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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的表率,2

小说:殉国自缢 2025-09-09 11:32 5hhhhh 4260 ℃

  她回到宫外的住处换了衣服,杨希童将半吊京钱交与房东老沈,请他割些猪肉来准备饭食。房东面有难色,拿了钱却站在门前踟躇不去,杨希童看出房东为难,便问他怎么了,房东说:

“大人离京两月有余,有所不知,今年入春以来,京师周边州县残破,物价腾贵,彘猪一口四两,米一石三两,圆麦一石二两五钱,小麦亦如之,大麦也要三四贯钱一石,大人食量颇大,饭食若办得不好,恐得罪了大人。”

  杨希童正在思忖自己能筹多少钱来继续付清买房的钱,一听这粮价,心里倒大概有了个数,她给老沈添了五百钱,吩咐道:

“去办吧,记住,要见荤腥,再问问黍、豆的价钱。”

老沈喜形于色,答:

“小的去给大人办两只鸡回来,鸡不过一两百文一只,较割肉划算得多。”

杨希童扬扬手让他快去,她心里知道,老沈说的是实话,买鸡确实比割肉要划算些,但她也知道老沈没有说出口的小算盘,杀鸡时掏出的肠子、嗉囊子、胗子这些东西,破虏和把肚都不吃,可以让他和他的小女儿沾些久违的荤腥,若是割了肉,这等好事就未必有了。

今日逢四,玄武门外本要开内市,奉了腰牌便可出去。但京师戒严期间,已经罢市,出入者多是去各监各局办差的人。穿过长街一路向前,遇到巡查护军,将腰牌给他们看,就可以勉强出宫。即使是身为堂堂皇后,杨希童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宫,更何况是在宫外购置房产,这要是一旦被传出去,或者是被十八红铺里的人抓住,丢了皇家颜面不说,连她在宫外留下的这处保命之所更是会不保。

  此时已经接近日中,戒严期间过了午时玄武门便会彻底关闭,民间与皇城的界限产生砖墙琉璃瓦包围起来的隔阂。想到这里,她不由抓紧将老沈煮好的鸡和从缸里捞的老咸菜混在一起,她呼噜呼噜吃得额头冒汗。

  “不知大人这次入宫,又要待多长时日,上一次,大人足足入宫待了半年之久……”老沈开口道

  这处所谓的民宅,不过是杨希童每次出宫时掩人耳目的所在罢了,毕竟一名堂堂的京官不能在京师中没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有了这间租的住处倒是能让她的身份更真实些,也能为她提供一个歇脚的场所。由于杨希童出身民间的缘故,这也让她很多事情喜欢亲力亲为,她不喜欢排场极大,旌旗十里的出宫临幸,更愿意以这种尴尬的身份微服私访。她不喜欢宫中尚食局的山珍海味,而护国寺、南锣巷的各种小吃让她念念不忘。可宫中的繁忙零碎所事:各种局的采买、嫔妃的月俸、下人宫女们的冗事等总要有人处理,于是她的妹妹杨梦琦便顺其自然的留在了宫中。

  今日一别,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想到这里,杨希童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给老沈,说:

“老沈,新的一年里,衙门里公事繁忙,你去为我准备每日饭食,我月支你十两银子,你父女也与我同吃,我吃甚么,你也吃甚么。”

 老沈大惊失色,连说:

“这使不得!这怎么使得?”

她端起碗放在他眼前,示意他不必再说,老沈惶恐地用双手接住碗,嘴里还不住念叨着使不得。

  老沈的女儿已经在屋外备好了马,她走出屋外,向老沈深深作了一揖,老沈抱挙回礼。

  杨希童翻身上马,老沈止住她说:

  “大人多保重啊,近来世事难料,流寇猖獗,大人既是天子脚下的人,乱世当中,更应自谋生计!”

