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出奇地好，连校园角落里斑驳的阳光都像被精心打了柔光滤镜。

汐汐蹲在校园小道边拍自拍，一只手支着三脚架，另一只手把裙角轻轻提起。今天他穿的是一条浅蓝色水手服连身裙，搭配半透明的白色吊带袜，整个人像是从老旧恋爱漫画的扉页里走出来。

“来，眼神上扬一点，对，看镜头。”

不远处的凌雪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手机，一边取景一边说。

汐汐照做了，眨了眨眼，轻轻比出一个食指点唇的动作。镜头里的他像个正在扮演可爱的小女生，但又不是虚假的那种，而是带着一点认真、一点羞涩的甜。

“好，拍到了。”

凌雪走过来，低头翻看手机，“这一张还不错。你笑得自然。”

“真的吗？”汐汐凑过去看，脸凑得很近。他似乎已经不在意这种距离了，“我刚刚还担心嘴角没控制好，看起来会像……那种生硬装可爱的。”

凌雪笑了一下，“你根本不需要装啊。”

汐汐听了，耳朵红了一点，但只是咳了一声，像是掩饰，“谢谢指导，凌雪老师～”

他们已经不再像初识时那样拘谨。现在的凌雪，面对汐汐的直白审美建议时不会再露出防备，而是认真地回以自己的看法；汐汐也不再在意自己说多了会不会被嫌烦，有时甚至会掏出小笔记本临时记录搭配灵感。

有一次，两人蹲在商场女装区货架前，为了一顶草帽的蝴蝶结是否太大而争论不休。最后店员都忍不住笑着问他们是不是拍什么综艺节目。

“我们……只是普通同好啦。”汐汐笑着说。

回家的路上，汐汐忽然回头问：“你觉得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凌雪歪头看他，“你觉得不是吗？”

“不是啦……”汐汐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以前我从来没有可以聊这些的人。更别说是一起化妆、拍照、改衣服的人。”

“我也是。”凌雪顿了顿，“以前大家都说我长得好看，什么衣服都能穿，但我其实不太会搭配。要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造型’这件事可以这么讲究。”

汐汐笑着侧头看他，“所以，你也承认我很有眼光咯？”

“……偶尔吧。”

两人的话题有点像“女生之间的日常聊天”，但两人都习以为常。他们交换化妆技巧、聊镜头角度，甚至连“如何压下喉结的存在感”都讲得头头是道。

“其实我现在上课时都在练习——用腹部说话、下巴收一点。”

汐汐一边用吸管搅拌咖啡，一边说，“表演系的发声课老师说我语调太轻，要多练低音。”

凌雪若有所思，“你是想以后也走舞台演出那条路？”

汐汐点点头，但又轻声说：“当然也想过，要是有一天，我能靠女装演出本身吃饭就好了。”

他眼里闪着一点理想主义的光，凌雪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那一笑里，不是怜悯，也不是认同，更像是——默默在说“我会陪着你看下去”。

他们一起笑起来。夏夜的风吹过树梢，带着草木和粉底香混杂的气息，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没有人特别说出口什么，但他们都隐隐知道：

——有些人，是你愿意让他走进你世界的那一类人。不是恋人，却早已比普通朋友更深几分。

学期过半，课业也进入了相对轻松的阶段。

这天周五，凌雪提议：“要不要去游戏厅转转？老是打扮拍照也会腻的，偶尔来点男孩子的娱乐。”

“男孩子的娱乐？”汐汐挑眉，“你是说开着摇杆狂按的吗？”

“就当休息一下啦。”凌雪笑，“别总是做女孩子了，今天我们做回‘哥们’。”

汐汐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那我得收起我的可爱滤镜了。”

他们在市中心的街机厅待了快两个小时。两人连续打了好几局格斗游戏，从最初的较真，逐渐变成了你推我一把、我乱按一气地嬉闹。偶尔有人路过，看见两个打得热火朝天的“美少女”，都会露出奇异的表情。

两人玩累了，转头就去了边上的快餐店。今天点的是汉堡、炸鸡和可乐，汐汐一边拆纸袋一边说：“偶尔也得过点‘男孩子’的生活，不然真的会忘记自己原本是男的。”

“你现在说‘男孩子’这三个字都不自然了。”凌雪咬了一口薯条，笑着调侃，“你不也爱上穿高跟鞋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了嘛。”

“那是拍摄需要。”汐汐小声辩解。

“是是是～模特辛苦了～”凌雪戏谑地举起纸杯碰了一下。

吃到一半，话题不知怎的偏到了“女孩子”。

凌雪忽然一边咬着吸管一边问：“说起来……你电脑里有收藏吗？”

汐汐眨了眨眼：“收藏什么？”

“你知道的。‘那种’。”

“喔……”汐汐轻轻咳了一下，“有啦。”

“哦？哪种？”

“我喜欢那种……拍得很美的写真集。”汐汐偏头思索，“腿要长，皮肤要细，穿制服或者丝袜的那种’。”

