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在口腔中弥漫。

我踉跄于巷中，试图逃离身后的存在。

“别离开我。”

背后的黑暗传来了沙哑的呼唤。

声音中的癫狂也许能让其他人不寒而栗。

而我早已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嗯。”

我平静地斜过身，靠着潮湿且长满青苔的砖墙，缓缓地倚坐在地面上。

血液沾湿了青苔，它们似乎在贪婪地吸取这些意外而来的水份。

来到我面前的灰狼形容枯槁，青黑的眼圈看起来已有数天难以安眠。

我的眼睛半阖，体力已经不足以我继续支撑下去。

“菲德......”

灰狼含糊不清地诉说着什么，但我只能看见他的嘴吻张合，领口的十字小花早已染上了血污，如同其主人的眸子一般嫣红。

而我的耳腔已被嗡鸣之声占据，听不清所说任何。

接下来，一切于我所料。

斯佩，我唯一的挚友，站在我面前拿着尖刀的灰狼。

他将所持之物递进了我的心脏。

——————————————————

......

我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朦露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到了我的脸上。

我擦干了流淌的泪水，在床上一动不动。

心脏的刺痛历久弥新，我还沉湎与从中传递而出的悲痛。

从几月前的某一天开始，我就会反复梦见这番场景，即使早已适应，但梦中的感情却愈发强烈。

我至今不明白梦境的含义，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挚友会走到这般境地。

闭上眼睛，吐出一口郁气， 随后睁开眼，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天也是需要上学的一天。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铃声，让人心烦意乱。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那些满溢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

“早~呀——”

梦中的凶手站在了我的面前。

“斯佩。”

我轻声回应着，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你也早呀~小菲德！”

斯佩友好地拍了拍我因自然生理现象而挺立的牛子，同样向它问好。

随后，灰狼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我的家门，随意地躺在了我的床上。

“话说，今天怎么没骂我？”

斯佩在我的床上扭动了一下，让本就凌乱的床铺变得更加凌乱。

“懒得骂。”

我见怪不怪地回应，随后走进一旁的盥洗室开始洗漱。

斯佩则眯缝着眼睛开始短暂的休憩。

我的这位挚友一向如此地自来熟，但正因为这样，虽然才短暂地认识了几个月，我们的关系就已经上升到了“挚友”的地步。

“说起来......”

我瞥了一眼在其他人床上睡相依旧如此糟糕的斯佩。

“也是认识他我才开始做这个梦的......”

我并不知道两者有什么联系，但我能肯定的是，这绝不是斯佩导致的。

“......”

手放在胸口，我感受这心脏的搏动与早已消散了的刺痛，回忆着那充斥着心腔的“悲痛”。

“喂——”

“搞快点！”

卧室传来斯佩的催促，也适时地将我拉回了现实。

镜中湖蓝的眼眸让我冷静下来。

“这边，才是现实。”

我对自己说到。

梦境中的遭遇并非没有影响，起初的几天，我还很难分清哪边才是真实，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但我仍然受到了那强烈情感的刺激，导致现在的我，情绪很难有什么大幅度的波动。

换句话来说，就是更加“面瘫”了。

我擦了把脸，走出盥洗室，看到了已经和被窝滚作一团的斯佩。

“走了。”

我打开了家门，回头看着慌忙起身，生怕自己被反锁在家中的灰狼。

晨曦的照射下，他灰色的毛发反射着悦人的光泽。

据他自己所说，这是“天生丽质”。

而我认为，我卧室里已经用了大半的护理液并不这么认为。

“等等我！”

斯佩快步赶了上来，我随手关上门，密码锁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嘀”后，我们向学院出发了。

“话说！”

斯佩得益于学院不需要带什么教学材料，一路上蹦蹦跳跳，他背着手，倒走在我的前面。

“菲德！”

“你也会转成‘仪式师’对吧！”

我点点头，我和斯佩的“异能”开发效果并不理想，如果想要继续走在超凡这条路上，那就只能去成为一名“仪式师”了。

“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和我的平静不同，斯佩很兴奋的样子。

虽然他经常都是这幅模样，但最近格外如此。

“再问一下嘛！”

