然的，她用手掌抚上睦的额头，已经有些烫手了。

祥子轻轻拍着睦的脸颊，“睦？醒醒？”回应她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洞外雨势不减，见对方毫无反应，祥子咬了咬下唇，脱下自己还算干燥的衣服。在解开睦湿透的外衣时，祥子的手微微发抖，她脱得小心翼翼，指尖还是不小心擦过那微微隆起的柔软，她像被烫到般缩了缩手，脑海里跑过乌七八糟的东西，像是仅有几次见过她人的身体、小医生的风评——但这些在病人面前已经无关要紧，祥子咬咬牙扯下睦身上被雨淋透的布料，用衣服裹住她发抖的身体。

“没事的……”祥子将金银花嚼碎，俯身渡入睦的口中。双唇相触的瞬间，她感受到睦急促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苦香在两人唇齿间蔓延，祥子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一秒，才依依不舍地退开。

她调整姿势让睦完全靠在自己怀里，平日里睦吃的就少，除了采药又几乎不怎么出门，身子比她小一圈，从身后刚好能把人完全环住。女孩单薄的后背紧贴着她的胸膛。祥子能清晰地感受到两颗心脏隔着衣料相贴的跳动，以及睦胸前那柔软的弧度随着呼吸在她臂弯间起伏的触感。

“冷……”睦无意识地呢喃，发烫的身体被冷风吹得不自觉地往热源处蹭。这个动作让她的后背更紧密地贴上了祥子的胸口，两人身体间几乎不留一丝缝隙。

祥子呼吸一滞，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她低头看着怀中人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蛋，又可爱又心疼，祥子忍不住用鼻尖轻蹭睦的发顶。少女特有的体香混着草药的苦涩萦绕在鼻尖，丰川祥子没头没脑地想，自己可能也发烧了。

睦在昏沉中往热源处钻，额头抵着祥子的锁骨。她梦见回到城里医院的实习室，酒精味刺得鼻子发酸，忽然有人往她嘴里塞了块糖，那个人的脸模糊不清，唯独脸上的笑容大得耀眼，她想睁开眼看看……

“醒了？”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欣喜，“你吓死我了。”

洞外雨声渐歇，暮色给岩石镀上金边。祥子扶着睦坐起来，掌心还贴着她的后背，“能走吗？我们得在天黑前……”

睦坐起来才发现身上不属于自己的外套，还有两人过近的距离，她猛地站起来，又因为用力过猛眼前发黑，祥子连忙去扶她，“别急，慢慢走下去也来得及。”

“衣服穿上，你会发烧。”睦说。她推开祥子的手，把对方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往下扒。

“我是山里人，身子骨结实。”祥子握住了睦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动作。两个人在昏暗的山洞里僵持着，祥子的手掌像铁箍般纹丝不动。睦能感觉到她掌心的茧子正硌着自己腕间最细嫩的皮肤，那里很快泛起一片红痕。

"放手。"睦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她反手捏住了祥子的胳膊，指尖准确按在神经的位置，“我是医生。”

这个专业的动作让祥子条件反射松了力道。山洞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水珠滴落的声音。

在这样可怕的沉默里，两人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

"......对不起，抓痛你了吧。"祥子率先做出了让步。她垂下眼睛，慢慢松开手，指节一根一根地离开睦的手腕，像放生一只随时会振翅飞走的蝴蝶。

不止是蝴蝶，睦也会飞走。她想。小医生年纪尚轻、长得漂亮、学问也高，这个小镇只会是睦人生的一片剪影，她迟早会回到城市，成为自己人生中的过客，就像母亲、父亲、上一个想要把外套给她取暖的人一样。

睦没有接话。山洞外的雨帘将世界隔绝成模糊的色块，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我去洞口看看。"祥子突然站起来，草鞋踩在潮湿的岩石上发出黏腻的声响。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单薄，麻花辫末梢还在滴水。

睦脱下祥子的外套，数着岩壁上的水珠，一颗、两颗......直到数到第二十三颗时，祥子的声音从洞口传来："雨小了。"那语调平静得像是陈述今天的工分。

回村的路上，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半步距离。祥子走在前面，时不时伸手拨开挡路的枝条，却再没有回头牵她。

暴雨过后，村子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若叶睦坐在卫生所的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丰川的外套。七天前在村口分别时，祥子执意没收回这件衣裳，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泥泞的小路上，既没有说明天见，也没有如往常一般依依不舍扯着睦的袖口，一定要她温声哄几句才肯离开。

是我说错话了吗？睦想。晨光透过窗棂，在药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望向窗外——不远处的田埂上，祥子正在帮村民修补被风雨掀翻的屋顶，浅蓝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麦浪般的金色。

想道歉。但是已经整整七天没能和祥子说上一句话。每次远远望见，不是祥子被喊去帮忙，就是自己被病人叫住。

"小睦大夫？"老医生敲了敲药柜，"柴胡不够了。"

