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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稚子金盆脱晓冰,彩丝穿取当银铮

小说:《山月不知心底事》 2025-09-08 22:37 5hhhhh 9070 ℃

林有山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正坐在教师办公室批改月考的作文。

他的爪子一向很稳,握红笔的力道适中,不会划破纸张,也不会轻到墨迹模糊。可那天,当那封泛黄的信封从教务处的浣熊手里递过来时,他的爪尖不小心戳透了纸面,墨水洇开一块小小的黑斑。

“林老师,您的信。”浣熊主任的语气公事公办,但耳朵却微微抖了抖,明显有些好奇,“邮戳是一个月前的,看样子是从别的城市寄来的……辗转了好几趟才到咱们这儿。”

林有山没说话,只是点头接过,眼镜片反射着办公室的灯光,遮住了他瞬间收缩的瞳孔。

窗外下着雨,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滑,模糊了远处的操场和校门。办公室的灯光很亮,照在信纸的褶皱上,能看清那些墨迹晕开的字——那是他的老朋友,陈岩,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林有山已经盯着这封信看了半个小时。

二十八岁高大的华南虎兽人,平日总是沉稳冷静的优秀语文教师,此刻却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有人用粗糙的麻绳勒住了他的气管。信的内容很简单,甚至有点仓促,像是陈岩在某个深夜匆匆写完的。

「有山,见字如晤。如果这封信到你手上,我大概是没了,上个礼拜的化工厂爆炸,我们队进去了六个,只出来了三个,我运气不好,吸入了太多毒气,医生说最多再撑半个月。」

林有山的爪子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几乎要戳穿纸张。他知道陈岩是消防员,知道这工作危险,可他从来没想过会这样。

「我和你嫂子早些年的事你也知道,她走的时候,就只剩下麦子跟我了。现在我也不能照顾他了。」

信纸有些泛黄,墨水晕开的地方像是被水泡过,林有山不确定那是雨水,还是陈岩的眼泪。

「你当老师的,比我靠谱。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但我实在找不到别人托付了。福利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可我想让麦子有个家……我不想让他进福利院,他太像我了,脾气倔,但心软得很,你要是不嫌弃,能不能……照顾他?把他带走吧,别告诉他我怎么死的,就说他爹是个孬种,跑了。」

林有山的尾巴垂在椅子后面,僵硬地贴着地面。他的耳朵微微向下压着,这是他烦躁时的习惯动作。

他的思绪忽然飘远——那时候,陈岩还不是消防员,他也还没考上教师资格证。他和陈岩一起长大,是发小也是高中同学。两个兽人在乡下野惯了,一虎一犬,爬树打架摸鱼,什么都干过。陈岩那只棕毛土狗,总是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而他这只华南虎却总是闷不吭声,跟在后面收拾残局。

后来,陈岩谈了恋爱,娶了一只漂亮的边牧姑娘。林有山去喝了喜酒,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交换戒指。再后来,某天夜里,他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陈岩的妻子难产,没挺过去。

他赶到的时候,陈岩蹲在医院走廊的墙角,像条被踢了一脚的野狗,爪子死死攥着沾血的毛巾,抱着刚出生的狗崽子,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眼睛通红,却一滴泪都没掉。

林有山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蹲下来,用尾巴轻轻环住了他的肩膀。

而现在,陈岩的信在他手里,轻飘飘的,却重得让他胸口发闷。

「……要是麻烦就算了,你别为难自己。」

最后一行字像是陈岩的笔迹突然变得犹豫,像是怕给他添负担似的,连请求都小心翼翼。

林有山忽然觉得烦躁,他把信折好,塞回信封,然后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被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他。

“林老师?怎么了?”隔壁桌的老师,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灰狼兽人,推了推眼镜问道。

“……家里有点急事。”林有山低声说,声音比平时哑了些,“我想请一天假。”

灰狼老师皱眉:“可是月考卷子还没批完——”

“我回来通宵改。”林有山打断他,语气罕见地急躁。

灰狼老师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点点头:“行吧,记得写假条。”

林有山没再多说,抓起桌上的钥匙和外套就往办公室外走。他的动作比平时快,几乎像是逃出去的。

教学楼外还在下雨,他没撑伞,径直走进雨里,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虎耳滑到脖颈,再钻进衬衫领口。他不在乎,径直走向停车场,上了车才意识到自己的爪子有点抖。

他深吸一口气,把信塞进副驾驶的储物格里,然后发动车子。

他要去找陈麦。

高速公路上的车不多,林有山开了六个小时,中途只停了一次加油。雨一直下,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摆动,发出单调的刮擦声,而他脑子里全是陈岩信里的字。

