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细微的地方，很可能是致命的陷阱。”艾索拿着这封信，踉跄着从船头慢慢走到船尾，对着开船的狼大叔说着：“叔，咱们啥时候能到啊？”

“嗯？等急了？”狼大叔说着调整了一下船的行进方向：“这地方可没啥好东西，去你的船头坐着去。”

他的体型很大，就算在兽人里都算是大个的，比正常体型的人类艾索还要高两个头。尤其是那对胸肌，让人以为是变态发育，大的惊人。

“不嘛不嘛！”艾索抚摸着他健硕身躯上的灰色毛发，较瘦的身体在壮硕的狼兽人面前像个小布娃娃：“狼灰叔，咱们被调到海港村这事，唉。”

“最近这地方全是案件，要不然也不会把废弃的警察局重新启用。”

“年轻人叹什么气！不就是被调到偏远地区工作？你叔不也要陪着你？”狼灰深吸一口烟，慢慢吐出淡淡的烟圈：“想当年，你叔我就是从这种地方出来的。”

“然后又回到这种地方？”艾索作死的提了一嘴，被狼灰狠狠刮了一眼，不敢说话。

船只破开迷雾，从海的尽头一路往前，最终停靠在一个破败的木质码头，一个狐狸老人看到他们的到来，热情的挥着手。

“哎呦，哎呦，你们可算来了！让我这把老骨头等这么久，你们可真是。”狐狸老人捶着自己的腰，咳嗽几声。

“老人家，来，我扶着你。”艾索上前想要去扶，被狼灰拦住，就见狼灰把烟头扔在地下，用脚使劲踩灭。

“太刻意了。”他对着狐狸上下看了看，两个犬科兽人就这么相互打量着对方，最终，狼灰吐出这句话：“伪装的太刻意了。”

“切，人家还想好好玩玩。”在艾索震惊的眼神中，老人腰也不弯了，腿也不抖了，解开头巾之后，一个年轻的狐狸兽人就这么展示在他们面前：“怎么样，惊奇不？”

艾索震惊地看着这家伙原地变身，可怎么着也不对劲，按理来说普遍比人类高不少的兽人，眼前这个却和自己一般高，甚至比自己还要瘦弱。

狐狸一脸玩味地观察着他们，除了艾索脸上的表情还能勉强让他开心，剩下的狼灰，啧啧啧。

“快带我们去安排的警察局。”狼灰也不搭理他，摇摇手，让他赶紧带路。

狐狸却不答应，走过来揽住艾索的肩膀：“喂，小伙子，这么个冷冰冰的大家伙相处起来很不好受吧，要不要和胡生一起。”他舔着嘴唇，被狼灰一把拽住。

“好好说话，胡生村长。”狼灰咬着牙，仿佛所有的音节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被他凝视的胡生不敢造次，缩回缠在艾索身上的手脚：“哎呀，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他边说边忙不已往前走：“跟上，跟上啊。”

艾索看着眼前的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身边打火机的声音却瞬间令他惊觉：“狼灰叔，你不能再抽烟了！”

“就一根。”狼灰举着手中的打火机，避开跳起来想要抓的艾索：“就这一根。”

“不行！”艾索不乐意地抓着他充满肌肉的小臂，虽然狼灰的力气他比不过，但是这家伙还是十分听话地放下手，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从自己的掌心肉垫间扒下那个小小的打火机：“狼灰叔的身体健康很重要！”

“哦？有多重要？”胡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过来，看看狼灰又看看艾索：“该不会，你们之间。”他突然不继续说下去，而是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们。

“好好带你的路！”狼灰用自己壮硕的手臂夹住艾索的头，用力揉搓几下，把他涨红的脸搓的更加鲜红欲滴。

艾索闻到他身上狼兽人独有的温暖味道，顿时坐不住了，抓着他的手往外推：“咱们先走吧，先走吧。”

笑声从港口一路往前，顺着海洋往外飘，被海浪拍打进底下鲜艳的珊瑚群之中，微小的灰色珊瑚从中出现，慢慢蔓延开来，是死亡的味道。

————

“海神村啊，是这座海神岛上唯一的村庄，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这里离大陆远，信号塔不好建，就连电也不好接。”胡生走在前方，朝着那些干完农活坐在村口聊天的妇人们挥手。

