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社长最近……”

“过得很幸福，对吧？我知道。”

玛利亚伸头和小塔碰在一起，她们偷偷朝坐在前面的金太郎社长瞧去。金太郎坐在电脑前，但只看着左手上的手机，脸上露出也许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餍足的笑容，双颊甚至有些红扑扑的。

“他恋爱了？终于？”

“什么人能和我们社长交往超过半小时……”

“也许只是朋友？”肖特不知道什么时候滑着新座椅靠了过来，加入了女生们的闲聊，“比如和自己小众性癖相同的网友，什么的。”

“朋友？如果对方只是朋友，社长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金太郎完全没有注意到员工们上班时间的闲聊，即使放下手机将视线移向电脑，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消失，金太郎一只手撑着脸，心思显然完全不在电脑上的工作文件上，近似满足的、回味的神情让人不禁想起正在暗恋中的高中少女……

“你会因为朋友露出那种表情吗？”小塔冲肖特挑挑眉，肖特耸耸肩，表示自己保留意见。

“所以……如果是恋人，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我们社长勾引成这样？”

“一定是胸部又大又软的姐姐。”肖特其他事情或许会猜错，但性癖这种事不可能弄错。他们在工作上是上下级关系，但私下都是朋友，平时喝酒聊天聊到自己喜欢的类型也再正常不过，喝醉状态下的金太郎就坦言过自己喜欢胸部大的年上类型。

“还记得社长前几天在公司装修的时候，是住在朋友家的吗？也许就是那个朋友呢。”

“社长的喜欢的类型也很单纯啊。”

“不愧童贞。”

员工们带薪讲着老板的小话，金太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此毫无察觉，当手机传来消息提醒音，他几乎立刻就拿起手机按亮屏幕，身后仿佛出现了一条并不存在的狗尾巴，消息一条一条发来，尾巴晃得也很是厉害。直到某条消息开始，金太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转而变为怒颜，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尾巴警戒性翘起。

“社长怎么突然生气了？”

“对方发了什么啊好想看看……”

挤在女孩们中间的肖特察觉气氛不对，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工位。

很快金太郎将手机举到耳边，起身向门外走去，玛利亚和小塔连忙装作认真工作的模样，视线却一直往正要离开的金太郎身上瞟。她们听见社长正和一个人通电话，而刚一接通金太郎就直接开口骂道：“再发那种消息就杀了你啊。”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将隐隐约约的通话声隔在门外。肖特又滑着椅子挤到女孩们中间，向她们重复自己之前提出的猜想：“朋友？”

“至少答案离恋人有点远了。”玛利亚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但我们的社长离暴力狂有点近了。”

“德拉公，我刚刚正在上班！给我发些约翰的照片就算了，但是偷偷夹了几张芹、芹菜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用上班吗？”

金太郎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他关上门，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怨气，而电话的另一端却传来毫无严肃可言的声音：“智人，我在吸血鬼对策科上班。”

德拉尔克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夹杂着刚刚睡醒般的模糊，但无法掩盖其中轻快的调侃。金太郎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他应该想到的，德拉尔克在吸对上的是晚班，当他坐在桌前忙碌时，正是德拉尔克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这样一来，他那声音也就不是刚睡醒，而是带着困意的迷糊声。金太郎刚意识到这一点，就不由自主想象起德拉尔克窝在被子里给他发消息、打电话的模样。

“怎么了？”

“什么？什么怎么了？”

“你突然沉默了几秒。”

金太郎不愿承认自己在想德拉尔克现在的样子，于是有些心虚地在办公室里走了几步，视线飘向天花板：“没什么。想到我在上班你却在睡觉我就浑身不舒服。”

“我上班的时候你也在睡觉，好吗？真是心眼比屁眼还小。”

“杀了你啊。”

面对这样的暴力宣言，电话那端反而传来低低的笑声，相比于平时听到的声音要更加无力，带着朦胧的倦意，金太郎手指在办公桌上磨蹭着，没来由的有些享受这声音。

“说来，这不是你睡觉的时间吗？怎么还醒着？”

“啊，”德拉尔克抱怨一声，听起来好像翻了个身，“我很困，而且我也想快点睡着，但安眠药刚好吃完了。”

“就像我说的，你可以——”

“别让我去运动，大猩猩。”德拉尔克打断了他的话，“疲劳不会让我睡着，只会让我死掉。”

“死掉也算长眠了。而且是优质的。”

“去你的。”

这次是金太郎笑了起来。大概是为了不惊扰到德拉尔克敏感的神经，他的笑声也放得很轻。金太郎视线一转，望见放在桌上的一袋饼干，扎口的紫色细带系成一个蝴蝶结。那是他们结束短暂的同居生活后，德拉尔克亲手烘焙了一些饼干作为分别的小礼物。吃了对方几天的亲手料理，金太郎已然将德拉尔克的厨艺冠以世界最高水平，他将饼干放在办公室里显然出于可爱的私心——不希望被其他人分去任何一块。