睦这才回过神，发现手中的药杵已经将黄芩捣成了细粉。她匆忙起身时，膝盖撞到了桌角，疼痛却不及心口那股莫名的酸涩。

到了下午，淅淅沥沥又下起小雨。睦在柜台前清点药物，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夫！快看看祥子姐！"浑身湿透的村童闯进来，"她从屋顶滑下来了！"

睦手中的药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抓起医药箱冲进雨里，脑袋一片空白——有生以来、从未跑得这么快过。草鞋深一脚浅一脚扎进泥里，白大褂下摆也很快被泥水浸透，但睦已经顾不上这么多，她已经看见了，远处的人群中央，祥子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往外渗着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在黄土上洇出刺目的痕迹。

"让开。"睦提高声量，人群如摩西分海般退散。她蹲下身去看伤口，雨水顺着发梢滴在祥子伤口上，对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事，就划了道口子。"祥子笑着说。

睦没有搭话，只是利落地清理伤口。当她用酒精棉触碰伤口时，祥子的小腿肌肉明显绷紧了，但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必须缝合。”睦冷静的说。她抬头看向祥子额头上密布的汗珠、苍白颤抖的嘴唇，突然伸手贴上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你发烧了，跟我回卫生所。"

"山里人身子骨结实......"

"闭嘴。"

睦打断她的话，转身对围观的人说："散了吧，伤口不能沾水。"等人群散去，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按在祥子额头上，而对方正用那种熟悉的眼神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灰蒙蒙。

"能走吗？"睦低声问。

祥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是睦搀着她慢慢挪回卫生所，两人湿透的衣衫贴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在发抖。

窗外，雨声连绵不绝。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主动接吻，或许是这雨幕的魔力，隔开了房间外一切喧嚣，让世界只有印在彼此瞳中的对方。滚烫的吐息在二人唇间传递，睦惦记着祥子的伤腿，小心攥着她的衣襟，祥子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光彩，低头注视医生涨红的耳根，用一只手抚上睦的脸颊。

“睦，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睦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能闻到祥子手上淡淡的草药香。她想说不知道，想说别这样，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祥子，摇摇头。

“就是.....明知道你可能要回城里，还是忍不住想见你。可以找别人送药，却非要自己翻山越岭去取......”祥子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格外认真。睦与她对视着，只觉得吞下了一块烧红的木炭，心口烫得发疼。她张了张嘴，声音细细的，又非常急促，像生怕抓不住什么般，“那我也——”

祥子怔住了，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意识到自己说出什么不得了东西的睦涨红脸想逃离。祥子发誓，她追兔子都没有这么迅速过，她一个箭步冲到门口，那里本就没锁，她一把将睦拉进怀里。这个拥抱比山洞里那个还要紧，紧到小医生能听见祥子震耳欲聋的心跳。

“再说一遍！”祥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发抖。

“喜欢你。”睦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很小，“但是…”

话音未落，睦眼睛咻地睁大了，唇上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却让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祥子的鼻尖抵着她的，两人的呼吸交织着延续那个轻吻，“那就没有但是了。”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微喘，祥子的手慢慢滑进睦的里衣，瘦软的肌肤被她痴痴地反复摩挲，直到那小片皮肤变得滚烫才离开。

祥子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睦的锁骨线条，像在触碰一件珍贵的瓷器。她感受到睦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便放慢了动作，转而用掌心温暖地覆住她的后颈。

“窗户没关…”睦耳尖通红，她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异性，更别说同性，对于性事更是一无所知，只是懵懵懂懂地知道害羞以及亲吻示好。

“好。“祥子的声音又低又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转身拉上帘子锁好门，把人搂着一起上床，“别怕，我不会做让你不舒服的事。”

睦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到祥子眼中的温柔与克制，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小心翼翼的珍视，让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祥子察觉到她的变化，轻轻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祥子的手从衣摆下探入，其实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祥子的手也抖个不停，但两人此时谁也没空注意着点小问题。温热的手掌贴在睦纤细的腰际，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更进一步。

“可以吗？”祥子轻声问，拇指在睦腰间轻轻摩挲。

睦的脸快熟透了，她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祥子的头发？祥子的脸？祥子的眼睛？她被名为丰川祥子的气息淹没了，轻轻呼了口气后她认真点了点头。随后便感受到祥子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脊背，每一寸触碰都带着无尽的怜惜。当那只手来到胸前时，祥子特意停顿了一下，用眼神再次确认。

得到默许后，祥子的动作愈发轻柔。她小心翼翼地覆上女孩稚嫩的乳肉，像对待易碎的珍宝。睦不自觉地轻颤，却没有推开她。祥子便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很漂亮…睦…”

这简单的四个字让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祥子的手掌轻柔地包裹着她，拇指偶尔擦过无人踏足过的顶端，带来阵阵战栗。睦不自觉地抓紧了祥子的衣襟，将脸埋在她肩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舒服吗？”祥子轻声问，指尖绕着乳晕打圈，偶尔用拇指安慰一下颤巍巍翘起的乳粒。

