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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孽海】第四卷 圣莲浊 第183章-第199章,2

小说: 2025-09-09 11:31 5hhhhh 5570 ℃

  十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找真相,但得到的,却总是零星的碎片、矛盾的说辞,以及更多的谜团。

  他想起了那次入宫面圣。

  皇帝凌云,那个曾经在他年少记忆中留下复杂印记的男人,那个最终坐稳了龙椅的九五之尊,在那次看似推心置腹的长谈中,向他揭开了一角惊人的内幕。

  长兴宫兵变……神秘刺客……父亲陈尚泽为救驾而与强敌两败俱伤,最终不治身亡……

  凌云将一切归咎于一个名为「天隐门」的古老隐世宗门,并暗示天隐门内部的分裂与争斗,是当年那场看似皇室内斗的兵变背后真正的推手。

  他还提及,自己的母亲,似乎就出身于天隐门的其中一脉……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本该早已随着天玄宫一同消逝的太上长老魏无道,则印证了凌云的部分说法,声称自己与皇帝合作,十年来一直在暗中追查当年的真相……

  当时,凌云和魏无道的话语,确实解答了他心中部分的疑惑。

  比如父亲为何会在不愿插手皇室争斗的情况下最终出手救驾,比如为何强大的父亲会突然重伤不治。

  但……那真的是全部的真相吗?

  陈卓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紧。

        他回想起当时凌云讲述这一切时的神态——

  那看似真诚的追忆,那恰到好处的感慨,那对父亲「社稷之臣」的赞誉,以及提及天隐门时那难以掩饰的怒意和忌惮……

  一切似乎都那么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还有魏无道,这位曾经在天玄宫地位尊崇的太上长老,他的出现本身就充满了疑点。

  为何他能在天玄宫覆灭后销声匿迹十年,又恰好在自己得到天离剑、重回天都之时,与皇帝一同出现,并顺理成章地成为重建后的「天玄书院」的实际掌权者?

  他这十年,真的是在与皇帝一同追查真相吗?

  还是另有图谋?

  凌云说,父亲当年是为了阻止景国陷入战乱才出手救他。

  这一点,陈卓愿意相信,因为那符合他记忆中父亲的形象。

  但关于那个神秘刺客……

  真的只是天隐门另一脉派来刺杀皇帝的吗?

  为何目标是皇帝,最终却是与他父亲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这其中是否还有更深的隐情?

  凌云声称刺客当场化为飞灰,尸骨无存,这是否也是事实?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还有天隐门……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事件之上。

  凌云将其描述为幕后黑手,操纵一切。

  但一个如此古老而强大的宗门,若真想颠覆景国皇权,为何要采取如此迂回的方式?他们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内部派系的争斗吗?

  母亲那一脉,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姨母白洛华所隐瞒的,关于自己特殊血脉的秘密,是否也与这天隐门息息相关?

  凌云重建天玄书院,声称是为了接续传承、广纳贤才、召回旧人……

  这听起来冠冕堂皇,但陈卓总觉得,这背后必然还有更深层次的政治考量。是为了掌控这股曾经属于天玄宫的力量?

  是为了借此引出天隐门的线索?

  还是为了……平衡朝中其他的势力?

  一个个疑问浮上心头,让他越发觉得,凌云和魏无道所讲述的那个「真相」,或许仅仅是他们希望自己相信的版本而已。

  其中必然有真话,但也绝对掺杂了刻意的引导、隐瞒,甚至可能是谎言。

  而现在,苏秀带来的关于「骊宫」的消息,无疑为这团迷雾投入了一束微弱却又极具指向性的光。

  如果天玄宫覆灭的真相,真的有一部分被隐藏在骊宫……

  那就意味着,当年的事件,可能比凌云所描述的更加复杂,牵扯到的层面也更深,甚至可能深到连当今皇帝都感到棘手,无法彻底抹除痕迹,只能将其封存在那座废弃的禁地之中!

  这是否意味着,凌云关于「天隐门是幕后黑手」的说法,可能并不完全准确?