  他突然对杨希童说:

“事若有不测,沿着运河走,过了山东,走到不结冰的地方,坐船继续走,过了徐州、宿州、滁州,就是应天。把头发剃了,换上官家衣服,一路小心。”

  杨希童没再回应,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两人背对背走开,各自远去了。

  她忽然听到皇城城门上有鼓声“咚咚”响起。按照戒严规矩,鼓声六百下之后,行人都必须留在胡同内,不可再走动,否则就是犯了禁令。如今她想要回到紫禁城,距离有点远,得赶快动身。

  在鼓声之中,杨希童离开外城,沿着大路朝紫禁城赶去。路上的车马行人行色匆匆,都想早一点赶到落脚的地方。杨希童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的客人的模样,内心涌起一点骄傲。他们只有旅店、寺庙可以慌张投宿,而自己马上就有去处可归了。

  唯一一件令她气恼的事情是,大道两旁的槐树上结的槐花都开了,原本的良辰美景,可由于杨希童对这种特殊的花香过敏,以致于她咳个不止。槐花的花香吸入喉咙中,使她咳咳咳咳一路咳,简直要咳出肝肺嗓子了。

  “我讨厌槐树,啊!”杨希童有些不耐烦的发着牢骚。

  杨希童想换条路,忽然也想喝些酒,便打马向崇文门走去。瘟疫和战乱让内城也分外萧条,路人都行色匆匆,她却听到远方传来阵阵金戈铁马的声音,静心一听又觉得聒噪,不像兵器的声音,倒像是敲锣,但又比锣声密集得多,越接近内城,声音便越大。杨希童终于看清,是街边的民居门前,百姓都拿着铁锅、铜瓢,不住地敲打,由外城到内城,民居越来越密集,这敲击声便也越发聒噪。

  她想弄清百姓为何敲个不停,便在崇文门外一家茶肆外拴了马,进店要了茶和饼。她注意到茶肆的门板上不但贴满了黄色的符,门口还有一个盛水的铜盆,盆底丢着几个大钱,虽是隆冬,水却未结冰,应该是化了盐或是掺了酒。杨希童叫过伙计问:

“店家,街面上怎么如此聒噪,敲个甚么?”

伙计上下打量二人,却不肯说,杨希童把几个永乐钱丢在桌上,伙计却抱着手不拿,眯着眼睛盯着他,朝门口的铜盆努努嘴,示意她自己把钱丢在盆里。杨希童不明其意,狐疑地扬手把钱丢进铜盆,永乐钱如鸬鹚捕鱼般入水撞击盆底,铜盆发出一串叮咚的响声,伙计见铜钱沉入盆底,对待她的态度马上热络起来,先是左右看看,然后凑过来说:“官差许是久不在京城,近日死人太多,白日有鬼行市上,啸语人间,小民敲打锅碗瓢盆聒噪,皆为驱鬼。传说皇上在皇城内,虽相隔十数里,却也听得一清二楚,称作‘听城’,因此遣官差再三制止,但好生恶死乃小民本性,哪里禁得住?”

伙计说到这里,眼睛又狡黠地左右打量起来,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杨希童一扬手,铜盆里又发出一阵响声,问道:

“此盆是何意?为何家家店铺门前都置一盆?”

伙计的表情严肃起来,答道:

“官差有所不知,这白日鬼与人杂处,殊难分辨,他使的银钱,看得千真万确,收到账房里,待日头落了掌灯盘账,却尽化作往生纸!把人吓得半死。门外绸缎铺老掌柜,被那白日鬼的纸钱吓得失了魂,一病不起,辽东的参、山西的参不知吃了多少,还是死了。店家都教客人自己把银钱投在盆里,若是沉底有响,便是活人的钱。”

她觉得难以置信,杨希童问他:

“你亲眼见过市上白日走鬼?”

伙计愈发神叨起来,压低声音说:

“不瞒您说,一日日头快落了,一客人到店里来,要些南糖果子,投了二百钱,却未听见响声。我哪里敢去追他,过了一刻才出门去,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二百钱都在盆里漂成一片,不见一个子儿沉底,小人吓得大病一场,喝了坤宁宫王太真的符水,才捡回半条命来。”

杨希童说:

“坤宁宫王太真燕居紫禁城之中,你如何喝得他的符水?”

伙计说:

“官差离京久了,有所不知,京城自八月起,瘟疫横行,妖魔作祟,王真人已带了许多真人、仙童、拥卫、功曹、使者奉诏入京,又于皇城附近宫观寺刹,选僧道各三百人设延禧万寿禳妖护国清醮一坛,建罗天大醮七七四十九天,皇上圣驾躬临,行香祈祷,祝妖魔退散,国祚无恙。”

杨希童已经大抵清楚了些,这坤宁宫王太真不用说肯定是王艺璇,她想到自去岁岁末时王艺璇的确是频繁出宫做法事,为了出宫方便她甚至向杨希童讨要过出宫用的金鱼袋,有了这样金鱼袋紫禁城四门和京师九门便畅通无阻,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五城兵马司都无权阻挠。杨希童自然是给她了,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事竟然还有张新阳的暗中筹备,而她作为堂堂的皇后竟然完全不知道张新阳参与其中。

