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近晓之夜 第二章 第四节 漫长之征

“用你们那渺小的力量反抗吧，感到愤怒就对了，如果一个世界被殖民上百年、千年，无数革命者都无法成功的话，你们的种族和文明就是失败的！侵略，暴虐，屠杀、压榨等手段都无法唤醒一个种族，那你们就活该被我的百万分之一占据！牢牢地驻扎于此！”

银色的长河在黑暗的界空随温特蒂莉丝的意志流动，她只能在世界河之内作乱，世界河之外也无非是操纵河流的流向而已，这绝不是一个统御万界的王者仅有的力量。

“我们杀了她的这一体，就能和她作对，然后惹上很多麻烦了，邓特娜薇，用流体链接三个时轮，世界河和流体相差无几，纳托伊尔，希金斯，链接三个时轮将两个世界河的命运捆缚，我会改写时轮只会前进的基础逻辑。”

看见列车上的那些幽灵渐渐离去，亚拉莫尔低声补充了一句:“他们的意志根本不重要，只是在我的计划超出预料之后的、最后的可能，那种可能性很小……”

“你让他们白白送死？” 邓特娜薇想到了什么，拽住亚拉莫尔的胳膊问。

“如果他们连送死的精神都没有，时轮人的种族依旧和伊瑟克娜一样，把信任无条件的托付给来到这里的每一个疯子，温特蒂莉丝迟早会卷土重来！说是学习了人类，连那五千多人的特殊种族都没能征服，可笑至极。”

“那不是让他们白白死在温特蒂莉丝手里的理由吧？你现在越来越像托尔特希斯那个疯子了，可能性那么小的东西，也要让他们用生命来尝试，明明你现在的计划行得通……”

“啪！” 亚拉莫尔一巴掌扇在邓特娜薇的脸上，“你才是犯傻了，温特蒂莉丝绝非等闲之辈，如果计划真的失败了，我们必须立刻逃离，你就因为那个顺思，起了你的怜悯，你曾经在那个世界的遗憾已经过去了，顺思那个种族，就算温特蒂莉丝没有来，五千多人也迟早会成为时轮人的阶下囚。”

“我们只是过客，能实施这个计划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不要遗憾自己的过去，也不要对那些种族产生怜悯，他们又不是你的世界里的那些畸形……呃，病人。”

亚拉莫尔差点没忍住说出畸形怪物，她知道邓特娜薇看见了刚才伊瑟克娜和顺思为大家做出的那些事情，邓特娜薇已经被这些种族感化了，想要真正作为他们的神明，回应那些祈祷。

“他们的死换来我们竭尽全力的帮助已经足够了，我们没有必要去竭尽所能超出我们能力之外的事情，我知道你肯定懂这些，但如果计划失败，你又想战斗的话，我不会阻拦。”

亚拉莫尔想想又补上这一句，让邓特娜薇的神情舒缓了许多，纳托伊尔和希金斯两个流体合并在一起，已经贯穿并供养三个死去的时轮人身上的时轮，缓缓对接这两条邻居世界河。

“我们的确是畸形的怪物，人类科技极度高超后，造就出来的病态造物，那个世界的他们已经没救了，过着三四十年的短暂寿命，承担着人形生物不该承担的疾病和绝症……”

亚拉莫尔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自己将用自己的种族特性当作一个处于两界法则之间的中转站，这样三个不在两个世界的时轮特性可以被亚拉莫尔这个活体大脑修改时空法则，利用托尔特希斯的那些记忆和知识。

“你在听吗？”

“当然。”

“我做过革命，我们想让贝利尔特留下的领袖给我们一个说法，本质上也只是想为我们的种族谋求那些利益，然后我发现……我们的世界被流体入侵了，和你的世界一样，领袖都被操纵了，我输了，那些同类在监狱里玷污了我许久许久……”

邓特娜薇一边说，一边走向列车的车门，头上原本断掉的，那王冠一般的鹿角、荆棘和独角鲸的独角已经重新长出了不少。

“我知道他们没救了，但我依旧能看见那些善良的同类，他们被基因折磨，解脱他们的办法只有杀光他们，让我们这样生而失败的种族彻底消失，然而我们这样的种族已经遍布世界，我和拯救我的人走向了相反的道路，她要让所有人活下去，合力击溃流体入侵，我要让一个没有我们和流体入侵的世界，灭世再创世。”

