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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吹雪(1~8)

小说: 2025-09-09 11:34 5hhhhh 5790 ℃

《苗吹雪》

糯米NOMY

第一节 · 雪中刀

夜,冷得像一把沉静的刀。

雪,无声落下,铺了整座山驿。

白晨萱倚在废驿残墙下,手边一坛烈酒,肩头积雪未拂。她穿着惯常的白衣,右臂缠着旧绷带,腹部裸露着,皮肤在雪光下近乎苍白,如雪雕玉塑。

她已坐了许久,酒也饮得差不多。雪夜安静得过分,连夜枭都不敢出声。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嗓音嘶哑,像旧歌一阙:“都藏得真紧。喝够了吗?”

话音落下,雪地上泛起数道微颤的足音。

风起,一袭黑影率先现身,其后是三人。皆戴斗笠蒙面,身手矫健,步步逼近。

白晨萱不惊,反而将酒坛放下,缓缓起身:“没人教你们,偷袭前别让雪动得这么响?”

她往后一步,赤足踏雪,身影轻得几乎不留痕。右手握住背后“吹雪”刀柄,刀尚未出鞘,杀气已起。

四人不语,领头那人却忽然抬手,摘下斗笠。

那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被半面黑纱遮住,只露出一截下颌,却系着一枚玉饰——翠色流苏,鸾尾形制。

白晨萱的瞳孔猛然收紧。

那是娘亲当年遗落的饰物。

她记得极清楚——七岁那年,娘亲在雪中倒下,怀里护着她,手中便攥着这枚玉饰,血洇过流苏,像风中燃起的碎火。

脑中一声“咚”,像有什么封印被撕裂。

那一瞬,记忆猛地涌来,像雪崩般砸进脑海:

——“晨萱,逃……别回头……”

——“他们,不许你姓白……”

——“吹雪,是给你杀仇的……”

白晨萱脸色一白,心口骤然剧痛,手中刀一抖,竟未稳住!

“吹雪”脱手,落在雪地!

领头黑影明显一怔,但身手极快,脚尖一点,竟反将那柄苗刀挑起,稳稳握在手中。

雪色映刀,映出他一双冰冷眼眸。

那眼神,却极像那年——

杀她娘的人。

白晨萱想退,却已来不及。

对方突地欺身上前,苗刀直刺——

她看清了,那刀锋角度精准、无偏无斜,直直刺进她裸露的小腹——从肚脐处,寸寸贯穿腰腹!

刀入体的瞬间,她瞪大眼,仿佛能听见自己内腑绷断的声响。

一口热血直涌上喉,她却没吐,只是低头,看那熟悉的刀锋,从她腹部穿出半寸,刀身上刻着“吹雪”二字,带着她的姓、她的命。

“你是谁……!”她咬牙,声音颤如风雪。

黑影不答,猛地抽刀,血热洒地,落在雪上,如墨泼宣纸。

白晨萱退了半步,脚下一软,跪倒在雪中。

她的发披散下来,高马尾散乱如雪后的野草;她的肚腹鲜血淋漓,映着白衣,艳如残梅。

那黑影却没有补刀。

他只是盯了她许久,忽然转身掠入夜色。

风吹起他衣袂,玉饰晃了晃,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白晨萱没有再撑起身体。

她只低头,捂着伤口,血从指缝淌下,染透了掌心。

“你不是她……”她喃喃,“可你……有她的玉……”

夜雪凄冷,天地无声。

她的“吹雪”,再一次尝到了她的血。

她想笑,却只咳出一口血。

她倒下了,雪轻轻盖住她腰间的伤口,仿佛想遮住这一次屈辱的败北。

她最后看到的,是那枚玉饰的轮廓,模糊地晃在夜色中,像是命的一部分……还未归来。

第二节 · 雪里梦

梦在雪中浮沉。

她仿佛又看见了年少时的山林,雾气氤氲,娘亲的影子若隐若现,在树影间轻唤她的名字:“晨萱……晨萱,别走丢了。”

她循着声音奔跑,却发现雪越积越深,脚下寸步难行,娘的声音却在一寸寸远离,最后像水珠滴落进冰面,只剩一圈涟漪。

骤然惊醒。

天地并未如梦中那般洁白刺眼,反而是一片昏暗。

白晨萱睁眼,视野里是低矮的木屋梁柱与跳动的火光。她躺在一张窄木榻上,腹部火辣辣地痛,似有千针万刺。

她尝试起身,一阵剧烈的牵扯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伤口还没好。”

