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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天空只泛着微弱的光亮；太阳的一小部分刚刚翻过地平线，被山峦遮挡住。一座座小山的上部的轮廓开始泛起金黄色的光晕，宣告寒冷漫长的黑夜的结束。

刚刚翻过两座小山的女孩背着大大的包裹，牵着硕大的马匹，一人一马颠颠簸簸地进入被山峦围绕的一片相对平旷的草原。尽管已经研读了很多遍地图，并且大约一周前还途经此地，但未满十岁的少女身处于几乎完全陌生的深山之中，仅靠日出和高低不同的山峦判断方向，还是有些勉强。方位的踌躇，彻骨的寒气，远处飘来的腐败的臭味不断侵袭着她的意志。

“哈——！”赫雅长舒了一口气，卸下包裹跪在地上翻出地图，反复核对上面的标注，时不时警惕地环视周围。

忽然，远方传来了粗蛮的咒骂声，混杂着惊慌的女孩哭声。听上去女孩的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可能还要小一些。赫雅赶紧收起地图，踩上马镫轻盈地跃上马匹。

“去你妈的，滚开！”

“咔——！咔咔！”

伴随着骂声与哭声的，是一种极为嘶哑、难听的，仅靠着喉咙的振动产生出的类似低吼的声音。（肯定是有人被怪物或者野兽袭击了！）

确信有人遭遇危险，赫雅拔出腰间的长剑，朝咒骂声传来的方向催促马匹径直飞驰而去。

很快，一个高举着女孩儿的成年男性便进入视野。两人四周是无数的士兵尸体，有的已腐烂到面目全非。这里正是一周前两军交战之地。赫雅的哥哥，伊利珀斯王国的第三王子所带领的军队在此遭受伏击，退入深山之中。现在这里已不见两军踪影，只剩一片数不尽的尸体。

“滚开！”男性高举着女儿，大骂着踢向一只扑来的怪物。一只被踢翻，身后马上又扑来另一只。这些怪物看上去像褪了毛的猴子，皮肤又丑又皱，身上附着着泛黑粘稠的血渍，散发着比腐烂尸体更令人作呕的恶臭；它们长着空洞的双眼与又粗又尖的利齿。虽然体型不大，却成群结队，把男子围在中间，配合默契如同狼群。

尽管暴怒的男子举着小女儿又踢又撞，但这些怪物没完没了。很快，没有军事训练经验的男子身上便布满了爪痕与咬痕，体力急速耗尽。危急之际，身旁轰然作响，一道蓝光伴随着噼啪炸裂声击中其中一只怪物的侧腹。怪物应声倒地，被击中的部位瞬间焦黑炭化，皮肉翻卷间腾起刺鼻青烟，泛起难闻的烧焦味，痛苦地挣扎起来。

怪物、被围困的父女全都吃惊地停顿下来，望向蓝光的来源。紧接着第二道光芒飞射而至，击中另一只怪物。两人终于意识到，这道蓝光是一道威力十足的闪电。闪电的来源是不远处骑马飞驰而来的少女。随后，第三道、第四道闪电也精准无比地击中其他怪物。眼见不到五秒就有四只怪物倒下，剩下的发出难听的嘶吼，抛下父女向相反方向逃窜而去。

当赫雅勒马停驻时，剩下的怪物正哀嚎着窜入树林不见踪影。因为夜行了一晚的山路，又消耗了大量的魔力，赫雅已经疲惫不堪，双眼已经沉重的快要睁不开了。

“你们在这干什么？”赫雅一边小心翼翼地，艰难地翻下马，一边庆幸没有到需要持剑肉搏的地步，一边有气无力地询问道。

“哈——！”身心俱疲的男子放下小女儿，长舒一口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我们，哈，哈......我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搜出什么吃的，或者能卖钱的东西，没想到，谢谢你啊魔法师小姐......”，刚刚经历恶战的男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回答赫雅的问题。

“你们居然在死人身上找东西？这里没人清扫过，你们是想染上瘟疫，还是想被怪物吃掉。算了，离开这里优先，这里又是阿蒙帝国的巡逻兵，又是怪物的。”

“不来这里也是饿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好了别说了，先离开这里吧。让你的女儿坐马吧。我是伊尔，你叫什么？”赫雅一边强拉着小女孩走向马匹，一边询问

“谢谢你救了我们，伊尔小姐，我叫夏尔，我......我没骑过马，还是走着吧。”

“放心吧它很稳的，你抓好别在上面乱动就行。”

走到马边，赫雅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别动，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说着，赫雅的手指勾住夏尔破烂的裤脚，一寸寸检查她瘦骨嶙峋的小腿，又掀开手臂的袖口仔细检查了胳膊。名叫夏尔的小女孩不仅身上脏兮兮的，而且瘦得几乎没什么脂肪了。好在没发现任何伤口。待夏尔骑上马，赫雅从包裹里拿出一小张干巴巴的面饼，递给她：“这个给你，慢慢吃吧。注意抓着油纸，手别碰到饼。”

“谢谢你，谢谢！”

