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睡了整整一上午，昨晚折腾的太厉害了。

　　三春被霜儿搀扶着，脚步虚浮地下楼去洁身。远远地，她看见柳长烟正站在门口，亲自为一位大人送行。

　　沈砚临上马车前，还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恰好与三春对上。他微微颔首，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后才登车离去。

　　柳长烟转身，一眼就瞧见了被霜儿半扶半抱的三春。他走近几步，随手抛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三春费力抬手接住，掌心一沉——这分量，远超过她这昨晚的身价。

　　​​“谢老板。”​​ 三春声音还有些哑，却已经恢复了几分平日的从容。

　　（明天带丫头们去吃顿好的……）她捏了捏钱袋，心里盘算着。

　　柳长烟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淡淡道：​​“你应得的。”​​

　　他顿了顿，难得夸了一句：​​“现在的你，倒是懂事多了。”​​

　　三春轻哼一声，懒得反驳。

　　柳长烟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好好休息。”​​

　　三春看着他的背影，又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忽然觉得——

　　​​这醉仙楼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夜深了，醉仙楼渐渐安静下来。

　　三春早早躺下，闭目养神。明日要带那三个丫头出门，得养足精神才行。

　　隔壁传来细微的动静——霜儿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今晚又没接到客人。

　　霜儿已经在柳长烟的坚持下和她分房睡了，而且他还让霜儿重新接客，为此她又和柳长烟大吵了一架，但是她终究知道自己护不了霜儿一生，最后选择妥协，但必须由他亲自筛选客人并由三春过目。

　　三春知道，每次柳长烟筛选客人时，霜儿都会躲在远处偷偷看着。每当柳长烟的笔尖在她的名字旁停顿，霜儿眼里就会闪过一丝期待；可当那支笔最终划去客人的名字时，她的小脸便会瞬间垮下来，失落地咬着唇离开。

　　（这丫头……）三春无奈地摇摇头。

　　正想着，隔壁忽然传来几声软糯的轻哼，像是小猫在撒娇。三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前几日她给了霜儿一些器楔，教她如何自己舒缓情欲。

　　听这声音，倒不似从前那般难受了，反而带着几分愉悦的颤意。

　　三春唇角微扬，翻了个身，安心合上眼。

　　​​——至少今夜，霜儿不必再委屈自己强忍了。​​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洒在醉仙楼的屋檐上，温柔地笼罩着每一个未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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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三春便换了一身素雅的蓝绿色襦裙，乌发松松挽起，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她眉目间自带三分傲气，这般打扮下来，倒真像哪家清贵的闺秀。

　　她轻手轻脚地下楼，趁着三个丫头还在用早膳，径直去了柳长烟的书房。

　　​​“我要带她们出去逛逛。”​​ 三春开门见山，指尖点了点桌上早已写好的外出单子。

　　柳长烟正在批账本，闻言笔尖一顿，抬眸看她。

　　沉默半晌。

　　​​“不批？”​​ 三春挑眉。

　　柳长烟放下笔，指尖轻叩桌面：​​“不是不批。”​​ 他眉头微蹙，​​“我是怕外人……”​​

　　​​“我会保护好她们。”​​ 三春打断他，眼神坚定。

　　柳长烟摇头，目光沉了几分：​​“倒不怕安全。”​​ 他顿了顿，​​“只是有些人的嘴巴，不干净。”​​

　　三春淡淡的说：​​“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随他们去。”​​ 她俯身撑在桌案上，逼近柳长烟，​​“还是说，柳老板觉得我们见不得人？”​​

　　柳长烟与她四目相对，忽地轻笑一声，提笔在单子上批了红：​​“去吧。”​​

　　三春收好单子，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放心，我的手段也不差。”​​

　　门外，三个丫头已经扒着门框偷听多时，见三春出来，立刻欢呼着围上来。

　　​​“姐姐最好了！”​​ 霜儿抱住她的胳膊。

　　翠儿和红袖也雀跃不已，叽叽喳喳讨论着要买什么。

　　三春看着她们欢快的模样，唇角微扬——

　　​​这趟门，出定了。​​

　　接着写她们出门，翠儿和红袖是来到这一年多第一次出青楼。

　　晨光微熹，街上行人尚稀。

　　“这……这就是街市？”​​ 翠儿瞪大了眼睛，手指紧紧攥着三春的袖子，生怕走丢了似的。

　　红袖更是夸张，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地往前挪，眼睛却不住地往四周瞟——卖糖人的小摊、热气腾腾的包子铺、挂着五彩绸缎的布庄……每一样都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姐姐！那个会转！”​​ 红袖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卖风车的小贩，兴奋地扯了扯三春的衣角。

　　三春无奈，掏出几枚铜钱给她们一人买了一个。翠儿和红袖举着转个不停的风车，笑得像两个第一次见到雪的孩子。

　　霜儿倒是稳重些，可眼睛也亮晶晶的，时不时凑到三春耳边小声问：​​“姐姐，我们能去茶楼听曲儿吗？”​​

　　三春揉了揉她的脑袋：​​“先去绸缎庄，给你们扯几尺新布做衣裳。”​​

　　三个丫头顿时欢呼起来，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有人认出了三春，交头接耳地指指点点，可三春只当没看见，挺直了腰板往前走。