“你现在就需要安眠药吗？”金太郎移回视线，问道。

“什么？”

“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可以去帮你买。”

“你在上班。”

“我是老板。”

金太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抓起一件外衣便往外走。路过办公区时他还在应付电话里德拉尔克那句“在家里照顾了几天的五岁儿，都忘记我们的金太郎是一个公司的社长了。”并没有察觉到员工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忘记控制自己的音量，一句“闭嘴吧，你就躺在床上等着我吧。”被人听得清清楚楚。

社长刚推开门离开公司，员工们聚到了一起。小塔双手抱在胸前向椅背靠去：“现在离恋人又近了一点。”

“何止。”肖特擦擦冷汗，“社长都可能已经丢掉童真了。”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社长在幸福、愤怒和……欲望——现在可是大清早！——这几种状态中快速切换？”

玛丽亚完全被绕迷糊了。

幸好德拉尔克目前吃的助眠药是非处方药，在他家里住了几天的金太郎就算不看德拉尔克发来的药瓶照片，也能准确买到他所要的。他拿着药，用德拉尔克给他的钥匙开了门，发现德拉尔克并没有睡在房间里，而是端着一杯热水披着毯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金太郎进门他便向他招招手。

“你怎么在客厅？”

“睡不着，太无聊了所以出来看电影。”德拉尔克指指面前的电视，金太郎则看了一眼就泄气地塌下肩膀：“又是垃圾电影。”

“有时在助眠方面能起到作用。”

“撒谎，你明明看得很高兴。”

金太郎将药递进德拉尔克手里，自己则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德拉尔克依旧穿着那条紫白色的睡裙，外面披了一条橘色的毯子，金太郎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在他身上瞟了一圈，而后问道：“约翰睡了吗？”

“睡了。”

为了不吵醒约翰，电影声音开得很小，但两人简短的对话结束后，在过于安静的环境中电影的声音依旧十分清晰，金太郎无心去听角色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台词，德拉尔克正坐在离他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让他又不适从地用手指摩擦自己的裤子。

金太郎让自己冷静一点，毕竟在之前的同居生活里，他们不仅多次这样坐在沙发上，而且在某个白天看完了一部垃圾恐怖电影。他敢确定那时他们靠得比现在还要近，近到金太郎放在沙发上的手几乎能够碰到德拉尔克的腿，他的肩膀几乎挨着自己的……

“咳嗯……”金太郎开了个尴尬的头，但他不想再沉浸在沉默之中了，“你吃了药就去睡吧？我一会就走。”

“嗯。”德拉尔克将视线从电视上转向金太郎，金太郎能看见他眼下的黑眼圈似乎比第一次见面时的还要明显，金色的眼珠被疲倦的灰暗所覆盖，他的心不由抽了一下。“我送给你的饼干，你吃了吗？”

“噢、噢，我吃了，但还没有吃完。”

“德拉德拉的饼干果然好吃到让人不忍心一下子吃完吧？”德拉尔克笑起来，虽然依旧十分无力但整张脸好似回复了一丝生机，金太郎莫名安心了些，“你的员工们喜欢吗？”

“什么？”

“你没分给员工们尝尝吗？”德拉尔克自然而然地反问道，像是这是个理所应当的事。或者说他曾经送给别人的饼干，都被分享给了其他人，这对烘焙者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但金太郎没有，他在那一瞬间都不知道要不要撒谎。如果告诉他自己没有分享，因为自己只想独享德拉尔克做的饼干——所有的料理——这样会不会显得他很奇怪？在犹豫了一两秒后，金太郎扯出一个笑容：“当然，当然分给他们了，他们都说很好吃，希望你能再多做点。”

“德拉德拉烘焙店今日关门，下次再来吧。”

德拉尔克笑着拿起手中的助眠药，在金太郎的注视下用水送服了两粒。

“我去睡觉了，今天谢谢你送药过来，下次我再烤些饼干……或者蛋糕送给你吧？”德拉尔克放下水杯从沙发上站起，金太郎也跟着站起，耸耸肩表示不是什么大忙。

“那我先回公司了……”

“下次在约翰醒着的时候再来吧。”金太郎于玄关处换鞋时，德拉尔克倚靠在墙上对他说，“约翰挺想你的。”

金太郎有些意外，甚至连穿鞋的动作都停了一下。他拼命压住嘴角遏制住过于激动的心情，将那句“其实是你想我吧？”硬生生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噢、噢，好。”这样普通的回答。但他知道自己有话要说。

他穿好鞋，于德拉尔克面前站直，下意识扶了一下眼镜：“唔嗯，德拉公，你有空……和我去喝一杯吗？任何时间都行。”

等待德拉尔克回答的这个瞬间变得好似异常漫长，金太郎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发出沉重的咚咚声，他有些紧张地轻轻抿起唇，观察德拉尔克的脸色，试图从中发现任何预示回答的线索，结果却令他有些失望，德拉尔克皱起眉，歪了一下头，看起来有点困惑。

