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这次不再装傻，要把我逼到这个程度呢……”

爱音凝视着素世湿润的蓝眸深处流转的血色，不自禁放软了声音。“当然是因为，已经没必要装傻了，soyorin。”现在，她多么想抱住她。她是想看到因她而破碎的alpha，可是真的看到了，果然非常地心痛。

——太好了，说明“我喜欢soyorin”是真实无伪的。

副吉他手心底飘过这个念头。虽然在这个时间点还会去想这件事代表她的情感存在着无法忽视的杂质，但书里那种透明纯洁、不需要任何理由不掺杂任何物质的情感对她来说果然只能用理性模拟感性尝试着共情。

这就是爱情的伟大之处吧——她只能给出这种大而空虚的评价。她会说她想要这样的爱情，这种纯粹将双方的高洁衬托得如钻石般晶莹剔透不是吗。可是……无法真正的满足。

她不懂达西喜欢上伊丽莎白的转折点在哪儿。

她也不喜欢直子绿子渡边彷徨中顺势迷失的纠缠与爱。

爱音凝视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下、咬唇忍耐着什么的alpha，清晰地想：喜欢明明可以是一件很明确的事情。她可以举出soyorin的100个优点，也可以按时间线举出每一个soyorin令她心动的瞬间。

嘛，虽然以soyorin的视角，大概按时间线举出每一个自己造成的无语瞬间更容易，但那也是清晰明确的瞬间。

这样的一瞬一瞬累积起来，才是她想追求的一生。

所以啊。为了让soyorin跟她一样明确，她还不能就这么抱住她，不能让情绪、思考、心意在糊里糊涂的温柔中被阉割。

即便这会延长当下的痛苦，但是，“soyorin，欺骗自己，佯装糊涂地度过一生，是无法真正幸福的。至少，对你和我来说是这样。”

“我知道soyorin现在大概很痛苦，我知道的，这就是你说过的‘地狱难度’的选择吧。我能明白你的担心、顾虑、甚至是害怕。但是啊，游戏里通关地狱难度的奖励往往也最丰厚不是吗，这点我还是了解的。soyorin选择相信mygo，不也是类似的原因吗。”

归根结底，受过伤的她们依旧相信着奇迹，追寻着奇迹。

那么，她们的关系为什么不能成为另一个奇迹？

另一个念头接着升起，这是可以告知的话语，于是爱音继续道：“而且从我的视角看，这并不是‘地狱难度’，只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副吉他手想象不到还有什么能将她们分开。她们俩彼此都已经详尽地在对方面前展开，那在此基础上确认了关系，之后一辈子延续关系难道不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是啊，根本没有需要过多忧虑的地方~

想到这儿，爱音不自觉松开紧绷的脸。清雅的花香和那点甜不再沉甸甸的，重新恢复以往的轻盈，卷着窒闷的雨意向上飞扬。

“小爱为什么总能这么自信。”

副吉他手轻轻笑了：“soyorin对我，也可以一样自信哦。”

贝斯手审视地觑过来。慢慢的，素世睁大眯紧的双眼，逐渐失焦的视线穿过爱音落到遥远的回忆上。她的语气不再咄咄逼人，与虚幻的斜阳一同摇晃着。

“…………我相信你，小爱。

但是啊、小爱，就算现在、当下能这么自信，这份自信能维持多久呢。这份自信落幕的时候，又该何去何从……要是影响到mygo约定的话……

说到底，只要维持现状，就算不是交往关系，我们已经一辈子在一起了不是吗。没有必要一定要确认某种关系，附加一层不必要的枷锁不sh……”

“不要。”

“什么？”

“我不要那样。不确定的话，一想到soyorin有可能被别人抢走，我一秒都无法忍受。”爱音歪头反问，“难道soyorin没有这种顾虑吗。soyorin不怕我被别人抢走吗？”

贝斯手发出愕然的气音，几秒后，她虚弱道：“早就说过,为了mygo不准谈恋爱……”

“不可能实现的不是吗，我们都会谈恋爱的。就算本人没有意愿，因为信息素什么的一时意乱情迷结番……也许都无法称之为意乱情迷……

soyorin一直挂在嘴边的错觉，不少人正因为这个错觉幸福地共度一生呢。”

说到这儿，一直非常明确自己想法的爱音也不禁想，如果一开始她就和soyorin因为信息素契合“顺势”在一起，这条路的确也能收获幸福而且简单得多。只是——她刚想反刍自己的想法，就听到素世响亮的否定。