“哎呦，哪来的俊俏后生。”一位人类老妇开口问道，旁边的老妇人嗑着瓜子朝着他们笑。

“胡生村长，这是新来的警察吧，哎呦，看这小伙子壮的。”一个熊妇人用她的手指指着狼灰。

“您好，阿姨，我们是海神村警察署新来的警察。”艾索上前打招呼，礼貌的形象让这群老人哄笑起来。

“这后生仔可真有礼貌。”狗妇人递过去一张大饼：“给，尝尝，我们这没啥吃的，但是杂粮饼可多的很。”

“谢，谢谢。”艾索礼貌的接过来，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让他有点难受，嚼了很久才咽下去：“很，很好吃。”

“哎呦，不好吃吃不惯就别吃，来来来，喝口水。”有妇人端着一个铁碗从一旁的保温杯里倒出些许热水：“看你这，可别噎到。回头啊，给你们送些干货过去，哎呦，大山里的干货啊，可比这好吃多了，家家户户都有做。”

艾索接过来，喝了一口。老人们见他在喝水，也就把话语对准狼灰：“小伙子，你们是？”

“我记得胡生村长介绍过，我们是新来的警察。”狼灰没有分眼神过去，一直看着小口小口喝水的艾索。

“我们可不是问的这个。你们的关系？”大娘们都是一脸八卦的看过去。

艾索耳朵尖，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咕噜噜吐着水泡。

“同事。”狼青压压帽檐，遮住自己的眼神，艾索的心中有些失落，但是迅速调整过来，不过大娘们可不相信。

“我们活的啊，可比你久的多，你们可骗不过我们。”大娘们说着，眼神不停在两个人之间徘徊。

还没等他们说话，胡生就推着狼灰和艾索进了村子：“您们慢慢聊，慢慢聊啊，我先带他们去警察局。”

直到走出去一百米，胡生才松了口气：“你们别怪她们，海神村和其他地方都隔着一片海，消息比较闭塞，老人们还不会用手机，自然八卦了些。”

“没，没事，我们不在意。”艾索说着，朝着道路右边看去，这是一段山路，左侧是陡峭的石壁，右侧则是宽阔的田野，从这里看去，远方的海洋和天空连成一条紧密的细线。

“这里很美，不是吗？”艾索对着狼灰问着。

“嗯。”狼灰深吸一口烟，手插进兜里，看着远方的太阳，不置可否。

“你又吸烟！”艾索说着，却没再度阻止，只是和他站在一起。

胡生就觉得气氛怪怪的，不是，怎么突然之间这两个人就站在这里看夕阳了？胡生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不过应该没他什么事情吧？应该吧。

他咽了口口水，搭理了一下自己火红的毛发，然后慢慢靠近，被狼灰一个眼神逼退：“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走了？”

“走吧。”艾索拉了一下狼灰的胳膊，狼灰点点头，叼着烟，牵着他的手，继续跟着胡生往前走。

————

三人沿着山路不停往上，海神村所处的位置在山的半山腰，适合耕作的平地都在山脚下，所以这一路上都能看到骑着三轮车的人类或者兽人，他们大多扛着锄头或者带着斗笠，朝着三人打了一声招呼就继续往前走。

山村安详，海鸟从远处飞来，叫声混杂着四周树叶的沙沙声，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放慢脚步。

走了一会，这才在前方看到村口的牌坊，下方聚集着不少人，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

“看，他们出来接我们了。”胡生一喜，高声往前跑：“大家，我带着警察回来了。”

可是跑了一会，他的动作就渐渐慢下来，因为那些村民看到他的眼神，带着无助和焦虑，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村长！”众人围过来，焦急地说着：“大牛，大牛家的媳妇。”说这话的大娘明显紧张坏了，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始终说不上来话。

一旁的老头看着她这幅样子，猛的一拍，这才让她顺过气来：“大牛家的媳妇，死了！”

“啊！”胡生显然被这个事情震惊到了，他向前跑了几步，又火速回来抓着艾索和狼灰的手：“警察，警察，村里死人了！快跟我来！”

