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大雨傾盆而下，淅瀝淅瀝地打在石蕗高中的窗玻璃上。

烏雲厚得彷彿壓低了整個天空，讓人差點忘了現在還是四月份的下午。

原本應該是體育課，但因為這場雨下得毫無情面，甘夏老師便理直氣壯地將這節課改成了歷史課。

學生們一邊低聲抱怨著，一邊陸續走進教室，照例地坐回各自的座位上。

「好了。」甘夏老師關上最後一位學生走進來的教室門，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們都很想趁雨天玩一下，但看這樣子，今天是玩不成了。我們改上歷史課，來複習一下吧。」

課程從鐮倉幕府講起，不知怎地扯到了拿破崙，接著又跳到拜占庭帝國，結果說著說著，就變成了她對戀愛生活的牢騷。

嗯……一如往常。

這時候，全班幾乎都已經進入自我放空狀態，沒人真正在聽她說什麼。

而我，大多數時間都只是看著窗外發呆。心裡在想，等一下該怎麼沒傘回家。雖然有種預感佳樹會出現在車站拿傘等我，但從這裡到那裡，可還有一段呢。

「太不公平了啦！」甘夏老師拍著講桌說，「我只想要一個會疼我、會珍惜我的男朋友，就這麼簡單而已！可問題是，這樣的男人到底在哪裡啊？我明明正值黃金時期耶！為什麼沒有人排隊要追我？」

我坐在位子上，視線不自覺地轉向前方左側兩排前的那位藍髮少女。

八奈見杏菜。距離我們第一次說話，大概已經過了七個月吧。我從沒想過我們會一起加入文藝社，更沒想過，我現在居然成了社長。

吸引我注意的，是她抽屜裡那包開著的洋芋片。她該不會真的打算在課堂上吃吧？

彷彿感受到我注視的目光，她忽然回頭看向我。那雙藍色的眼眸靜靜望著我，帶著點疑惑與探詢。

我趕緊把視線挪開，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可她轉回去的時候，我卻瞥見她嘴角微微翹起，像是笑了。

就在這時，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們開始收拾東西，甘夏老師的碎念也被淹沒在人聲裡。

我站起來，把筆記本一股腦塞進書包，努力不再看向八奈見的方向。

八奈見動作緩慢地起身，將那包洋芋片重新塞回抽屜，才背起書包。

椅子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在教室內此起彼落。就在這時，八奈見轉向我，我們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交會。我趕緊低頭拉上書包拉鍊，假裝專注。

「喂，溫水同學。」那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我。

我抬頭，看到八奈見站在我桌前。

「你現在要回家了嗎？」她問。

「……是啊？」我答得有點遲疑，直覺告訴我她沒這麼簡單。

八奈見雙手叉腰，嘴角勾起一抹詭計多端的笑容。

「你沒帶傘對吧？」她說的語氣，根本就已經篤定答案。

「是啊，所以呢？」

她揚起眉毛，笑得更賊了。「外頭可是大雨滂沱喔，你打算淋成落湯雞回家嗎？」

「嗯哼……」我點點頭，表情淡然。

實際上，我就等著看她這次要拋出什麼奇妙理論。

八奈見翻了個白眼，對我的冷淡態度顯得有些不耐。

「所以呢，天才，你打算怎麼回家？要不被沖走？」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試圖揣摩她的意圖。她說話總以為自己很聰明，但通常都只是……自以為。

「要不，我就在社辦待一下，等雨小一點再走？」我說。

八奈見歪著頭想了想。「嗯～也可以啦。不過，一個人待在社辦，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一個人？或許吧。不過小鞠應該會在。而且我和一堆輕小說待在一起，怎麼可能無聊。