  陈卓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书桌上轻轻敲击着。

  苏秀的提醒是对的。

  骊宫,绝非善地。

  那里必然危机四伏,不仅有前朝遗留的禁制,更有当今皇室布下的天罗地网。

  贸然闯入,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那里却可能藏着他追寻了十年的答案。

  这个诱惑太大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

  自己的实力虽然有所精进,但在天都这潭深水中,依然算不得顶尖。

  无论是皇帝凌云、深不可测的魏无道、还是那个神秘莫测、不知是敌是友的天隐门,都不是他现在能够轻易挑战的。

  当务之急,还是提升实力,稳固在天玄书院的根基,同时小心地收集更多关于骊宫和天隐门的信息。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亲自踏入那座禁忌的宫殿,去揭开那层层叠叠的迷雾。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准备,以及更强大的力量。

  ……

  距离那日在清水别苑外与凌楚妃的尴尬相遇,转眼已过去半月。

  这半个月里,何薇薇的心境如同在冰火两重天中反复煎熬。

  凌楚妃当日的言语,虽未带苛责,甚至隐隐透出几分理解,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更加汹涌的波澜。

  那位郡主越是显得清醒、理智,甚至「大度」,便越是反衬出她自身的狼狈、卑微与无助。

  她愈发觉得自己肮脏,如同阴沟里的污泥,与陈卓那如同日月清辉般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依旧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似乎也能从那熟悉的身影中汲取一丝微弱的、赖以生存的慰藉。

  但同时,强烈的自卑和负罪感又让她如同惊弓之鸟,不敢让陈卓发现自己的存在。

  她愈发觉得自己肮脏、卑微,如同阴沟里的污泥,与陈卓那如同日月清辉般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依旧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似乎也能从那熟悉的身影中汲取一丝微弱的、赖以生存的慰藉。

  但同时,强烈的自卑和负罪感又让她如同惊弓之鸟,不敢让陈卓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半个月来,陈卓似乎……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何薇薇每次鼓足勇气,偷偷将精心准备的、有助于他恢复伤势的药膳或安神的汤羹,趁着清晨或深夜无人之际,悄悄放在清水别苑门口的石阶上,然后便立刻如同做贼般逃离。

  而那些食盒,第二天总会准时消失。

  或许是凌楚妃真的信守了那日「不会多言」的承诺,从未向陈卓提及她的出现。

  何薇薇只能这样猜测,心中对那位郡主的情感也愈发复杂,有感激,有嫉妒,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

  至于陈卓那边,他似乎……下意识地将这些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食盒,当成了同样关心他伤势的凌楚妃送来的。

  毕竟,凌楚妃之前也曾多次前来探望,偶尔也会带来些无忧宫的珍稀药材或点心。

  加上他近来心思繁杂,既要处理书院事务,又要思索天玄宫的旧事,对于这些细枝末节并未深究。

  有时拿到食盒,闻到那熟悉的、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滋味,他甚至会心中微暖,想着「郡主有心了」,却从未怀疑过这背后另有其人。

  这份阴差阳错的误会,如同又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何薇薇与他隔绝得更远。

  而这一切,都被一双隐藏在暗处的、闪烁着奇异红蝶光芒的眼睛,尽收眼底。

  阿妍如同一个最高明的猎手,耐心地观察着她的「猎物」们。

  她自然发现了何薇薇这如同飞蛾扑火般、既渴望又恐惧的矛盾行为。

  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她恰到好处的「推波助澜」。

  最初几次,何薇薇鼓起勇气来到清水别苑附近,却总是来得不巧。

  有时是恰好撞见陈卓正在院中练剑或与人交谈,并非她期望的「休息」时段;有时,她甚至能远远地瞥见那位清冷高贵的永明郡主的身影就在别苑之内,这让她更是心头一紧,立刻如同受惊般远远退开,连靠近都不敢。

  屡次的「不巧」让她愈发沮丧和无助,只能如同孤魂野鬼般,在别苑外围徘徊,踟蹰不前,既不敢靠近,又不舍离去。

  直到某一天,当何薇薇又一次因为看到凌楚妃的马车停在别苑门口而失落地准备离开时,她在附近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偶遇」了正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看起来天真无邪的阿妍。

  阿妍看到何薇薇那副失魂落魄、泫然欲泣的样子,立刻跑了过来,仰着小脸,用她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何薇薇,歪着头,好奇地问:

  「大姐姐,你又来找陈卓大哥哥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呀?是不是……又没见到他?」

  何薇薇被她说中心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窘迫,低声嗫喏道:「没……没什么……」

  阿妍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善解人意地凑近,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大姐姐,你是不是怕进去打扰到大哥哥,或者……怕碰到不想见的人呀?」