“你赶紧带路！”艾索催促着，双腿跟着胡生快速往前跑。狼灰扔掉烟头，身后的狼尾甩出一阵残影。

终于，三人来到一处简单的平房前，一个牛兽人汉子正麻木地坐在院子里，他的身边，一个小牛犊正埋着头狠命抽泣。

他们的不远处，是几根晾衣架和寻常农家搭着的菜架，上面放着几个簸箕，风干的蘑菇块静静躺在里面。

“大牛！”胡生冲进院子，就见大牛呆滞地抬起头：“你媳妇呢？”

大牛好像被吓傻了，呆愣愣坐在原地不动弹，把胡生急坏了，就要冲进房子里去找。

艾索拦住他：“抱歉，事态紧急，我和他们交流，你们先进去找。”

狼灰点点头，拽着胡生的领子就走进屋子里，只听见胡生的叫声：“我自己会走，别拉我，尾巴，尾巴！”

————

刚进门，狼灰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四周的墙壁有些破败，石灰脱落暴露出后面的砖石。胡生被他放开，委屈巴巴地扒拉着自己的狐狸尾巴，边整理，边四处看着小声嘟囔：“大牛家有这么潮吗？”

桌子正对着大门口，上面摆放着没吃完的饭菜，一盘大杂烩被扔在桌子正中央，里面盛满各种煮熟的山货，蘑菇，木耳，杂七杂八的。两张椅子正对着摆放，还有两碗凉透的白粥。

狼灰没搭理他，径直走进里屋，推开隔绝的木门以后，更加潮湿的空气迎面扑过来。就见正对着门的土炕上，大花棉被笼罩着一个鼓囊囊的人形，点点水滴从下垂的被子边缘滴下来，流进土炕里面。

胡生颤抖着靠近：“大丫？大丫？”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他靠近的速度极其慢，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毫米级移动。空气中的水汽笼罩在他们的皮毛上，让两个兽人浑身不舒服。

“啧！”狼灰啧了一声，拉着胡生直接走到炕边，就见炕上棉被下露出的那颗牛兽人头，头顶戴着一只蔫了的红花，整颗头颅上的牛毛都被水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

牛角和牛鼻子都正往外滴着水，狼灰靠过去，仔细观察：“窒息。”

“什么？”胡生打了个寒颤：“你说大丫是窒息死的？”

狼灰撇了他一眼：“对，窒息，凶器很显然。”他灰色的狼爪抓着湿漉漉的棉被：“就是这个。”

“棉被？”胡生想了想：“你是说凶手把棉被打湿捂死了大丫？可是这棉被吸水至少5，6斤，普通人根本拎不动。”

狼灰不回话，只是观察着炕上的细节，他费力地将沉重的棉被揭开，被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湿哒哒的水声。棉被下，是泡发的身体，牛毛下的躯体严重发白，呈现出鼓胀的模样。

“没有挣扎的痕迹。”狼灰检查着：“喂，村长，大丫在村子里和谁关系最好？”

“啊？要说她和谁关系好。”胡生皱着眉思考着，身后的狐狸尾巴不停晃动：“村子学校图书室的龙墨，大丫喜欢读书，要说和谁关系好，龙墨是最可疑的。”

狼灰点点头，看向炕边的那扇大窗户，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可当狼灰探出头时，才发现窗户边的那块土地十分湿润。

————

大牛家的院墙外，村民们围成一团，可没有人踏进去一步，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艾索和大牛以及大牛怀里的小牛犊。

艾索走进，不知道是因为椅子一直在这里放着还是什么，大牛椅子下面有一个圆圆的印记，看起来很深。

“你好，先生？”艾索用手在大牛眼前晃着，可这头牛空洞洞的眼神只是盯着他，艾索喊了好几遍都没反应。

“警察同志，别试了。”院牆外的一位老者探出头：“大牛受刺激了。”

“刺激？”艾索猛的站起来：“老先生，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也不是啥大事。”老人拄着锄头，摇着头：“大牛啊，原本是个勤快老实的好小子，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天不知道怎么滴，从山上滚下来磕坏了脑子，这不，一直痴傻到现在。”

“原本啊，他还会回应些，可今天小牛和我们说他妈的事情之后，就谁也不理了。”老人摇着头，叹了口气。

“哎呀，也不能这么说，自从上次他爸妈死后啊，大牛话就少了。”一个大娘捶着背。

“是小牛和你们说的他妈妈的事？”艾索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在大牛怀中抽泣的小牛兽人。