雖然這麼想，但我沒說出口。

「怎樣，你想一起來嗎？」

八奈見聽見這句話，嘴角浮起得意的笑，眼神閃著一絲調皮。

「也許吧～在社辦待著聽雨，總比走回家淋成落湯雞要好得多了吧。」

這傢伙說了一堆，結果根本也沒帶傘吧……？

「那我就在走廊等你囉。」

我故意將視線轉向她身後的教室一角，假裝看到什麼，想轉移話題。

「啊——姬宮同學還有袴田說要找你耶。」

八奈見一聽到朋友們的名字，眼睛都亮了起來。

「真的？」她問，「他們找我有什麼事？」

「我怎麼知道？」

我指了指教室前方和門口那對正在等她的身影。

「我就在走廊等你喔。」

八奈見順著我的手勢看過去，注意到那對等著她的好友。她遲疑了一下，然後又回頭看向我。

「好吧，那待會見囉。」

◇ ◆ ◇

八奈見比我預想的還要久才出現，久到我差點以為她已經跟袴田和姬宮華戀一起離開了。

等她的同時，我隨手轉向走廊牆上的布告欄看看。這個跟教室裡那種日常作息用的不同，比較偏向整個校園的公告。有幾張還挺有意思的，比如校際棒球錦標賽、年度傑出教師的選拔之類的。最下面還壓著一張維修通知，被其他公告蓋住了。

正當我伸手想抽出那張時，就聽到八奈見的聲音從走廊另一頭傳來。「溫水同學，我們走吧。」

我回頭，看見八奈見朝我走來，臉上微微泛紅，大概是趕路趕得有點急。我挑了挑眉。

「你還真是拖得夠久的呢，八奈見同學。」我從布告欄旁邊移開身子這麼說。

「抱歉啊，耽誤了點時間。」她一邊走近，一邊嘆氣，「姬宮硬是要跟我講她跟袴田的約會過程。講到一半我差點想揍她那對浮誇的胸部。」

我立刻舉起雙手，預感到她接下來要進入無限咆哮模式。

「我懂我懂，停在這裡就好。」

八奈見撇嘴，雙臂一抱，一副哼哼不滿的樣子，不過馬上就換成得意洋洋的笑容。「你這麼想甩掉我啊？一個人和我待著就這麼無聊？」

她輕輕推了我一把，笑得像隻剛偷吃成功的狐狸。

「承認吧，其實你暗地裡很享受跟我相處，雖然嘴上總裝得一副煩躁的樣子。」

我翻了個白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受影響。「別自我感覺良好了。我只是覺得看妳講幹話的樣子挺有趣的。」

「講幹話？！」八奈見裝作驚呼，還把手放在胸口上裝震驚。「你這樣太傷人了，溫水同學。我的話可是蘊含著智慧的結晶啊。」

我不禁笑出來，心裡暗想：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不一會兒，我們來到文藝社的社辦。我滑開門，一眼掃進去——空的。小鞠不在啊，可惜了。

我把包包放到中央那張大木桌旁的椅子上，走向書架。眼角餘光瞥見八奈見也在我對面坐下，把她的包放好，順手又拿出了那包洋芋片。

我看著她熟練地拆開洋芋片包裝，得意洋洋地放在桌上，好像這是什麼勝利的戰利品一樣。

我搖搖頭，強忍住吐槽的衝動，轉身專注在書架上尋寶。

最後挑了一本我特地藏在社辦，不想讓佳樹發現的書。書名叫《我妹妹是戀愛模擬遊戲的最終女主角──別再讀檔攻略她了！》。講的是某個少年發現自己妹妹竟然變成戀愛模擬遊戲中的隱藏結局選項，還不斷被外人讀檔攻略，於是他決定自己成為她的最終路線來阻止混亂……好啦，聽說是部蠻感人的小說，但我還沒開始看就是了。

我拿著書回到座位，才剛坐下就發現——洋芋片已經吃掉一半了，而且不知從哪冒出來一罐可樂。

我皺眉看向八奈見，她還在津津有味地嗑著零食。「妳哪來的汽水？」

八奈見咧嘴一笑，眼中閃爍著調皮的光。「我有我的管道嘛。」

我白了她一眼。以我對她的了解，就算再追問下去也只會得到更模糊的鬼扯，乾脆不問了。我翻開書本，開始閱讀。

短暫的靜謐瀰漫在社辦內，只剩下洋芋片袋子沙沙聲和我翻頁的聲音。

過了幾秒，八奈見忽然開口，打破了這份安靜。「欸，溫水同學。」

我抬頭，眉毛微挑。「什麼事？」

她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笑得像隻貓。「我在想一件事喔。」

「喔？想什麼？」

八奈見雙手撐著下巴，眼神直直地看著我。「我啊，在想你呢。」

我皺起眉頭，把書闔上，勉為其難地把注意力拉回她身上。「我？妳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她似乎對我終於專注在她身上感到滿意，笑容也更加神秘。「只是好奇啦，你除了看書以外，平常都在幹嘛？」

