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它。」

命令，如同预期般降临。

这句指示，是对她刚才那充满暗示性展示姿态的直接回应，也是对她作为完美道具的回报。

她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她将那张充满了“不满”的脸，果断地、以一种近乎粗暴的自我否定的方式，覆盖向自己的空白。她甚至能从这个动作中，品味出一种属于新角色的、不耐烦的情绪。

这一次，她几乎没有去感受那空气被挤压的“嘶”声。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最后一步上。

“咔嗒。”

第三次结合的声音，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沉闷而坚决。

转变的瞬间，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如果说第一张脸是“载入”，第二张脸是“覆盖”，那么这张脸，就是一次彻底的“入侵”。一种尖锐的、带着棱角的、充满反抗精神的能量，瞬间灌满了这具空壳。这股能量让她头壳下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她缓缓放下手，整个人的气质在瞬间完成了重塑。

空白不见了。一个完美的、永恒的、正在生着闷气的动漫少女，取代表演的位置。

她的身体立刻根据新的人格数据，调整了姿态。她身体微微后仰，脊背却绷得笔直，显示出一种倔强的防御姿态。一条腿不经意地向前伸出，脚尖微微勾起，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抗议。这个姿态，充满了挑战性，却又因为她作为人偶的本质，显得无比脆弱和滑稽。

“激活”完成。第三次。

那双巨大的红色眼眸，此刻正愤怒地向下瞥着，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嘴角也委屈地抿着。这份“怒气”是如此鲜活，如此真实，仿佛下一秒，眼泪就会从那坚硬的树脂眼眶中滑落。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可能发生。

她是一个完美的、不会犯错的、被主人所喜爱的“生气的人偶”。她的不满是固定的，她的反抗是可控的，她的愤怒是安全的。扮演“不合作”，本身就是最高级的“合作”。这份认知，让她从这场角色扮演中，获得了比之前两次加起来都更强烈的、更深邃的、几乎是虐待自己一般的快感。

主人看着她，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安静地欣赏了几秒钟。她脸上的怒容，在这种温暖的光线下，似乎被柔化了，少了一分锐利，多了一分像是撒娇般的委屈。

他似乎对这个作品很满意，但觉得舞台的布景，还需要一点微调。

「等等。」

他转过身，走向窗户。

“唰啦——”

伴随着拉绳滑动的声音，刚才被合上的厚重窗帘，被他重新完全拉开。冰冷的、带着一丝阴沉的苍白日光，瞬间再次涌入房间。

接着，他走回墙边。

“啪。”

顶灯熄灭了。

房间的光线，瞬间从温暖的、人造的昏黄，变回了最初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冷色调的白。

这光线的变化，就像是褪去了最后一层温情的滤镜。

人偶脸上的怒气，在这苍白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加令人心碎。那份被固定的委屈和不满，不再像是情人间的撒娇，而更像是一种被囚禁的、绝望的呐喊。

他走回到床边，重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嗯，果然还是这样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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