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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叶睦】死亡电车四部曲——before,(虐睦)【若叶睦】死亡电车四部曲,1

小说:(虐睦)【若叶睦】死亡电车四部曲 2025-09-09 12:08 5hhhhh 1440 ℃

警告⚠️:猎奇向注意!

ooc注意。

若叶睦被困在一列永无止境的电车里。

刚结束东京都的演艺活动,她便早早下了班,但今晚的电车,总是透露着一丝诡异。

每次停靠,都会出现一个自称她母亲的女人。

“乖女儿,让妈妈帮你变得更完美吧。”女人笑着掏出针线。

睦的皮肤被缝上精致蕾丝,眼球换成琉璃珠,四肢装上陶瓷关节。

她试图反抗,却发现每一次挣扎都在剧本安排之中。

电车上的乘客们空洞地鼓掌:“真是越来越像完美的人偶了。”

当肉体彻底变成人偶那刻,她终于明白,这辆电车正是母亲用无数失败品打造的活体牢笼。

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只有这列在虚无中永动的电车。

......

睁开眼,视野被一层灰败的雾气笼罩。她坐在冰冷坚硬的座椅上,背脊被硌得生疼,却无法挪动分毫。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腐败气息混合的怪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油污。

窗外,没有风景,只有一片混沌。仿佛凝固的墨汁般黑暗,偶尔闪过几点微弱、冰冷、毫无温度的惨亮磷火,倏忽即逝。

车厢内部狭长,光线昏沉惨白,来自头顶几盏蒙着厚厚污垢的荧光灯管,它们嘶嘶作响,不稳定地闪烁着,将车厢内的一切都映照得摇曳不定,鬼影幢幢。两排座椅沉默地延伸向看不见尽头的车厢两端,上面零星坐着乘客。

她们姿态各异:有的歪着头颅沉睡,有的直挺挺地端坐,有的则蜷缩在角落。但无一例外,全都笼罩在一种死寂的僵硬之中。她们的脸孔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洇湿的水墨画,五官融化在阴影里,只剩下轮廓。没有交谈,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有电车行驶时单调、枯燥、永不停歇的“哐当…哐当…”声,碾过铁轨,也碾过人的神经,成为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睦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冰冷的巨石死死压住。她试图回忆,记忆却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泛起几圈模糊的涟漪便沉入冰冷的黑暗。

“我是谁?我在哪?要去什么地方?”

这些问题在脑中盘旋,却找不到任何着陆点。恐惧,一种原始的、冰冷的粘稠物,从脊椎深处缓慢地爬升上来,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却令人心安的痛感。

就在这时,电车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般的“吱嘎——”锐响。

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令人麻木的“哐当”声戛然而止。

死寂。

比行驶时更加沉重的死寂骤然降临。头顶闪烁的荧光灯管发出一阵濒死般的剧烈抽动,光芒忽明忽灭,将车厢里那些僵硬的乘客影子拉长又缩短,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如同狂舞的鬼魅。

所有的乘客,那些模糊面孔的“人”,动作整齐划一地、极其僵硬地,将她们的“头”,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头的话,转向了车厢连接处的门。没有眼神,没有表情,只有一种被无形的线操控着的、空洞而统一的姿态。

门无声地滑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背对着车厢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女人。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面料考究的深紫色套装的女人。裙摆一丝不苟地垂到小腿中部,勾勒出过分挺直的腰身。她的头发是精心梳理过的深绿色,在惨淡的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过于光滑的光泽,像一顶坚硬的假发。脸上敷着厚厚的粉,白得像刷了层石灰,嘴唇却涂得异常鲜艳,是那种凝固血液般的暗红,此刻向上弯起一个弧线精准的微笑。那笑容嵌在僵硬的粉底上,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完美。

她的目光,锐利、冰冷,如同探照灯,瞬间穿透了昏暗的车厢,精准无比地落在了若叶睦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母亲看到孩子的温情,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

“睦。”

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不低,却异常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经过精确打磨的冰珠,滚落在死寂的车厢里,敲打着每一寸空气。

“我的乖女儿。”

她踩着细长的高跟鞋,鞋跟敲击着金属地板,发出清脆、规律得令人心悸的“咔、咔、咔”声,一步步走过来。

那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睦的心脏上。

周围的乘客依旧保持着那统一的、空洞的注视姿势,如同舞台下等待开场的木偶观众。

女人停在了睦的面前,那股混合着浓郁花香与陈旧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睦窒息。

那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伸了过来,指尖冰凉,轻轻拂过睦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然而那触碰带来的不是安慰,而是一股蛇行般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看看你,”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假的怜爱,红唇开合,