「你要是为难就算了。」

像是知道他可能会拒绝一样,陈岩连请求都说得那么客气。

林有山咬紧牙,虎牙刺进嘴唇的软肉,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人,教书只是份工作,回家后他习惯一个人待着,喝酒、看书、写点没人看的诗。

他从来没想过要养孩子,更没想过要养陈岩的孩子。

可是——

“有山,这孩子叫麦子,跟我姓,陈麦。”

八年前,陈岩抱着那个刚出生的犬兽人婴儿,眼睛红得像熬了几天几夜。

林有山当时没敢抱,只伸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耳朵,软得像棉花。

现在那孩子八岁了。

车开的很快,福利院在那个城市的郊区,一栋灰白色的建筑,门口的铁栅栏上爬满了藤蔓。林有山把车停在路边,熄火后没立刻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盯着福利院的牌子看了一会儿。

阳光儿童福利院。

阳光。可今天明明在下雨。

林有山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方向盘,尾巴在座椅上轻轻扫了一下。

他二十八岁了,单身,在清水镇的高中教语文,日子过得四平八稳。他喜欢喝酒,喜欢诗,喜欢一个人待着。他没养过孩子,甚至连宠物都没养过。他不觉得自己能当一个合格的监护人,更不觉得自己能填满一个八岁小孩心里那个巨大的窟窿——陈麦的妈妈早就死了,现在陈岩也死了,这孩子现在估计什么都没有了。

“我是不是疯了?”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声音压在喉咙里,像是怕被谁听见。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车门,踏入雨中。

雨水打湿了他的皮毛,顺着他的黑色横纹流下来,在毛尖上凝聚成细小的水珠。他没带伞,但也不在意,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向福利院的大门。

他的尾巴垂着,尾巴尖的那一簇白色被雨水淋湿,显得格外醒目。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孩子。

他甚至不知道待会儿开口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你好,我是来接陈麦的?”

——太生硬了。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朋友算什么身份?他和陈岩八年没见了。

“以后你得跟着我生活”?

——那孩子会愿意吗?

每一种说法听起来都像是拙劣的谎言,像是他擅自闯入了别人的生活,然后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试图弥补什么。

林有山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连那孩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八年前的那个幼崽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像陈岩吗?还是像他母亲?

他犹豫了几秒,终于伸爪,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三声,铁门那头的保安室探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是只上了年纪的灰毛河马兽人,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门口的华南虎。

"有什么事?"河马保安的嗓音低沉粗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似的。

林有山抬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虎耳微微抖动了一下:"我是来办领养手续的,姓林。"

河马眨眨眼,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摸出一本登记册:"找哪个孩子?"

"陈麦。"

听到这名字,河马保安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多看了林有山两眼:"啊,那个小土狗啊......"

林有山的尾巴尖微不可察地绷紧了。

河马保安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名册:"陈麦是吧?八岁,上周刚进来的......"他咕哝着,又抬头瞥了林有山一眼,"您是?"

"他父亲的......朋友。"林有山的声音有点干,"他父亲临终前托付给我的。"

河马保安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从墙上取下钥匙串:"跟我来吧,先去办公室登记一下。"

铁门嘎吱一声打开,林有山的爪子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福利院的院子比想象中干净,但空荡荡的,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塑料滑梯和跷跷板,被雨水洗得发亮。

办公室在小楼的一层,暖气开得很足,墙上贴满了孩子们歪歪扭扭的蜡笔画。一只棕色皮毛的狸猫兽人坐在电脑前,爪子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李主任,这位是来接陈麦的。"河马保安说完就退了出去。

狸猫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您好,我是福利院的李主任。"她的声音温和但带着公事公办的腔调,"能看一下您的证件吗?"

林有山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和教师证递过去。狸猫仔细检查后点了点头:"林先生,您和陈麦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父亲的朋友。"林有山说,"陈岩......"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陈岩临终前托付我照顾他。"

狸猫主任的耳朵动了动:"陈麦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刚到福利院时一直不哭不闹,但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她翻开手边的文件夹,"我们给他做了心理评估,结论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林有山的尾巴不自觉地扫过地板:"我能见见他吗?"