亚拉莫尔走入时轮人的空白世界，时空正在被拉出一个黑色的裂隙，温特蒂莉丝的诡异光辉正在从裂隙传来，邓特娜薇的声音在外面传入到亚拉莫尔所在的异空间。

“流体入侵的原因是贝利尔特那些前辈们留下的拓世界之门扉，我们的世界与所有的世界有一道天然的隔绝屏障，他们开出了一个洞，说着那些万界联合的理想主义宣言……”

“我当初仇恨他们，为什么要拓开那个洞，让我们遭受如此苦难，如今已经理解他们了，还有无数世界和我曾经的世界一样苦难，万界联合的意义是为了互相解决每个世界的问题，我承认抱有私心，只想要解决这个世界的…”

“我得……撕开一道在物理层面的口子，让格林和邓特娜薇……” 亚拉莫尔在黑暗的世界中连续不断地躲避那些温特蒂莉丝射出的紫色光弹，温特蒂莉丝和此前一样，没有样貌，只能依靠那无穷尽的想象，想象她在黑暗中的大致姿态，如今的亚拉莫尔早已经不会因为为了想象她而失去自己的行动。

“但，我想给我自己过去一个交代，还有无数世界要等着、等着我们这些旅者们去解放他们的苦难，只要他们愿意，我们踏上的旅途，就是解放万物苦难的漫长之征途！”

这句话让亚拉莫尔如梦初醒，“叶知因也说过那些，可惜这并不是我的初衷，但是要说解放万物的话……”

亚拉莫尔睁开眼睛，不再拘泥于那精神的异空间，选择了让所有时轮全部停转。

“失败了吗？正好，让你看看我的信念，我的所有，亚拉莫尔。”

“没有失败，温特蒂莉丝，要出现了，如你所言，我解放了时轮人的所有，刚刚在裂隙中，我有和温特蒂莉丝相同的权限，因为我们都在没有任何法则‘空’中，不分上下，我们此刻同为一种法则，纠结想在物理层面开个口子，其实……我只要解放那些世界河的法则，就足够了，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收拢我所解放的。”

紫色的巨大裂隙在黑色的界空中慢慢撕裂，顺着那三个时轮连成的一条线，撕开他们的尸体，缓缓开辟，纳托伊尔和希金斯已经回到邓特娜薇手中。

“去回应他们的祈祷吧，为你曾经落下的遗憾，做一个交代，解放这个世界的苦难，看来他们的送死，没有白费，那种可能性也起效了。” 亚拉莫尔看见挣脱温特蒂莉丝的银色世界河，心里竟然有些欣慰。

顺思与第一个时轮人握手时，久远的仇恨因为共同的敌人而短暂化解。

“嗯，我知道了。”

“奇美拉！” 黑暗的野火燎原天际，万千野兽之头颅再度浮现在那苍白色的大雾之中，警报声回响，格林站在窗边望向邓特娜薇的化身，慢慢擦拭着自己的刀刃。

银灰色的怪物在界空中雄起，嘶吼着万兽的声音，邓特娜薇操控奇美拉，横冲直撞向那裂隙之中的黑暗，格林也随之赶到。

“你只是个分体而已，所以我无需留手问你多余的事情。” 格林握紧刀刃，血红色的地狱在界空展开，“死吧。”

那些巨兽冲散邓特娜薇眼前的那片“空”的形体，奇美拉的双手燎燃地狱的烈焰，红蓝双色的流体化作两把长枪，一并贯穿那无貌之形。

不是本体，离开了世界河便一无是处，命运被轻而易举的击碎，犹如随手捏碎的风干之骨一般。

“结束了。” 亚拉莫尔瘫在地板上，“好想吃糖，好想吃糖……感觉……大脑都要停转了。”

亚拉莫尔闭上双眼时，嘴里突然涌入的一股甘甜让亚拉莫尔重新恢复神智。

“哄你们这些小女孩，果然还是糖水最好。” 格林蹲在亚拉莫尔面前，握着血迹斑斑的老式保温杯，对着亚拉莫尔的小嘴使劲灌。

“咳咳！够了，你哪来的……咳咳咳……” 亚拉莫尔被呛到，咳嗽着问格林。

“哄孩子用的，只要你们想，这保温杯里就有喝不完的糖水，好了我们走吧。”

邓特娜薇把亚拉莫尔抱到座位上，“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造化吧，他们世界的事情，终究要给他们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亚拉莫尔才是亚拉莫尔呢——” 亚拉莫尔看见自己这时轮人的脆弱身躯，自己越来越期待以后会遇见什么事情了，失去了力量之后，使用智谋取胜的战果让亚拉莫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此前一味的杀戮和比拼力量来说，这种依靠智谋的感觉是那种力量取胜无法比拟的。