“对啊，我们刚才还在广场上聊着天，突然小牛就冲过来大喊他妈妈出事了。”有了前一个说话的人，后面的兽人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哎呦，一开始还以为是小事，结果，谁知道会出人命啊。”一个大婶拍着大腿。

“大丫和大牛感情好的很，也没和啥人交恶，怎么会。”说这话的人一说出口，人群就像是按下静音键，原本还在说话的人全部止住话头，只是一味地叹息着。

眼见着这些人没有更多消息，艾索把眼光放在抽泣的小牛身上，他正趴在大牛的身上，身体因为哭泣而不停颤抖，稚嫩的小牛角点缀在他头上。

“你好？”艾索上前，刚接触到小牛的肩膀就被猛的甩开。小牛哭的声音更加刺耳，让人忍不住想要捂耳朵。

大牛麻木的眼神看过来，僵硬着胳膊把小牛揽进怀中。看到这一幕，艾索蹲在原地，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口香糖。

“小牛，想吃糖吗？”他拿着口香糖在小牛眼前摇晃着，可是小牛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就继续埋头，索性因为他父亲的拥抱，小牛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

“小牛？叔叔是来救你妈妈的。”艾索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小牛平齐。

听到这话，小牛愣了一下，抽抽搭搭地说着：“真，真的？”他揉着红肿的眼，说话小心翼翼。

“真的。”艾索坚定的和小牛对视着，等了一会，小牛才止住哭声，但还是不肯离开大牛的怀抱。

“我，我可以相信你吗？”小牛拽着大牛的胳膊，小心探出头来，他接过艾索的口香糖，在嘴里咀嚼着：“叔叔，你，你要救妈妈。”

“乖，乖孩子，能不能告诉叔叔你都知道什么？”艾索想要抚摸小牛的头，却见他条件反射往下缩脖子，只能悻悻收回手。

“我，我不知道，我给妈妈从山上踩下来一朵花。”小牛抱着大牛的胳膊努力回忆着：“妈妈，妈妈当时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只看到黑色的一个小东西。”

“黑色的小东西？”艾索咬着嘴唇，继续问着：“记得那个小东西是在什么地方吗？”

小牛摇摇头：“不，不知道，妈妈应该是抓着那个东西在洗衣服。我着急看爸爸，就没注意。”

“警察同志，这孩子应该说的是俺们洗衣服时用的棒槌。”墙外动物一个大娘说着，举起手中的衣服框和木头棒槌：“俺们山里人，洗衣服都是在村边的河里面，这孩子估计是看着这了。你看，长时间泡水，木头都黑了。”

艾索看着那大娘举起的黑棒槌，又看了看发抖的小牛：“谢谢大娘，小牛，你看见的是这种吗？”

小牛小心翼翼从胳膊里探出眼睛，飞快撇了一眼，又赶紧缩回去，慢慢摇摇头：“不，不是，是个黑色的长方形的。”

“黑色的，长方形的。”艾索记下这些，继续询问：“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就在院子里陪着爸爸晒太阳，妈妈就进屋睡午觉了。”小牛紧张的说着，眼神根本不敢看艾索：“之后，之后我进屋，就看见妈妈，叔叔，你一定要救救妈妈。”

艾索还想问什么，就见小牛不说话了，靠在大牛怀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回事。

————

狼灰带着胡生从屋子里走出来，艾索只能叹着气站起身。

“艾索同志，可算见到你了，你是不知道，这家伙。”胡生刚出来就想扑到艾索身上，被狼灰抓着尾巴拽回来。

“没什么，只是想让他去炕里面看看。”狼灰说着，推了胡生一把。

“去炕里面？”

“对啊，你是不知道，这家伙直接压着我往里面摁，可怜我一世英名，居然要钻满是炉灰的炕洞。”胡生哭唧唧地说着，撸着自己沾满炉灰的尾巴。

“你是想看看你给我整得东西吗？”狼灰翻了个白眼，伸出自己的爪子，就见那黑色的肉球上满是黑色的炉灰，仔细看，皮毛上也沾满了。

“你是黑皮，能和我这狐狸皮一般见识吗？要去，你为啥不去。”