一个温柔却不失清亮的少女嗓音传来。

她转头,只见一名少女正背着光走进来,怀里抱着几束新采的药草。少女身量纤巧,步伐灵巧,穿着轻薄短襦与洗得泛白的旧裙,腰身裸露,肚腹细瘦光洁,仿佛不知寒冷为何物。

少女放下药草,快步走来:“你终于醒了。你伤得太重,差点就……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白晨萱看着她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命归黄泉了呢。”少女松了口气,笑道,“我叫南枝,在这山上住惯了,雪天采药的时候,刚好遇见你昏倒在林子里,血流了一地。要不是你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刀,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倒霉的山客。”

“刀。”白晨萱轻声重复。

南枝指向一旁:“就在那儿。我帮你拿回来的,可沉死我了。”

白晨萱艰难地转头,看见自己的苗刀“吹雪”靠在墙角,刀鞘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痕与血斑。

她咬牙撑起身,手臂发力,勉强坐起。

“你真倔……”南枝皱眉,却没阻止,只默默把一小垫放在她背后。

白晨萱取过“吹雪”,缓缓拔出。

她的心,在那一刻冷了半寸。

刀身,在她腹部受伤的那段,竟已断裂。

断口不锋,不钝,像是从内部受了重创,一圈圈血色裂纹从破口延伸开来,宛如冰面在阳光下绽开的伤痕。

她定定地看着那断处,心口有种莫名的寒意,自胸腔扩散至指尖。

“它断了。”她喃喃自语。

“很重要吗?”南枝坐在她对面,小心地查看她的气色。

白晨萱没答,只是抬手,缓缓抚过那断裂的钢。

这把苗刀,从她懂事起就随在身边,是她娘留给她的物,是她一路走杀、一步步成为江湖影名的凭依。

它饮过多少人的血,却从不屈、不破。

如今,沾了她自己的血,却碎了。

她忽然感到一种诡异的羞辱与悲哀交织——

像是被整个过去背叛。

“我从没想过它会断。”她轻声说。

南枝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沉重,却并不懂其中情由。

“说不定是你血里有毒?”她试探着说了一句,又自己笑起来,“开玩笑的,别生气。”

白晨萱没有回应,只垂下眼,像是陷入更深的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南枝轻声问。

“白晨萱。”

“嗯……”南枝认真地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几秒,又悄悄扫过她身上的伤带与隐隐露出的肌肤。

“你是个美人。”她忽然笑说。

白晨萱抬眼看她,眸光像雪。

南枝却不惧,眨了下眼,“但你皱着眉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可爱。”

白晨萱没作声,只是微不可察地偏开了视线。

她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而“吹雪”静静地躺在膝上,像是一个死去的老朋友。

屋外雪未停,炉火未灭。

她忽然有些看不清自己往后的路。

第三节 · 雪化灯

清晨未至,窗棂透着幽蓝。

炉火已熄,屋里逐渐冷下来。

白晨萱坐在床边,指尖轻抚着断裂的刀身,一言不发。夜的沉静里,她的神情沉得像水底的石。

南枝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你打算去哪?”她终于问。

白晨萱答得很轻:“京城。”

“现在?”南枝微微皱眉,“你连绷带都还没换。”

她没再劝,只走过去,蹲下帮她绑紧靴带。那一瞬间,南枝垂下眼帘,乌发滑落额前,露出腰线与肚脐上的一颗浅痣,皮肤在火光熄灭的清晨里像白玉。

“你不怕死?”她低声问。

白晨萱声音淡如风:“我怕刀断。”

南枝没说话。

她知道自己劝不动眼前这个人。她第一次见到白晨萱那双眼睛时,就知道这是一个曾无数次在死地走过来的人——倔、静、也冷。她们之间不曾有多深的情分,可她还是轻声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

白晨萱转头看她,眼底没什么情绪。

南枝却笑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腰:“我力气不小,药也懂些,路上若你又昏倒,可没人背你。”

白晨萱垂眸,没有说话,却没有拒绝。

出发前,南枝去屋后采了一束干艾,带上几帖草药,又把随身的行囊塞得鼓鼓囊囊。

白晨萱换上了外袍,却仍掩不住那道从腹侧蜿蜒至后腰的伤,步履间带着不可忽视的克制。她将断刀“吹雪”绑回腰后,像是把一段断裂的命,重新背在了身上。

风雪未化,道路凛冽。

南枝紧随其后,轻声问:“你去京城,是为了找谁?”