“喝一杯？我下班之后太累太困，到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德拉尔克轻轻摇摇头。

“噢、我知道的，没关系，我明白。”金太郎接上话，尽可能缓解这迅速弥漫的被拒绝的气氛，“我只是觉得，额嗯，喝完酒也许更容易睡着，嗯……总之，我公司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金太郎几乎是夺门而出，弄得有些狼狈。他的心脏仍旧在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却不再是因过分的期待而跳。他本以为自己能成功的，毕竟只是去喝个酒，他们在一起住了几天，相处得如此好，赔偿协议签得也非常顺利，他本以为自己能成功的……

金太郎坐进自己的车里，头压在方向盘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德拉尔克说希望他下次还能来，但他还能以什么理由来呢？真的以约翰想念他为借口吗？说到底，他只不过碰巧能在德拉尔克家里住了几天。公司修整完成，赔偿协议签完，他们就没任何关系了。德拉尔克会在睡不着时无聊给他发消息，拿他来打趣，也会拒绝他喝杯酒的邀请，仿佛正是在用此告诉他，他们的关系最好止步于手机上的交流。

好吧。金太郎吸吸鼻子，发动汽车。

他要回去把那袋饼干分给员工们了。

也许只有金太郎一个人在短短几天的同居时光里，产生了更深厚的感情。但说真的，如果有一个人会每天给你做绝对美味的料理，为你洗好衣服，拉着你坐在沙发上享受下班后的电影时间，睡前笑着对你说晚安，你也一定会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感情的。

尽管这些事被省略了一些细节——自从德拉尔克知道金太郎害怕芹菜之后，就会随机在某顿饭的某道菜里增加芹菜碎，只是为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害怕。德拉尔克力气太小，几乎从不亲手洗衣服，除了内衣，所有的衣服都只是丢进洗衣机里，但金太郎觉得他用的洗衣液都特别好闻，和自己用的完全不一样。电影时间？只是在用垃圾电影侵犯大脑而已，金太郎看完后失眠了半宿就为了思考这样的电影的意义所在。而晚安常常和某句调侃一起出现。

“别在我家的床上放纵，大猩猩，有需要就去厕所。晚安。”

“如果怕黑，半夜抱着枕头来找我一起睡也没关系，五岁儿，晚安。”

“晚上别像个小偷一样在我家冰箱前徘徊，笨蛋太郎。晚安。”

金太郎可能就是需要那句“晚安”，甚至也有可能需要那些外号，尽管他每次都想揍这个家伙一顿，但考虑到自己伸手抓过去就有可能折断他的胳膊，他就又忍了回去。再者，有人能高兴笑着对自己开这些玩笑，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他独居了很久，独自打拼了很久，都没真的想过和人同居会是什么样的感受，而在他想象之前，德拉尔克就告诉他了——金太郎躺在床上，眼前漆黑一片，且能够清楚地听见房间外的德拉尔克起床走到了厨房，倒了些水，然后又走回房间，隐约伴着约翰的呶呶声，德拉尔克便轻声哄他。这些声音对金太郎毫无用处，但他可能就是需要这些。

金太郎的公司很快就焕然一新，重新继续正常运转。金太郎也从德拉尔克家里搬了出来，住回了他在公司里的家。他搬出去的第二天，就再次和德拉尔克见面，他在桌子的这一边，德拉尔克在桌子里另一边，和他们之前一起吃饭一样，只不过中间摆放的不是冒着腾腾热气的晚餐，而是赔偿协议。

“请您看一下，木下社长。”德拉尔克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将赔偿协议推到金太郎眼前，有其他人在场的正式场合下，他就不再叫他那些“可爱”的外号，甚至不再叫他金太郎。

“我认为没什么问题，根据我司上交的清单……”金太郎翻了翻这份协议。赔偿金额并不是小数字，金太郎清楚这其中的每一笔账，但他看到协议上的赔偿金额数字后，有些奇怪地皱起眉头。他抬起头望向德拉尔克，想要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德拉尔克却反过来问他：“协议有什么问题吗？”

金太郎又低下头仔细看了一遍那最终金额，确定比自己提交的清单上的金额要小。他放下协议有些困惑，露出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向德拉尔克，后者则保持从容，向他询问：“是金额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自己是接受赔偿的人，金太郎居然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提出疑问，“呃嗯……事实上……”

“如果您对金额不满意我们可以进行协商，合理的赔偿我们会——”

“不、不用了。”金太郎打断了德拉尔克的解释，拿过钢笔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接受，没问题。”

德拉尔克看上去有些意外，像是没想到金太郎签得这么爽快，但不论如何他都已经完成工作了，金太郎如此配合也正是合了他的意。

也不枉他这几天对金太郎百般照顾。

从一开始邀请同居就已经有些奇怪了，还有这些天的亲手料理？看电影？发消息打电话聊天？金太郎并不能去批判，因为他确实全都很享受，但一想到德拉尔克做这些事情可能只是为了哄他开心，从而降低赔偿金额，他就难免有些难过。

