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的岁月，似乎并未在凤凰的容貌上留下太多痕迹。他依旧是当年那个略显清瘦的青年模样，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饱经沧桑的沉稳与身为一家之主的担当。唯一能看出岁月流逝和他“辛勤付出”的，或许就是他眼眶下那两抹淡淡的、却又顽固地不肯消散的黑眼圈了。

这黑眼圈的由来，自然与他那位精力旺盛得有些过分的伴侣脱不开关系。

就在不久前，他们那第一批、足足六个、混合了异世界圣杯人造人血脉的“爱的结晶”们，刚刚完成了盛大的成年礼。这些孩子们继承了母亲的强大魔力天赋和父亲的……嗯，某种意义上的坚韧不拔，早已成为了魔法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各自在不同的领域展露头角。

本以为在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后，自己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享受一下“空巢老人”的清闲。然而，凤凰显然低估了伊莉雅那永不满足的索取欲，以及她对于“家庭繁荣”的执着。

几乎就在最后一个孩子踏出家门，开始自己独立冒险的当晚，伊莉雅便再次缠上了他。她那双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而期待的光芒，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提出了一个让凤凰既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的“请求”——她想要怀上新的孩子。

“呐呐~ 主人❤ 我们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啦，工房里一下子变得好冷清哦”伊莉雅像条美人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吐气如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颈窝，引得他一阵战栗，“伊莉雅……伊莉雅还想要更多、更多和主人爱的结晶嘛❤ 主人难道不喜欢和伊莉雅一起创造新的小生命吗？嗯？”

对于伊莉雅而言，怀孕与否，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她的身体构造特殊，凤凰的精液对她来说，既是孕育生命的种子，也是精纯无比的魔力源泉。是否让那些小蝌蚪成功着床，仅仅取决于她的一念之间——是将其转化为新的生命，还是直接吸收掉，化为自身魔力的补给。

但这个理由，在伊莉雅口中说出来，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正当性”。

于是乎，凤凰那本以为可以稍作休整的“无限精液生产线”，再次进入了高负荷运转状态。每当夜幕降临，伊莉雅便会化身为一个磨人的小妖精，用尽浑身解数，在他身上点燃欲望的烈火，然后不知疲倦地榨取着他的精华。她那娇小的身躯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精力，每一次都能将他逼到极限，让他体验到灵魂出窍般的极致快感，却也让他宝贵的休息时间被大幅压缩。

哪怕是拥有着近乎BUG般的无限精液体质，也架不住这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持续高潮和无休止的榨取。凤凰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被反复压榨的甘蔗，虽然汁水无穷无尽，但被榨干的过程，依旧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不过，除了这“甜蜜的负担”之外，凤凰在这十九年里，也并非全无长进。

在伊莉雅的悉心教导下，他这个原本被判定为魔力资质极差的“废柴”，也成功另辟蹊径，踏上了魔法的道路。伊莉雅所传授的，并非这个世界主流的、依赖庞大魔力储备的传统魔法，而是一种源自她那个世界的、更加注重技巧与外部材料辅助的“魔术”。这种魔术，对施法者自身的魔力要求极低，更多的是依靠精确的仪式、特定的耗材以及对魔术回路的精妙运用，来引动天地间的元素力量，其效果却丝毫不逊色于同等级的魔法，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就在几年前，凤凰凭借着一发精准而威力巨大的“火矛术”——这招仅仅消耗了他微不足道的一点魔力，以及一小块经过特殊处理的硫磺晶石——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净利落地轰爆了坚硬的魔法标靶，成功通过了本地魔导学院火系高级魔法师的考核。

那一刻，看着那些曾经嘲笑他魔力低微的导师和同学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凤凰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之感的。当然，他很清楚，这一切的成就，都离不开身边这位永远支持着他、也永远“压榨”着他的爱人。

生活，就在这痛并快乐着的日常中，缓缓流淌。凤凰时常会看着身边依旧娇俏如少女、眼眸中却闪烁着母性光辉与无尽爱意的伊莉雅，心中充满了复杂而温暖的情感。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但他知道，只要有伊莉雅在身边，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他都有勇气去面对。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在第一批孩子们成年后的喧嚣与伊莉雅新一轮“造人计划”的旖旎风光之后，又是七十个春秋寒暑悄然滑过。