"当然。"狸猫主任站起身,"他这会儿应该在游戏室。我带您过去。"

穿过几条走廊时,林有山的爪子微微发僵。墙壁两侧贴满了儿童画,其中一张特别引人注意——画上用黑色蜡笔涂满了凌乱的线条,角落里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两个字。

"这是陈麦画的。"狸猫主任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他每天都画一张这样的画,但从来不让我们看。"

林有山的胸口莫名发闷。

游戏室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狸猫主任轻轻推开门:"陈麦,有人来看你了。"

林有山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房间。游戏室很宽敞,角落里堆满了玩具和图书,七八个不同兽人的幼崽正三三两两地玩着。有的在玩积木,有的在画画,还有两个小狐狸在角落里抢一个布偶。

但角落里的一张长椅上,孤零零地坐着一只小土狗。

林有山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棕黑色毛发中夹杂着金毛的小家伙,正是陈岩的儿子。

陈麦坐在长椅的最边缘,两条后腿蜷缩着,前爪放在膝盖上,脊背微微弓起,像要把自己缩成一团。他的毛色比林有山想象中更深,几乎是黑棕色的,只有胸口、眉弓和四肢内侧呈现出温暖的金色。一对标志性的金色斑纹在眉弓处格外明显,衬得他黑色的眼周更加深邃。

和其他活泼玩闹的孩子不同,陈麦一动不动地坐着,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地板,耳朵向下耷拉着,尾巴紧紧贴在大腿边。

他看起来比同龄孩子要瘦小一些,但骨架子很结实,像是那种在野外长大的小狗——即便缩在角落里,也保持着随时可以逃跑的姿态。

最让林有山心头一颤的是,小土狗的爪子里紧紧攥着什么——那是一枚闪亮的消防员徽章,金属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陈麦?"狸猫主任轻声唤他,"有人来看你了。"

小土狗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瞪大。在看到林有山的瞬间,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爪子握得更紧,指节处的毛发都绷得发白。

林有山慢慢走近,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土狗平行。他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小狗气味——不是幼崽常见的奶香味,而是一种混合了尘土和雨水的味道,像是很久没有好好梳理过的毛发散发的气息。

"你好,陈麦。"林有山努力放轻声音,"我......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小土狗的耳朵动了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有山。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倒像是在辨认什么——似乎是在确认面前这只成年华南虎会不会突然变成什么可怕的怪物。

林有山注意到陈麦的右耳尖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毛发比其他地方稀疏。他想伸手碰碰那处伤疤,问问他疼不疼,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你爸爸......"林有山斟酌着词句,"他让我来接你。"

陈麦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林有山不确定他是在嗅闻气味还是在压抑什么情绪。小土狗的目光从林有山的脸滑到他胸前的教师证,然后又回到他的眼睛。

"我不认识你。"陈麦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晰,带着幼崽特有的尖细,却又出乎意料地冷静。

林有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说"你小时候我抱过你",想说"你爸爸经常在信里提到你",但这些话都卡在喉咙里,最后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回答:

"我叫林有山,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

陈麦的爪子攥紧了那枚徽章,金属边缘在他的掌心里留下了红痕。林有山能看到他的尾巴尖微微发抖,但小土狗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我爸爸死了,对吗?"陈麦突然问道,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八岁的孩子。

林有山的爪子下意识地抓紧了膝盖。"......对。"

"他们说他是英雄。"陈麦低下头,盯着手中的徽章,"但英雄为什么会死?"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扎进林有山的胸口。他想起陈岩信里的话——「别告诉他我怎么死的,就说他爹是个孬种,跑了。」

"你爸爸......"林有山深吸一口气,"他很爱你。"

陈麦的耳朵完全耷拉下来,金色斑纹下的眼睛低垂着。他把徽章攥得更紧了,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林有山慢慢伸出爪子,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才轻轻落在陈麦的头顶。小土狗的毛发比想象中粗糙,有些地方还打了结,像是很久没有好好梳理过。

"跟我回家好吗?"林有山轻声问。

陈麦没有回答,但也没有躲开他的触碰。游戏室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投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林有山蹲在陈麦面前,爪子放在他脑袋上,犹豫了几秒才缓缓收回。小土狗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珠在的黑棕色毛发衬托下显得格外明亮。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倒像是在确认什么——确认这只突然出现的老虎会不会突然消失,像他父亲那样。

他们就这样沉默对视了十几秒,林有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条蓝色编织手链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爪子微微发抖。这是上周在街边摊随手买的,本来打算用来当班级活动的奖品。

"这个给你。"林有山蹲在长椅前,把手链递过去,"以后......我会领养你。"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但成年虎兽人的低沉声线在小孩面前仍旧显得过于严厉。陈麦的耳朵抖了抖,目光从林有山的脸滑向他手中的手链,然后又回到他的眼睛。

“你父亲托我照顾你。”林有山把“陈岩”两个字咽了回去,换了个更疏离的称呼,“你可以叫我林老师。”