杨希童还要再问,伙计却示意再给钱也不能多讲,一边快速离开二人。她转头一看,两个锦衣卫都穿了飞鱼、斗牛服,后面跟着几个缇骑,押着一串人往内城走去,这些人都被锁了颈子,前后相连,像一队鸭子。跟在锦衣卫后面看热闹的市井闲人说,这几个人公然在街上说闯贼即将攻陷京师,不多时便要攻破皇城,因故被锦衣卫指为“妖人”,当场拿了去。

杨希童正暗自思忖,然后指着崇文门嚷道:

“看这几个小娘子倒有意思,汉子衣服穿着。”

只见到门里出来的一驾马车停在绸缎铺门口,两个少年由下人搀着,从车上下来。一个少年穿件纯白纱罗的苏样道袍,外罩一领大红色缠枝菊花纹比甲,下套一条织金马面裙,脸上施了白铅粉,唇上咬了胭脂,头发用细黑鬃网巾扎了,再用大红丝线系了髻,虽是隆冬,手里却持一把乌木泥金面的倭造折扇,柄上垂一个蝴蝶水晶坠子,好一个明眸皓齿,朱唇衔玉,容貌比张新阳更加清秀,比孙沄毅更加英俊。

另一个少年穿一袭紫色纻丝的苏样对襟褙子,上面用金线绣了立凤,肩上批一条纯白的狐狸皮,不用网巾,而用绛色的熟湖罗包了头,也用红丝系了髻,脸上同样施了粉黛,手里执一把绫子苏意团扇,上面画了牡丹,穿一双大红凫口绸鞋,翘起来的鞋尖上 着珍珠。更奇的是他怀里抱着的一只通体雪白的妖瞳山东狮子猫,一只眼睛金黄,一只眼睛湛蓝。

两个由下人搀扶着,向绸缎铺走去,样子像极了高雅的贵妇人。几个一同冶游的京师放浪妇人穿着从质库租来的大红色蟒袍,仿佛命妇一般,围着两个翩翩少年大呼小叫,两个少年仍故意蹙着眉,却愈发搔首弄姿起来,惹得女子们更狂热了。

杨希童看了看少年喉头,说:

“怎么是男子?”

茶肆里另一桌上戴四方平定巾的老者插话说:

“非女子,亦非男子,此服妖也!”

“如何说?”

老者说:

“君不闻:昨日到城郭,归来泪满襟。遍身女衣者,尽是读书人。往昔优伶,男扮女装,博龙阳一笑,今读书人口脂面药,不知廉耻,男化作女,阳变为阴,是为服妖,此乾坤颠倒,国家灭亡之兆也!”

伙计见这老头不要命了,忙出来赶他,又惶惶地看着杨希童,生怕自己也连带着受了无妄之灾。这时又一驾马车从崇文门里出来,行到绸缎铺门外,又一个涂脂抹粉的绿衣少年掀起马车的暖帘,朝着铺子里猛啐了几口,又坐着车一溜烟儿跑了。几个穿蟒袍的妇人从绸缎铺里追出来,叉腰对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当街叫骂。

杨希童向伙计示意无妨,又问老者:

“这些服妖都是甚么人?”

老者愤愤地答:

“皆三吴之地富家公子,在城东置了大宅,终日宴游无度,闹得京城乌烟瘴气。苏人尚巧,如一巾帻,忽高忽低,如一袍袖,忽大忽小,北人无知,争相仿效。浙人亦多千金之家,那苏人巾高袖大,浙人便效之,俗尚未遍,而苏人巾又变低,袖又变小,故苏人笑浙人‘赶不着’。方才进了绸缎铺的二人,皆南官苏人子弟,后来啐他的,便是浙人巨贾儿孙。”

杨希童调笑道:“这服妖倒生得稀奇别致,若给奴贼掳了去啊,头也不用剃,直讨了作婆姨,只是不生孩子,少不了吃棍棒。”

她一语双关的猥亵话惹得茶肆里的茶客们哄堂大笑,方才锦衣卫拿人带来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些。

