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搭讪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明白很多，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反抗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陷入这样的境地，更不清楚那些涌上心头的闷堵从何而来

或许跑步真能解压——他跑得肺都要炸开时，喉间的腥甜混着汗味散在风里，紧绷的神经倒真松快了些。可等脚步慢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偏离了熟悉的街道

路灯在头顶晕成模糊的光斑，四周的建筑像被浸在墨汁里的剪影。奇遇扶着墙喘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混着人字拖拍打地面的"啪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呦，小弟弟，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尾音像根黏腻的细丝，缠上他的后颈。奇遇猛地转身，只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来人身穿宽松的家居服，中分发型梳的很好看，金属框眼镜后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却掩不住眼底的轻佻

“赚到了耶，长得还蛮清秀的嘛，凌晨两点了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我……迷路了”

"巧了。"男人笑了，指指了指旁边的二层小楼，"我家就在二楼，上去坐会儿？喝杯东西再送你回去——总比你在这儿当无头苍蝇强。"

“上去？去，去哪？那是什么地方？你想要我怎么样……”

"只是一起玩玩，没什么~"对方的手搭上他肩膀。奇遇僵在原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盖过了蝉鸣

奇遇望着那栋两层小楼。一楼窗户黑洞洞的，院子里堆着成山的啤酒罐和烟蒂，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二楼门敞着，漏出橘黄色的光，像只半睁的眼睛。生锈的金属楼梯歪在墙边，红漆剥落得斑驳

"上来吧。"男人半推半搡，奇遇的鞋底已经蹭上了楼梯的第一级台阶。他后颈沁出冷汗——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他后悔了

正当他准备反悔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在他背后推促着他继续前进

奇遇的脚开始不由自主的开始迈动开来，一步步的落在楼梯上，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

很快，在男人的推拥之下，他们来到了二楼的房门前，也是一地的啤酒易拉罐，不过相对于一楼的那些，摆个格外整齐就是了

奇遇此时的心里五味杂陈，再继续往前可就无法回头了……再三犹豫之下，心想着事已至此的奇遇还是迈了进去

“打…打扰了……”

看到奇遇最终还是选择了进来，男人显得格外开心

男人熟门熟路地钻进厨房，玻璃杯碰撞的脆响混着冰箱门的嗡鸣传来："喝点什么？喝可乐还是啤酒？橙汁也有~”

“白开水就好……”奇遇往后缩了缩

“我这可没白开水这种没趣的东西。"男人端着玻璃杯出来，橙汁在杯里晃出细碎的涟漪，"年轻人就该喝甜的。"他晃了晃手里的啤酒，"我喝这个，你喝橙汁。"

当那个男人弄完这一切，一手端着橙子一手拿着啤酒，却发现奇遇依旧站在门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

“怎么了？快脱了鞋进来啊，橙汁我已经帮你倒好了~”

啊，这……这正是奇遇担心的地方

奇遇的家境说是赤贫也不为过，从小就单亲家庭的他，母亲为了养家不得不同时打三份工，但这样也仅仅勉强够支付他们一家的日常开销，以及兄弟二人的学费。母亲工作很累，每天天不亮便出门工作，直至深夜才能回家睡觉，有时甚至好几天不回家，这些奇遇已经习以为常了。久而久之照顾弟弟和为全家做饭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奇遇也乐得如此，这样做母亲就可以多休息，多睡一会了

母亲支付完房租和其他必要的开销之后，就会把所剩无几的工资全部交给他，由他来支配这些钱来怎么花，这些就是奇遇一家一整个月的生活费了。这也导致了他对金钱格外的敏感，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要斤斤计较

自然买一双新鞋子对于奇遇来说十分的奢侈，他甚至都记不清上一次穿新鞋在什么时候了。脚上现在穿的这双已经褪色到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脚底的花纹也早已磨平，还有点开胶。这也就成了他在学校被嘲笑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经济条件并不好的他在同学之间根本抬不起头。用来长跑穿的运动鞋，还是教练惜材把自己一双旧的送给了奇遇，短跑队的那三个不良还经常以此打趣他

鞋子如此，袜子也不必说，都是10元10双的劣质品，加上奇遇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以及各种兼职，磨损十分的严重，袜子脚底部分基本都脱浆了，几乎只剩下了丝线

这也导致了奇遇很独特的一个价值观，他观察他人的时候，总是从下往上打量，先看对方的鞋袜再看其他的地方（也跟他总喜欢低着头有关）

此刻站在陌生男人的客厅前，奇遇的脚趾在破洞袜子里蜷成一团。劣质的鞋垫早被汗水泡得发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浸了水的棉花上，闷得脚心发痒。这正是奇遇久久不肯进屋的原因，劣质且捂脚的鞋子，反复搓洗的袜子（可能还有几处漏洞）

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出了大量的汗，经过一下午的体育训练，随后又在快餐店的后厨工作了六个小时，此时脚上的味道想必很惨烈……

奇遇虽然穷，但也是要面子的，尤其还是在陌生的人面前。他不想让别人闻到此时他脚上的味道，但进到别人家里，将鞋脱掉才是基本的礼仪，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男人似乎看出了奇遇的窘迫，将手中的橙汁与啤酒放在了桌上，自顾自的笑着朝奇遇走来"怎么不进来？"男人端着杯子凑近，"鞋脱了放一边就行。我来帮你~"说罢他就弯腰伸手去抓奇遇的鞋

“不用！我！我自己来……”

奇遇触电似的往后跳，撞得门口处的啤酒罐叮当响。再三考虑，奇遇决定还是自己把鞋子脱了，自己脱总比让别人来要强的多，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蹲了下来，手指发抖地慢慢解鞋带。鞋带系得太紧，他又多扯了两下才松开，闷臭的霉味混着汗酸味"轰"地从脚上涌了出来

奇遇死死的盯着地板，白色的袜子上还留有长期被汗渍浸染出的鹅黄色，脚上大拇指处的袜子已经磨得透明。最要命的还是那股味道，混着橙汁的果香，在空气里久久散不开

奇遇的脸瞬间就涨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两只小脚局促的收拢着脚趾，两只手紧紧地攥着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地板上的凉意透过脚底渗进来，却怎么也压不住他此时心里的慌乱男人见状哈哈笑了起来

“真是不错的味道啊，哈哈哈哈，赚到了赚到了”

奇遇的耳朵根子也红了起来，脸庞开始发热，头也不自觉的埋的更低了

就这样，奇遇在完全大脑宕机的情况下，被男人欢迎着进入了客厅

两只小脚在这老旧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被汗水打湿，清晰的小脚印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度与他那独特的味道

"坐啊，站着干吗？"男人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自己也瘫坐在其中，翘起二郎腿。奇遇僵硬地挪过去，屁股刚碰到沙发垫就弹起来，又赶紧坐下，不知道是怕弄脏了别人的东西，还是在害怕眼前的这个男人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奇遇盯着茶几上的橙汁杯，杯壁凝着水珠，顺着玻璃往下爬，在木纹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他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一下，两下，比刚才跑步时的喘息还响。窗外的风吹的风铃叮叮作响，树梢也被风吹得不停摇曳，像在嘲笑他的窘迫

"怎么不喝？"男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奇遇捧起杯子，冰凉的玻璃贴着手心，稍微镇住了些慌乱。他抿了一小口，酸甜的汁水滑进喉咙，却压不住舌尖的苦涩——这味道，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未完待续

欢迎入群进行绅士讨论（601656062）比心

小说相关章节：学生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