好吧，任性地说，就算吸对一分钱也不赔给他，他也有实力应对这次突发意外。但吸对不仅会赔偿一部分钱给他，还能让德拉尔克陪他几天？金太郎反倒觉得自己只需要付出这点钱就能换来这些，绝对很值，尽管这听起来就像是在夜店里面点了个兔女郎一般。金太郎在心里对德拉尔克道了个歉。

不过，如果对方是兔女郎，金太郎只要想，就可以去光顾那家夜店，掏出卡指名对方就能见到他，甚至能做更多的事。但德拉尔克是吸血鬼对策科队长，就算他尝试犯罪并祈祷带队来抓自己的是德拉尔克，也因为他不是吸血鬼而不归吸对管，赶来的只可能是处理人类案件的警察。

即使赔偿工作异常顺利地完成，在与德拉尔克握手分开之后，金太郎垂头丧气地投入工作中，麻痹自己的情绪。

“你觉得社长真的还好吗？”

“怎么了，他不是和平常一样吗？”

茶水间里，小塔端着茶对玛丽亚摇摇头，露出一副“才不是那样”的表情。玛丽亚无辜地耸耸肩，喝了一口冰咖啡：“提示我一下。”

“社长有点喜怒无常。”小塔精炼总结道，“他最近像失恋了一样沮丧，但又会因为手机来消息或者来电而高兴。他和那个‘恋人朋友’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连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不知道。”

“太遗憾了，是男人。”肖特靠近过来，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我听见过他打电话，对面绝对是个男人。”

小塔眼珠子转了一圈，双手抱在胸前问道：“社长是百分百异性恋的概率有多大？”

肖特向后退了半步：“我比你们都要早认识他，他以前绝对是异性恋。”

“以前？”

“……人总会成长的。”肖特摊开双手，塌下肩膀。

“社长就差把自己在意对方写在脸上了。一想到他上次为了对方突然离开公司，就莫名感觉头疼。”小塔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可千万别上演那种‘会议暂停，我要去见他’的戏码。不然我就要辞职了。”

玛丽亚听此倒是乐呵呵地笑起来，随意地靠在一旁的台子上，忽然看见社长出现在茶水间门口，身子又站直起来：“社长？”

“噢，你们在这！”金太郎走进茶水间，但他显然不是来喝水的，“我想知道……就是你们怎么看待人类主动转化成吸血鬼这件事？”

“……啊？”

“只是假如，假如有一个人想要转化成吸血鬼，是、是为了他在意的人？”

金太郎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旁敲侧击，他从姿态到笑容都极其不自然，小塔、玛丽亚和小塔相视一眼，针对先前讨论的“性取向”问题似乎已经有了官方答案。肖特犹豫了一下，像是在纠结措辞：“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如果转化顺利的话？事实上新横滨已经有几个成功的案例了。”

“对，我也觉得！并不会显得很奇怪，对吧？啊对了，之前我分给你们的饼干，你们觉得怎么样？”

“噢，那个非常好吃！”小塔立刻答道，她对此显然更感兴趣，“那是从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我……朋友亲手做的。他厨艺很好。”金太郎摸摸后脑，脸上不自然的笑容转变为有些冒着傻气的笑。

小塔了然地点点头，又朝着玛丽亚和肖特二人点点头。等到金太郎走后，小塔小声地向两人说，如果他们现在还是朋友，她当然希望两人能够幸福地在一起，但如果代价是社长今后都要拿这些酸臭的幸福问题来问他们，她就真的要辞职了。

玛丽亚拍拍小塔的肩：“别这么悲观，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我们就会一直有饼干吃了。”

“不过转化成吸血鬼？”肖特摸着下巴回忆金太郎的话，露出些担忧的神色，“难道对方是吸血鬼吗？”

“或者是性癖是吸血鬼的人。”

“又或者是抓吸血鬼的吸对警员，”玛丽亚开玩笑道，“这样社长就能见到对方了！”

***

金太郎从德拉尔克家里搬出来已有一个月之久，自他们签了赔偿协议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有时金太郎还会特地外出夜跑，希望能遇见正在巡逻的德拉尔克，从结果来看是完全的徒劳。不过仔细一想，德拉尔克那么瘦弱的人可能根本不会外出巡逻。

虽没有见面，但他们依旧会通过消息和电话保持联系。德拉尔克会给他分享些有趣的图片，比如吃香蕉的大猩猩，生气的大猩猩，睡觉的大猩猩……诸如此类。也会在失眠的时候给他发些胡言乱语，看垃圾电影时认真地写下推荐语推荐他去看。金太郎每条都会回复，哪怕在上班工作时也会立刻拿起手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发消息的频率也在下降，就像是越走越远的两个人逐渐失去了话题，最终再也无话可说，金太郎对此毫无办法。他只好尽可能地用工作填满自己的时间，让自己于房间里独处的时间减少，唯有此他才能不去想念德拉尔克的料理，想念他的晚安。