“在这么个脏地方待着,把妈妈精心呵护的‘作品’都弄乱了。”

她的目光在睦身上逡巡,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的瑕疵,最终停留在睦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的额发上。

她微笑着,从随身携带的那个精致得与车厢环境格格不入的手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纸巾。

那是一把剪刀。

小巧,锋利,闪着冰冷的寒光。刀柄是某种乌沉沉、仿佛吸饱了暗色的木头,雕刻着繁复而扭曲的花纹。

“别动,宝贝。”

女人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链锁住了睦的四肢,

“让妈妈帮你修整一下。一点点就好,会更完美的。”

她脸上的笑容扩大,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加精准,鲜艳的红唇衬着惨白的粉底,在摇曳的灯光下如同裂开的伤口。

睦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膛跳出来。冰冷的恐惧瞬间冻结了血液,她想尖叫,喉咙却被无形的恐惧扼住,只发出短促、微弱的气音。她想后退,身体却被死死钉在冰冷的座椅上,纹丝不动,仿佛与这腐朽的车厢融为一体。

那只戴着蕾丝手套、冰冷如尸体的手,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按住了她的额头。修剪得极其完美的指甲,轻轻刮擦着她的头皮。剪刀冰冷的刀锋,贴上了她的鬓角。

“嗤啦——”

一声细微清晰的、布料被划开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

紧接着,是另一种声音。一种令人牙酸的、湿滑的撕裂声。

剧痛!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神经末梢!

睦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视野边缘瞬间炸开一片猩红的血雾,遮蔽了视线。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腥味的液体,顺着她的太阳穴和脸颊蜿蜒流下,粘稠而滑腻。

那不是汗。

她能感觉到皮肤被锋利的金属无情地割开、剥离,如同剥下水果的薄皮。剪刀的尖端在皮肉间滑动、翻搅,精准而冷酷地分离着皮肤与皮下组织。

她想嘶喊,喉咙里却只能挤出破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极致的痛楚和灭顶的恐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的漩涡边缘疯狂打转。泪水混合着血液,在脸颊上冲出几道黏腻的沟壑。她本能地想要抬手去捂那剧痛的源头,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连抬起一寸都做不到。身体背叛了她,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在这张冰冷的刑椅上。

头顶惨白的灯光在剧烈晃动的视野中忽明忽灭,像濒死者的喘息。女人俯身凑近的脸庞在血光中扭曲变形,涂着厚厚脂粉的脸如戏台上狰狞的面具,完美的微笑此刻像地狱的邀请函。

剪刀冰冷的反光刺痛了她的眼。

“嘘…乖,很快就好。”

女人的声音近在咫尺,气息喷在睦染血的耳廓上,带着那股浓烈花香和樟脑的混合气味,如同毒蛇的信子。

“一点点瑕疵而已,去掉它,我的作品就更接近完美了。”

她的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修剪一盆观赏植物的枝叶。

那冰冷的剪刀尖,在皮肉的创口里又轻轻拨动了一下。

更深的痛楚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视野彻底被猩红和黑暗吞噬之前,睦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周围那些模糊面孔的乘客。她们依旧保持着那统一的、空洞的注视。没有惊惧,没有怜悯,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凝固的漠然。仿佛眼前发生的血腥修剪,不过是这永恒旅途中一幕早已司空见惯的乏味戏剧。

黑暗温柔地、彻底地包裹了她。

……

意识在冰冷粘稠的泥沼里挣扎。每一次试图浮起,都被沉重的疲惫和残留的尖锐痛楚狠狠拖拽回去。那痛楚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深深扎在鬓角被剥离皮肤的位置,持续不断地灼烧着她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阵剧烈的颠簸将她从无意识的深渊猛地抛了出来。

“哐当!”

电车再次停靠。那撕裂金属般的“吱嘎”声如同恶魔的狞笑,狠狠刮擦着耳膜。车厢剧烈摇晃,头顶的荧光灯管疯狂地明灭闪烁,光影在狭小的空间里狂乱舞动。

门滑开了。

深紫色的身影,如同一个精准复刻的噩梦,又一次站在门口,背对着外面那片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相同的套装,相同的发型,相同的、厚厚脂粉下那张完美微笑的脸。那笑容如同烙印,刻在惨白的底色上,鲜艳的红唇在闪烁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睦,”

女人的声音带着虚伪的温柔,冰珠般滚落,

“我的孩子。该进行下一步了。”

她迈步走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咔、咔”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这一次,睦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恐惧像炸开的冰水,瞬间冲垮了麻木的堤坝。

“不!不要再来了!”