赫雅走向正用力撑着身子站起来的男子——夏尔的父亲。他看上去就不妙的多了，腰部以下几乎到处都是咬痕和抓痕。不过好在刚刚的那些怪物主要以尸体为食，爪牙没有那么锋利，不至于撕扯下几块肉下来。

“你们认识去前卫堡的路吗？我正要去那儿，但对这里不熟。只要能到那儿，我就能给你们弄到吃的。”赫雅一边询问，一边拿出另一块干面饼。这种失去水分的饼虽没什么口感，却极耐储存，绝对利于充饥。

“谢谢你小姑娘。我认识那里，让我带你去吧。你叫我威斯就行。”男子双手接过干饼，回应道。赫雅虽然年纪很小，且走了一整夜的路身上同样脏兮兮的，但言谈举止却很强势，容貌非凡的精致，并且还牵着马匹，即使是没有见识的人也能看出她的身份至少不是什么平民了。

名为威斯的男性走在前面领路，赫雅扶着夏尔的大腿，三人一马跌跌撞撞，走出了之前的战场。歇歇停停翻过了两座小山。万幸这一路上没有再遇到怪物，也没有敌人的哨兵。

赫雅坐在一颗树下，借助这傍晚仅剩下的一点阳光，仔细地审视着地图。“唉~要一两天啊。”赫雅强撑着沉重的眼皮，败仗的带来的顿挫感像铅块般压在心头，想到哥哥还在等自己搬救兵回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抱紧双腿。

“伊尔小姐，看你相貌，举止都不一般，应该不是普通人吧，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是跟哥哥出来的，走散了。”赫雅虽然没有说谎，不过却简化了极大部分的内容。“比起这个你们呢？”

“我们住在前卫堡。本来跟着商队在前卫堡，霍尔城附近的几座城市间之间做生意，但最近几年连年打仗，那没用的老三王子打一仗输一仗，靠边的几个城池没了，前卫堡和霍尔城一下子成了边界。现在四处又闹土匪，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甚至连吃穿都成了问题。这几周我带着女儿，打算从前卫堡搬到靠内的地方去找找亲戚。”男子看了看把赫雅的包裹当作枕头，把赫雅的外衣当作被子熟睡的女儿，长舒了口气。

“那你们怎么走这种地方？”

“没办法啊，虽然难走，但这是最近的路了。本来想着出了山，先在附近的城市讨些吃的，然后一路到亲戚那里。”

“这样啊，抱歉让你们折返回来了。但是只要能回到前卫堡，我会安排提供帮助的。如果你愿意让你的女儿跟着我，我至少能保证她的生活。”

“真，真的么，请问您是？”

“可是，”赫雅欲言又止，打断了威斯的话，看了看男子身上的伤口。这些伤口虽然出血量不大，但是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并且还在逐渐溃烂。

听到赫雅能帮助女儿，威斯心里一热，但随即感到一丝异样。赫雅保证能帮助夏尔，却对自己只字未提，还不时瞥向自己的伤口。“可是”二字立刻让他明白了。这一天下来，威斯开始头痛，甚至恶心，下肢也在一点点失去力量。原本以为是疲劳所致，但看到逐渐恶化的伤口，他对自己的结局已猜到了几分。

“今天的那些怪物，军队里管它们叫死猴子。通常食用尸体，遇到活物的话也会主动攻击。被它们咬伤的话，就算及时找到医生，也基本没救。”

“......”

“抱歉。”

“唉~！”男子无言以对。确认自己命不久矣，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焦急地抓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请您，帮帮我的女儿吧，”一阵恍惚后，他重重叹了口气，终于挤出这句话。

“嗯，只要能出去。不管是让她留在我身边也让我照顾她也好，把她送到你们亲戚那里也好。”

“那些亲戚其实她也没见过，我最后见到他们也是女儿出生前了，能不能真的找得到都不好说。这位，殿下？看得出来您很善良，又是富人家，能不能，帮帮我的女儿？”

“我懂你的意思了，那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吧。”

“谢谢您。”威斯有气无力的回应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过，男人当然不知道，赫雅并不仅仅是出于善意以及带路的目的帮助这两人。其实就算威斯请求把女儿交给自己的亲戚，赫雅也没有打算照做。

待威斯也入睡后，赫雅蹑手蹑脚走到夏尔身边，侧身躺下。若是星光在明亮一些，应该还能看到她双颊的微微红晕。赫雅一边在星星的微光下端详着夏尔的睡姿，用自己的右手十指相扣式地握住夏尔右手的手背，然后轻轻地吻了下熟睡中的女孩儿的脸颊。（好可爱啊，如果好好洗个澡，恢复正常的体重，打扮一下的话，应该和妮凡有得比吧。）不过，她的父亲就躺在附近，自己也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体力了，虽然心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冲动，也只好暂时搁置一下了。

“风子，上半夜交给你了，下半夜我会守的，月亮过半就叫我起来。”赫雅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马匹，轻声说道。尽管同样疲惫，但这只白色的骏马还是用力的上下摆了摆脑袋。得到回应后，赫雅搂住夏尔，丝毫不介意她身上些许的异味（毕竟现在的赫雅也不比夏尔干净多少），也缓缓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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