“不对！仅因为错觉在一起是不可能幸福的！”

这声呐喊让爱音想起当初素世高喊“为什么要弹奏春日影！”，令人困惑、惊讶、害怕。抬头看，还好alpha的神情较春日影那时平和多了。但从这张压抑的面孔中依旧能清晰感受到对世界的某种厌恶、怨怼。

“soyorin？”

“抱歉，我失态了。

但是小爱。糊里糊涂地结合是一定不会幸福的，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我希望，小爱你不要有‘顺着信息素结番也不错’这种可笑的想法，这条道路的终点只会是不幸、痛苦的深渊。小爱，不要抱有丝毫的侥幸。

即使、可能。世上也存在这么选择后依然能获得幸福的幸运儿。”

素世过分的严肃只是让爱音更加不解，爱音没有隐藏情绪，用微拧的眉和歪头的动作无言询问为什么。爱音发现素世的表情更加纠结，素世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她继续等待着，凝视着，然后她看到贝斯手从纠结滑向悲伤的一瞬，情绪在一瞬间完全转换了。她知道，素世决定告诉她答案，而这个答案对素世很重要。

“如果顺信息素而结番是幸福的保障的话，我不会是‘长崎素世’，而是‘一之濑素世’。”

“啊……”

因为避免去触碰、时间过得太久反而忽视的事，“长崎素世”是单亲家庭，“长崎”是素世妈妈的姓氏。一直没去询问过，因为一些事不用问答案也很明显，询问只是没有眼色地揭人伤疤。

那个自己时不时吹捧的45楼大平层里，生活气息很淡薄，也是自己一开始就吐槽过的实情。

现在，突然被抛出这么现实的论据，年轻的爱音只能发出尴尬的愕然声。她无措地移开视线，驱使自己快说些缓和气氛的话，“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并不是提倡顺着信息素的本能结番，我本来只是想说有这种风险……”爱音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小心翼翼地斜眼窥视素世，贝斯手又变回纹丝不动的那张脸。

这次的纹丝不动令爱音心底涌起浓郁的不妙预感。

已经不是悠然对话的时刻了！爱音上前一步、踮起脚将alpha紧紧抱住。

“对不起，soyorin……”快点回抱住她吧，快点。

可贝斯手没有动作，在愈发焦急的等待中，其实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副吉他手感到越来越浓烈的悔意。她想探出信息素试探、安抚，但听完那句话后，她无法再选择这种偷懒的方法。甚至，omega特意收敛了信息素。

这时爱音才发现，当她收敛信息素时，雨的存在感同时淡薄消退。那时不时笼住她的雨，原来不是理所当然的自然现象。

——难道真的存在错觉吗。

爱音因这个想法浑身僵硬。

“——呐，小爱。”

这一声从天外飘来的话不受任何阻碍地突入了爱音的心田，爱音不自觉放松下来，因为她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温柔，与寄居其间的爱意。她就是这样一次次藏着爱意呼唤soyorin的。

“你每次这样抱住我，我真的很开心。”说完，素世搂住她的腰，一开始还是虚虚搭住，之后某一刻牢牢地收紧了，“不需要道歉的，我没那么脆弱。”

“是吗？”

“……是。”alpha加重了语气。爱音从中听出无语与不满。太好了，她想，是平时的soyorin。可她仍不敢轻举妄动。

可能是alpha受够了这种因自己导致的不妙气氛，她主动开口继续，语气非常的不情愿：“我只是应激，担心小爱做傻事！虽然我一直说错觉什么的，我可是清清楚楚了解小爱的为人的……小爱和那个不负责的人完全不一样。

好了，我承认，错觉只是借口而已。因为借口引发了这么不愉快的事，令人更不愉快了。”

“那，先消消气？soyorin？”副吉他手自以为体贴地安抚，随即，她发现围拢她的、淡淡的轻软雨意突然凝滞了。

诶，怎么了吗？爱音刚如此疑惑。

“……小爱就是会这样呢。”就听到素世认命的无力感慨。

“诶？”

“我是说，小爱你完全不会读气氛。”

“诶？？！不对吧，soyorin？我还是会好好读气氛的，比起我，rikki、乐奈酱她们才是不会读气氛的类型？”怀里的副吉他手说着说着直起背，显然越说越不认可贝斯手的评价。

素世把爱音毛绒绒的粉色脑袋重新按回到自己肩膀上，现在她不想看到那张据理力争的蠢脸。

“小希她们是不去读气氛，而小爱你，是读了也没用。很遗憾，这是两回事呢。”