金太郎再一次加班了。

“社长，你最近工作得有点太过头了，注意休息。”

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砂铁背上包，临走前有些担忧地看着金太郎，而金太郎从电脑前抬起眼，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砂铁是在和自己说话。

“啊？噢、噢我没事的，我只是正好要把这些文件给处理了。”

他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又有些意外地抬头望了望窗外，浑然不觉中夜晚已然降临。金太郎试着活动一下肩膀，骨头间发出清脆的声音，肌肉因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而感到酸痛。

“别太勉强了，明明是社长了却还这么努力。”砂铁发出柔和的笑声，又提了提肩上的包，“我先走了。”

“啊，辛苦了，明天见。”

砂铁走后，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金太郎疲倦地向后靠去，双手掩面抹了一把脸，缓过神来后就察觉到了饥饿，一个月前他还可以从桌上拿起那袋饼干当作晚餐，但现在他不得不关上电脑，出去为自己弄点吃的。

住在德拉尔克家里那几天就像做梦一般，哪怕那梦的大部分细节都已模糊，唯有德拉尔克的手艺让他久久难以忘怀。金太郎离开公司，心里盘算着先去健身馆健身，而后再去常去的那家餐馆，虽然味道远不及德拉尔克做的，但为了他的生活考虑，他最好早点放弃已经离开他的东西。

月亮爬上夜空，纵使她皎洁如玉也不敌城市的灯光，新横滨作为大量吸血鬼聚集的地方，夜间和白天同样活跃，金太郎也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和退治人和吸对警员擦肩而过，习惯了吸血鬼在大街上暴露全身，或是发出奇怪的光芒，金太郎低头看着手机转身一拐，只管往自己要去的地方走。

碰上一两回退治现场也毫不稀奇，那些驻足拍照录像的绝对是外地游客。不管是多么千奇百怪的吸血鬼，都和金太郎没有关系，他只需要——

“我名为吸血鬼做回真正的自我！”

金太郎愣住了，他身边的人也几乎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视线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又一个吸血鬼，一个会把大量市民都牵扯进来的吸血鬼。但金太郎不是为了那家伙而停下，他的视线很快就越过吸血鬼投向了另一个人。

“德拉、德拉公……？”

“先疏散市民，所有人保持和吸血鬼的距离！”德拉尔克穿着那身蓝白色的吸对制服，站在最前方向队员们下令，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并有一名警员已经走到了金太郎的附近，但金太郎不能走，他的视线紧紧黏在德拉尔克的身上，向着躲避警员的方向移动，他现在还不能走。

“先生，我们正在执行公务，现场可能有危险，请您离开。”

“不、我，我认识德拉、我认识你们队长，我——”

“抱歉，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这里会有危险。”

警员拦住金太郎，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只有离开这一种选择，金太郎自然不会反抗警察，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再次见面的机会。就在金太郎有些无助地向德拉尔克投去视线，吸血鬼的放声大笑让现场混乱起来。

“别让大家离场啊，不然就不好玩了，队长。”吸血鬼拉开上衣，暴露出赤裸的胸口，德拉尔克见怪不怪地抬起手，让队员们准备好防御，而一阵强烈的白光从吸血鬼的胸口射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又是个擅长催眠的家伙吗……我讨厌会发光的吸血鬼。”随着光芒褪去，德拉尔克抱怨着放下手臂。作为对催眠有着极强免疫力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催眠还不算什么，他回过头确认队员们的情况，“你们还好吗？”

“……啊，队长……”

队员们一个个睁开眼睛，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就在德拉尔克疑惑着吸血鬼的能力究竟为何时，钱拉尼乌姆在大街上、在所有人面前开始脱衣服了。

“等等！别脱！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约定好了！”

“抱歉啊队长！”钱拉完全没有听进去，他高高兴兴地一件一件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就连内裤也毫不犹豫地脱下，德拉尔克急忙随手从路边揪起一丛天竺兰扔向他的胯部：“至少给我把那里挡好！！作为警察别公然暴露啊！！”

“不，队长！我生来就是如此！只有全裸状态才是做回了真正的自我！”钱拉毫无对自己在大街上全裸的羞耻，反而表现出一种满足的幸福，德拉尔克突然意识到吸血鬼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不会吧……不、不、米卡——”德拉尔克猛然将视线转向他得力的副队长，要说每次遇到危急关头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那就是米卡耶拉了——但他现在也脱掉了衣服并穿着迷你比基尼。

“队长！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想展现真正的自我！”米卡看起来有些错乱，但丢在地上的衣服和身上的黑色比基尼是不争的事实。“只穿着迷你比基尼的感觉真的很好！队长你也穿上吧！！”

“杀了我吧。”德拉尔克几乎就想拔出腰间的枪了。

他不必再一一确认了，全裸的钱拉尼乌姆，身穿迷你比基尼的米卡，针对小情侣的阿九美，离队去找男友吃烤肉的月光院，只做违反规则的事情于是翘班的玛娜……只留下了拥有催眠免疫但几乎没有战斗力的德拉尔克。这个吸血鬼说不定是德拉尔克小队的天敌啊？