「我還會巡校內的自來水喔。你可以問小鞠。」

說到這裡我才發現，這種事除了小鞠，好像真的沒跟別人提過。

「巡……自來水？」八奈見皺起眉，一臉不可置信。

我聳聳肩，嘴角微微翹起。「字面上的意思。不同棟樓的水龍頭會有不同味道，我會一一去試喝看看，算是種興趣吧。」

八奈見的雙眼瞪大，像看到某種外星人。「你在開玩笑吧？」

我搖搖頭，帶著幾分驕傲地說：「一點也不。我對水的味道可是很講究的。」

「像是早上的話，我會推──」

「打住！」

這次是八奈見自己舉手制止我。「我其實沒那麼想知道你那套分析，所以還是先省省吧。」

她說完便起身。「我可能要去一下廁所，失陪囉。」

啊……看來八奈見還不算是『知道者』那一派。

等她走出房門，我重新打開小說，把注意力轉回故事內容。

隨著門關上，我長長地嘆了口氣。老實說，跟人談論我對自來水的愛好總是有點怪異，不是被無視就是被當成怪人。不過小鞠倒是覺得這很有趣。

我迅速把那些念頭拋開，專心在書本上。最好能在八奈見回來前把這本看完。

◇ ◆ ◇

雷雨依舊持續著，看不出半點要停的跡象。天空也愈來愈暗，讓我分不清是夜幕降臨，還是只是烏雲壓頂——大概兩者都有吧。

八奈見去得有點久，說實話，我都已經翻到第二卷了，她才終於帶著急促的腳步聲衝進社辦。

門猛然滑開，嚇得我手一抖，差點把書摔到地上。

八奈見衝了進來，臉色蒼白，氣喘吁吁。「溫水同學，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合上書，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了？妳要我幫什麼？」我問道，感覺事情肯定不尋常。

她沒有回應。

「八奈見同學？」我又問了一次，隨即站起身走近她。她臉色依舊蒼白，但雙頰卻泛著不自然的粉紅。

她重心在雙腳間不停轉換，雙臂緊抱著腹部，眼神在四周游移，像是在尋找逃脫的路，但什麼也沒找到。

她雙腿微微顫抖，像是想靠意志力把壓力驅散，雙膝壓得緊緊的。

「妳不是說去廁所了嗎？」我問。

八奈見聽到這句話時，臉頰更紅了，眼神也避開了我。「我、我有去……但現在有點麻煩，真的很麻煩……」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挑起眉，覺得她隱瞞了什麼不妙的情況。「什麼麻煩？」我走近一步，語氣也柔和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在鼓起勇氣對我坦白：「我……我現在非常想上廁所……真的、非常急……」她的聲音幾乎小到聽不見。

我盯著她的臉看，知道她講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那……妳為什麼不上？」

「在維修。」她的動作也變得焦躁了起來，踮起腳尖，雙手分別一邊扯著裙擺，一邊緊張地撫在小腹附近。

維修？啊……所以那張通知是這麼回事……

「那其他樓層呢？妳有去看看嗎？」

八奈見搖搖頭，眼神裡的驚慌幾乎快溢出來。「我試了啊。我找遍了每一間，全都貼著維修的公告。」她的聲音已經帶著一點哭腔。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很明顯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她說著話時還發出一聲細細的嗚咽，完全暴露了她的急迫。我直視她的眼睛，從她臉上看到的，是滿滿的慌亂與無助。

「妳撐多久了？」我問，聲音比我預期的還要溫柔。

八奈見的臉又紅了幾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她幾乎是用氣音說出這句話。

我倒抽一口氣。什麼？一個小時？她竟然撐了一個小時還沒解決？這也太痛苦了。

「一個小時？妳那時不是還喝了可樂嗎？」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對啦……我、我那時口渴嘛……」她臉頰紅得像是熟透的蘋果，聲音也越來越不穩。

我搖了搖頭，苦笑著。難怪她現在這麼崩潰，那麼長時間還喝碳酸飲料，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這只會讓妳更難受啊。」我語氣中忍不住帶著一點笑意。