杨希童见天色不早,而且鼓声已响了三四百通,结了茶钱便走,然后又买一包黄糖馃子,都揣在怀里,不时往嘴里塞。她进了崇文门,周围逐渐热闹起来,店铺林立,于公祠一带,占地数顷的高宅大院鳞次栉比,往里望去,琉璃的照壁背后露出苏杭的湖石来,显示着豪宅主人非凡的财力和地位。如此别致的大宅,下人却都把污水粪尿当街泼洒,冻住后经车马摩挲,光滑如镜。

  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希童”这位一国之母虽然有了三个孩子,但是心中始终有一颗不灭的童心,与懿安皇后蔡敏的顺其自然,落落大方相比,杨希童更加古灵精怪,更像是一个鬼马少女。

  进了内城,“服妖”更多,种种奇装异服不可胜数,还有故意穿着赭色衣服招摇过市的,这是囚服的颜色,从来都被认为不祥,不知是什么意思。几个弓着足的“服妖”落轿时在冰上摔得四脚朝天,又被宽袍大袖绊住,半天起不来,惹得杨希童哈哈大笑,服妖又急又气,却敢怒不敢言,便以密集的白眼射向杨希童。

这一片妖异又混乱的繁华背后,也不难见到一路走来的寻常景象。染了疫死在街边的难民,都由养济院拖进背街的巷子里去,等到夜里再运出内城。街上来往的行人、商客经过盖着草席的尸体竟熟视无睹,仿佛习以为常。几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头上簪着绢做的假花招摇过市,反而因为这旦夕可死的末日气氛变得越发癫狂。

  可能是由于马吃的都是些劣质马草的缘故,但也可能是由于京师的豆料全部由天安司征缴收作守城所用,导致杨希童胯下的竟然承受不住她的体重,当街栽倒在地。杨希童别无他法,只好走进街角旁一处阴暗、潮湿的胡同,打算去赁驴铺子里赁头毛驴来赶路。

  戒严期间,京师的官用民用马匹都已充作军马,而驴、骡这类可以驮运的牲畜也已经被天安司的人征调用来驮运军械。在这种想要找到一匹上好的驴子,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你若不知门道,径直去问,个个都是严守律法的好官,绝不会做半点通融;若知道门道,便会请一位有人脉的牙人,让他私底下居中做保人,两头说合。而这种牙人,一般都出自脚帮。他们天天在大通河码头搬运货物,干起这件事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此中关节,杨希童作为常出宫的人很是清楚。他有意避开几个离官府近的牙行,一路寻到这一处偏僻的河库前。那几个黝黑的脚夫调完石灰捻料,正要装桶,就见一个面相白净的“小生”走过来,拱手相问:“叨扰,你们的纲首可在?”

  脚夫们朝河库里喊了一声,很快一个胖胖的闲汉打着哈欠走出来,一件油腻腻的粗褂横披,走起路来,浑身白花花的肥肉直颤。他斜眼看着杨希童,也不说话。

  杨希童咳了一声:“请教小哥儿,这里可有过水皇城的针路?

  脚帮的水词里,这句话的意思是,有没有能夹带到皇城的驴子。她先前游学湖广,对这些规矩略有所知。

胖子听他说出水词,态度变得客气了点:“有自然是有的,只是看先生想怎样过。

  杨希童忙道:“我这里仅有一只鸬鹚,都是扎了脖。”鸬鹚两条腿,指人,扎了脖子不能吃鱼,即是说这次只捎她一人而不带货。

  胖子撇了撇嘴,伸出五个指头晃了两下。

  这十两是做保的费用,因为他这次不带货,脚帮从中赚不到搬货的钱,就会把介绍费价码抬高。至于给卖主多少,还得另谈。

  她无心讨价还价,当即从腰间取下一袋合浦珍珠,打开袋子拿出一枚,交到胖子手里,道:“散碎零头不必找了,只是要快,现在走最好不过。”

  胖子举起珠子,透着日头看了眼,脸色变得谄媚起来:“包有,包有,老爷要看看什么?”