“哈哈哈！果然这样的社会才最有意思嘛！所有人都做回自己的感觉不是很好吗？”吸血鬼享受着周围的混乱，不仅吸对警员，就连周围的市民也暴露出他们的本性，执着于在沙地里挖坑也好，和街边的大树亲吻调情的也好，一切都让吸血鬼兴奋地像个孩子奔来奔去，观察人们暴露出的自我。

“咦，你怎么看起来没事？”吸血鬼停了下来，注意到在享受做回自我的人群当中只有德拉尔克一人还正常地站在原地，他有些奇怪地向德拉尔克靠近，并尝试再次从胸口释放光芒。

“不、别再来一次了。”德拉尔克抬起手示意吸血鬼停下来，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手里藏着一管麻醉针，既然现在没有人能帮上他的忙，就只能自己上了。德拉尔克有些紧张地吞咽一口，装出一幅有些虚弱，因极度渴求而感到痛苦的样子，缓缓挪步走向吸血鬼。

“事实上，我希望……”

按照几秒前想出来的计划，德拉尔克一边慢慢说出“真正的自我欲望”，一边靠近吸血鬼，观察他的表情提防自己随时可能被识破，然而吸血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看起来很期待德拉尔克继续说下去，他就是个享受人们暴露出自我的混蛋。

“我希望，有人可以，”

距离越来越近了，但还不够近，不够德拉尔克准确无误地将麻醉针扎在他的身上，必须再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德拉尔克可以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来吧，来吧，让我看看吸血鬼对策科队长的真实自我是什么样的。”

“可以……捆绑我。”

多拙劣的谎言，为了编出一个能够合理接近对方的理由，德拉尔克只好第一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他诚心祈祷现场没有第三个人听到他说这句话。

“噢，捆绑！多可爱的自我！我会帮助你的！”吸血鬼高兴地抬起手迎接德拉尔克，他们的距离已经十分近了，且对方没有任何怀疑，正是时候——

“快逃，德拉公！！”

一个人突然从吸血鬼后方扑了上来，手臂猛然扼住他的脖子，左手扣紧右手的关节处，右手摁住后脑向前推，迅速实现背后裸绞控制住吸血鬼的行动。德拉尔克顾不上太多，连忙抽出麻醉针往吸血鬼胳膊上一扎，配合轻微窒息和药效快速发作，吸血鬼很快就翻了白眼晕过去。

“好了，他晕过去了。”德拉尔克喘了一口气，正想看看到底是谁突然闯进来害他差点计划失败，引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脸。“金、金太郎？？”

金太郎一松开手吸血鬼就倒在了地上，他看着那吸血鬼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想着让他咬我一口呢”，但很快视线就转移到了德拉尔克身上，快速打量了一遍他的的全身：“你没事吧？”

“……什么，你，”德拉尔克看起来有很多想说，但从刚刚开始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金太郎的衣服上，在几秒钟的抉择后他放弃了其他想说的一切，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肚兜是怎么回事，五岁儿？”

金太郎一下子抱住自己，另一只手拼死往下拽红色肚兜的边缘：“这这这这是那个吸血鬼搞的鬼！！”

“那吸血鬼可是让人回归真实的自我，所以标准成功人士木下先生，私底下其实是个喜欢穿肚兜的五岁儿？”德拉尔克挑起眉，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那是因为我以前住在山里——啊别笑了！我刚刚可是救了你啊混蛋！”

“不需要你救我也能应对，我能免疫催眠。顺便一提你介意我把你的照片设置成我的SNS背景图吗？”在金太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德拉尔克已经掏出手机对着窘迫的金太郎快速拍了照片，“我的余生都会因为这照片快乐起来的。”

“给我删了！”金太郎一把夺过德拉尔克的手机删除照片，德拉尔克在一旁发出遗憾的声音，并称他愿意花钱买下那些照片。

随着吸血鬼的昏迷，他的能力也似乎逐渐消退，周围人慢慢恢复了清醒。回归真正自我的感受确实不错，但在大街上放纵于此然后再清醒过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人们尴尬地面面相觑，德拉尔克的队员们则更为尴尬地收拾自己的烂摊子，穿上制服后还要收拾其他市民的烂摊子，继续工作。

“不如你也去把衣服穿上，然后我们再说？”德拉尔克接过金太郎还回来的手机，他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过。

“再说？”

金太郎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德拉尔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收起手机，指挥起队员们清理现场，联系VRC。金太郎有些迷迷糊糊地捡起自己脱掉的衣服，穿上西装戴上眼镜后又是一幅标准的成功人士模样。他站在街边等待德拉尔克带领他的小队完成工作，拷起吸血鬼。安抚群众，清理现场。完成这一切后才轮到金太郎，德拉尔克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向身边的米卡交代了些什么，拍拍他的肩便离开了小队，向金太郎走来。