对于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而言，这七十年，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她那作为人形兵器而被精心构筑的躯体，完美地抵抗了时光的侵蚀，依旧保持着初遇时那娇小玲珑、宛如精致人偶般的少女模样。银白色的长发依旧光可鉴人，紫色的眼眸依旧清澈明亮，肌肤依旧吹弹可破。岁月，似乎在她身上按下了暂停键，让她永远定格在了那最美好的年华。

然而，与她朝夕相伴的凤凰，却无法逃脱凡人的生命轨迹。

当年的清瘦青年，如今已是一位真正的耄耋老人。他的背脊不再挺拔，微微有些佝偻；曾经乌黑的短发早已被如雪的银丝取代，稀疏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那是岁月一刀一刀精心雕琢出的印记，每一道沟壑都诉说着漫长人生的故事。他的眼窝深陷，眼神虽然依旧温和，却也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些许浑浊与看透世事的淡然。唯有那双曾经因“夜夜笙歌”而略显疲惫的眼睛，此刻因为长久的休养和心境的平和，反而显得比中年时更加宁静深邃。

在这漫长的七十年间，伊莉雅那旺盛的“造人”热情并未消减。继第一批六个孩子之后，她又与凤凰共同孕育了两批新的生命。孩子们如同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又如同羽翼丰满的雏鸟般飞向各自的广阔天地，在各个领域续写着父母的传奇，并将“凤凰与爱因兹贝伦”这个姓氏，播撒到了大陆的各个角落。

只是，再炽热的火焰，也有归于平静的一天。凤凰那近乎奇迹般的“无限精液体质”，终究还是在凡人的生理规律面前显露出了极限。在他七十岁那年，一个对于普通人而言早已是风烛残年的年纪，他的身体虽然依旧健朗，但那曾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命精华，却如同干涸的源泉一般，再也无法被伊莉雅“榨取”出来了。医学上称之为“绝精期”，即便是再强大的体质，也无法逆转这种自然的衰老过程。

于是，那持续了近半个世纪、夜以继日、充满了极致欢愉与疯狂索取的性爱，终于在凤凰七十岁那年，画上了一个相对平静的休止符。伊莉雅虽然对此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更多的是对凤凰身体的疼惜与理解。他们的亲密并未因此中断，只是从原始的欲望交融，升华为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依赖的灵魂相守。

如今的凤凰，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魔力低微的学徒。他凭借着伊莉雅传授的异世界“魔术”体系，以及自身近百年的钻研与改良，已然成为了这片大陆上“魔术”这一全新魔法流派的开山鼻祖。这种不依赖庞大魔力，更注重技巧、耗材与精神力的施法方式，为无数曾经因魔力贫瘠而被传统魔法拒之门外的普通人，打开了一扇通往强大力量的新大门。

他一手创建的魔术工房，经过近百年的发展与扩建，早已成为了整个大陆魔术师心中的圣地。工房内，炼金设备精密而高效，藏书室的书架上堆满了凤凰亲手撰写以及从各个世界搜集而来的魔术典籍。年轻的弟子们穿着统一的学徒袍，在宽敞明亮的实验室内忙碌穿梭，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魔药的奇特芬芳和元素碰撞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凤凰常常会拄着一根由伊莉雅用世界树枝条亲手为他制作的魔杖，缓步走在工房的回廊间，看着弟子们专注而充满朝气的脸庞，脸上便会露出欣慰而安详的笑容。他不再亲自进行复杂的魔术研究，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偶尔对弟子们的操作进行一两句画龙点睛般的指点，享受着这份得来不易的宁静与桃李满天下的成就感。

而伊莉雅，这位外表永远停留在十四五岁的少女，其心智却早已随着凤凰一同走过了一百多年的漫长岁月。她那双紫色的眼眸中，沉淀了百年的智慧与温柔，偶尔闪过的狡黠与娇蛮，更像是对过往甜蜜时光的刻意模仿与怀念。