  她眨了眨眼睛,不等何薇薇回答,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临河茶楼,语气轻快地说:

  「其实呀,想看大哥哥,也不一定非要到门口的。你看那边那个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清水别苑的院子呢!我有次跟江鸣哥哥去喝茶,偷偷看过哦,看得可清楚了!大哥哥要是出来练剑或者晒太阳,都能看见呢!」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指着另一个方向:「还有还有,那边那棵大榕树,长得可高了!爬上去的话,视野也特别好,能看到别苑一小半的地方呢!不过那个有点难爬,大姐姐你要是想去,可得小心点。」

  阿妍说完,还对着何薇薇甜甜一笑,仿佛真的只是在热心地为这位看起来很伤心的大姐姐出主意,帮她解决「想见又不敢见」的烦恼。

  就这样,在童妍一次次看似「天真」、「无意」,实则精准地利用了何薇薇的心理弱点和窥探欲望的「引导」下,何薇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开始从那些由阿妍「无意中」指出的、绝佳的、隐蔽的视角,「安全」地窥视着那个她日思夜想却又不敢靠近的人。

  她看到了。

  看到了清晨的阳光下,陈卓一丝不苟地演练着那些她无比熟悉的剑招,身姿挺拔,眼神专注,汗水沿着他坚毅的下颌滑落……一如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看到了午后,凌楚妃偶尔会带着清冷的仪态造访别苑,与陈卓并肩坐在石桌旁,低声交谈着什么。有时是讨论书院的事务,有时只是静静地品茶。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个清冷如月,一个温润如玉,竟是……那般的和谐,那般的……般配。

  何薇薇的心如同被针扎般刺痛。

  她甚至还曾见过一次,那位同样美艳绝伦、气场强大的神监司美人掌司——沐颖,也出现在了清水别苑。

  虽然只是短暂的停留,似乎在交代着什么公事,但何薇薇却敏锐地从沐颖看向陈卓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隐藏在戏谑和公事公办之下的……特殊情愫。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女子看向心悦之人时才会有的光彩。

  每一次的窥视,都像是在何薇薇本就脆弱不堪的心上又添上了一道新的伤口。

  她看到了陈卓的成长与变化,看到了他身边围绕着的那些光芒万丈、无论身份、容貌还是才情都远胜于她的优秀女子。

  凌楚妃的高贵清冷、智计无双,与陈卓并肩而立时那份无需言语的默契。

  沐颖的明艳照人、手握权柄,看向陈卓时那隐藏不住的欣赏与特殊。

  而她自己呢?

  何薇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裙,摸了摸自己日益显怀、象征着耻辱与罪孽的小腹,再想到自己那卑微不堪的处境……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觉得自己就像阴暗角落里的一粒尘埃,甚至连仰望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她怎么配得上他?

  她拿什么去和那些女子相比?

  她连站在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我……配不上他……」

  何薇薇蜷缩在隐蔽的角落,无声地啜泣着,将脸深深埋入手掌之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愈发觉得自己肮脏,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不仅玷污了自己,也玷污了那份曾经纯洁美好的感情。

  不远处,童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和……越来越浓厚的兴趣。

  何薇薇的这份近乎自虐般的「善良」和「自我牺牲」精神,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被人如此利用和伤害,甚至怀上了仇人的孩子,却还在为所谓的「配不上」而痛苦挣扎?

  还在固守着那份可笑的「纯洁」观念?甚至在面对她这位「情敌」时,都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怨恨,反而更多的是自卑?

  这简直太有趣了!

  童妍原本的目标很简单——拆散陈卓和凌楚妃这对在她看来碍眼无比的「命定鸳鸯」。

  看着他们反目成仇,看着那个看似正直的陈卓为情所困、道心崩溃,看着那个高贵的郡主跌落凡尘、染上污秽……

  但现在,她发现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有趣。

  陈卓这个人,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身上似乎隐藏着某种秘密,某种让她体内的《素阴采玄诀》都隐隐感到渴望和悸动的玄妙力量。

  那次为她探病时,他渡入她体内的那股看似温和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真元,对她压制体内某些隐患、甚至提升修为都有着意想不到的裨益!

  这让她对陈卓的兴趣,不再仅仅是玩弄和破坏,更多了一层想要探究和利用的欲望。

  而何薇薇……这个可怜又可笑的女人,她的这份善良和柔弱,简直就是送到她手边最好的、用来对付陈卓的武器!