他不想当“爸爸”,也不想让这孩子把他当成父亲的替代品。

小土狗陈麦盯着那条手链,耳朵动了动却没伸手去接。他湿漉漉的鼻头轻轻抽动,似乎在嗅闻什么——大概是林有山身上残留的雨水气味,或是他常年批改作业染上的墨水味,又或者是他衬衫上那股淡淡的、属于独居兽人的清冷气息。

林有山保持着递手链的姿势,虎掌摊开着。他能看到小土狗琥珀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视线从手链移到他的爪子上——那是一只教书匠的爪子,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肉垫上覆盖着陈年笔茧,手背上覆盖着橘黑相间的短毛。

突然,陈麦猛地扑上来,一口咬住了林有山的虎掌。

"嘶——"林有山倒抽一口冷气,但硬是没把手抽回来。小犬齿刺破表皮的感觉很清晰,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顺着掌缘流下。

游戏室里其他孩子惊呼起来,狸猫主任慌忙想上前制止,但林有山用眼神制止了她。

陈麦咬得很用力,喉咙里发出幼犬特有的、充满敌意的呜呜声。他的金色眉毛皱成一团,尾巴炸毛,全身的重量都吊在林有山的爪子上。林有山甚至能数清他有多少颗乳牙。

"没事。"林有山对工作人员说,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发紧,"让他咬。"

他低头看着这只愤怒的小土狗。陈麦的眼睛紧紧闭着,长睫毛颤抖得像风中的草叶,但一滴眼泪都没掉。林有山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攻击,这是测试。这个失去了一切的小家伙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世界的真实性。

血珠从犬齿刺入的地方渗出,染红了陈麦嘴角的短毛。小土狗终于松开口时,林有山的虎掌上已经留下了两排清晰的牙印,最深处的伤口还在渗血。

"咬够了?"林有山轻声问,把没沾血的另一面爪子转向陈麦,"现在能收下手链了吗?"

陈麦的耳朵抖了抖,目光落在林有山还在流血的爪子上。他突然伸出舌头,在那道伤口上舔了一下——这个动作又快又轻,像是某种本能的道歉。然后他抓起那条蓝色编织手链,动作粗鲁地塞进自己口袋里。

"我要戴着爸爸的徽章。"陈麦突然说,声音小但清晰。

林有山点点头,从旁人递来的医药箱里拿了片创可贴随意贴在伤口上:"可以。"

陈麦低下头,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细绳——原来那枚被他紧握的消防员徽章一直挂在他胸前。他的爪子不像成年兽人那么灵活,解绳结时显得很笨拙,有好几次差点把徽章掉在地上。林有山想帮忙,但最终只是安静地看着。

小土狗终于把绳子解开,然后拿起那条蓝色手链,开始尝试把徽章穿上去。他的爪子太小了,根本捏不住细小的金属环扣。第三次尝试失败后,陈麦的肩膀开始微微发抖。

林有山慢慢伸出手:"要我帮忙吗?"

陈麦犹豫了一下,最终把徽章和手链一起递了过来。林有山接过时,发现徽章背面刻着"陈岩"两个字和一组编号——这是陈岩的警号。徽章边缘有不少划痕,但表面被人擦得很亮,显然经常被抚摸。

林有山的手比小土狗灵活得多,他三两下就把金属环扣穿过手链的绳结。系紧时,他注意到绳结处沾了血——是从他爪子上的伤口蹭到的。

"好了。"林有山把手链递回去。

陈麦接过来,却没有立刻戴上。他用爪子摩挲着徽章表面,然后用鼻子轻轻蹭了蹭那处沾血的地方。

"你会像爸爸一样死掉吗?"他突然问,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点孩子气的不安。

林有山感觉胸口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他想起陈岩信里的嘱托,但看着小土狗攥着徽章的样子,他实在说不出口。

"不会。"林有山最终选择实话实说,"我是教书的,不是消防员。最危险的事就是被粉笔灰呛到。"

陈麦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他低下头,笨拙地试图把手链戴到自己的左爪上。但手腕太细,绳子老是滑落。

林有山叹了口气,伸手帮他系好。他把绳结打得松紧恰好,确保不会勒到小土狗的皮肤。

"紧吗?"

陈麦摇摇头,举起手腕晃了晃。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蓝色编织绳衬着他棕黑色的毛发。

“好了。”林有山收回爪子,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没去管它,“跟我回家?”

陈麦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链,爪子轻轻碰了碰,像是在确认它的存在。半晌,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直视林有山:“你真的……是我爸爸的朋友?”