白晨萱略顿:“……一个故人。”

“男的女的?”

白晨萱:“女的。”

南枝笑起来:“长得漂亮?”

“丑。”白晨萱淡淡道。

柳焰。

她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那个在京城边缘开了一家兵器铺、却打得一手火红长钩的女人。

柳焰向来张扬,衣着大胆,长裙高开衩、腰腹尽露,夏日时常赤足上阵,一副不怕人看的样子。她爱笑,嗓音明亮,总喜欢当众揽她肩说话,把“晨萱”两个字叫得格外长情又轻浮。

“你怎么还不笑?”

“你是不是心里想我,却不敢说?”

那时的白晨萱总是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可她没有推开柳焰。

——不推开,就是默认。

“她会帮你修刀吗?”南枝问。

“会。”白晨萱说得笃定,“她喜欢我。”

“那你呢?”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南枝一眼。风拂起高马尾,她站在雪原尽头,雪光中眉眼淡冷,如旧雪沉冰。

她低声答:

“我现在只想修好刀。”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雪道。

京城路远,风霜难测。

命运尚未回应她为何让刀碎,却已推着她再次出发。

第四节 · 焰火如你

京城外围的雪比山中要淡些,街道早已被人踏得平滑。

熙攘初动的午后,风翻起街角一张破旧的布招——“焰工房”。

南枝站在门口,嗅到一丝铁与火混合的气息。

她抬头张望,不见生意,却听见屋里传出“当当当”的锻打声,还有女子爽朗的笑。

白晨萱没有停步,径直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杂乱,墙上挂满各种怪异兵器:长钩、软索、双环、断戟,甚至还有一对看不出用途的骨刃。正中那人,穿得极少,一件短襦半敞,腰部大片光洁的肌肤在炉光下泛着暖意,左腿高叉至臀,坐姿随意大胆,像火焰中舒展的蛇。

她听见门响,抬头一看,眼中瞬间亮起几分熟意:“哟——”她放下手中赤铁,笑得张扬,“这不是我们家的冷美人?”

白晨萱站在门口,额前鬓发被风雪吹得微湿,身后南枝怯生生地躲着不敢多看。

“焰。”她只说了一字。

柳焰却已快步迎上来,热情得像扑火的蝶,一把抓住她肩头,眼睛却瞬间收紧——

她看见了。

那道从白晨萱小腹蜿蜒至后腰的伤口和残破的肚脐,虽被衣襟半掩,但她太熟悉那具身体的线条,哪怕破绽再细微,她都一眼看出不同。

“谁干的。”

她声音低了下来,不似方才嬉笑,仿佛一盆冷水泼进烈焰。

白晨萱未答。

柳焰缓缓伸手,似是不敢直接触碰那片受伤的肌肤,只隔着衣料轻轻按住她的腰侧。她的指尖微颤,仿佛连空气都怕碰痛了她。

“贯穿了?”她声音发紧。

白晨萱点头。

柳焰闭了闭眼,再睁时,眼里不见怒火,只剩沉默。

她靠近了一步,低头几乎贴在白晨萱腹前,呼吸喷在她肌肤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我最舍不得你受伤的地方。”

白晨萱皱眉:“别开玩笑。”

“我不是。”柳焰笑了笑,却笑得苦,“你一刀刀捅别人,我都忍着没劝你停。但你这回,让自己给人捅了,还捅在这里……”

她收住话语,声音发涩,指尖终于停在那道隐隐透红的伤痕上。

“晨萱,我心疼。”

空气短暂地凝滞了数息。

南枝站在门边,像个局外人。她默默观察着两个女人之间那种不言而喻的熟稔、牵连与未说出的情绪。

她忽然意识到,白晨萱的冷漠并非无情。只是她太习惯用沉默替代回应,把情感都关进自己身体里,连痛都藏得漂亮。

柳焰终究退后一步,轻声问:“你来找我,是为了修刀?”