大部分时候，她就像一位慈祥和蔼的老奶奶，细心地照料着凤凰的饮食起居。她会亲自下厨，烹饪出蕴含着丰富生命能量和极致美味的菜肴，滋养着凤凰日渐衰老的身躯。她会耐心地为凤凰梳理稀疏的白发，轻柔地为他按摩僵硬的关节。

除了照顾凤凰，伊莉雅也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工房的巩固与魔术知识的传承上。她运用爱因兹贝伦家族的秘传技术，不断加固和扩展着这座凝聚了他们毕生心血的工房，使其防御能力足以抵御任何灾难。她会亲自指导凤凰的那些天资卓越的弟子们，向他们传授更加高深和精妙的魔术技巧，解答他们在修行中遇到的种种疑难。

更重要的是，她开始系统地整理自己记忆中那庞大而复杂的魔术知识体系，一笔一划地将其誊写在特制的、能够长久保存的羊皮卷上，分门别类地收藏进工房最深处的恒温书库之中。她要将这份来自异世界的宝贵遗产，完整地留给这个世界，留给那些渴望探求真理的后来者。

“呐，老头子❤” 偶尔，当工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伊莉雅会像从前那样，腻歪地靠在凤凰的身上，用那依旧甜美的声音，模仿着曾经雌小鬼的语气撒娇，“今天新来的那个小丫头，资质还不错哦 比你当年可强多啦~ 要不要伊莉雅帮你调教调教呀~？”

凤凰会呵呵一笑，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拍拍她那依旧柔嫩的小脑袋，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宠溺与温柔。

时光，就在这平淡、温馨而又充满了传承意义的日常中，缓缓流淌，仿佛永无止境。

春日的清晨，总是带着一丝微凉的清新。阳光透过工房那巨大的魔晶窗户，柔和地洒在主卧室那张宽大而舒适的床上，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阳光的味道，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祥和。

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缓缓睁开双眼，紫色的眸子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清亮。她习惯性地侧过身，伸出手，想要像过去近百年来的每一个清晨一样，去轻抚身边那个熟悉而温暖的身体，然后用带着一丝慵懒的甜腻声音唤醒他。

“老头子❤ 该起床晒太阳啦 伊莉雅做了你最喜欢的……”

然而，她的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戛然而止。

指尖传来的，不再是熟悉的、带着一丝老年人特有干燥的温热，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凉。

伊莉雅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坐起身，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凤凰。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安详的、仿佛只是沉沉睡去的表情。稀疏的白发整齐地梳在脑后，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似乎也舒展开了一些。阳光温柔地亲吻着他的面颊，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尊即将消融在晨光中的雪雕。

只是，那曾经一起一伏、象征着生命律动的胸膛，此刻却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凤凰，在她身边，停止了呼吸。

从他二十岁那年，在那个破旧不堪的小木屋里，用一个简陋到可笑的魔法阵，意外地将她——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这个本应是毁灭世界的灾厄，召唤到这个世界开始，到如今，他以一百一十岁的高龄寿终正寝，整整九十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倏然而逝。

九十年，对于一个凡人而言，已是极为漫长的一生。但对于伊莉雅，这个几乎拥有永恒生命的人形兵器而言，却仿佛只是眨眼之间。

出乎意料的，伊莉雅并没有表现出歇斯底里的悲痛，也没有惊慌失措的哭喊。她的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那双紫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凤凰安详的睡颜，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是的，她早就预料到了。

作为从者，她的存在依赖于召唤者的魔力供给。最初，凤凰那奇迹般的“无限精液体质”，为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甚至可以说是过剩的生命能量。但自从四十年前，凤凰因年老而无法再产生精液之后，这条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魔力供给途径便被切断了。

而凤凰自身的魔力资质，又实在是乏善可陈。即便他后来成为了“魔术”流派的开山鼻祖，其体内的魔力总量也依旧少得可怜。伊莉雅不是没有尝试过通过他们之间那深刻的召唤契约来汲取魔力，但每一次微弱的魔力流动，都会让凤凰本就衰老的身体更加虚弱。她不忍心，更不舍得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缩短他本就有限的生命。