　　​​——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随他们去。​​

　　​​——她的丫头们，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

　　翠儿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街角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怯生生地问：​​“姐姐……那个，我们能吃吗？”​​

　　三春笑了：​​“买。”​​

　　阳光下，三个丫头举着糖葫芦和风车，笑得比蜜还甜。

　　路过茶楼时，二楼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嗤笑。

　　"呦，这不是醉仙楼的何姑娘吗？"王公子倚在栏杆边，手里摇着折扇，满脸讥诮，"怎么，柳长烟今日大发慈悲，放你们这些贱婢出来遛弯？"

　　街上行人闻言，纷纷侧目。几个纨绔子弟哄然大笑，唯有其中一位杨公子沉着脸没作声——他是这群人里唯一得过三春垂青的，虽是个混世魔王，但待姑娘们还算规矩。

　　霜儿吓得往三春身后缩了缩，翠儿和红袖也僵在原地，手里的糖葫芦都不甜了。

　　三春却面不改色，只将三个丫头往身后一护，抬眼冷冷扫向二楼："王公子说笑了。醉仙楼的姑娘们向来出入自由，只是..."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有些人门槛太低，我们懒得踏足罢了。"

　　这话一出，王公子顿时涨红了脸。杨公子突然起身，一把按住正要发作的王公子："够了。"

　　他转向三春，竟拱手行了一礼："何姑娘见谅，我这兄弟酒后失言。"

　　三春微微颔首，正要带着丫头们离开，却听王公子不依不饶："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个..."

　　"闭嘴！"杨公子突然厉喝，"你可知何姑娘的箫艺连巡抚大人都赞不绝口？再敢胡言，小心你爹的乌纱帽！"

　　这话倒是镇住了场面。三春深深看了杨公子一眼，无声地道了个谢，便带着三个丫头快步离去。

　　走远后，红袖小声问："姐姐，那个杨公子..."

　　"他啊，"三春轻哼一声，"虽是个纨绔，但至少知道尊重人。"

　　霜儿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你看！"

　　街角处，杨公子竟追了上来，手里还捧着个锦盒："何姑娘，方才得罪了。"

　　三春挑眉："杨公子这是？"

　　"一点赔礼。"他递过锦盒，竟有些局促，"是...是上好的伤药。"

　　三春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定是看出她走路时微微不适的步态了。

　　见她迟疑，杨公子连忙补充："我、我绝无他意！就是..."

　　"多谢。"三春接过锦盒，难得对他笑了笑。

　　杨公子顿时红了耳根，匆匆作揖离去。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翠儿小声嘀咕："原来杨公子也会害羞啊..."

　　三春敲了下她的额头："走了，去买绸缎。"

　　翠儿和红袖像是两只刚出笼的雀儿，在街道上欢快地窜来窜去。她们一会儿挤在糖画摊前看老艺人勾勒出金鱼的形状，一会儿又蹲在泥人张的铺子前，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儿。

　　霜儿原本也想跟着去凑热闹，可一回头，看见三春走路时微微蹙眉的样子，立刻乖巧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姐姐，我扶着你。”​​ 霜儿小声说道，眼睛却忍不住往热闹的街市上瞟。

　　三春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想去玩就去吧，姐姐没事。”​​

　　霜儿摇摇头，反而搀得更紧了：​​“我陪着姐姐。”​​

　　三春心里一暖，没再坚持。

　　——她今日特意挑了这条曳地的长裙，就是为了遮掩腿间的异样。柳长烟昨晚虽已极尽温柔，可毕竟身形高大，终究还是让她有些吃不消。此刻每走一步，腿心都泛着微微的酸胀，让她不得不放慢脚步。

　　翠儿和红袖在前头跑得欢，时不时回头冲她们招手：​​“姐姐！霜儿！快来呀！”​​

　　霜儿眼馋得很，却还是稳稳地扶着三春，一步一步往前走。

　　三春看在眼里，忽然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钱，递给霜儿：​​“去，买串糖葫芦，咱们边走边吃。”​​

　　霜儿眼睛一亮，接过钱小跑着去了摊子前，不一会儿就举着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回来，笑嘻嘻地递给三春一串：​​“姐姐也吃！”​​

　　三春接过，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阳光洒在四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翠儿和红袖在前头蹦蹦跳跳，霜儿搀着三春慢慢跟在后面，时不时递上糖葫芦让她再咬一口。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偶尔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可三春却浑不在意。她终究活成了最坦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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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绸缎坊的老板是醉仙楼的供应商，他但是对三春她们客客气气的，临走时还送了几个小丫头几件不便宜的衣服。

　　三春看着她们蹦蹦跳跳却又小心的护着自己的新衣服的样子，突然一阵感慨。她们纤细的手指抚过绸缎时那种珍而重之的模样，让三春心头一酸——这本该是寻常姑娘最普通的快乐。

　　"姐姐快看！"红袖突然指着街角一家铺子，杏眼里闪着光，"那是不是新开的蜜饯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三春看见一家挂着"李记蜜饯"招牌的小店。三个丫头立刻眼巴巴地望过来，新衣裳的袖口都被她们无意识地攥出了褶皱。

　　"去吧。"三春从荷包里取出碎银，"每人选一样。"

　　翠儿却犹豫地拽了拽身上的湖蓝缎裙："会...会弄脏新衣服..."