白晨萱取下背后的“吹雪”,递出那把断裂的苗刀:“它断了。”

柳焰接过,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普通的破损。”她低声说,“它像是被某种……内力反噬,或者,你的血,有问题。”

白晨萱没出声,只垂眼看着那把曾伴随她十年的兵器静静地躺在柳焰掌中,像是看着一个将死的亲人。

“我会尽力修它。”柳焰将刀抱入怀中,笑意重新浮回唇角,“但你要陪我吃顿饭。”

白晨萱看她一眼:“你想吃什么?”

柳焰轻笑:“我想看你吃。”

雪落在屋檐下,冷得安静。

而火光中的焰工房,仿佛藏了一整个旧梦。

有些话不说出来,就会被时间一点点碾碎。

有些人,即使总是冷漠,也终究还是会回到你面前,伤痕累累,带着断掉的刀。

第五节 · 旧火

夜色沉落,炉火温吞。京城东南隅的“焰工房”静得只余火光跳动的声响。

白晨萱靠在屋角,双目紧闭,呼吸渐稳。伤口尚未愈合,却因药力与疲惫,终于入睡。她的腹部缠着绷带,胸腹之间起伏微弱,似是终于放下了这些年从未卸下的警觉。

南枝坐在不远处,手中捧着一杯温茶,不安地望着她,眼中藏着一点怯懦和探寻。

铁砧前,柳焰正修着那柄断裂的“吹雪”。她的动作精准而轻巧,火星在她掌下跃动,炉光映在她裸露的腰腹和侧腿上,线条流畅得像一枚雕刻的赤金火纹。

“她……一直这样冷着脸吗?”南枝低声问。

“她不是冷,是怕。”柳焰轻轻一笑,手中不停,“怕一情动,就会被命运牵死。”

南枝侧头望向她,不解。

柳焰忽然放下手中锤子,转过身来。她将系在腰间的绸带解开,缓缓褪开短襦的下摆。

南枝还未来得及惊讶,目光便已定格。

在柳焰肚脐正中,一道旧疤安静横卧,仿佛被岁月烧过的痕。伤口极深,正中穿透,肌理向内凹陷,像曾有异物硬生生贯穿腹腔。若当年刀再重一些,只怕脏腑俱碎。

南枝怔住了:“……这是?”

“是她那年要命时,我替她接下的一刀。”

柳焰轻声道,手指在那道疤上停了一瞬,像抚摸一段久远的回忆。

“我没问她值不值得,她也从不肯提。”

“那年她刚从南蛮回来,身上带着血腥味,还有杀气。我没问是谁要她命,只知道,她不能死。”

南枝喉头微动:“你……为什么愿意?”

柳焰重新束好腰带,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却不似先前那样轻浮,而是沉静如火堆底部的一抹暗红。

“你知道她倒在雪里时什么样子吗?”

“她的肚脐正中被捅穿,血止不住地流。她没有哭,也没有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么安静地躺着,像一只失去声音的兽。”

“可我看到那口子,心就碎了。”

火光在她眼中摇晃,折射出一点无法说出口的东西。是疼,是执念,是那种长年累月之后仍旧愿意再次赴死的执着。

“她不是不知道我救过她,只是她不敢还情。”

柳焰转身继续修刀,手中重新响起“当当当”的声响。声音沉稳而克制,就如同她多年未曾开口的情话。

而那一边,白晨萱在梦中翻了个身,手下意识地搭在腹部,指尖恰好覆上那道尚未愈合的创口。

她不知道身边人正述说着一段旧伤,

也不知道,有人至今还把那一刀,视作他们之间的“印记”。

第六节 · 烟脐半晕

清晨尚未启程,焰工房内仍留着昨夜的余温。

白晨萱缓缓醒来时,屋内已安静得只剩火炉轻响。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一旁伏案打盹的身影——柳焰侧身而坐,长发披散,露出半边肩背与小腹,衣襟松垮。她怀中紧抱着那柄尚未完全修复的“吹雪”。

晨光斜照,窗纸上映出她微微起伏的胸腹与睡容,安然得不像那个常调笑世人的女子。

白晨萱微怔了一瞬,忽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暖意,从腹中残痛处缓缓浮起。

她轻轻起身,跪坐在一旁,目光不自觉落在柳焰裸露的腰腹上。那道贯穿肚脐的旧伤此刻在晨光中清晰可见——隐约泛红,深刻、沉静,如同某种私密誓言,镌刻在她最柔软的地方。

她抬手,指尖几乎触碰到那伤疤,却在即将接触时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

“舍不得看?”柳焰睁开眼,眼神懒懒,却带着一丝了然,“这伤不美,你别看了。”

“我不是看伤。”白晨萱语气淡淡,却未收手。

柳焰挑了挑眉,忽然轻笑出声,顺势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半拉过来:“哦?那你看我哪儿?”