斯佩又回到了正常走路的姿态，与我并肩而行。

和所有异种能力的使用者，“异能使”不同，“仪式师”需要信仰柱神，有着各种严苛的规矩，还必须通过繁琐的仪式与祷文，才能借用柱神的力量。

而我，对其并无任何敬畏之心，对学校中教授的一些小知识也是毫无兴趣。

或许最终我只会成为这座城市中泯然的普通人。

但我仍然会做出成为“仪式师”的决定，完全是不忍对斯佩那期盼的眼神去表示否定罢了。

我偏头看着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斯佩。

他嫣红色的瞳孔在光明的映照下，烨烨生辉，宛若绽放。

“怎么了？”

斯佩注意到了我的行为，奇怪地看着我。

“没什么。”

我心不在焉地回应到。

道路渐渐倾斜，这是通向学院的最后一段路，通过这个山坡，就可以看到坐落于山腰的学院。

但比起学院，我更喜欢眺望山下的美景。

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环都」。

整座城市都处于清晨的朦胧之间，从云层破开的光芒形成了一道道光路。

“赞美【颂者】。”

斯佩只有在祷告时才会这么安静。

他出身于仪式师的家庭，至少祷告是像模像样的。

我眺望着远端的城市，倾听其中细微的嘈杂。

“真好。”

我轻声感叹。

“嗯？”

“没什么。”

“喔。”

正当我忧愁善感时，剧烈的噪音从我们身侧传来。

“小心！！！”

我和斯佩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满身是尖刺，四肢如同刀锋的黑影向我们扑来。

“给——爷——”

“死！”

就在黑影即将长嘴吞下我们时，从侧面刺入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她穿着修女服，手上的电锯嗡鸣作响，将怪物一分为二。

黑色的血液从伴随着怪物的哀鸣，淋了我们一身。

“呸！”

修女凶狠地朝怪物吐了一口唾沫。

“呼——”

她送了一口气，停顿了几息，转过身来。

黑色的血液洒落在她的脸上，正在缓缓化作灰烬消散。

“......”

我们没敢说话。

“赞美【愈石】，你们没受伤吧？”

修女一脸关切地询问我们，她细长的耳朵与桃红的眼眸说明她是一名兔族。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她的祷告。

只有正式的神职人员才会开始向柱神之下的从神祷告。

她信仰【颂者】的从神【愈石】。

“赞美【颂者】。”

斯佩回应了修女，这时，黑色的血液与怪物已经完全消散了，修女娟秀的面庞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修女点点头，随后一脸严肃：

“你们！”

“你们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们，走路要随时小心周围吗！”

“呃......”

我和斯佩面露心虚。

“你们第一天来到「环都」？”

修女咄咄逼人。

“呃...呃......算是吧......”

我敷衍到，只想赶紧蒙混过关。

“要不是没遇到我，你们不就去见柱神了吗！”

修女插着腰，旁边的电锯倚靠在栏杆上，金属的外壳泛着冰冷的寒光。

“抱歉！这家伙确实刚来「环都」。”

斯佩不知何时，就站到了我的身前，替我说明着。

“唉——”

“每年都有这样的......”

修女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是疲惫。

“总之，待会我会跟你们老师说！”

修女狠狠瞪了我们一眼。

“不要啊——我不想再抄安全守则了啊啊啊——”

斯佩痛苦地捂着脑袋。

“总之，感谢您，修女小姐。”

我向修女小姐道谢，不管怎么说，她救了我们一命。

“下次看到‘流言’就赶紧跑！”

修女摆摆手，提起电锯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她身后由荠花围绕成的十字神徽，纯白色的花朵看起来令人安心。

“对了，你想信仰谁？”

我收起了遇到修女时表演出的窘迫，面无表情地问。

“嗯？”

“为什么问这个？”

斯佩奇怪地偏着脑袋，从衣物的掩盖下，向我展示了他的吊坠。

“当然是【愈石】啊！”

斯佩的吊坠没有什么划痕，看起来斯佩很是爱护——这对他来说真的很不容易了。

其上面是同样被纯白花朵环绕成的十字。

我还记得，这是象征“第十二月，终末之月”，“蕴藏生命之神”，【愈石】，所代表着愈疗的荠花。

“没什么，问问而已。”

“走吧。”

我抬起脚步，没有给斯佩追问的机会。

这洁白的十字我早已遇见多次。

——梦中的斯佩，领口就绣有同样的印记。

“要迟到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侧重新蹦跳的斯佩，低垂的目光再次扫过了这座将醒未醒的城市。

轻声念诵着它的名字：

“「环都」因柯梅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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