“喔。”凌雪一脸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是……足控？”

“欸，不准笑。”汐汐脸有些红，“我小时候就有点这方面的倾向，更像是……想穿她的衣服、拥有她的腿。”汐汐轻笑，“我小时候一看到漂亮的腿就会心动——不过不是‘想追她’，是‘想变成她’。

凌雪轻笑：“你还真是忠诚的足控啊。”

汐汐不反驳，反而靠近些，神神秘秘地问：“你电脑里都藏些什么？”

凌雪喝了一口可乐，笑了笑，“我嘛……喜欢那种‘女性主导’的场景。你懂的，那种冷冷的、穿着丝袜高跟踩在男的脸上，嘴里还说着‘你就是个下贱的小狗’……情节不能太胡闹，要像真的有点‘被驯服’的感觉才好。””

“喔——”汐汐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你比我还抖M吧？”

“我不是M，我是……欣赏那种掌控力强的女性。”凌雪撇嘴，“而且……我觉得那种设定里，男生反而更诚实。”

汐汐当场笑到呛水：“凌雪你看起来冷静正经，原来喜欢被女王调教啊！”

凌雪耸耸肩，毫不掩饰：“可能是因为现实里老是要照顾别人，有时候就会幻想被压着走吧。”

“唔……”汐汐若有所思，“我倒觉得我现实里就是个受了。”

“你是那种看起来柔柔的，其实内心超反骨的类型。”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了解得太多？”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笑了。

“我们这样聊，真的好像哥们。”凌雪说。

“不是吗？虽然我们现在的形象是女孩子，但也不是不能做一点‘男孩子’的事。”汐汐说着，低头舔了舔手指上的酱料，“而且我挺享受这种反差感的。”

“……我也是。”

快餐吃得差不多了，饮料杯里只剩下一点融化的冰块，两人也没急着走，就这样继续聊起天来。

“话说回来……”汐汐握着杯子，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有一天，我们变成了女孩子，会是什么样？”

凌雪一愣，“你是说……动手术那种？”

“也不是。”汐汐轻声说，“我其实没有非得那样不可。只是……我真的、真的很希望，哪怕只是这样穿着、打扮着，被当作女孩子也好。如果……能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像我们喜欢女孩子一样来喜欢我就好了。”

凌雪没出声，半晌才说：“你想要被认同吧。”

“嗯。”汐汐点头，“不是认同‘你其实是男的但我不在意’……而是，真的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我’。”

凌雪低头搅着饮料杯里的冰块。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吐了口气。

“……你想要的东西，其实我也想过。”他慢慢开口。

“嗯？”

“我以前不是说过，交往过几个女生吗？”

“对呀。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漫画里那种‘万年不缺女友’的男主角呢。”

凌雪笑了下，笑意却有些苦涩：“现实没那么梦幻。她们都是因为我会拍照、会修图、会剪片……说起来，每次出去约会，她们都很自然地把相机交给我，说‘拍我好看一点～’，然后我就成了个摄影工具人。”拍完后只是说：‘你还不错嘛，不愧是学摄影的。’”

“那……她们不会关心你吗？比如你想吃什么、你累不累之类的？”

“没有人问过这些。”凌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是说她们不好。就是……她们看中的是‘能拍出她好看照片的摄影师男友’，而不是我这个人本身。”

后来交了几个，也是没一个真正关心过我在想什么。”

汐汐轻轻“啊……”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把手的水珠擦干净，又顺手递给凌雪一张。

凌雪接过纸巾，看了他一眼。

“谢谢。”

“没事。”

”汐汐轻声说，“你看起来还挺受欢迎的。但……其实一直很孤单吧。”

凌雪没有否认，只是抿了口饮料，说：“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汐汐一愣，脸一下子红了。

“我是说——喜欢和你在一起这种状态。”凌雪赶紧补了一句，“我们能讨论女装、能一起拍照、能打游戏，也能讲点色色的东西……但你不会让我觉得我必须表现成某个‘理想中的样子’。你就是……让我放松。”

“你也是我见过最‘自然’的人。”汐汐轻声说，“你不需要说什么‘我支持你’，你就是直接和我一起玩、一起穿搭、一起练仪态……有你在，我就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怪人。”

“不过……”汐汐重新开口，语气有点撒娇地轻快起来，“我还是相信啦，会有某个女孩子，她真的不在意我是不是男生，只要我足够可爱、足够温柔，她就会喜欢我——”

“那你得够幸运才行。”凌雪看着他，“或者……她得够特别。”

“嗯。”汐汐笑了，像在对未来许愿一样，“一定会有的。”

凌雪没接话，只是望向窗外。

窗玻璃上映着两张有点相像的侧脸，一张温柔、一张冷静，却都有种淡淡的疲惫与通透。

某种说不出口的认同，在这微妙的对话中悄然生长。

他们还不知，某个小小的、金色的旋风，正在慢慢靠近，准备打破这段恰到好处的平衡——

也准备，悄悄地，把他们两人都放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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