她不要变得更“完美”!那念头如同绝望的呐喊在脑中轰鸣。她猛地从冰冷的座椅上弹了起来!身体因为恐惧和残留的虚弱而剧烈摇晃,但她不管不顾,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朝着与女人相反的方向——车厢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跌跌撞撞地冲去!

冰冷的椅背、金属扶手在狂奔中撞击着她的手臂和膝盖,带来一片片麻木的钝痛。她不敢回头,肺部像破旧的风箱般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绝望的灼热。身后,那“咔、咔、咔”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如同跗骨之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女人的声音穿透奔跑带起的风声,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带着一丝扭曲的愉悦:

“跑吧,我的小睦。这样很好。剧本里…需要一点小小的反抗,才能让最后的‘顺从’更加动人,更加…完美。”那“完美”二字,被她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吐出,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

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剧本?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冰冷的词汇本身就带着不祥的预兆。她只想逃离,逃开那把剪刀,逃开那冰冷的触碰,逃开那令人窒息的“完美”!

车厢仿佛真的没有尽头。她拼命奔跑,掠过一排排僵硬的、模糊面孔的乘客。她们依旧保持着她第一次醒来时的姿态,沉睡的,端坐的,蜷缩的。没有一个人对她的狂奔投来一丝惊诧或好奇的目光。她们的脸孔在闪烁的灯光下模糊一片,如同劣质的蜡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身后那如影随形、精确计算着距离的脚步声。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随着体力的飞速流逝,开始缠绕她的四肢。脚步越来越沉,每一次迈腿都像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她感觉肺叶即将炸开,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量的那一刻——

前方,车厢连接处那扇紧闭的金属门,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了!

希望的微光如同流星般划过绝望的深渊!是出口?是另一个车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必须冲过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像一颗失控的炮弹,朝着那洞开的门口猛扑过去!

就在她的身体即将穿过门框的瞬间——

一只戴着雪白蕾丝手套的手,毫无征兆地、极其精准地从门框内侧的阴影里伸了出来!

冰冷!坚硬!如同钢铁铸造的捕兽夹!

“噗!”

那只手,带着千钧之力,五指如钩,狠狠地、精准地攫住了睦纤细脆弱的脚踝!

巨大的力量传来,带着一种非人的、不容抗拒的绝对控制。奔跑的惯性被粗暴地截断,睦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在一声短促的惊呼中被狠狠拽离地面,然后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上!

“砰!”

骨头与金属碰撞的闷响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剧痛瞬间从脚踝、手肘、肋骨处炸开,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得移了位。冰冷的地板贪婪地吸收着她身体的热量。

她艰难地抬起头,视野因剧痛而模糊晃动。

门框内,深紫色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她试图逃离的那个女人。此刻,女人脸上那完美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无机质的平静。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摔倒在地的睦,那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依旧如同铁钳般死死扣着睦的脚踝,纹丝不动。

“剧本上写的很清楚了,孩子。”

女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宣读判决,

“你跑不掉的。这里是妈妈的舞台。”

她微微歪了歪头,厚厚的粉底在灯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

“现在,让我们继续吧。该给你的眼睛,换上更配得上这完美躯壳的‘宝石’了。”

她从那个精致的手袋里,再次取出了东西。

不是剪刀。

是两根长长的、闪着寒光的金属镊子。尖端细如针芒。

还有两颗圆形的、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毫无生气的异样光芒,如同死去的星辰。

恐惧瞬间冻结了睦所有的血液。她甚至忘记了身上的剧痛,忘记了呼吸。她看着那冰冷的镊子尖端,看着那毫无温度的琉璃珠子,一种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

她想尖叫,想挣扎,身体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筛糠般的颤抖。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之前干涸的血迹,在脸上留下冰凉的痕迹。

“不……”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颤抖的唇间逸出,微弱得如同叹息。

女人俯下身,那张涂着厚粉的脸在视野中无限放大。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撑开了睦因恐惧而紧闭的眼睑。镊子冰冷的尖端,带着死亡的预兆,缓缓靠近她因极度惊恐而剧烈收缩的瞳孔。

眼前最后的光明,是女人眼中那纯粹的、冰冷的、属于造物主审视器物的专注。

然后,是彻底淹没一切的、永恒的黑暗。

……

黑暗。

睦漂浮在这片虚无里。没有身体,没有感觉,只有一点微弱的意识在无边的墨色中沉浮。

她“看”不到,但某种更原始的感知却异常清晰。她“感觉”到自己被移动了。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被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手吗?还是机械?”