“什么嘛？！”手掌下的脑袋又开始奋力往上顶。

这次，素世响亮地叹了声，松开了禁锢。果然副吉他手立刻站直了，腾开空间，质疑地盯着她。

“我觉得这个评价对我并不公平！”

“是是。”

“啊，完全是敷衍的语气！”

“不然呢。”

“…………”副吉他手张大嘴，眼睛瞪得圆圆的。

居然还能这样吗？连装都懒得装了吗？！——情感丰富的铁灰色眼睛如此控诉着。

素世凝视着这双生机勃勃的眼睛，轻声问：“小爱是不是很不服。”

副吉他手闻言狠狠点头。

素世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在想，明明只是soyorin，在前辈聚会唯唯诺诺、只敢在mygo内部重拳出击，读气氛的能力也就比rikki好一点，居然敢对善解人意、精通人性的解语花——我、千早爱音说这种话，这真是21世纪最大的冤屈。”

“啊、呃，用词没这么夸张啦……soyorin容易把人想得太坏了啦……”爱音这么说着，移开了视线。

“呵呵。真对不起呢，阴暗宅女就是容易把人想得太坏的。”

这下，爱音就差把头缩到胸膛里了。

宅女贝斯手冷笑连连。

阳光大吉他手幻想自己因被识破，心虚到汗流浃背。但她越这么想象，心里反而越明媚。没有幻想的冷汗，只有入夜清爽的微风拂过身体。爱音抬眼看四周，路灯不知不觉间已全部亮起。

她和soyorin杵在这儿多久了？还好今天mygo没有训练。要不然，rikki催人的大喇叭一来，今天的事被打断……就太可惜了。

“——呐，小爱。”

“嗯？”副吉他手被声音吸引着看向贝斯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不会读气氛吗。”灯光下的蓝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带着某种看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你刚刚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吧。”

副吉他手思考她刚刚思考的东西算无关紧要吗？不算吧。她认真思考一二三四的理由，突然，嘴唇上传来柔软的一次触击。

而她第一次和素世那么近。

“诶？”素世重新离远时，爱音第一时间发出这个气音。她想询问那是什么，还来不及问，整个人已经被素世搂进怀里，导致她看不到素世的脸。

“我才说了我喜欢小爱抱住我，结果小爱你连一分钟都没坚持住，就松开了，这还不是不会读气氛吗。”

——啊，原来如此吗？

爱音怔愣地回忆事情经过，好像的确是这样，但是，现在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soyorin，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我都故意把话题引到小爱会不会读气氛上了，说明我不想讨论刚刚的行为不是吗……”

“可是，我就是在意得不行嘛！刚刚那个，果然是k、kiss吧？”

“…………”

“是kiss吧。”

“只是让小爱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采取的一些措施……”

“呐，soyorin，再亲一次，好吗？”

“……如果我说不好呢。”

“为什么。”

“再亲一次，就无法回头了。”

“那就不要回头了。”

素世感受到爱音的手抚上自己的后颈，指尖搭在她的抑制贴上。

“soyorin肯让我标记的时候，就无法回头了不是吗。soyorin不会让自己不喜欢的人触碰这里，我还是知道的。

呐，soyorin，其实我今天一直想问的是，被我咬破腺体的时候，soyorin有感到幸福吗？”

“……真是差劲的问题。”

压制的手松开了，爱音抬起头，她看到素世涨得通红的脸庞和那双幽深的眼睛。

“早就说过，很痛了。”

素世再一次凑近她，对视着，直到素世的瞳孔里装满了自己，她的嘴唇再次被温暖而柔软地触碰。她踮起脚尖加重碰触的力度。

素世顺势托住她的背，于是她将向下的重量托付给素世牢固的双臂，轻盈地向上。

隐隐约约尝到薰衣草润唇膏的甜味。

为了更深入，张开了唇，热气在两人间过渡，更柔软的舌尖与舌尖交缠。最开始，每次亲吻浸润着摆脱不开的苦闷，可逐渐，亲吻似乎变成了将苦闷过滤转化为幸福的某道工序。柔和的雨中，花香摇曳。

甘美的幸福一波波浇涤着灵魂。

太幸福了。爱音忍不住用虎牙轻轻咬了记素世的下唇。她快因溺于幸福而无法呼吸。

连绵的吻顿住。

“怎么了吗，小爱。”

“亲太多次了，我想中场休息一下……”

“……你到底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想到‘中场休息’这种煞风景的词的。”