睦说不出话，只能轻轻点头。祥子便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手上的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太重让睦不适，也不会太轻让她觉得不够。她时刻关注着睦的反应，只要感觉到一丝紧张就立刻放慢节奏。

当睦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祥子的吻从发顶慢慢下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鼻尖，最后温柔地覆上她的唇。这个吻比之前的都要深，祥子的舌尖轻轻描摹着睦的唇形，耐心地等待她适应。

感觉到睦不再那么紧张，祥子才慢慢加深这个吻。她的手掌依然温柔地抚慰着睦的胸前，指尖时而轻捻，时而画圈，每一次触碰都带着无限的爱意。

睦被吻得晕乎乎的，身体里涌起一股陌生的热流。她不自觉地弓起身子，更贴近祥子的怀抱。祥子顺势将她放倒在床上，却没有压上去，而是侧身将她搂在怀里。

祥子啄吻着睦的耳垂，吐着热气，“跟着感觉走就好。”

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前传来的陌生快感让她不知所措，她本能地抓住祥子的手臂，却不知道该推开还是拉近。

祥子察觉到她的不安，放慢了动作，转而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睦，看着我。”祥子柔声说，“我在这里，没事的。”

睦睁开水雾朦胧的眼睛，对上祥子盛满爱意的目光。那一刻，所有的紧张都被驱走化作了爱，她主动仰起头，轻轻吻上祥子的唇。

这个生涩的吻让祥子的心都化了，她温柔地回应着，缓缓褪去两人的衣物。还好夏末的傍晚依旧炎热，两人赤裸相见也不会太冷，睦的身体在暮色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祥子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描摹。常年待在室内的睦和祥子健康的肤色对比起来像瓷器般白。

祥子的手再次覆上那处柔软，这次睦不再躲闪，而是本能地贴近她的掌心。祥子轻笑一声，低头吻住她微张的唇，将她的轻吟尽数吞下。这个吻温柔而缠绵，让睦忘记了羞涩，只想要更多。

“祥……”睦轻唤着她的名字。

祥子的吻沿着她的下颌一路向下，在颈窝处流连。她小心地避开可能会留下痕迹的地方，却在睦发出不满的哼声时，坏心眼地在锁骨上轻咬了一口。

“疼吗？”祥子抬头问道，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睦摇摇头，红着脸主动将她的头按回原处。这个大胆的举动让祥子呼吸一滞，随即更加热情地回应她的邀请。祥子的唇终于来到胸前，温热湿润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祥子把脸埋进去，舌尖一勾，含上那抹红果吮吸。睦当然没有自己碰过那里，偶尔被不小心蹭到会觉得身体像过电一般，从没想过被这样舔舐会这么舒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窜过全身，睦无助地呻吟，手指紧紧扣着床单。祥子继续用牙尖轻磨乳晕，舌尖则抵住乳尖面来回舔弄，惹得睦只能张着嘴喘息。

两人都被欲望挑拨的浑身粉红，祥子终于放过了那对已经有些红肿的乳肉，把手指轻轻伸向睦腿间。

她先是用指腹轻柔地在蒂肉处轻点几下，揉开包皮让阴蒂露出，然后用拇指揉按上粉嫩的阴蒂，食指和中指往后探去，不断蹭弄阴唇描摹着唇瓣的形状。睦完全经不住这样的逗弄，不禁哼了两声，腰软下来去抱住祥子。祥子突然被胸乳包围，差点没呼吸上来，手指滑动，又揉到阴蒂让睦腰身一阵酸软。

“……！那里、祥……”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该怎么和祥子说她那样的触摸让自己有了小解的奇怪感觉。

祥子先吻了吻送上嘴的乳尖，安抚道，“没事的，这里很舒服？”

舒服？大概是吧，睦迷迷糊糊地在脑海里回应。

没听到回答祥子也不恼，将指节缓缓蹭进穴口，刚刚对阴蒂进行了足够的挑逗，穴道已经分泌了透明的蜜液，紧致的壁肉绞弄祥子的手指，贴合着绷得太紧让两人都有点不适。她轻微转动掌心让食指在穴内蹭，继续往里试探，又用拇指按住蒂肉揉了揉让睦彻底放松下来。睦立刻呻吟出声，盯着自己面前白花花的乳肉，学着刚刚祥子的样子含住乳尖。

“唔！嘶——睦…别咬…对，用舌头……啊…”睦的舌尖笨拙地舔弄着乳肉，听到祥子的喘息声后更加卖力。祥子被这生涩的挑逗刺激得手指一颤，指节在湿润的穴道里轻轻勾动。又有淫荡的水声伴随搅动出现，她轻轻亲了亲睦的脸颊，低声道如果痛就告诉我，然后继续伸入第二根手指，这个动作让睦的腿根轻轻抽搐了一下。她拇指揉蹭着阴蒂，与此同时体内的食指和中指也四处戳弄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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