托起、放下。身体接触的不再是冰冷的塑料座椅,而是一种更光滑、更坚硬、更透骨冰凉的物质。

“是陶瓷吗?”

寒意顺着接触点,如同无数条冰冷的细蛇,迅速蔓延至全身。

然后,是声音。一种极其细微、却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喀啦…喀啦…”声。像是无数细小的关节在摩擦、咬合、重新组合。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自己的体内!它从四肢的深处传来,清晰无比地响彻在她意识的深处。

睦感到一种彻底的置换。

身体里那些曾经柔软、温热、属于血肉的支撑,那些承载着她奔跑、跳跃、蜷缩的骨骼和关节,正在被冰冷、坚硬、毫无弹性的东西一点一点地、不容抗拒地替换掉。每一次“喀啦”声响起,都意味着她的一部分被剥离、被抛弃,被塞入这陌生的、冰冷的牢笼。她无法动弹,无法抗拒,只能像一个彻底瘫痪的灵魂,在意识深处感受着自己被“改造”的过程。一种非人的、器物般的冰冷感,从四肢百骸的核心处渗透出来,逐渐取代了曾经属于生命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牙酸的“喀啦”声终于停止了。

绝对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然后,是“啪”的一声轻响。

眼前浓稠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被猛地掀开!

光!刺眼、冰冷、毫无温度的白光瞬间涌入!睦下意识地想要闭眼,却惊恐地发现,眼睑的肌肉失去了控制!她无法眨眼!无法躲避!只能被迫地、直勾勾地“看”着!

视野清晰得可怕,如同被强行擦去了所有雾气的玻璃。然而映入“眼”中的景象,却扭曲、变形,带着非人的质感。光线是苍白的,线条是锐利的,色彩是饱和得刺眼却又毫无生气的。她转动着眼球——或者说,是那对镶嵌在眼眶里的琉璃珠子。视野随着转动而平稳得诡异,没有一丝活人眼球的迟滞或颤抖。

她“看”向自己的手。

那不再是她的手。

那是一双极其精致、完美得不似人间造物的手。皮肤细腻得如同最上等的白瓷,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毫无瑕疵的光泽。指关节处,清晰地镶嵌着圆润光滑的白色陶瓷部件,与细腻的“皮肤”紧密衔接,看不出丝毫缝隙。指尖纤细,涂着和她“母亲”同款的暗红色蔻丹,鲜艳得如同凝固的血液。这双手安放在她的膝盖上,姿势标准得如同橱窗里的模特。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视线掠过包裹着身体的精致蕾丝衣裙——那蕾丝的花纹繁复得令人窒息,每一处褶皱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艺术品。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交叉叠放的双腿上。裙子下摆下,露出同样完美的小腿线条,以及那双小巧的、同样覆盖着细腻“皮肤”、关节处嵌着陶瓷部件的脚。脚上穿着一双漆皮的小皮鞋,擦得一尘不染。

这具身体…完美,冰冷,精致得如同最高级的展示品。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却散发着一种彻底的、属于无机物的死寂。

恐惧消失了。

愤怒消失了。

连绝望都似乎沉淀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洞感。她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个华美绝伦的空壳。她试图抬起这双完美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动作流畅,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精准感,没有丝毫犹豫或阻滞。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单调、毫无感情的“啪啪啪”声在死寂的车厢里响起。

睦僵硬地转动着那由琉璃珠构成的眼球,视野平滑地扫过。

是那些乘客。

那些模糊面孔的“人”。她们依旧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但此刻,她们整齐划一地抬起了手臂,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线操控着,用同样僵硬的幅度,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机械地鼓着掌。没有声音从他们模糊的五官中发出,只有那空洞的、如同木偶撞击般的拍手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完美。”

“真是…完美。”

“越来越像了…”

“完美的人偶…”

零星的、低沉而平板的话语,如同呓语般从几个乘客模糊的面孔下方飘了出来。语句破碎,毫无情感起伏,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时发出的摩擦声。

她们的“目光”空洞地聚焦在睦的身上,那模糊的面孔上,似乎…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近乎羡慕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深的空洞所取代。

完美的人偶?