八奈見狠狠瞪了我一眼，明顯沒心情開玩笑。「不好笑！」她低聲喝斥，手指死死攥著裙子。

我舉起雙手投降，識相地不再調侃。「對不起啦，我只是想讓氣氛輕鬆一點而已。」我低聲安撫。

她依舊盯著我，但眼神裡的緊張似乎緩了一點。「那完全沒有幫助。」她嘀咕。

我嘆了口氣，知道現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

「好好好，我閉嘴就是了。」我輕聲說。

她依然不停扭動身體，雙腿交替地蹭著地板，壓抑的痛苦越來越明顯。

「那……男廁也在維修嗎？」我試著問。

八奈見聽到這句話時眼睛睜大，臉又紅了幾分。

「什麼？我怎麼能去男廁啊！」她幾乎叫了出來，音調也拔高了半個八度。

我翻了個白眼，知道她的倔強又要發作了。「又不會有人看到妳。」我耐著性子說。

她皺起臉，明顯還在猶豫，但身體的不適已經逼得她別無選擇。

幾秒之後，她終於點了點頭。

「……好吧……」聲音小得像蚊子，「但你要陪我去。」

我其實完全搞不懂為什麼她要我陪，但眼下也不是多問的時候。

「好，我們走吧。」我點了點頭，示意她帶路。

但八奈見卻沒有動，反而用下巴點了點走廊。「你走前面啊，你不是男生嗎？」

我挑了挑眉，雖然無語但也沒多說。「好啦好啦，我走前面。」

我們並肩往男廁方向走去，八奈見的動作越來越彆扭。她一邊走，一邊不斷地扭動身體，試圖忍耐那已經幾乎衝破堤防的感覺。

從社辦走到最近的男廁，中間還得下樓再轉個彎。她的左手緊抓著制服裙，右手則死死扯著我襯衫的衣角。

她每走一步，大腿就繃得緊緊的，牙關緊咬，彷彿用盡全身力氣在忍耐。那隻緊握我襯衫的手，力道之大，指甲都快陷進我肉裡了。

她臉紅得像燙傷一樣，一邊走還不時偷偷瞄我一眼，好像在確認我是不是看到她這副狼狽模樣。

我當然注意到了——她的不安，她的警戒，還有那像在逃避所有目光的眼神。

她的腳步聲中，開始混入急促的吸氣聲與細小的哀鳴。她試著走得自然一點，但那副模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已經撐到極限。

下了樓梯後，我們才剛走進走廊沒幾步，男廁就在最裡面的轉角。這一層有更多社團教室，裡頭不少學生還在活動。

就在這時，八奈見突然停住了，拉得我襯衫一緊。

我回頭一看——她閉著氣，臉因為痛苦而扭曲，手緊抓我衣服的力道幾乎讓我吃痛。她雙腿死命夾緊，膝蓋在發抖。

那一刻我就知道——她的極限，已經到了。

那突如其來的停下讓我措手不及，我整個人差點跌了一跤。當我轉過頭看向八奈見時，她臉上的神情幾乎寫滿了急迫。她呼吸急促，雙眼緊閉，顯然正努力與膀胱的極限作戰。

「八奈──」我剛喚了一聲，就看到她猛然睜眼，視線閃爍著盯上我。

話都還沒說完，她就一把抓住我的領帶，把我猛地拉進走廊旁邊一間教室，並「咔」地一聲把門關上。

我跌進教室，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八奈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

等我站穩了腳步回頭望去，只見八奈見站在門邊，整個人都在顫抖。她死死咬著下唇，試圖壓抑住體內暴衝的洪水。

我快速掃了一圈室內，幸好不是那種還有社員活動的社辦，裡面空無一人。

但我的注意力馬上又被她低聲的呻吟聲和不斷顫抖的雙腿給拉了回去。八奈見雙手緊緊抓著灰色的裙子，大腿在抖，互相摩擦著。與此同時，她裙子上的濕漬明顯地擴大，一點一點地染深。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道濕漬越來越大，布料貼在她的腿上，她努力壓抑著，但根本控制不住。八奈見的臉因痛苦而扭曲，呼吸一聲比一聲更短促。

「妳得趕快去──」我才剛開口，她立刻用銳利的眼神打斷了我。

就在她手放開裙子的那一刻，裙上的濕痕猛然擴散，變得更深更濃。

她雙腿立刻夾緊，發出一聲低鳴。她的手指顫抖，努力想穩住雙腿，但膝蓋已經劇烈發抖。

下一秒，八奈見雙膝一軟，堤壩潰決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教室裡響起，一股猛烈的水柱毫無保留地從她裙下噴出，濺濕了裙子，也灑滿了地板。