  杨希童说道:“自然是好驴,越快越好。”

  胖子带着她离开河库,一路恭维着引路。他们沿着一条满是灌木的小径走了半天,杨希童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这分明越走离大道越远,谁家的驴会停在这里?又走了一阵,他闻到一股腥臊味道,再一看,眼前是一圈密不透风的柳树林,林子中间挖了几道深沟,沟底堆满了黄白污秽,边缘沟头浮着一堆堆白晶。

  这里是胡同倾倒屎尿的地方,挖成沟渠是为了养硝土,平时根本没人靠近。杨希童看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上当了,转头正要走。适才那几个脚夫已经跳出来,各自手持一根粗长的抬棒,狞笑着围成一个半圆形。

  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眯眯道:“累我带你走了这么远,给些茶钱也是应该的。”

  这胖子恐怕打死也不曾想到,面前这个瓜子脸蛋,薄唇,狮子鼻,杏眼,一字眉的白皙“小生”,会是一国之母的扮相。

  杨希童自然不甘示弱,从当孩子王的经历让她养成倔强,要强的性格。

  “滚啊!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这里离顺天府可不远,光天化日之下敢在这里抢劫!”杨希童大骂起来。

  胖子道:“京师凶险,每年死几个没数的冤枉鬼,皇帝老子都管不着。”说完舔了舔舌头,显然对这营生颇为惯熟。

  杨希童立即一脚踹上去,那个胖子想要躲开,却又被杨希童一巴掌打上,这一巴掌顿时打的他面颊红热。

  “不要命了!取了这小厮的性命!”那个胖子大喊道

  周围的小弟刚要围住杨希童,杨希童倒是不慌,她捡起一旁的一块青砖,朝她面前挡路的壮汉丢了过去,壮汉来不及躲过,倒霉的被砸中,顿时流出鼻血。杨希童趁机跑出去,她逃到大路上,边跑边喊:

  “救命!救命!”那声音妩媚中又有些温柔,这是她的本声,不用再抬高嗓音作出男子的声音。

  “不对啊,这人怎么是个女子声音?”

  “管他鸟的,这人已经吓破胆了!”

  几个壮汉紧迫在后,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杨希童眼见那个胖子离她越来越近,索性从路边抓起一把黄泥,朝胖子脸上扬过去。

  胖子被迷了眼,速度于是减慢。

  杨希童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座六丈高的望敌楼为中心,向左右翼伸出去两道高约三丈的宽厚城垣,宛若山峦起伏——这是正阳门,正是皇城与内城的分界,她心中有些窃喜。

  “大哥!怎么办,到皇城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拿手弩,射死他!”那名胖子喊道,之后几人停下脚步,从腰间掏出一把把牛筋手弩来,拉弦搭箭,对准杨希童的背影。

  “预备——”

  杨希童尽力加快了脚步,无奈到这里她已经大汗淋漓,体力将尽,她紧闭上双眼,心中暗?:她作为一国皇后,赴死也应该在属于皇后的坤宁宫里,怎么能死在几个地痞的手中。

  可是她体力已经耗尽,怎么也跑不动了,她的脚步不受控制的慢了下来。

  “砰——砰”两声,这是手弩发射的声音,杨希童已经绝望,她咬紧牙关,脑海中想到一会儿二尺长的铁箭准确地刺穿她的胸膛的情形,她不由得流下一行泪。

   然而,当她回过神来后,却发现那几人的胸口已经被铁箭洞穿,几名披甲士卒行云流水的在他们身上补刀。在她的对面,一个面容睿气,白皙英俊的少年正缓缓放下手弩。

  这个少年面容白皙,瓜子脸,英气眉,微分碎盖,薄唇,杏眼,气质上阳光活泼,英俊清秀,个子超过185,他就是皇城守备冀中豪,年仅二十四岁。他身穿一身黑麻布盘扣衬衫,黑裤,脚穿白鞋,看起来不像是守城的打扮。

  当他看清楚来人面貌,冀中豪也不由得惊住了,这可是比王恭厂天变还炸裂的消息。

  “皇……皇……皇后娘娘!”冀中豪有些难以想象,困惑与惊讶占据了他的脸上的表情空间。

  “送本宫回宫吧。”杨希童走到他身边缓缓开口道

  “啊这”

  “你真的是皇后吗?”

  冀中豪忘了行礼,忘了问安

  “就是我!”杨希童跺跺脚道

  她缓缓摘下网巾,当那束缚着的末端卷曲微棕黄色长发如瀑布一样展落后,原本那张妩媚中又有清丽,端庄又有些灵动的面容重新回到了冀中豪的眼中。

  “记住,此事莫要让陛下知道!”杨希童开口道

  “臣……臣明白!”冀中豪答道

  杨希童叉着胳膊,一脸神气的迈进正阳门的门洞,朝着奉天门的方向走去。

  冀中豪总算才反应过来:

  “护驾!快!护驾!”