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穿了睦空洞的内心。她猛地抬起头,那动作快得毫无征兆,完美得如同设计好的程序。琉璃珠的眼球死死地、穿透了车厢里那些鼓掌的乘客,穿透了摇曳的灯光,穿透了那层无形的屏障,牢牢地钉在了车厢的尽头——

那里,原本该是另一扇通往未知的车厢门的地方。

此刻,那里没有门。

只有一面巨大的、覆盖了整个车厢端壁的玻璃窗!

窗外,不再是永恒的、流动的墨汁般的黑暗。

是星空。

一片浩瀚无垠、冰冷死寂的宇宙深空。没有恒星的光芒,没有星云的色彩,只有无数冰冷、微小、散发着微弱惨白色光芒的星点,如同宇宙的尘埃,悬浮在绝对的虚空之中。那光芒微弱得无法照亮任何东西,反而更衬出宇宙本身的庞大、冰冷与永恒。

这景象本该带来震撼或恐惧,但在睦此刻那非人的视野中,它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几何图案般的精确与秩序。那些惨白的星点,排列组合得如同某种庞大机器内部的电路节点。

就在这冰冷死寂的宇宙背景前,在这扇巨大的观景窗的倒影里,睦清晰地看到了自己。

一个端坐在冰冷座椅上的、穿着繁复蕾丝衣裙的、精致绝伦的少女人偶。

白瓷般的肌肤毫无瑕疵,细腻光滑得反射着车厢内惨白的光线。绿色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绸缎,被梳理得一丝不苟,垂落在同样完美的肩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两枚晶莹剔透、流转着无机质冷光的琉璃珠。它们空洞地映照着窗外的宇宙尘埃,也映照着窗内这个静止的、完美的、毫无生命的形体。

这就是她。

这就是“完美”的终点。

一股冰冷彻骨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那刚刚筑起的空洞堤坝!不是恐惧,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底否定自身存在的荒谬感和虚无感!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尖叫,在疯狂地否认这具完美的躯壳就是“若叶睦”;另一半,却无比清晰地、冷酷地认知到,这就是现实!她被困在这具人偶的躯壳里,被困在这列行驶在冰冷宇宙中的电车里!

“啊——!”

一声凄厉、尖锐、完全不似人声的嘶鸣,猛地从睦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像是濒死的野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绝望和灵魂被撕裂的疯狂!它冲破了某种无形的禁锢,在死寂的车厢里尖啸回荡!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似乎触动了什么。那些机械鼓掌的乘客,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她们模糊的面孔微微转向睦,那空洞的注视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撕裂金属般的“吱嘎——”声再次响起!

电车又一次停靠!

车厢剧烈晃动,灯光疯狂闪烁。

门滑开。

深紫色的身影,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再次准时出现在门口。相同的微笑,相同的套装,相同的、令人作呕的完美。

“睦。”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假的惊讶和更多的得意,冰珠般滚落,

“看来新的‘部件’融合得不错?这声呐喊…很有力量。不过,”

她的笑容加深,红唇在惨白灯光下如同裂开的伤口,

“情绪还是太激烈了。真正的完美人偶,需要更彻底的‘宁静’。”

她迈步走来,高跟鞋的“咔、咔”声如同丧钟。

这一次,她的手中没有剪刀,没有镊子。

她拿着一个打开的、散发着浓郁甜腻香气的扁圆小盒。盒子里是某种暗红色的、粘稠得如同半凝固血液般的膏状物。另一只手上,则是一把细长、尖端极其锐利的银针。

“最后一步,我的乖女儿。”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温柔,

“让妈妈为你点上这‘朱唇’,再为你‘穿’上这最后的‘宁静之线’。一点点的…小小的痛楚,是必要的仪式。忍耐一下,很快…你就是妈妈最完美的‘作品’了。”

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睦那瓷器的脸庞,最终定格在那双毫无生气的琉璃珠眼睛上。

银针的尖端,在惨淡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点致命的寒芒。

就在那针尖即将触碰到睦那毫无血色的陶瓷唇瓣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却带着巨大力量的撞击声,猛地从车厢的侧面传来!整个车厢都为之剧烈一震!

不是停靠的晃动!是某种坚硬物体从外部狠狠砸在车壁上的巨响!