她抓著我襯衫的手更用力了，像是失去了所有控制能力一樣。裙子上的濕漬迅速擴大，蔓延到整片布料。

尿液像水柱一樣順著她的大腿流下，浸透了制服的絲襪和皮鞋。地板上的水漬一點一點擴張，水聲在教室中迴盪。

每一秒都像漫長的永恆，八奈見顫抖的身體徹底崩潰。她的尿流不止，不停地傾洩而下，毫無餘地。

她的臉龐扭曲在羞辱與解脫之間，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在這一刻她終於把體內剩下的一切都釋放了出來。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她哭──上一次是在天台，當她反思那場失敗的戀情時。但這一次，我怎麼也無法預料。

「我……我去拿拖把……」我低聲說。

八奈見沒回答，但她仍緊抓著我的襯衫。

她不敢看我，頭低得幾乎要埋進胸前，臉整個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淚痕還在臉上閃著光。

「不要……不要去。」

她反而更用力地抓緊我襯衫，呼吸猛地一震，又有一小股尿液從她雙腿間噴出。

我看著她顫抖的身體，然後又是一小道水痕從裙子下方溢出，滴在地上。

她喘著氣，原本洶湧的水柱只剩零星的斷斷續續，小股小股地流下，順著早已濕透的絲襪滴落。

我靜靜地看著，直到最後幾滴尿液也滴完，八奈見的雙腿終於徹底支撐不住。

她整個人像是被打垮了，從腰部以下全是濕的，地板上全是她灑出來的金黃色液體。

她還是抓著我的襯衫，臉整個埋住，不讓我看到。她全身顫抖著，我能感受到她還在努力讓自己別倒下。

但那場災難已經結束，尿液的聲音停了，只剩她沉重的呼吸聲和細微的啜泣聲。

我小心地將她顫抖的手指從我襯衫上掰開，扶著她坐到靠窗的一張課桌旁，她虛弱地發出一聲低鳴，像是微弱抗議。

她的絲襪完全濕透，什麼都遮不了。裙子貼在腿上，鞋子也全濕了。

把她安頓好後，我再度開口：「等我一下，我去拿些東西清理──」

或許那不是她想聽的話，她視線轉向門口，低聲開口：「溫水，你就是這點不行啦。」

……我哪裡不行？

「……嗯？」我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八奈見仍坐在那裡，眼淚汪汪地望著她那條已經毀了的裙子。

「沒事。」

我困惑地望了她一會兒，才轉身朝門口走去。

出教室前，我回頭望了最後一眼──八奈見仍坐在那裡，裙子濕透，雙腿微微發抖地露出桌下，渾身狼狽。

◇ ◆ ◇

正當我前往儲藏室取物時，迎面撞上了小拔老師。她問我為什麼放學這麼晚還沒走，我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剛才的事告訴她。畢竟她既是校護，又是文藝社的顧問老師。