白晨萱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她肚脐之上,恰是那伤疤的起点。那一刀,是她欠的命。

沉默良久,她忽然低声说:“……你还疼吗?”

这句话一出口,柳焰眼中光色微变,笑意收敛,望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现在不疼了。”她柔声回答,“你在我眼前,我就不疼。”

气氛骤然沉静,火炉轻响如微雨。

柳焰忽而凑近了些,声音低哑而温柔:“那你疼吗,晨萱?你肚脐那伤……我看得心都碎了。”

白晨萱没答。她只垂眸,一寸一寸将手收回,轻声说:“……不疼了。”

那一刻,柳焰轻轻勾起唇角。她知道,这不只是对白晨萱腹上的刀痕。

她向来不求回应,但白晨萱终于动了,哪怕只是一寸。

晨光渐暖,南枝在门外踱步,不敢打扰。她听不清屋里的声音,却感觉那一夜之后,屋内多了种柔软的温度。

也许,那是情。

也许,是旧火复燃。

但她知道,她跟着她们的旅程,也许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草药和陪伴了。

远处宫钟响起三声。

风,终于将旧夜吹尽。

第七节 · 不随行

第三日,风雪初歇,天未亮时,焰工房的炉火已熄。

“吹雪”静静卧在案上,雪白如昔,断口早已无痕,刀锋如初,寒意内敛。

柳焰用最后一缕指力打磨刀脊,手法轻柔,却带着极深的熟稔与珍重。她将刀放入白晨萱掌心,目光贴着她的面孔,轻声道:

“它比以前更锋利。你小心些,别再叫它沾你的血了。”

白晨萱看着手中的刀,没有立刻接话。那苗刀如雪中初月,寂冷而皎洁,静静横在掌中,仿佛也记得它曾穿过她的腹,流过她的命。

“你跟我们走。”她忽然开口,语气不轻,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认真。

柳焰怔了怔。

“去京城。”白晨萱不再遮掩,“有人要我命,我要查出是谁。还有我娘留给我的玉佩,那是我唯一的线索。”

“我记得你曾说过,”她低头看着“吹雪”,“只要我愿意开口,你随时都在。”

柳焰看着她,眸光温柔了下去。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上前一步,伸手帮她理了理披风,将白晨萱的发尾一缕缕拢到肩后。她指尖触碰着晨萱的发,手势极缓,仿佛在触碰一朵风中未开的花。

“晨萱,”她轻声说,“你终于愿意开口了,可我这次……不能走。”

白晨萱神色微滞:“为何?”

柳焰笑了笑,却没有解释:“焰工房刚收了两单刀活,没人打,我走不开。”

“你撒谎。”

“嗯。”她很轻地承认,“可我还是不走。”

白晨萱没有再问。她转身收好刀,动作平静如常,只在临出门时,忽然轻声道:

“等我回来。”

她没有回头,风从她脚下带起披风一角,刀在身后,雪未化,寒意正盛。

南枝已等在门外,身背草药,仍旧那身短袄束衣,露出平坦腹部,脚下站得笔直。

她望着白晨萱,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心:“柳姑娘不和我们一起吗?”

“她留下。”白晨萱语气温和了些,目光从南枝脸上扫过,落在她肩上的细雪,“你冷吗?”

南枝一怔,随即摇头:“不冷。我……我陪你。”

白晨萱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却替她拉了拉披风一角,动作简短却自然。

“你不会觉得……我跟着,是累赘吗?”南枝低声问。

白晨萱走出两步,脚下雪地轻响,回头望她一眼。

“若是累赘,也救不了我。”

她语气仍淡,却在冷意中透出一丝让人安心的笃定。

她们并肩而行,一人雪衣持刀,一人草篓药香。

日光透出,照在她们身后拉长的影子上。白晨萱低头望着“吹雪”,目光不再迷惘。

那把曾贯穿她腹的刀,如今重新归于她掌中;

那段埋在记忆里的过往,终将被她一寸寸揭开。

她要找到那晚的黑影,找到那枚失踪多年的母亲玉佩。

若真相太深,她便一刀一刀斩开;