  童妍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好胜心被彻底点燃。

  她要看看,这份可笑的「善良」到底能支撑多久。

  她要一点点地,将何薇薇推向更深的绝望,让她彻底认清现实,让她在痛苦中扭曲、沉沦……

  然后,再利用她的绝望,去狠狠地撕裂陈卓那颗看似坚韧的心!

  ……

  何薇薇再次来到清水别苑附近。

  食盒里面是她花费了一上午心血、精心炖煮的药膳。

  汤色清亮,香气四溢,每一味药材都是她跑遍了天都药铺才寻来的、最有助于温养气血、固本培元的上品。

  她知道陈卓之前的伤势虽有好转,但根基受损,仍需细心调理。

  她将食盒放在了那棵熟悉的歪脖子老槐树下的石凳上,像以往一样,准备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悄悄送过去。

  可这一次,她似乎比以往更加犹豫和不安。

  这半个月的暗中窥视,让她对陈卓身边的人和事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让她内心的自卑感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与他之间,早已隔了万水千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在她心绪不宁、患得患失之际,那个总能「恰好」出现的身影又一次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她身边。

  「大姐姐,你又给陈卓大哥哥送好吃的来啦?」

  阿妍歪着头,看着石凳上的食盒,鼻子还夸张地嗅了嗅,「哇,好香啊!大姐姐你对大哥哥真好!」

  何薇薇被她直白的话语说得脸上一红,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他……他之前受了伤,需要好好补补。」

  阿妍凑近了些,看着何薇薇那依旧带着愁容的脸,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不解:

  「大姐姐,你为什么总是偷偷摸摸的呀?你明明这么关心大哥哥,为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难道……难道默默地付出,不求回报,才是真正的喜欢吗?」

  这番话,看似天真,却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拂过了何薇薇心中某个最柔软、也最坚持的角落。

  是啊,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所以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远远地表达着自己那份卑微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关切?

  或许是因为……她内心深处还固守着某种近乎执拗的信念——

  真正的爱,就应该是无私的,是奉献的,是不求回报的?

  哪怕自己已经跌落尘埃,也要将心中那份最纯粹的感情,小心翼翼地守护好,不让它沾染上任何功利和不堪?

  她看着阿妍那双清澈见底、不染尘埃的红蝶瞳眸,

  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她仿佛在这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曾经可能拥有的、早已失落的纯净。

  何薇薇缓缓蹲下身,与阿妍平视,目光中流露出近似悲伤的温柔,轻轻抚摸着阿妍柔软的发顶,声音沙哑的说:

  「阿妍……或许……或许是因为,姐姐觉得,能够为自己喜欢的人默默做一些事情,看着他好好的,即使他永远不知道,也是一种……一种幸福吧。」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自我牺牲般的释然:

  「有些感情,或许注定无法开花结果。但只要那份心意是真诚的,是干净的,是愿意为了对方而奉献一切,甚至是牺牲自己的……那它本身,就是有价值的,不是吗?」

  「奉献」……「牺牲」……

  这两个词,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童妍的灵魂深处。

  刹那间,无数冰冷、血腥的碎片记忆如同挣脱了囚笼的毒蛇,嘶吼着缠绕上她的意识。

  她仿佛又回到了四岁那年,冰冷的石桌硌着胸口,母亲那张狂热扭曲的脸近在咫尺。

  「刺下去!神女的宿命,就是用至亲的血来祭奠南疆的希望!」

  而父亲倒在血泊里,看向她的眼神,既有绝望,也有这该死的奉献期许。

  六岁的滚烫祭坛在她脚下燃烧,大地干裂,村民的脸上写满了贪婪与鄙夷,他们的唾骂如同最锋利的石子:

  「假的!这点雨算什么牺牲?!」

  她赤裸的、流血的双脚,在无尽的嘲笑中蹒跚,那时她问自己,神女的意义,难道就是成为被榨干最后一滴血还要被唾弃的祭品?