但考慮到她過去那點「豐富紀錄」，我最終還是決定——別說為妙。

我本來有想過求助她，不過認識小拔老師的人都知道，她八成會讓八奈見的處境比現在更難堪。

「……就，社團活動而已。」我說了個謊。

聽到我的回答，她眼裡瞬間閃過一絲好奇的光，不過也沒多追問。

我連忙道別，快步離開現場，只覺得她的目光一直黏在我背後沒鬆開。

呼，好歹是躲過一劫…… 我心想。

我轉開門把，走進儲藏室，一進去便看見一堆箱子與清潔用品堆滿了狹小的空間。

環視了一圈後，我從架上抓了幾支拖把，以及一包替換用的拖布。好不容易將這些全抱在懷裡，我用手肘勉強將門關上，準備回頭清理現場。

但我才一踏出儲藏室，一個熟悉的剪影又擋住了我的視線。

還是那個人——那個穿著白袍、長腿黑裙、裡頭是微微敞開的紫色襯衫、金髮垂落的性感女人。

「……你剛才說是社團活動？」小拔老師咬字帶勁地逼近。

完了。

我早知道這句話會回頭咬我一口。

我站在原地，懷裡滿是清潔用品，腦子還在努力編個像樣的說詞。

但我還沒開口，小拔老師已經上前一步，她的視線落在我懷裡的東西上頭。

「嗯哼……那請問貴社團的活動，是在清什麼？」她說話時，語氣裡透著某種促狹的好奇。

我清了清喉嚨，盡量裝作若無其事。

「呃……寫作？」我說。

小拔老師的嘴角露出一抹看透人心的笑容，那是她有趣了的表情。

「寫作？」她挑眉，「那這些工具，是要寫什麼濕答答的散文嗎？」

她又靠近一步，笑意更深了。

「不會是……跟體液有關的內容吧？」她壓低聲音，眼神狡黠。

我吞了口口水，有點不知所措。這話題果然開始歪樓，而且肯定只會越來越偏。

……她大概真的會歪到底。

「呃，不，不是啦。」我苦笑著想轉移話題，「就是……發生了一點意外。」

她的目光再次從我身上掃過，落到清潔用品上，神情愈發好奇。

「意外啊……那是什麼樣的意外呢？」她語氣輕快，像是在看戲。

我感覺臉都快燙起來了，整個人被她的視線壓得喘不過氣來。

「就……呃……有點亂。」

我的吞吐引起她的警覺，她挑起眉頭靠近一步。

「亂？」她幾乎貼到我面前，「社長同學啊，你到底在瞞什麼？」

「我……」我試圖想出什麼合理的藉口，但腦袋一片空白。

小拔老師這時已經站在我眼前，眼神彷彿要將我看穿。她的視線從清潔用品滑向走廊，又回到我臉上。

「哪間教室？」她問。

心臟瞬間漏了一拍。她知道了。

我無處可逃，只能低聲說：「……左邊第三間。」

她沒再說什麼，直接從我身邊走過，往那間教室走去。

我吐了口氣，只覺得剛才簡直像逃過死劫。

但直覺告訴我，真正的災難可能還在後頭。

我心跳加速地跟著來到教室門口，小拔老師已經等在門邊。

她推開門——

裡頭的八奈見，依然坐在原處，看起來比剛才更虛弱、更狼狽。

小拔老師看到這幅景象明顯愣了一下，眼神瞪大了。

「……唉呀。」

她輕聲地說，然後蹲下身子，握住八奈見顫抖的手。

「還好嗎？」她低聲問。

八奈見依舊一言不發，臉埋得低低的，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小拔老師點了點頭，然後牽著她的手，溫柔地將她從椅子上扶起，轉過頭來對我說：

「溫水，八奈見我帶去保健室。你……就把這裡清一清。」

哈，現在又只叫我溫水了。

我默默點頭，心領神會。

「……好。」

小拔老師牽著八奈見的手，離開了教室，只留下我一個人面對這片狼藉。

我嘆了口氣，把清潔用具放在最近的課桌上，捲起袖子，準備清理這場意外的殘局。

◇ ◆ ◇

晚上七點十五分。

我看了一眼手機。不禁自問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本來只是因為忘了帶傘，在這場雨停之前暫時留校，現在卻變成在某個天曉得誰用過的教室裡，清理八奈見的「殘局」。