“你真的确定要我钻？”狼灰看了看自己的膀子，然后翻了个白眼。

“行，我瘦，我瘦猴行了吧。”胡生也不和他纠缠，嘟囔几句就放弃挣扎。

艾索拍了拍狼灰身上的灰烬，将夹在狼毛里的黑灰抖出来：“回去记得洗个澡。”

“知道。”

“都发现什么了吗？那么急着钻炕洞？”

“没有，下面的灰很厚，手电筒也照不清。”

“唉，这个案子。”艾索思考着，狼灰则不着痕迹地拍拍手，将肉垫里面的东西全部拍出去。

“喂，你们两个小情侣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胡生憋着嘴。

“是同事。”狼灰和艾索同时说出口，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别过头去。

————

附近的村民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算认真询问也只能知道零星的一点点消息，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

“隔壁邻居说，在晚上总能听到女人的哭声。”艾索在本子上写着：“你说，大丫真的愿意守着这么个痴傻男人吗？”

狼灰蹲在屋子后面那块湿润的土地上调查，闻言抬头：“不会。”他捏着那块泥土，在手上捻了捻搓成细碎的泥土块，“无论是兽人还是人类，大多都是趋利避害。”

“你说的很对。”艾索透过窗户能从打开的门看到院子里的景象，大丫的尸体已经被村民们装进棺材，小牛趴在棺材上哭，而大牛，依旧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他们的关系估计没有村民说的那般好。”

“嗯，很可能。”狼灰指着墙角，土墙外表看不到，但是一摸就能感受到内里的潮湿。顺着潮湿的泥土往外看，有许许多多细小的碎块，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像装饰品一样铺了一地。

狼灰从里面扒拉出来几个不大的碎瓷片，颜色很熟悉，像是饭桌上摆放的碗。

“小牛的状态不太对，我想摸他的时候他有很明显的动作。”艾索学着小牛的习惯，将手放到头顶之后缩着脖子：“这种习惯不像是被宠爱的孩子所能出现的，事情可能恰恰相反。”

“走吧，去找龙墨。”狼灰站起来：“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不知道胡生能从村医那里查到些什么，大牛爹妈的记录不知道还在不在。”

“走吧。”

————

学校图书室里，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的味道，一个黑龙兽人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昏昏欲睡，看到来人瞬间打起精神。他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画作，上面画着让人辨认不清的奇怪生物。

“新来的？哇！”他兴奋地从办公桌后面跑出来，抓着走在前面的艾索的手使劲摇晃：“我是龙墨，你是来看书的？我告诉你，这里虽然破了点，但里面的书可是很有价值的。”

艾索被热情的黑龙震得有些站不稳，直到狼灰木着脸走过来，拍开龙墨抓着艾索的爪子。狼灰和龙墨站在一起，两个人差不多高，只是龙墨比狼灰稍微瘦一点。

艾索这才缓过神来，扶着狼灰的肩膀：“我们是新来的警察，我是艾索，他是狼灰，我们是来。”

“停停，我知道，我知道，是因为大丫的事情对吧。”龙墨点着头，把爪子放在下巴上，粗壮的龙尾慢慢挥动着。

“你怎么知道。”艾索狐疑地看着他，被龙墨大方回视：“海神村就这么大，发生些啥事谁都会知道。”

听到这话，艾索也就放松了一点，狼灰的狼耳朵抖动着：“大丫借的那本书，能让我们看看吗？”

“那本黑色的？”龙墨思索片刻：“那本书正在修复，可能暂时看不了。”

“修复？是被泡过水吗？”

龙墨眼睛突然睁大，一副你们怎么知道的表情，不过又瞬间消失：“对，没错，小牛那家伙给我递过来的时候我还奇怪呢。”

“小牛？”

“对，就是小牛，没和你们说嘛？那家伙扔给我就跑。”

“你还记得那本书里面是关于什么的吗？”

“大概就是野外生存指南，也不知道借这本书干啥，这地方的人可都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也就大丫要用。前不久才借过一次，这又借，还给我整坏了。”

“狼灰。”“嗯？”“我有些猜想。”