  八岁,那块沾了血的糖果似乎还带着伪善的甜腻,正道宗主慈悲的面孔背后,是瓜分着魔教村庄血腥赃物的狂欢。

  「为了天下苍生,」他曾温和地说,「牺牲小我,是为你好。」

  她用蛊虫回应了这份「好意」,看着满门化作枯骨,只觉得那所谓的仁义比毒药更令人反胃。

  最后定格的,是十二岁那年,母亲冰冷的手指紧紧抓住她,临终的低喃如同诅咒般烙印在她耳边:

  「妍儿……别信……奉献和牺牲,都是骗局……」

  随后,是长老们虚伪的加冕礼,和那个多管闲事的侠士……

  他眼中最后那丝怜悯,在她的反手一击中,与鲜血一同喷溅……

  「恭迎圣女,您的牺牲将光耀万代!」

  那声音,至今仍在她耳边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最深处彻底炸裂!

  将那些虚伪的、染血的「圣洁」、「奉献」、「牺牲」炸得粉碎!

  这些词语,是她童年所有噩梦的注脚!

  是包裹着背叛、利用、血腥和绝望的糖衣!是她早已唾弃到骨子里、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垃圾!

  而现在,眼前这个愚蠢、可怜、深陷在自我感动泥沼中的女人,竟然还向她推崇着这些?!

  还在用这种可笑的道德枷锁,捆绑着自己那卑微的懦弱?!

  一股难以遏制的、混合着极致厌恶和扭曲破坏欲的黑色火焰,瞬间从童妍心底最深处疯狂地升腾燃烧!

  她要撕碎这份虚伪!

  她要玷污这份可笑的「圣洁」!她要让这个女人亲身体验一下,所谓的「奉献」和「牺牲」背后,往往是更深的痛苦和绝望!

  更何况……童妍眼底的红蝶瞳影疯狂扇动,闪烁着妖异而冰冷的光芒,陈卓……那个让她越来越感兴趣的男人……他似乎……很在意这个女人的纯洁和善良?

  那么,如果将这份「纯洁」彻底碾碎,将这份「善良」彻底扭曲……

  陈卓那颗看似坚定的道心,又会受到怎样的冲击呢?那痛苦挣扎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吧?

  同时,若是能让何薇薇彻底「堕落」,或许还能更方便地利用她,去接近陈卓,获取他身上那股对她修炼大有裨益的玄妙力量……

  一个更加阴毒、更加一石数鸟的计划,在童妍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她维持着脸上那份天真无邪的表情,甚至因为内心的激动而显得更加「纯澈」,她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何薇薇的手,用一种带着崇拜和感动的语气说道:

  「大姐姐……你真好……你说的对,能为喜欢的人默默付出,一定很幸福……」

  就在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瞬间,一只微不可察、通体近乎透明、如同芥子般细小的蛊虫,悄无声息地顺着童妍的指尖,钻入了何薇薇的皮肤之下,瞬间消失无踪。

  这正是妙音魔教秘传的一种极其阴毒的复合型蛊毒——「蜃楼幻情蛊」。

  此蛊潜伏期极长,初期只会让中蛊者感到身体逐渐虚弱不适,如同寻常风寒,难以察觉。

  一旦在特定时机爆发,便会引发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催情效果,同时,更可怕的是,它能干扰中蛊者的神识,制造出极其逼真、真假难辨的幻觉!

  让中蛊者在情欲焚身的状态下,将眼前之人错认为心中最渴望的对象,做出种种身不由己、清醒后追悔莫及之事!

  这后劲爆发的时机可以被施蛊者精准操控,其隐蔽性和操作空间之大,简直是为了此刻的计划量身定做!

  做完这一切,童妍松开手,依旧用那双清澈如初的红蝶瞳眸望着何薇薇,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

  那是没有丝毫杂念、全然专注于「游戏」本身的清澈眼神。

  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正全神贯注地、兴致勃勃地进行着某种在她看来充满了乐趣、实则残忍无比的游戏。

  这种纯澈并非源于善良或单纯,而是她对自身那扭曲信念。

  戏弄人性、见证丑恶的极度执着与纯粹投入。

  这种「纯净」的恶在她眼中自然流露,落在不明真相的何薇薇眼中,却与寻常孩童的天真无邪毫无二致。

  「大姐姐,」

  阿妍的声音依旧甜美,「你快去吧,我看大哥哥好像快要出来了呢!别让他等急了哦!」

  她还俏皮地对着何薇薇眨了眨眼睛,然后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开了,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热心肠的小妹妹。

  何薇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那份因倾诉而产生的些许慰藉尚未完全散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种种复杂情绪,再次看了一眼石凳上的食盒,又望了望清水别苑的方向,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还是……再等等吧。