……算了。總之，重要的是我終於處理完了。

但——

佳樹到現在都還沒打來問我在哪裡。

那才是更詭異的地方。

我收拾完最後一塊地板後，把拖把和替換布一起丟進垃圾桶，又到外面的洗手台仔細洗了手。處理完工具，把用過的拖把收回儲藏室角落。

我拿出手機，檢查有沒有錯過佳樹的來電。但通知欄空空如也。這不像她的作風——我只要稍微晚一點回家，她通常會傳訊來問我怎麼了。

我考慮了一下要不要打電話回去，但想想也快回家了，便作罷。

我回到文藝社社辦，打算拿包包走人。推開門時，裡頭一切都還維持著下午離開時的模樣：桌上的輕小說被翻到一半，椅子上的包包安靜地等待主人的歸來……

——還有，對面椅子上，那是八奈見的書包。

我停下腳步，目光落在那個熟悉的背包上。

對了。她下午慌忙跑走時，把書包留在了這裡。

我撿起她的包背在肩上，再提起自己的書包正準備離開。可當我轉身再看了一眼這間熟悉的社辦時，心頭卻浮起一股說不清的感覺。

彷彿這間教室裡，因為八奈見的短暫停留，而留下了某種無形的氣息。

然後，那種熟悉的感覺來襲。

下著大雨的放學後，空盪盪的教室。還有，少了一個人的寂寞。

我甩了甩頭，試著驅散這種多餘的感傷，提著兩個書包走下樓梯。

走過保健室門口時，我注意到室內的燈還亮著。

我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

小拔老師還在嗎？

如果她還在，那八奈見會不會也還在？

或者，那盞燈只是個巧合？

我湊近耳朵貼上門板，裡面傳來模糊的聲音，是八奈見和小拔老師，但隔著門板聽不太清楚。

「……你還在啊？」小拔老師的聲音突然從身旁響起，表情卻波瀾不興。

我點了點頭，把八奈見的書包稍微舉了一下：「嗯……她把這個落下了。」

「……這樣啊。」她的目光掃過我手裡的包。

然後她側身打開門，「進來吧。」

「八奈見，我把你的包帶來了喔！」我對著保健室裡喊了一聲。

「欸咿！？溫水君！？」熟悉的高音從簾子後面傳來。

很好，看來她恢復元氣了。

小拔老師聽著她的回應，嘴角漾起淡淡的微笑。

「她現在好多了。」她低聲說著，聲音溫柔地近乎耳語。

我走進保健室，靠近那道簾子。濕掉的裙子、長襪和鞋子都被放進一旁的籃子裡，而她的影子則隱約映在簾後。

「八奈見，我要放哪裡？」我問。

她從簾子後探出頭來，藍色的短髮稍微凌亂，臉頰泛著微紅，「就、就放桌子上就好。」

我輕輕將她的包放在桌上，然後轉身正要說什麼——

「那個……八奈見，我能——」

但我還沒開口完，她就打斷了我。

「你可以……靠近一點嗎？」

「呃……好。」

我遲疑地走向簾子，小拔老師則倚在門邊靜靜看著我們。

「再靠近一點……」八奈見的聲音從簾子後飄出，語氣中帶著難以捉摸的情緒。

我不禁被好奇心牽著走，輕輕將臉湊近簾子，探頭進去。

心跳得像要從胸口跳出來。

映入眼簾的是——她上半身仍穿著制服，上頭四條緞帶整齊地掛著。下半身則不見了裙子與襪子，兩條光裸的腿筆直站著。

然後是那個，我萬萬沒想到會看到的——

一件桃粉色、有著淡淡圓點圖案的……尿布。

那畫面太過衝擊，我整個人像被定格一樣愣在原地。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視線彷彿黏在那層粉紅與白點交織的柔軟布料上。太過純真，太過……不真實。

我們沉默了整整一分鐘。什麼話都沒說，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直到八奈見清了清嗓子，我才如夢初醒般收回頭。

「啊，嗯……對不起。」

我乾笑了兩聲，連忙把頭縮回簾外，臉燒得跟煮熟的蝦子一樣紅。

而我一抬頭，就看見小拔老師正看著我，臉上浮著一抹早已預料一切的笑意。

我知道，這一切……根本是她的安排。

「小拔老師，這……真的有必要嗎？」我無奈地問。

簾子後頭，八奈見立刻抓住這根「溫水」救命繩似地附和：「對啊！這樣也太過分了吧？」

小拔老師輕笑一聲，像是在搧風似地揮了揮手，「哎呀，你們兩個哪個有資格說『太過分』啊？」

我不確定自己該不該笑，只好看著她，又看了看簾子，然後見到八奈見也再度探出頭來。

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情境，我大概會毫不猶豫地站她那邊。

「再說了——」小拔老師語氣悠然地補上一句：「你可是尿濕了內褲欸。雖然我們有備用裙子，但總不能讓學生光著下半身回家吧？要是著涼了怎麼辦？萬一遇到什麼奇怪的人呢？」

她理所當然地這麼說著，我居然還真的有點被說服了。

「而且，萬一再發生第二次，這樣也方便處理嘛。」

我臉上的紅再度升溫，被她那句話徹底打中。

……她還算是體貼啦，我想。

「可是——尿布耶？真的嗎？」八奈見依舊小聲抗議。

「當然啦，」小拔老師語氣篤定，「如果是這種意外，尿布最實用了。而且——」

她的視線轉向那件粉色布料，嘴角再度浮現一絲惡趣味的笑意，「很可愛嘛。這點很重要喔。」

話音剛落，八奈見從簾子後走了出來。全身只穿著制服的上半部，與那件桃粉色的尿布相映成趣。

我幾乎要憋不住笑出聲來了，差點咬破舌頭。

「你看吧，很可愛對不對？」小拔老師像是在賞玩某件藝術品似地欣賞著我那掙扎著保持鎮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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