　　"脏了再洗。"三春替她理了理鬓角，"衣裳就是拿来穿的。"

　　三个丫头这才欢天喜地地跑过去。透过蜜饯铺的窗棂，三春看见红袖踮着脚指点玻璃罐里的桃脯，霜儿认真比较着杏干的大小，翠儿则对着糖渍梅子咽口水。

　　（若在寻常人家...）

　　（红袖该是待字闺中的小姐...）

　　（翠儿会是厨房里偷吃零嘴的调皮妹妹...）

　　（霜儿...）

　　"姑娘要尝尝新到的海棠蜜饯么？"店主的声音打断了三春的思绪。她这才发现三个丫头已经捧着小油纸包跑回来，红袖的嘴角还沾着糖霜。

　　"姐姐尝尝！"翠儿献宝似的递来一颗琥珀色的蜜枣。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三春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娘亲也是这样从市集带回蜜饯，兄妹三人分食一包的场景。

　　"好吃么？"霜儿仰着脸问。

　　三春揉了揉她梳得整齐的发髻："很甜。"

　　日头正盛，三个小丫头的肚子开始咕咕叫。红袖揉着肚子，眼巴巴地瞅着路边飘香的食肆；翠儿咬着唇，强忍着不喊饿；霜儿则乖巧地站在三春身旁，只是眼神总忍不住往饭馆里瞟。

　　三春知道她们饿了，便带着她们往街边一家看起来干净些的馆子走去。

　　可刚踏进门，掌柜的脸色就变了。

　　​​“几位……姑娘，本店客满，不招待了。”​​ 掌柜的干笑着，眼神却往门外瞟，分明是在赶人。

　　三春蹙眉，还未开口，红袖就小声嘟囔：​​“明明还有空桌……”​​

　　掌柜的听见了，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姑娘们还是去别处吧，我们这儿不做你们的生意。”​​

　　翠儿和霜儿顿时低下头，攥紧了新衣裳的袖子，生怕弄皱了似的。

　　三春看了一眼里面，目光扫过馆子里那些偷偷打量她们的食客，有些人甚至露出嫌恶的表情，仿佛她们是什么脏东西。

　　​​“姐姐，我们走吧……”​​ 霜儿轻轻扯了扯三春的袖子，声音低低的。

　　三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怒意，转身带着她们离开。

　　可接连几家小馆子都是如此——要么直接关门，要么推说客满，更有甚者，直接当着她们的面用帕子擦了擦她们碰过的门槛。

　　红袖的眼圈红了，翠儿咬着唇不说话，霜儿则紧紧贴着三春，像是怕被丢下似的。

　　三春看着她们强忍委屈的样子，心里一阵揪疼。

　　（这世道，连吃顿饭都要看人脸色。）

　　（可她们做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何姑娘？”​​

　　三春回头，竟是杨公子。他刚从一家酒楼出来，手里还拎着食盒，见她们站在街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他快步走过来，看了看三个丫头蔫蔫的样子，又看了看三春微沉的脸色，忽然笑了：​​“正巧，我刚从醉仙楼常订的‘聚仙楼’取了席面，不如一起？”​​

　　三春挑眉：​​“杨公子这是……”​​

　　杨公子摆摆手，语气真诚：​​“就当是赔罪，方才茶楼前的事，是我朋友不对。”​​

　　三个丫头眼巴巴地看向三春，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三春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多谢。”​​

　　杨公子顿时眉开眼笑，领着她们往聚仙楼走去。

　　这家酒楼显然比街边小馆子气派得多，可奇怪的是，掌柜的见她们进来，不仅没赶人，反而笑吟吟地迎上来：​​“杨公子，何姑娘，楼上雅间已备好了。”​​

　　三春一怔，看向杨公子。

　　杨公子低声道：​​“这儿的东家是我舅舅，早打过招呼了。”​​

　　三个丫头这才放松下来，跟着上了楼。雅间里，桌上已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水晶虾饺、清蒸鲈鱼、蜜汁火腿……全是她们平日难得吃到的珍馐。

　　红袖和翠儿眼睛都直了，霜儿则小心翼翼地看向三春，直到她点头，才敢动筷子。

　　杨公子没多留，放下食盒便告辞：​​“几位慢用，家里还在锻刀，杨某先告辞了”​​

　　三春起身相送：​​“杨公子今日的情，我记下了。”​​

　　杨公子摆摆手，笑道：​​“何姑娘客气了，改日……改日再听姑娘吹箫。”​​ 说完，耳根微红，匆匆离去。

　　门关上后，三个丫头终于放开胆子大快朵颐。红袖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姐姐，这个虾饺好好吃！”​​

　　翠儿也猛点头，霜儿则细心地给三春夹了一块鱼肉：​​“姐姐也吃。”​​

　　三春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既酸涩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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