“你吃晚饭了吗？”德拉尔克问他，金太郎摇摇头，“你今晚有其他安排吗？”德拉尔克又问，这次金太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想知道他要做什么，德拉尔克向他又走近了几步，低声道：“还记得你之前问我要不要出去喝一杯吗？”

金太郎再次点头，又快又着急。

“等我下班。”

德拉尔克凑到他的耳边轻声低语，说话时的气息吹过金太郎的耳朵。当他向后退，对金太郎露出了笑，眼睛微微眯起，距离近到金太郎能够清楚地看见他金色透亮的眼珠。他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脸颊微微涨红。

“队长——VRC来了。”

德拉尔克回头看了一眼招呼他的米卡，抬起手示意，转回头对金太郎匆匆留下一句“就这么说定了”便回到队伍中，继续他的工作。而金太郎，金太郎可能需要一堵墙靠一会，需要一大杯凉水，或许还需要一条毛巾，一个冷水澡——他的脸几乎和肚兜一样红。

“你来之前睡了吗？”

将要破晓之际，在这空气中仍带着夜晚的寒气的时候，金太郎和德拉尔克出现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酒吧里，德拉尔克坐在小圆桌的一边，金太郎则坐在对面，有些紧张地盯着德拉尔克摘下白手套后的手指看，当德拉尔克问他时，他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睡？嗯，睡了一会。”金太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酒液的辛辣让他忍不住吐出舌头，发出一声抱怨，德拉尔克对他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笑：“那是干马提尼，慢点喝。真可惜我没法在这里叫你五岁儿了。”德拉尔克抬了抬端着酒杯的手，也喝了一口，却看上去如喝水般平静。

“你很擅长喝酒吗？”

“个人体质，千杯不醉。”

“啊胡说，你这么弱的体质，连饭都消化不了。”

“现在在你面前的可是免疫催眠，拥有超高吸血鬼感应的精密仪器，吸血鬼对策科队长德拉德拉。”

“大叔就别自称什么德拉德拉了。”

“小年轻也别装大人邀请别人喝酒，结果自己完全不会喝。”

“我当然会！”

德拉尔克如同得逞的猫一般笑着眯起眼，四指并拢掌心向上，指向他的酒杯：“请。”

“……又、又不是来找你拼酒量来了！！”

“那你那次找我喝酒是为了什么？”

“就是单纯想……”

金太郎犹豫了一下，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当初提出那个邀请是为了什么，看起来没有确切的理由，而只是想要延长和德拉尔克在一起的时间。金太郎抬眼看向德拉尔克，不知道自己希望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最终只是说：“单纯想喝酒而已——你呢？为什么那次拒绝了，这次反过来邀请我？”

“单纯想喝酒而已。”德拉尔克重复他的话，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面不改色，“而且我也对你‘真正的自我’感兴趣。”

“这事还没过去吗？给我忘了！！”

“我怎么能忘！你把我的照片删了，我就只能一辈子记在脑子里了！”

“别记啊！！”

金太郎有些无力地叹口气，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听着，我是在山里长大的，小时候我一直那么穿。”

“在山里长大？那你会裸绞也是在山里生存学会的？”

“生存……嗯差不多也可以这么说吧。我能和熊相扑。”

德拉尔克含着一口酒差点全咳出来，笑也来不及咳也来不及，他有些狼狈地用纸巾擦着嘴问道：“等等，和熊相扑？”

“我还赢过它好几次。”金太郎却是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听起来是在讲金太郎的故事。”

金太郎认真点点头：“是啊，我就是在说我的事。”

德拉尔克被金太郎的认真态度完全逗笑了，连酒都顾不上喝一口：“不不，金太郎后来成为了勇士，战胜了妖魔，而不是成为一家公司的社长，坐在我的对面和我喝酒。”

“什么？我可是很努力才适应城市，努力工作才当上社长的！”

“所以新时代金太郎是击败了穷困这一妖魔，保护了足柄山？真不错，你应该写一本自传的。”德拉尔克的笑声停不下来，他的眉头舒展，嘴角咧开而露出漂亮的尖牙，他端起酒杯碰到嘴边喝了一口就放下，下巴搭在手背上，金色的眼珠始终黏在金太郎的身上，前倾的姿态意味着他想听有关金太郎更多的事。

“我确实从其他人手中买下了山，因为他们想要开发那个地方！”但自传？金太郎不是没有想过，工作太忙碌让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去做这件事，但光靠德拉尔克这一句话，他就已经清楚自己从明天开始要做些什么了。

“这太好笑了。勇士金太郎和资本家的斗争。”德拉尔克需要喘口气才能继续笑下去，而金太郎根本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别再说我的事了，也别笑了！”

“好吧好吧，我尽量。”德拉尔克努力收住笑，平稳自己的呼吸，“好吧，轮到我了，小年轻，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那天拒绝了你吗？”德拉尔克刚一抛出问题，金太郎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因为那些天我正烦着呢。事实上我每天都很烦，因为我从睁眼开始就需要面对大量的工作，还要忍受那个牙刷胡子。”