  等天色再晚一些,等确定他真的休息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食盒重新盖好,提起,然后转身,如同以往一样,选择了一条更僻静的小路,朝着陆金风府邸的方向走去。

  在她转身离开后不久,一种细微的异样感,已经悄然在她体内弥漫开来。

  起初只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感,比往常因为心事重重而感到的疲惫更加沉重,仿佛连抬起脚步都变得有些吃力。

  她以为是自己刚才情绪波动太大,又蹲下和阿妍说了会儿话,有些脱力了,并未在意。

  但随着她一步步走回陆府别院,那种不适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明显。

  何薇薇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有些沉重,四肢也隐隐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酸软。

  更奇怪的是,心里似乎也莫名地烦躁起来,像是有一团无名火在轻轻地烧着,让她难以像往常一样沉静下来。

  回到自己暂住的那个冷清的小院,关上房门,将食盒放在桌上后,何薇薇终于支撑不住,有些虚脱地坐倒在床沿。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不烫。

  但那种从内而外透出的疲惫和烦躁感,却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怎么回事……今天感觉……特别累……」

  何薇薇轻声自语,秀眉微蹙。

  她将这归咎于连日来的忧思、睡眠不足以及刚才与阿妍交谈时的情绪起伏。

  想到自己还怀着身孕,她不敢大意,决定先喝些之前备下的安神补气的药汤调理一下。

  她走到房间角落的小药炉旁,那里还温着小半锅她早上为自己准备的、用来缓解孕期不适和心绪不宁的汤药。

  药汤呈浅褐色,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药汤温热,顺着喉咙滑下,似乎带来了短暂的暖意。

  喝完药后,她感觉那股烦躁感似乎被稍稍压下去了一些,但身体的疲惫和沉重感却依旧挥之不去。

  她躺回床上休息,希望能睡一会儿,让药力发挥作用,将这点不适驱散。

  但她并不知道,那只被悄然种下的「蜃楼幻情蛊」,其效果远非这些普通的安神补气药汤所能缓解。

  蛊虫已经开始在她的血脉中悄然潜伏、滋生,正一点点地缠上她的身体与神识。

  她喝下的那碗药,非但没能起到真正的作用,反而因为温热的药性,在无形中为蛊虫的初步蔓延提供了一丝助力,让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感觉愈发昏沉……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难以察觉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了房间。

  ……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天都城的青石板路,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车马声此起彼伏。

  一个荆钗布裙、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蹲在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稀疏地放着几束略显蔫吧的野菊花。

  她低着头,手指笨拙地整理着花束,似乎生意并不怎么好,脸上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愁苦。

  她便是童妍,此刻已收敛了那双异色的红蝶瞳眸,看起来与街边那些为生计奔波的贫家少女别无二致。

  她的摊位选得很有讲究,恰好在一个几条巷道的交汇口,不远处就是一家相府下人常来采买布匹绸缎的铺子。

  她看似专注于整理那些不值钱的野花,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准的猎鹰,悄然扫视着过往的行人。

  她在等待。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口——

  那是左相府里颇有脸面的张管事,身着体面的青色直裰,正带着两个小厮,似乎刚从绸缎铺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几个包裹。

  张管事神态倨傲,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是少数几个知晓那位「何姑娘」在陆府的心腹之一。

  童妍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就在张管事一行人即将从她面前走过时,她仿佛被身边经过的行人挤了一下,惊呼一声,手中的一束野菊花「不小心」掉落在地,几朵蔫黄的花瓣恰好散落在了张管事的皂靴前。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这位管家大爷!」

  童妍慌忙蹲下身去捡拾,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和惶恐,头埋得低低的。

  张管事皱了皱眉,本想斥责这毛手毛脚的丫头,但当他低头看到那几片惹人厌烦的花瓣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花瓣旁边、同样落在地上的另一件小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枚用红线穿着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平安符。

  符纸已经微微泛黄,边角有些磨损,上面用朱砂画着模糊的符文,看起来像是乡下常见的、祈求母子平安的那种。

  这平安符本身没什么稀奇,但它掉落的位置,恰好就在相府采买铺子附近,又是一个负责相府内务的管事脚边……

  张管事的心头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眼扫了扫周围。

  那个卖花的小丫头依旧低着头慌忙捡花,旁边不远处,一个卖杂货的小货郎正操着浓重的城南口音吆喝着,货郎担上挂着几个像是天玄书院学子们喜欢的那种简易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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