头顶原本就闪烁不定的荧光灯管瞬间爆出刺眼的火花,发出“噼啪”的炸裂声!几盏灯彻底熄灭,车厢陷入更深的、摇曳不定的昏暗。那些鼓掌的乘客,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和凝滞,她们模糊的面孔茫然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门口,那永远带着完美微笑的“母亲”,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那精准控制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完美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锐利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猛地射向被撞击的车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猛地劈开了睦灵魂深处那几乎凝固的绝望!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灼热的火光,骤然在她那琉璃珠眼球的最深处点燃!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狂暴的东西,反抗!不顾一切的反抗!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撕碎这完美的牢笼!

“呃…啊——!”

喉咙里爆发出压抑的、非人的嘶吼!不是源于声带,更像是这具人偶躯壳内部某种被强行禁锢的能量在咆哮!身体内部那些冰冷的陶瓷关节,在意志的狂暴驱动下,发出了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咯吱!嘎嘣!”

动了!

在这具被精心打造成完美静物、理论上应该完全由“母亲”操控的躯壳里,睦的意志如同失控的引擎,强行驱动了它!

她猛地从冰冷的座椅上站了起来!动作不再流畅精准,而是充满了生硬的、失控般的狂野!白瓷般的肌肤下,似乎有无形的电流在疯狂窜动!

她不再看向门口那惊疑的女人,而是猛地转过身!

目标,那面巨大映照着冰冷宇宙和她自身人偶倒影的观景窗!

“砰!”

第一步迈出!沉重的陶瓷脚掌狠狠砸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巨响!身体因这狂暴的力量而剧烈前倾、摇晃!

“拦住她!”

门口的女人终于从震惊中恢复,声音尖利刺耳,第一次失去了那掌控一切的从容,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狂怒!她指向睦。

那些僵硬的乘客如同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动作瞬间变得统一而迅猛!离睦最近的两个模糊身影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如同两具被扯动的提线木偶,僵硬却快速地扑向睦,张开双臂试图抱住她!

晚了!

“呃啊啊啊——!”睦嘶吼着,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无视抓向自己的手臂,无视那尖锐的银针,她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朝着那面巨大的玻璃窗,用尽所有的意志和这具人偶躯壳所能榨取的每一分蛮力,狠狠撞了过去!

不是逃跑!是毁灭!是向着那冰冷的星辰,向着那永恒的虚空,向着这囚禁她、改造她、试图彻底抹杀她的牢笼,发起一场同归于尽的冲锋!

“轰——!!!”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惊雷炸响!

整面巨大的观景窗在恐怖力量的冲击下,剧烈地向内凹陷!如同被重锤砸中的水面!无数蛛网般细密、尖锐的裂痕瞬间爬满了整个玻璃面!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咔嚓嚓”的呻吟!

巨大的反冲力将睦狠狠地弹了回来!她踉跄着,人偶的躯体在空中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向地面!白瓷般的手臂在撞击玻璃的瞬间被震裂,蛛网般的裂痕顺着肘部向上蔓延,露出下面更深层、闪烁着奇异金属光泽的暗色结构!

车厢内一片混乱。

灯光在剧烈的震荡中疯狂闪烁、熄灭。乘客们被巨大的震动冲击得东倒西歪,发出不成调的、混乱的呜咽。门口的女人脸色煞白,完美的面具彻底破碎,只剩下扭曲的惊怒,她死死地盯着那布满裂纹的观景窗,又猛地看向摔倒在地的睦,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亵渎的暴怒!

“你!竟敢…!”

女人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

睦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琉璃珠的眼球倒映着车厢顶部疯狂闪烁、即将彻底熄灭的灯光,也倒映着那布满蛛网裂痕的巨大窗户。她能感觉到手臂上裂痕蔓延带来的“碎裂感”,但这感觉却让她灵魂深处那反抗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不够!还没碎!

她挣扎着,用那布满裂痕的陶瓷手臂支撑着身体,试图再次站起。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的摩擦声。目光死死锁住那面布满裂痕的玻璃,那扇通往冰冷宇宙的窗!那是唯一的出口!唯一的可能!

就在她积蓄力量,准备发动第二次、更决绝的冲锋时——

“呵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质感,却又蕴含着一种近乎癫狂愉悦的笑声,在混乱的车厢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笑声并非来自门口暴怒的女人,也不是来自那些混乱的乘客。

笑声的源头,是那面布满蛛网裂痕的巨大观景窗。

准确地说,是玻璃窗上,睦刚刚撞击留下的、最中心那个巨大的凹陷处。

在那扭曲的、布满裂痕的玻璃倒影中,映照出的不再是冰冷的宇宙尘埃,也不是混乱的车厢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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