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时候，小孩的妹妹出生了。小孩知道自己的愿望从来都不会真的实现，从来都知道。小孩不讨厌妹妹，小孩只是更想要一个弟弟。小孩帮着妈妈照顾妹妹，爸爸一个人顾着店里的生意。小孩的暑假就这么结束了，过得仿佛一点痕迹都没有，很快就结束了。

小孩上了六年级，和陆思成又分到了一个班。小孩的语文老师很温柔，还有一个自己的网页记录着学生的各种成就时刻。小孩看着网页上学长学姐笑着，小孩谁也不认识。数学老师是小孩的姨夫，也是小孩的班主任，小孩也顺理成章的成了班长，以小孩的成绩，确实也不会有谁有什么意见。

小孩又一次加入了值周队伍，只不过这一次，轮到小孩做小组长了。小孩想起了陆志超，小孩觉得自己和他比差远了，自己还远远不够好。

小孩是六（1）班的班长，所在的值周小组值的就是开学第一周。姨父告诉小孩值周记录本在哪里领，并把组员的清单交给小孩，小孩在上面看到了一个未曾想过的名字。

中午，小孩带着值周记录本到五（1）班找人，这才确认果然不是重名。徐进不带一点好意朝着小孩打着招呼，小孩皱着眉，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徐进留级了。小孩这才理解了为什么徐进会从县城转到镇上来，小孩这才理解为什么徐进看起来比全班同学都要高大些，如今小自己一届的徐进比自己整整大了四岁。小孩找齐全部的三个人，四年级的组员是个小学妹，组里总要有个能检查女生宿舍的人。

查过纪律，小孩循着记忆里的流程带着两人走到宿舍楼，小孩教小学妹怎么写记录，把记录本交给她，自己带着一个小本子带上徐进去了男生住的楼层。小孩打算自己写在本子上，回教室后再抄到记录本上。

小孩查过所有宿舍，中途就说要上厕所的徐进迟迟没有赶到汇合点。小孩猜想他是先溜回教室了，小孩也不打算细究他去了哪，便带着小学妹回了教学楼。送学妹回了教室，小孩走到最近的楼梯间准备回教室。走到半路，小孩突然被人拉住，回过头才发现是一早就躲走的徐进。小孩皱着眉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组长，宿舍楼不是还有一间没检查吗？”徐进说着，拉起小孩就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徐进停在一楼的一扇宿舍门前，这是老师的休息室。小孩正想解释，徐进就拿出钥匙打开门，拉着小孩进了房间。

“你怎么有钥匙？”小孩问着，一边环顾着四周确认环境，小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这里是我爷爷的房间，我平时跟他住一起，我当然有钥匙。”徐进笑着。“你不跟你妈妈住？”“那天是我妈妈刚好来了，她平时在县里，我哪能跟她住呢？”徐进笑着，伸手把小孩推到床上。“你干嘛？”小孩下意识按住衣服下摆遮住自己的下身。“嘿嘿，”徐进坏笑着就开始强行拉扯小孩的衣服：“我要做什么，学长还不清楚吗？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别乱动。”小孩一脚踢在徐进膝盖上，无奈年龄差使得小孩这一脚显得有些不痛不痒了。“你不会觉得自己能打得过我吧？”徐进手上的力气并没有放松，小孩用力抢着自己的衣服。“别把衣服扯坏了啊，扯坏了你爸可就要打你了。”徐进说着，小孩下意识放松了手上的力气。小孩叹了一口气，像是放弃登台的木偶一样松了四肢，任由徐进把自己的衣服丢到一边的桌子上。

小孩不明白为什么大家总会想要对自己做这些事情。小孩不是没有见过其他被欺负的孩子，小孩也知道欺负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少见，只是小孩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身上就不是像别人那样的打骂了。小孩不理解。

小孩听老师说，这些事是和喜欢的人做的，老师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会对自己这么做。小孩喜欢和老师靠近的感觉，喜欢违背规则的刺激感，喜欢朦胧幼稚的生理快感，喜欢被拥抱的温暖触感。小孩喜欢和老师做，小孩愿意和老师做，小孩想要和老师做。

但是其他人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种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会变成伤害呢？为什么他们会用这种事来伤害自己呢？

小孩想不明白。小孩不理解什么叫欲望，小孩不理解什么是征服，小孩不理解。小孩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看待这些事情了，小孩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只是用来表达归属的，小孩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不可以说出口的事情。小孩以为只要做了这些事就会被接受，小孩以为，自己是会被接受、被爱的。

小孩问自己，自己要怎么办才好。小孩不知道。

小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被爱着的。

小孩不知道。

等到徐进完事，午休已经快结束了。小孩收拾好自己，跟着徐进回了教学楼。小孩不想思考了。

小孩再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小孩只是接受着徐进对自己的施暴，只要不让自己太疼，小孩就不觉得讨厌。小孩不想思考为什么，也不想去问为什么。小孩提着木偶的线，告诉自己只要木偶没有坏掉，那就什么都无所谓。