作为小圣杯，她体内能够容纳的魔力量远超普通的从者，足以支撑她漫长的存在。但即便是再庞大的储备，在没有新的补充，并且还要维系工房运转、教导弟子、甚至偶尔展现一些“奇迹”的情况下，也终有耗尽的一天。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体内的魔力，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已经所剩无几。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像凤凰一样，静静地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这其实也是她自己的打算。她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多的留恋。曾经作为“此世所有之恶”的容器，她对人类抱持着毁灭的欲望。但凤凰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他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从未体验过的温暖与爱，让她从一个冰冷的兵器，变成了一个拥有喜怒哀乐的“人”。

她只是喜欢凤凰，爱着这个给了她一切的男人。既然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那么她追随他而去，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伊莉雅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描摹着凤凰脸上的轮廓，从他额头的皱纹，到他紧闭的眼睑，再到他已经失去血色的嘴唇。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枕边的一个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羊皮纸卷。

她微微一怔，将纸卷拿起，展开。

上面是凤凰那略显颤抖、却依旧带着几分潇洒的字迹，显然是在昨夜的某个时刻，趁她熟睡时留下的：

“嗨，我亲爱的、曾经想要毁灭世界的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女士，当你看到这张便条的时候，我猜，我应该已经先一步去另一个世界‘see you again’了。（你知道的，就像那个很老的、关于‘牢大’的地狱笑话一样，希望你还记得怎么笑，哼哼~）

那么，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终于自由啦！没有人再能管束你了，也没有人再能阻止你了！去吧，去完成你最初的梦想！去毁灭这个无聊的世界吧！展现你真正的力量，让那些愚蠢的凡人再次感受来自圣杯的恐惧！哈哈哈哈……咳咳……开个玩笑，别当真。

不过说真的，如果你真的还想那么做，我……也不会怪你。毕竟，你开心就好。

爱你的，你永远的笨蛋主人，凤凰。

P.S. 记得帮我把书房里那本《魔药学进阶》第三卷还给图书馆，上次借阅快到期了，别让他们罚款。还有，工房的防御符文，左下角那个好像有点能量不稳，你抽空去看看。”

伊莉雅静静地看着这张字条，看着那熟悉的、带着一丝不正经的调侃语气，看着那最后依旧不忘操心工房琐事的叮嘱。

她先是微微愣住了，仿佛无法理解这字里行间那离谱至极的“遗言”。

紧接着，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сначала是无声的抽动，然后，一声压抑不住的“噗嗤”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哈……哈哈……”

她开始笑，先是低低的、带着一丝荒谬感的轻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抑制，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大笑。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身体不住地颤抖，笑得仿佛要将积压在心中近百年的所有情绪都一次性宣泄出来。

“笨蛋……大笨蛋……老混蛋……”她一边笑着，一边断断续续地骂着，声音中却充满了无限的眷恋与温柔。

笑着笑着，晶莹的泪珠，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她那双依旧美丽的紫色眼眸中滚落下来。起初只是一两滴，很快便汇聚成了两道清晰的泪痕，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手中的羊皮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她依旧在笑着，笑声却渐渐带上了哽咽。

最后，那肆意的大笑，终于化为了压抑不住的、痛彻心扉的哭泣。

她紧紧地攥着那张写满了戏谑与深情的字条，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将那上面残留的、属于他的最后一丝温度，永远地融入自己的灵魂。

春日的阳光依旧明媚，工房外的世界依旧生机勃勃。

但对于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而言，她的世界，在这一刻，伴随着凤凰的离去，也永远地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就在凤凰停止呼吸的那个春日清晨之后，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这位曾经搅动了整个大陆风云的银发从者，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从那座宏伟的魔术工房中彻底消失了。

工房的弟子们和那些已经长大成人、遍布各地的孩子们，都无法找到她的踪迹。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师母（母亲），在他们的导师（父亲）逝世的同一天，也选择了离开。至于凤凰的遗体，同样不知所踪。仿佛这对相伴了九十年的伴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一同踏上一段不为人知的旅程。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见过他们的身影。