“牙刷胡子？”

“本部长，我的上司。”德拉尔克提到这个就连喝了两口酒，“他本身就是个混蛋，那次毁了你的公司造成巨额赔偿的事情被他抓住了把柄，借此明里暗里嘲讽了我好几天，就好像那钱是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一样！我打赌三十年后他还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的胡子一根一根拔掉。”

“噢，所以今天来和我喝酒，是因为……心情还不错？”金太郎有些紧张地搓了搓酒杯。

“不，实际上和你坐在这里之前，我都非常累且烦躁。”

金太郎投来疑惑的目光，德拉尔克一仰头，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全喝光，至此他的脸上才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金太郎甚至会觉得德拉尔克有点醉了。

“我最讨厌工作和辛苦，我只想做自己的事。比如在家里打扫卫生，做饭，和约翰一起玩，打游戏看电影……”德拉尔克数着手指一个一个算着，而后突然一根手指指向金太郎，“就是和你一起做的那些事。我觉得那样才算生活呢！虽然去处理那些奇怪的吸血鬼也有一些乐趣吧，但是太辛苦了，每次下班我都觉得自己死了二十多次。”

金太郎试探性地前倾身子，小心问道：“所以你还……挺喜欢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你做那些事情，不是为了让我愿意降低赔偿金额？”

“嗯……其实是的，这你都猜到了？”

金太郎跨下了脸，这回答让他依旧有些伤心：“我又不是笨蛋。”

“你是。你是认为自己是金太郎的笨蛋。”

“我就是金太郎！”

“哈啊！”德拉尔克又笑了。“我一开始邀请你和我同居，确实是想在生活方面多照顾你一点，也许能够争取到降低赔偿，毕竟如果真的给小胡子看到那个金额，他会再多嘲讽我三十年！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奏效，你问都没问就签字了。”

金太郎将嘴凑到杯子边缘抿了一口，自言自语低声道“这方面我可能真是个笨蛋吧。”德拉尔克显然没有听见，他叫来服务员又为他们两个人点了酒，而后继续说下去：“不过我也确实觉得，家里有另一个人陪伴还挺有意思的。在此之前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和谁同居。”

“嗯？你之后想要找室友吗？”金太郎有些警惕地放下酒杯。

“没那么着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用‘金太郎’的故事逗我笑。”

看着金太郎又垮下去的脸，德拉尔克满意地笑起来。他端起服务员新送来的酒，微微抬起向金太郎的方向倾斜：“致……那段同居时光？或者今晚你救我的事？或者金太郎？”

“前两个就够了。”金太郎有些无奈地端起酒杯碰了他的杯，叮当之后，两人一齐喝下酒。

德拉尔克脸上的笑意仍未消退，他低头盯着圆桌的桌面，如同随口一说般飘出一句话：“不管怎么说，我都一直想念着你，坐在这里、坐在你的面前，那些破事统统都消失了。所以……今晚会是个最棒的夜晚。”

不去思考金太郎到底听见没有，也不管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原因是什么，德拉尔克在金太郎面前任性地做他想做的事，说任何他愿意说的话，再次一口气喝下一杯酒也无所谓，德拉尔克放任自己在金太郎面前做回自己。

“嗯……”但金太郎听到了，他听得非常清楚，如同猎人捕捉丛林中细微的动静声般精准。他将酒杯推到一边，从摩擦酒杯变成摩擦自己的手指，尝试性地开口，“我、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句话，我可能也不会再说第二次——你先保证你不会取笑我。”

“这我没法保证，我有预感你今晚说什么都能逗笑我。”德拉尔克完全不上他的当，金太郎虽很气却又拿他完全没办法，他最喜欢看这个比自己可能强壮一百倍的男人露出这种为难的神色了。

“德拉尔克！——算了，就算你保证了也大概会笑我。”金太郎自己接受了现实，德拉尔克对他认可地点点头，“其实我，我也非常享受我们同居的生活，并且在我搬出去之后，几乎每一天都在想着……你。”

金太郎不敢看德拉尔克的眼睛，他害怕自己一瞬间就会失去勇气。“我喜欢你做的饭和你烤的饼干，所以不想把它分给任何人。我也喜欢你和我说晚安，喜欢你看着我说话的样子。因为你，我的生活在那短短几天时间完全改变了。而这一切都随着我从你家搬走而离去，最近就连消息都发得少了。”

“那是因为我最近很忙——”

“我知道、我知道。”金太郎赶忙打断德拉尔克，他必须得一口气全说完，不然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但我希望能够多和你见面，多和你说些话，如果能再吃到你炸的鸡腿就更好了。”德拉尔克发出轻轻的笑声，“这就是为什么那次我想约你出来喝一杯，事实上和你做什么都好，只要你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就行。你说你觉得今晚是最棒的夜晚，但是……”

金太郎终于抬起头，看向德拉尔克的眼睛，而德拉尔克一直都在看着他，带着笑容。

**“我们可以让它更好。”**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