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个人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在岔路口汇合了。

冬弥小心地观察着，彰人还是像之前一样自然，没什么别扭的表情，也不抗拒和他并肩走在街上。不乏有熟人向彰人打招呼，彰人也笑着回应。他似乎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擅长待人接物了，不再针锋相对地回应那些挑衅和调侃。

是了，聚餐时朋友提起过，他们不欢而散后，彰人休学，独自去了美国。

…彰人最不擅长英语。

胸口传来一阵苦涩的刺痛，冬弥慢慢停下脚步。

“怎么了？”

彰人站住了，在原地冷淡的看着冬弥。

“啊啊…预约的那家甜品店就在这附近，在这边转弯。”

“…哦。”

应该告诉彰人吗？

自己曾经那样武断地说出了伤害他的话，抛下彰人独自面对一切，彰人理应讨厌他的，可是，在发出“希望彰人能陪我在附近转转”的邀请后，彰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准时赴约了。彰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这无需他任何回应的温柔沉重地包裹着冬弥，让他无法呼吸，几乎要流出泪来。

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彰人不会原谅他，但也绝不会收回那份温柔，尽管两人都有可能因此受伤。

彰人正在用刀叉专心地对付着松饼，他切下一大块送进嘴里，然后满足地眯着眼睛咀嚼，一动一动的脸颊看起来很柔软。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在回忆中重温了无数次的画面，现在却温暖得几乎要灼伤冬弥的眼睛。为了防止彰人发觉自己的目光，他连忙端起加了冰的咖啡喝了一口。

又冷又苦，这种冲击感曾经能让他在两个人激烈的讨论中迅速冷静下来，做出最佳的判断，现在，冬弥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向正确的方向前近。

“希望彰人可以帮我挑合适的衣服和首饰。”

彰人狐疑地打量着他。

“你上学不能穿那些吧。”

没有人需要打招呼的时候，彰人又恢复了对熟人的态度，只是，对于这个曾经逃走的伙伴，他始终还是有些冷淡，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冬弥却觉得松了口气——他很怕自己会太靠近彰人而再次被对方身上的温度所吸引，最终忍不住动摇，相隔一步的距离可以一直注视着彰人的侧脸，一直跟着他的脚步而不被察觉，只要彰人转过头看，他就立刻躲开，还好，彰人并没有回头看他。

在一排流行服饰里，彰人选中了一款简单的深色蓝色外套，冬弥去更换衣服的时间里，成套的戒指和项链也搭配好了。面对试衣间内的镜子的时候，冬弥甚至有些恍惚。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选择逃避，那么现在与彰人并肩站在舞台上的是否就是镜子中的自己？他试着扯起嘴角，镜子里的自己却露出苦涩的表情。

是啊，他猛然清醒过来。

这样啊，已经没有可能了，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

他们去了游戏厅，彰人不喜欢吵的地方，他们去了weekend garage，白石和小豆泽的组合已经有了一些名气，他们去涂鸦墙下，有着bad dogs的标识的位置已经被其他涂鸦和海报覆盖……他们无处可去，最终还是回到岔路口。

这一次，冬弥没有再尝试拉住那只手。

“彰人什么时候回美国？”

“今天晚上的飞机。”

“这样啊。”

…

也许该说些什么的，以前，他们总有聊不完的事情，场地啦，灯光啦，下一次演出要穿什么服装啦，明天午饭去哪里吃啦…就算从岔路口分开，彼此的讯息也会一直响个不停，现在终于无话可说了，两个人都陷入沉默的较量中，谁也没有说再见，彰人或许是想等待他说些什么的，道歉也好，解释也罢，只要冬弥肯开口告诉彰人自己此刻的痛苦以及那微末的、迟到的心意，彰人一定会转身留下来。可是冬弥什么也没做，直到彰人的背影缓慢地汇入人流，最终消失不见，他还是站在原地。

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将身体与灵魂切开了，就像隔着厚重的玻璃罩子，一切听起来都模糊不清。

冬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向后仰倒，让身体沉入的浴缸。

温水打湿他的衣服，项链，戒指，渐渐没过他的胸口，鼻子，眼睛。

肺里的氧气逐渐消耗完，窒息的刺痛感撕扯着他的身体，本能让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一股平静的意志阻止了他的动作。

…一切都必须结束。

…绝对不能再逃避。

带着冷静的决心，他松开手。

刺痛感渐渐消失了，一切天旋地转，逐渐陷入黑暗中。

“…难怪，那次你醒的最晚，而且醒过来之后脸和嘴唇都白的要命，真是…”

冬弥侧过头看着床边坐着的搭档，两个人胡闹了一整晚，彰人虽然很不情愿耽误第二天的练习，但是冬弥讲述了黑色结晶中的梦后，彰人也就默不作声地纵容了他的作为。甚至于冬弥在衣服遮挡不住的地方留下了咬痕和吻痕也没有责怪。

“那个用创口贴就行了…喂，你笑什么？”

“我在想…彰人真是温柔。”

“…什么啊。”

“如果那时候彰人没有及时拉住我的话，我…”

彰人喝完了一整杯水，又钻回被子里。准确点来说，是钻回了冬弥的怀里。折腾了一整晚，他困得眯着眼睛直打哈欠。

“别再想那些事了，总之，晨跑和练习都稍微推迟一下…”

“嗯，今天休息好了再去…”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