————

大牛家的院子里，晾衣架上，用来晾晒干货的簸箕正在随风飘动，棺材边的众人看到两个警察走进去也只是点点头。

当他们走向晾晒簸箕时，大牛很明显歪下头，又很快恢复原本呆滞的模样。

艾索检查了一圈，从簸箕的缝隙中扣出一小块白色的东西。正好胡生带着老村医提着文件慢慢走进来。

那只老狗兽人只是慢慢走过来，看到艾索捏着的白色小块又急吼吼冲过来：“后生，后生，把那东西放下！小心中毒！”

“狗磊老哥，慢点慢点！”胡生被老村医拉着跑了几步，提着那个大箱子喘气：“我这人身体可不好。”

狗磊不管他，拍打着艾索的手，把那个小块狠狠踹开，佝偻的身躯让艾索必须弯下腰才能和他平视：“狗医生，那块东西。”

还没问完就被狗磊急吼吼打断，他手中的拐杖不停敲着土地，斑秃的黄色毛发让他显得更加病弱：“那东西，那东西可不能碰啊，山上的蘑菇是都吃完了？啊，没事摘这些要命的东西晒！”

“老医生，这些是？”

“看你是外地来的，我给你提个醒，像这种白障菇，看到躲得远远的，这东西啊，轻则昏睡，重则死人啊！更别说这切成小块晾，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来，大牛爹妈就是因为这个死的！”

艾索知道这个，是导致他们调任此地的案件之一。

“哎哎，先别说这，艾索警官，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胡生插嘴问道。

艾索原本还在思考，听到这话指了指院中的簸箕：“村口大婶不是说过，村里面都吃山里的晾干货，我这不是来看看。”

“这，有可能是大丫采的。”胡生说着，看向晾干的那堆蘑菇：“村里的女人一般会结伴上山采些山货吃，大丫是外地来的，朋友少，为了去采干货，还特意借过书。”

“我能问一下借的是哪本吗？”狼灰在旁边适时开口。

“额，我不太记得，应该是本黑色封皮。”

“野外生存指南？”艾索提醒。

“对，对，应该是这本。”胡生被这一提醒，瞬间反应过来：“你们该不会认为是大丫还是大牛的父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的眼神一直在躲闪，反倒是一旁坐在棺材边的大婶们开口。

“大丫不可能做出来那种事！”熊大婶说着，用自己的熊掌拍了拍身边的兔子：“来，大家都知道，大丫刚来的时候，大牛爹妈对她好得很，刚来就住在大牛家里，要不是这样，咋可能当媳妇儿。”

“对啊，对啊！”众多的妇女也接连点头，倒是兔子有些恍惚：“那个，其实三天前我和大丫去过山上，当时看她拿着本黑书不停找。”

“三天？”狗磊翻找着自己拿过来的文件，上面赫然是大牛的父母死亡的时间，赫然是三天前。

这下所有人都炸了锅，不过老人们对自己村子里的人还是有一股天然的信任：“说不定是巧合呢？”

艾索没搭理她们而是对着兔子妇人问：“能和我说说你们一起上山时的细节吗？”

“啊？”兔子低着头，透过棺材的缝隙看到内部狰狞的人脸，眼神晃动片刻：“我们，我们在一起采菌子，我看到一堆木耳，就看着她拿着那本书指指点点，嘴里面说着什么。我发现她要摘白障菇，就出声提醒。”

“她当时就跳起来，然后跟着我走了，我们一路下山，走过岔路口她就不见了。”兔子说着，指着走向山中的小路：“就是那边。”

小路旁边的林子很密集，就算是往回走也看不见，艾索点点头：“可以告知我她都说过什么吗？”

“可以，我年纪大了，记得不太清，但是那句话我倒是忘不掉。”兔子老妇捶捶脑袋：“她说，快了快了。那声音很轻，把我吓坏了。”

“谢谢。”艾索思考着，走到狼灰身边，他还在听狗磊讲那些知识，看到艾索回来才回神：“有些思路了？”

“稍微有点，现在只有一个疑点。”艾索指着坐在椅子上的大牛：“他知不知道，自己父母出事时的真相。”

“知道。”狗磊出其不意地回话：“他当然知道，我那诊所当天他带着媳妇和孩子过来看，也不知道说了啥，就看见大丫走出来。

估计是那两口子知道自己时候不多，交代后事去了，可惜啊，第二天大牛就傻了！”