……

时光仿佛倒流回了许多年前，回到了那段凤凰还年轻，伊莉雅也刚刚适应这个世界的日子。

在一片幽暗而宁静的森林深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布满腐殖质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里曾经是他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之一，有一间他们亲手搭建的、虽然简陋却充满了温馨回忆的森林小屋。小屋旁，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橡树，见证了他们无数次的嬉笑打闹与相拥而眠。

此刻，在这棵老橡树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吃力地挥动着一把普通的铁锹。

是伊莉雅。

她的银发因为汗水而紧紧地贴在额前和脸颊，原本光洁的小脸上沾染了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她那双曾经闪烁着魔性光辉的紫色眼眸，此刻也因为魔力的极速流失而显得有些黯淡，但其中蕴藏的哀伤与决绝，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失去了契约之主凤凰，她体内的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迅速消散。曾经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如今已经衰退到几乎与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羸弱的人类少女无异。她不再能轻易地操控元素，不再能召唤强大的使魔，甚至连最基础的身体强化魔术也难以维持。

她用尽了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以及那份超越了魔力限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执念，才勉强带着凤凰那已经冰冷的身体，回到了这个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的地方。

铁锹每一次掘下，都显得那么艰难。泥土沉重而黏腻，她的手臂酸痛无力，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没有停下，只是固执地、一下又一下地挖掘着。

她要为他，为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亲手建造一个最后的安息之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小的、刚好能容纳一人长眠的墓穴，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成形了。

伊莉雅轻轻地将凤凰的身体放入墓穴中，为他整理好身上那件干净的寿衣，又细心地将他额前散乱的白发捋到耳后。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仿佛他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然后像往常一样，用那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的眼神看着她，抱怨她又在胡闹。

填土的时候，她的动作更加缓慢。每一铲泥土落下，都像是在她的心上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当最后一捧泥土覆盖住凤凰的面容时，她的身体晃了晃，险些跌倒。

终于，一个小小的、简陋的土坟，出现在了老橡树下。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只有伊莉雅亲手堆砌的泥土，和她心中那份永不磨灭的爱。

她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悲伤与疲惫都一同吐出。然后，她缓缓地在坟边坐了下来，伸出那双沾满了泥土、因为过度劳累而微微颤抖的幼女般的小手，轻轻地抱住了那冰冷而坚实的土堆，就像从前无数次拥抱凤凰温暖的身体一样。

“呐……老头子……”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沉睡在泥土下的爱人倾诉。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那个样子……真是蠢透了……明明是个连火球术都搓不出来的废柴……还敢召唤我这样的大家伙……”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手足无措、却又强装镇定的年轻凤凰。

“还有啊……你第一次……第一次抱我的时候……明明紧张得要死……手都在抖……还非要装出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我们一起建这个小屋……你总是笨手笨脚的……不是敲到自己的手……就是把木板钉歪……最后还不是要靠伊莉雅……”

“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子们……你第一次当爸爸的时候……比我还紧张呢……抱着小小的他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那些曾经鲜活的、充满了欢声笑语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说着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说着那些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甜蜜与默契，说着那些深藏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的爱恋与不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在为她披上一件金色的薄纱。她的身体，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如同星尘般的光芒。

那是从者在魔力彻底耗尽、灵核破碎后，回归英灵座时才会出现的现象。

“好困啊……老头子……”她喃喃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伊莉雅……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了……”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她将脸颊更深地埋进那冰冷的土堆里，仿佛想要汲取那最后一丝属于他的气息。

“等伊莉雅睡醒了……你……你一定要……在等我啊……”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了微风之中。

伊莉雅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满足而安详的微笑。

她那娇小的身体，在柔和的金色光芒中，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最终化为无数闪烁的金色粒子，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轻轻地、轻轻地飘散开来，融入了这片幽静的森林，融入了吹拂过树梢的微风，融入了照耀着大地的阳光。

老橡树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见证了这段跨越了九十年光阴的爱恋，从开始，到结束，再到永恒。

森林小屋旁，只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土坟，静静地守护着沉睡其中的灵魂，以及那份永远不会消逝的爱与记忆。

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凤凰，也再也没有了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但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爱，却会像那些金色的粒子一样，永远地留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着被有心人重新拾起，轻轻传唱。

小说相关章节：较为认真的长篇故事较为认真的长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