  崇熙十七年三月十八日,这是谁也不曾预料到的发展。

李秀成做了一个梦。

说不上是美梦,也说不上是噩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五年前的米脂,回到了驿站之中、马槽前。他再度目睹了饿殍遍地的场景,只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砍下县令的首级。

张新阳一如既往地颓废、懒散、平静。

烈阳凌空。数万精锐大顺军将这一座大明最壮美华丽的巨城围得密不透风。四门之外,旌旗蔽日,密密麻麻的骑队与步弓来回呼号。附近所有的小山之上,都有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城内。在西直门外,一面天子大纛极为醒目地矗立在高丘之上,吸引着城池内外的全部视线。李秀成端坐在杏黄伞盖之下,手执马鞭,面色阴沉地盯着紧闭的城门。距离起事已过去十三年,天下大势已定,是时候做一次彻底清算了。

  随着杜勋的首级被悬挂在西直门的城头,旗下的李秀成明白,自己所提出的条件已为张新阳所拒。他万般无奈,愤愤道:

  “崇熙!朕本欲与你共主天下,如今这般地步休得怪朕了!”

“刘将军,让手下人准备吧!”

  一名小通传迅速传令帐下十八左右将军准备攻城。

头戴笠盔,手持着长枪的军兵守卫在京师城垣之上。春寒料峭,阳光灿然。此时的京师上空万里无云,今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马蹄声响亮,李秀成策马再往前走了数步,将全局的情况尽收眼底。他策马扬鞭,大顺军军阵里霎时间万炮齐发。京师城里只听得轰天价一声巨响,只震得门窗齐动,脚下地面也摇动起来。大顺军俱穿黑衣黑甲,几十万人杀声震天,犹如乌云蔽野,炮火羽箭纷纷往城上射来,守军阵势大乱。

  邱靖雯神色连续变换多次,她努力挥动手中的令旗指挥着。连绵无际的黑色浪潮正从官道上席卷而来,似乎要将城墙之上的众军彻底淹没。

  “胆敢离阵擅退者,立斩以震三军!”邱靖雯声音阴沉宛如从九幽之下传来一般,闻者无不胆颤心惊。一时之间,周围炮声不绝,流矢雨集。

  一队大顺兵走到城下对城上大喊:“速速开门,否则我们要屠城了!”

  城头上守军听完惊惧失色,于是他们从其身下拎起三包火药,一股脑儿塞进炮膛内,想了想,又加了两包,然后抄起搋棍,用力捅进去搋实。紧接着,他们又拿起一柄小火叉,打开引信口刺破最底下的一个药包,再稳稳插入一根火捻子,关上火门。“砰——砰”两声过后,仅仅以一阵硝焰窜出,他们还挥手示闯兵,那队闯兵稍退,火炮乃发。守城的三大营残兵、太监和少数百姓们都没有心思守城,准备随时献出城门投降。大顺军驱赶着京师周边乡里村民和流民在前,让其背负土石填城外的濠沟从山西被瘟疫和流贼驱赶而来的难民,和这年年初清军入关造成的破坏余波驱赶而来的山东难民汇在一处,形成一股汹涌的人流,充塞了城墙外荒芜的空地,乌泱泱地向着顺天府城流去。守军们惊恐的发射“万人敌”大炮,没想到误伤数十人。大部守军惊溃逃散,全传说京城陷落在即,京师合城民众号哭奔窜。

杨希童衣袂飘飘,好像闲庭信步,走到承天门前的长安街上,放眼望去,一片雉尾金蝉、云凤锦绶,视野里充塞着黄、绿、赤、紫等诸多贵色,令人眼花缭乱。在更外围,还是一圈大纛、旌旗、黄扇、金瓜构成的盛大的卤簿仪仗,以及护卫、乐班、舞班、车马脚夫等,密密匝匝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这正是属于杨希童的皇后仪仗。在队伍的最前方,王艺璇和她的妹妹皇贵妃杨梦琦都已经等候多时。杨梦琦身穿桃红色织金凤纹补服,下身芽白缎面飞天纹马面裙。王艺璇则是灰色解构短袖,直筒休闲阔腿裤子。杨梦琦长得翩翩独立,一双杏眼妩媚娇羞,眉目如画,宛如挂在天上的月亮。柳叶眉,薄唇,瓜子脸更添清秀,仔细看的话她与杨希童确有四分相似,与杨希童的端庄妩媚中的甜美不同杨梦琦身上则具有更多的清纯与灵动。