狗磊敲着拐杖，捶着背，不住地叹气。

“动机！”艾索脑子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动机，那么作案手法。”

艾索盯着狼灰，又朝着大牛坐的地方斜斜眼，狼灰瞬间明白过来，走到一边用高大的身体遮挡住大牛和艾索。

“是你干的，对吧。”艾索对着发抖的小牛说着。小牛很明显被这个问题砸懵了，颤抖地动作都停了。

“不，不是我！”小牛大声喊着，大牛的动作有很明显的停顿，然后继续一动不动。

小牛的哭声再度吸引来村民的围观，但是因为狼灰挡着，他们啥都看不见，只能在另一边议论着。

“就是你，把毒蘑菇喂给大丫，然后用水打湿棉被把她捂死的，对吧！”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让小牛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应激。

“不是我！”他大喊着，用手使劲拍打着大牛的胳膊：“我怎么可能害死妈妈！”

“真的不是？那这地方原本的水缸去哪里了！”艾索指着椅子下的那个圆印。

“我，我。”小牛无助地到处看着，四下里却没人能帮他，他只能拽着大牛的上衣：“我，我不知道！”

“撒谎！”艾索轻轻捏着小牛的手臂：“坏孩子，我要把你关进警察局里！”

“真的不是我！”

“那你说，那本书为啥是你送回图书室的！”

“是妈妈，是妈妈让我干的！”

“什么！”这下，原本痴傻的大牛顿时站起来，他一脸愤怒地咆哮着：“那个臭婆娘让你去送书？她当时早就该死了！”

突入其来的熟悉咆哮声让所有村民都反应过来，再加上狼灰的移动，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站起来的大牛。

“大牛，你好了！”“大牛好了！”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先祝贺，然后才回过神他刚才说了什么。

“死了？大牛，大丫是你杀的！”众人议论纷纷，被大丫的事情冲昏头脑的大牛这才回神，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一清二楚，现在也不装了，夹着小牛就要往外跑。

正巧，被狼灰一把拦住，两个体型相似的兽人对峙着。村子里的人围在两人身旁，看着猩红着眼的大牛不敢说话。

原本还因为小声议论而十分嘈杂的环境现在却变得无比宁静，狼兽人和牛兽人之间紧张的空气让人难以呼吸。黑色的毛发与棕色毛发对峙着，两位都在时刻关注着对方的任何动作。

突然，大牛行动起来，那对粗壮的牛角被他直挺挺往前刺，结实的身躯像一辆疾驰的车，发狂的撞向狼灰。

但是狼灰，他直接抓着大牛的牛角，那对粗壮的牛角像是一双玩具一样，被他轻轻一挡就失去了动力。

结实的手臂肌肉带动上面的狼毛，胸肌崩的很紧，连带着修长的狼毛都从他警服胸部的缝隙里暴露出来，扣子蹦出去，像颗子弹一样，打在玻璃上又再度反弹。

大牛也不甘示弱，牛角被狼灰抓住，他就用力往前蹬，小牛被他夹在胳膊里，蹬着腿。可是大牛一身干农活锻炼出来的肌肉，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挣脱。

再加上大牛一直没穿上衣，粗糙的牛毛加大着摩擦力，让小牛喘不过气来。

可是大牛，他就像是没有发现一样，和狼灰狠命较着劲，就算小牛一直在咳嗽也没有松手。

围观的村民被咳嗽声惊醒，一窝蜂地围过来，想去拉小牛，却不敢上手：“大牛，有话好说，把孩子放下！”

可猩红着眼的大牛怎么可能放手，他继续用着力，直到小牛咳嗽的更加厉害。

艾索如鬼魅般出现在大牛身侧，猛的在他脖颈一击，他瞬间脱力跪倒在地上，小牛也松开钳制，跪在地上咳嗽着。

“说，为什么要杀大丫。”艾索用脚支着大牛的头，胡生看到这一幕吓坏了。

“艾索警官一直这样？”胡生溜到狼灰身边，狼灰正揉着自己的手腕：“对。”

“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小伙子穴位学的不错啊。”狗磊拄着拐杖说着：“只那一下，就让这么高的家伙脱力，啧啧，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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