若情义太重,她便一滴一滴偿还。

而焰工房内,柳焰独自坐在炉前,掌中握着一枚断裂的玉环——上头刻着“萱”字一笔,早已磨旧。

她轻轻摩挲那字,微笑着低语:“傻丫头,别让我再替你挡第二刀。”

第八节 · 无声之虫

夜色初浓,客栈小楼中,白晨萱正倚在窗下擦刀。

“吹雪”已复原如初,横卧在膝上,反射着烛火温光。她指节微紧,每一次摩挲,都像是在抚慰刀锋中的旧梦。

南枝轻声走入房内,裹着披风,背上空空。

“药材有些缺,我去附近再看看。”她声音轻快,神情却带着些刻意掩饰的愧疚,“你早些歇着,不必等我。”

白晨萱微微点头:“别走远。”

月光冷淡,巷口昏黄灯火摇曳,映着南枝单薄的身影。

她行至东街一带,街铺稀落,方才停步,却忽觉背后冷风一卷——尚未来得及回头,一只手便罩上她口鼻!

“唔……唔!”

她猛然挣扎,手中药包散落一地。那幽香诡异,入喉如冰,意识开始模糊,她拼尽力气咬破唇,竭力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叫喊:

“白……晨……萱!”

喊声刚落,便彻底昏迷,被拖入街边暗巷中。

昏暗小巷内,两道黑影立于雪影之后。斗笠低垂,看不清面容。

“她叫白晨萱?”其中一人沉声开口,嗓音嘶哑如老木裂缝。

另一人轻笑:“倒是意外收获。”

“本想抓来做个实验体,既然牵涉白晨萱,就改计划吧。”

“留不得人证。杀了?”

“蠢材。”嘶哑声音冷冷一斥,“放她回去。我们要她身边多一只眼。”

他从袖中缓缓取出一个黑漆漆的木匣,打开时,一只细若蚕丝、薄如羽翼的银色虫蛊静卧其中,微微蠕动,如同活雪。

“‘听雪蛊’,入脐可控神智,昼伏夜行,专供长驱内察。”

“她身上无修为,刚刚好。”

两人将南枝衣袍自腰间向上揭起,露出她平坦柔白的小腹,肚脐微凹,仍随着细弱呼吸微微起伏。

“在这里。”他低声道,指尖点向她脐中。

银蛊被小心拾起,如一滴雪落,贴附其上——忽而收拢成细线般的形体,钻入那深凹的脐眼之中!

刹那间,南枝全身微颤,一股极细的血丝从脐边渗出,沿腹蜿蜒,如一朵正在盛开的雪色梅花,妖异而悄然。

蛊虫入体,如针似刃。哪怕昏迷中,南枝仍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她……会记得吗?”另一个人迟疑。

“听雪蛊吞记三魂,锁七魄,一夜之间,她会忘了所有事。”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谁,只会记得该守谁。”

“白晨萱。”

黑影将南枝重新披好衣物,藏住腹中微不可查的银痕。

“把她送回去。她现在,是我们的眼。”

客栈门“吱呀”一声轻响。

白晨萱正坐于榻前,骤然起身,手已握上刀柄,却在看到门口人影那一刻,动作微顿。

南枝回来了。

她身影歪歪斜斜,眼中却再无那份灵动与清澈,只剩木然与迷茫。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却空洞得像纸上画的。

“药……药买到了。”

她语调平稳,眼神却无法聚焦在白晨萱身上。

白晨萱一瞬便察觉出了异样——那不是疲惫,也不是风寒,而是某种灵魂上的空虚。

她一步走近,将她扶住,伸手轻抚她额角,又拉开她的披风,隐隐注意到她腹部下方衣裳有一道未干的血痕。

她眉心微蹙,却没有发问。

只轻声道:“晚了。以后别一个人出去。”

南枝轻轻“嗯”了一声,木讷地点头。

她甚至忘了,她曾在雪地中亲手背回一个濒死的女人。

也忘了,自己曾说过“我陪你”的声音,是真心的承诺。

她只记得,她现在身边的这位白衣女子——似乎就是她该跟随的人。

而那银色的“听雪蛊”,正悄无声息地伏在她肚脐深处,缓缓舒展触须,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向着黑暗中那一端传递她的呼吸与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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