  十七年来,每一次杨希童出宫回来后,王艺璇和杨梦琦都像这样等候在此,她们从八岁的孩童变成二十五岁的少女,杨希童则是由十三岁的纯真多了三十岁的成熟。

  “你回来了。”杨梦琦问道

  杨希童坐上凤辇,王艺璇端过来她的翟衣,一名小宫女端过来铜镜,杨希童补着自己的妆容,而王艺璇则把皇后身份的翟衣披在她的身上。

  “我要累瘫了!”杨希童长舒一口气说

  “玩够了也是。”王艺璇说道

  “真的没有,这次我……”杨希童刚要开口说什么,远处外城的方向传来轰隆隆的似闷雷滚动声,这是炮声,伴随着望楼急切的鼓声。

  “快!咱们赶紧回宫!”杨希童停止补妆,仪仗队再没有过多停留,开始向内廷方向移动。

  大顺军左将军刘宗敏下令急攻西直、平则、德化三门,大顺军的弓队占据着高地,向着城头之上的明军不断倾泻着箭雨,红夷大炮的声音也不时的在响起。每时每刻,城头上都有军卒在伤亡,死亡的恐惧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大顺军最前方站立着的人,几乎皆是衣难蔽体、面黄肌瘦。他们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很多人手中的兵器甚至只是木棍,连短刀都少有。这些饥民,他们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家产,无论他们想还是不想,他们早已经是无法生存下去。如蝗的羽箭带着刺耳的锐响声急射而至,箭雨落下,转瞬之间便在大顺军军阵之中带起阵阵的惨呼和闷哼之声。

  大顺军先以饥民作为前锋,后以步军刀盾兵压阵,在其后方聚集弓箭手以强弓压制,用漫射来打击城头上的明军。

  城中无数的居民四散奔逃,哭喊声、讨饶声、惨嚎声从远方传入了邱靖雯的耳中。她指挥城头上的明军火箭和火铳在同时击发,大量的火箭喷涌而出,向着蜂拥而来的流贼步队急射而去,大顺军的步队一片混乱。玄黑色的大纛之下,李自成面无表情的看着坡顶下发生的一切。旗帜与旗幅同色,用夹绢二幅,长四尺,阔三尺。上插珠缨,下接雉尾,长达八尺五寸的五色号带在劲风之中不断飘扬。天安司里的沙盘上,偌大的京师只有寥寥几面红旗,而在四周却是布满了代表着大顺军的黑旗。

  大顺军大军浩浩荡荡,宛如奔腾怒号的黄河之水一般,凶猛暴戾。密密麻麻的大顺军恍若蝗群一般漫卷而来,先铺满了整个正面,城墙之上一众军民皆是心中惊惧,恐慌不已,有胆小者甚至是已经是双腿抖如筛糠。大顺军步队散布而行,在其后曳枝场尘,作疑兵之状,让人看不清其后情况。大量的长梯和壕桥从大顺军营地之中被抬出,甚至出现了攻城所用的器械,邱靖雯在城楼之上看到了数架大型的云梯,还有不少的填壕车。邱靖雯指挥城头发炮,炮声如雷,大片的飞石自佛朗机和红夷大炮的炮口之中急发而出。一股股白烟伴随着橘红色的火光升腾而起,震耳欲聋的炮响声在众人的耳畔不断的回响。她命令红夷大炮采取轮射的方式开炮,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城头上传出连珠似的炮响,大量的炮弹落在了官道之上,砸入了混乱的大顺军队列之中,瞬间便犁出了道道血肉形成的沟壑。当闯点靠近城墙的瞬间大股大股的硝烟升腾而起,震耳欲聋的排铳声惊散了盘旋的飞鸟。大顺军的甲兵身上应声喷出道道血箭,无情的被打翻在地。城头上杂乱的脚步声之中,混杂着各级军官声嘶力竭的命令声。炮声的间隔一次比一次更为短暂,他们快速的装填着火炮。在开炮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太过于精细瞄准,只需要将炮口对着城下的人潮方向便必定能中。短短的片刻时间,城墙下已经是成为了人间的炼狱。北安王手持长刀,那些避让不及者,几乎皆被他一刀斩杀,东平王挽弓搭箭,他的目光放在了右前方一名身穿着边军甲的闯兵身上。弓弦振动,破空声乍响,视野之中,那身穿着边军甲的闯兵身形一晃,捂着面门跌落于马下,就此消失在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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