“好啦，总之我要休息下。”副吉他手推开贝斯手过近、似乎企图立刻继续的脸。

“总是这样。”

“什么总是这样？”

“小爱总是刚把人撩拨到不行就擅自按下暂停键。”

她有吗？爱音在心里惊讶。她最多就高兴的时候用信息素骚扰一下soyorin，生气的时候用信息素刺几下soyorin，无聊的时候，用信息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在soyorin的瞪视下假装无事发生。

只有她们俩分化，其她成员又感知不到，很难不去使用这么方便的道具不是吗。

“唔……”爱音假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为alpha的视线开始充满怨念。“这次只是想休息一下，还会继续的。我也很想继续。毕竟和soyorin kiss很舒服嘛~~”

alpha立刻害羞地别过脸。

无论是信息素还是单纯的话语，都能成功逗弄soyorin看到有趣的反应，很难不去喜欢吧，这么可爱的soyorin。

“——呐，soyorin。”

“干嘛……唔。”

包住那张羞红的脸，印上吻，蓝色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了。

真想拍下这一幕，爱音偷偷可惜，分开仅嘴唇触碰的啄吻。

贝斯手慢吞吞地问：“……不是说要中场休息吗。”

“soyorin太可爱了，忍不住就~”

“真是…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

她随心所欲吗？副吉他手简单思考了下……她又想亲吻soyorin了。“因为soyorin也一直很纵容嘛。”

chu。

爱音浮现出得意的神色，她笑嘻嘻的，忍不住再亲了一次。“soyorin，闭上眼睛。”贝斯手深深看了她一眼，听话地闭眼。然后，吻如一滴雨水，落在左眼上，再是右眼、鼻尖，慢慢抚触着回到嘴唇。雨点般的吻恶作剧地弹起落下，左嘴角、右嘴角、中间偏右、偏左，柔软的，充满弹性、充满活力的，生命的力量在吻之雨中不容分说钻进素世的身体、心脏。她忍住禁锢这调皮的雨、按自己的欲望深入的想法。

黑暗中，素世第一次觉得雨的意向如此动人。

她想起爱音的话，糖果雨，感受着浸润全身、丝丝的甜——是小爱的信息素，也是小爱生机勃勃的爱意。她从没想到原来可以如此幸福。

因过于浓郁的幸福而恍惚时，温热的雨轻舔舐着她的唇缝，“soyorin”，素世张开了眼睛，雨水变回小爱灌入她的世界。看到那双潮气翻涌的铁灰色眼睛，素世打开唇，卷住舌，听到爱音发出的舒服的叹声时，脖子后的肿块剧烈疼痛起来。

刺眼的浮光在眼前闪烁，每次光芒盛到将整个世界染白时，腺体直到大脑都恍若被铁纤贯穿。“Alpha的腺体是很敏感的部位，有丰富的毛细血管，被攻击极易引发炎症、充血、信息素失调情绪不稳定等一系列后果，与天生准备接受标记、接受刺激、拥有优秀自愈功能的Omega腺体不同。作为Alpha的学生要多注意保护腺体。”素世想起这条保健课上老师强调的知识点，她好像是太纵容小爱了。

但是，她被小爱咬破alpha腺体时，的确体会到了幸福。

因为她知道乐观得有些粗神经又体贴的小爱，仅会对自己心目中最亲密的人、最信任的人、最想得到的人做这种“坏事”。小爱想占有她，哪怕是虚假的占有。

虽然自己答应的一瞬，小爱与自己就心照不宣地认同了这张虚假的契约，也许不能再称之为虚假，可是，小爱以omega的身份执着地想标记她，从这闹剧般的提议，带血的果断中，素世看到了坚定不移即使打破什么也想追求幸福的力量。

她的疼痛是幸福必要的祭品。

她，也不相信不从痛苦中诞生的幸福。不劳而获的幸福只是灯笼鱼引诱猎物的那盏灯。

贝斯手被疼痛、温柔的吻包夹的大脑中，滚烫的烈火反复淬炼着这套悲观的幸福理论。她忍耐着痛苦，忍耐着幸福，鲜活的痛苦让幸福更加凝实、丰沛，信息素经幸福的焖煮，跃跃欲试，加剧了主人忍耐的苦闷。

“小爱。”素世将浑身的热注入到这个名字中，汉字写作“爱音”的小爱，那她将一切的躁动、痛苦转化为爱、声音、语言，可能正与某种命运相印证。“我喜欢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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