林有山点点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那他……”陈麦的喉咙动了动,声音突然变小了,“他有没有……提到过我?”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缓慢地扎进林有山的胸口。他想起陈岩寄来的那封信,想起照片里搂着小土狗脖子大笑的消防员,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陈岩蹲在医院走廊里抱着新生儿的模样。

“当然。”林有山说,声音比想象中柔软,“他总说你像他小时候,倔得要命,但跑得比谁都快。”

陈麦的鼻头又抽动了一下,这次林有山确定他是在压抑什么情绪。小土狗的爪子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链上的绳结,低着头不说话。

“你讨厌我吗?”林有山突然问。

陈麦猛地抬头,耳朵竖了起来,显然没料到会被这么直接地问到。

“……不讨厌。”他小声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但你太凶了。”

林有山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凶?他明明已经尽量放轻声音了。不过……或许在小孩眼里,一只成年华南虎兽人再怎么放低姿态也还是吓人的吧?

“我会改。”林有山说,语气诚恳得连他自己都意外,“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陈麦警惕地看着他。

“不准再咬人。”林有山指了指自己还在渗血的爪子,“除非对方先动手。”

陈麦的尾巴尖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想摇又硬生生忍住了。他低头看着林有山的伤口,耳朵垂了下来:“……会留疤吗?”

林有山耸耸肩:“可能会。”

“哦。”陈麦小声应道,爪子又摸了摸手链,“那……你还会要我吗?”

这句话问得太轻,林有山差点没听清。他望着眼前这只瘦小的土狗幼崽——眉弓处金色的斑纹,倔强的眼神,腕子上系着他随手给的廉价手链和陈岩的徽章——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微微发烫。

“要。”林有山站起身,朝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爪子,“走吧,回家前要先办手续。你要收拾东西吗?"

陈麦从长椅上跳下来,摇摇头:"我没有东西。"

这句话让林有山的喉咙发紧。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八岁的幼崽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玩具,没有照片,连换洗的衣服都是福利院提供的。唯一属于他的,就是那枚徽章和现在手腕上的蓝绳。

狸猫主任带他们去办公室办手续时,陈麦一直紧跟在林有山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他走路的姿势很像陈岩——不是刻意模仿的那种像,而是一种骨子里的相似,肩膀微微耸着,脚步很轻但很稳。

签字的时候,林有山发现自己的爪印在纸上留下了淡淡的血渍。伤口比想象中深,创可贴已经渗出血来。

"您需要再包扎一下吗?"狸猫主任担忧地问。

"不用。"林有山摇头,"小伤。"

陈麦站在一旁盯着那个伤口,耳朵垂了下来。他突然伸手抓住林有山的衣角——这是他们见面以来,小土狗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手续办完后,林有山带着陈麦走向停车场。雨已经停了,但地上还是湿的。陈麦穿着福利院提供的拖鞋,每走一步都会溅起小水花。

"饿吗?"林有山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回家?"

陈麦摇摇头,然后犹豫了一下:"......家里有吃的吗?"

这个问题让林有山心里一揪。他想起自己那间空荡荡的教师公寓——冰箱里常年只有啤酒和速食,橱柜里除了泡面就是挂面。

"有......"他心虚地说,"不过我们可以先去超市买点你爱吃的。"

陈麦没说话,只是用爪子摸了摸手腕上的徽章。

上车时,林有山发现小土狗够不着安全带。他俯身帮陈麦系好,近到能闻到幼崽毛发的味道。

"坐稳了。"林有山发动车子,余光瞥见陈麦正用爪子轻轻拨弄着那个徽章。

开出福利院大门时,林有山注意到陈麦没有回头看一眼。小土狗只是盯着前方,手腕上的蓝绳和徽章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车开上高速公路后,林有山突然感觉右爪一沉——陈麦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脑袋歪着靠在他的手臂上。幼崽的呼吸很轻,耳朵偶尔抽动一下,像是在做梦。

林有山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土狗枕得更舒服些。他瞥见陈麦睡着时爪子还紧紧攥着那枚徽章,而自己的爪子上,犬齿留下的牙印已经开始结痂。

伤口会留疤,他知道。就像那条蓝绳会褪色,就像那枚徽章会被摩挲得更加光滑一样。某些痕迹一旦留下,就永远不会消失。

林有山的尾巴尖轻轻搭在熟睡的小土狗身上,继续向前驶去。

ps:本章标题为杨万里《稚子弄冰》,译文:儿童早晨起来,将冻结在铜盆里的冰块脱下,用彩线穿起来当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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