期中考试的那周，班主任为了节省课上时间，把考试的卷子在午休时间就发下来了。下午第一节课刚好是数学课，老师打算连在一起考了，剩下的时间还可以拿来讲讲课。但是小孩并不知道教室里发生了什么，小孩这周值周。班主任当然知道小孩值周的事情，但是班主任觉得以小孩的做题速度，耽搁一会儿也是能写完的。

倘若小孩能够按时回来，小孩当然能写完。但是毫不知情的小孩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张卷子在桌上等着自己回去写，小孩躺在宿舍楼里老师休息室的床上，像是玩具一样完全放弃了任何思考和动作。小孩越来越喜欢这种状态了，只要自己完全变成木偶，就不会有什么感觉，也不会有太多想法。小孩发觉，停止思考无比轻松。

等到小孩回到教室，已经是午休下课的时候了。班上的同学当然都知道小孩值周都是这个时候回来，但是班主任是第一次知道。预计留下半个小时讲课的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拖着步子走到的小孩，纵使小孩写得再快也没法在十分钟内写完一张数学卷子，小孩打乱了老师的计划。

“你去哪了？”班主任守在门口问小孩。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孩没有想太多：“到检查宿舍。”“要检查这么久？去了一个中午？”班主任盯着小孩的眼睛：“陆泽，别以为是你我就会纵容你。进去吧。”

小孩进了教室才发现大家正在考试，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小孩却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桌上有卷子。小孩茫然看着四周的同学，但是没有人敢和小孩对视。小孩把目光投向讲台上的老师，老师并不打算给小孩回应。

小孩坐在座位上等着上课，等着大家把卷子交上去，等到第一节数学课终于下课。数学老师抱着大家的卷子出了教室，大家突然就围到小孩周围。“老大，你完了。”有人说。“所以，我的卷子呢？”小孩问着说话的人。“老师收掉了，”同桌陆思成说：“你回来之前老师就收掉了。”“啊，”小孩愣住了：“那我怎么办？”“谁知道呢？反正老师很生气。说要记你零分。”“啊？”小孩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下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小孩跟着陆思成他们走小路回家。小孩记得中午的事情，小孩想着要不要去奶奶家躲躲。毕竟班主任肯定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了，小孩回家肯定躲不掉一顿打。

但是事实证明，爸爸比小孩先猜到小孩会做什么。小孩刚回到奶奶家的时候，爸爸正拿着一根竹竿守在门口。小孩记得这跟竹竿，这是平时奶奶拿来赶鸡回巢的。小孩被爸爸拎着到了后院，书包就被丢在一边。

“解释一下吧，”爸爸用竹竿点了小孩脚边的水泥地两下：“老师说你考零分是怎么回事。”小孩不知道怎么解释，小孩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没有得到回答的爸爸提起竹竿抽在小孩腿上，小孩没觉得太疼，只是身子不自觉地晃了一晃。小孩还是没有回答。“你说不说？”小孩没法回答。小孩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小孩什么也做不了。

小孩从来都是什么都做不到的那个。老师走的时候什么也做不到；在校门口看着自己的画被撕掉的时候什么也做不到；被按在墙上看着爬山虎摇晃的时候什么也做不到；爸爸妈妈说要离婚的时候什么也做不到；如今小孩还是什么也做不到。

小孩有些累了。小孩放松木偶的线，四肢下垂任由爸爸处置。因为是木偶，竹竿打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疼，小腿上不断加深的红痕是竹竿留下的唯一痕迹。小孩被竹竿鞭打推着一点一点倒在地上，小孩看见断掉的竹竿飞了很远。小孩没想到竹竿会被打断，这根竹竿比小孩的手臂稍粗一些，小孩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骨头比竹竿还要硬一点。竹竿被打断之后爸爸没了趁手的工具，这才作罢，一巴掌把侧倒在地上的小孩垂着的头拍在地上。沉闷的“咚”声在小孩脑袋里回响着，小孩不觉得疼，只是慢慢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小孩看着出了院子开车回家的爸爸，听到厨房里奶奶炒菜的声音，从面前走过的爷爷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小孩明白了，所谓的爱是要用价值去交换的。只要自己不够好，随时都会被抛弃；只要自己不够好，所有人都会离开自己。只有付出代价，自己才会被爱。就像自己付出身体被老师爱着，就像自己付出成绩被家里人爱着，只有自己表现好，才有被爱的可能，只有超过所有人，才会有被偏爱的可能。

小孩躺在地上，微微的耳鸣占据了小孩的耳朵，小孩什么也听不见。小孩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小孩咧起嘴角，仿佛终于能够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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