“有一种，快感。” 亚拉莫尔懒惰地躺在座位上，摸着自己的牙齿，列车在有条不絮的前进，但是追上归家者那些船只应该是不可能了，他们已经落后太多了太多了。

“如果，你以后都找不到原来的身份，要怎么办？” 邓特娜薇拨弄着亚拉莫尔的头发，担忧的说道，现在的亚拉莫尔还是太过于陌生了。

“真正的我在于灵魂，就算是大家忘记了我，被剥夺了一切，我也依旧不会放弃追逐那个真正的我自己，如果真的找不回来，以这个身份到达世界河的尽头，那我一定不会在乎真正的自己了，因为现在的自己，永远是真的。”

亚拉莫尔握住邓特娜薇的角，上下拨弄着，那角很是润滑，就像是抹了油一样，然后胡乱地用手指抠那些交缠在一起形成的洞，亚拉莫尔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啊，怎么抠不出来什么很解压的泥巴之类的。”

“我一直都有注意清理这些，加上这些是长出来的新的。” 邓特娜薇使劲搓自己头上的角，上面竟然乌黑发亮，一点杂质都没有。

“所以我们下一个目标要去哪，反正死活都追不上他们了对吧，这破列车！” 亚拉莫尔敲了一下座位，接下来的旅途肯定超级无聊，因为列车的速度很慢，功能十分老旧，连舒适度都是最差劲的。

“我有一计。” 格林说。

“什么？”

“去抢吧，还能怎么样，我们去找一艘船，然后抢……”

“是一艘船就比我们列车快！” 亚拉莫尔受够眼前这慢悠悠的速度了，连船都抢不上，当个恶人去拦路抢劫，别人都会觉得自己载具的速度可爱，随便一个加速就能甩出自己好远。

“是吗？看来是我高估了，合着还不如我走的快啊？” 格林顿感失望，“不过这列车歇歇脚也不错了，我不久准备离开了，如果这列车快一点的话我还不打算走这么早。”

“呼噜……呼噜……” 陈晓的姐姐自那之后一直都在睡觉，久睡不醒，身体的机能是完全正常的，但亚拉莫尔始终想不明白，她是如何在错综复杂的时空迷宫里保证自己不被饿死、渴死的呢，虽然瘦骨嶙峋，但丝毫没有要过这列车里的任何一份资源。

“说起来，列车的补给也快不多了，本来就是视天们的战时短期补给，现在返航到时轮人那边的世界去补充一下应该来得及。”

“不行，那个大婴儿又把我们的路拦住了。” 亚拉莫尔指了指盘旋在世界河附近的那个大婴儿，婴儿似乎觉察到有人在看它，所以很快消失了，消失的这个短暂时间已经拉开很多距离了。

“这列车还要燃料！啊！燃料也不够航行多久的了！” 邓特娜薇狂拍控制台，看见上面指数各种偏低的仪表盘愁眉苦脸。

“用流体滑行吧，拜托两位了，纳托伊尔，希金斯。” 亚拉莫尔没辙了，唯独资源这块是真的搞不到。

“附近有没有其他世界河？” 亚拉莫尔随后问邓特娜薇。

“有，但那个世界河……是倒流的，但我们能降落的也只有那个世界河了。” 邓特娜薇指了指不远处那个黑色的世界河，它正在缓缓地倒流，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样。

“喔，那我们就去看看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亚拉莫尔靠在邓特娜薇身边，望向远方的世界河，“大概多久？”

“把燃料全部消耗殆尽就能到了，大概三个多月，按照我们世界的常规感知时间来说。”

“好久……” 亚拉莫尔趴在控制台上，看向远方，“想归家者了。”

邓特娜薇靠在亚拉莫尔的身边，拍拍亚拉莫尔乱七八糟的头发，“放心，我们失去的，一定会夺回来。”

“是吗？那我暂且小小期待一下。” 亚拉莫尔闭上眼睛说，要是以前自己的身体估计很快就能飞到那个地方了，时轮人的身体除了时轮有点用，其他的可以说几乎都是弱点。

“在巴黎地区时常会有不稳定的能量反应出现，我们需要即刻派出侦查队调查那里，那里的群众已经完全疏散。” 叶知因坐在板凳上，在事故的最前沿的营地里，制定巴黎地区的作战计划。

此时亚拉莫尔已经离开地球九十六年了，叶知因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虽然她在这九十六年间统治了地球，完全抑制了蜡像潮的攻势，但接连不断的诸多事情和日渐频繁的异常现象依然让叶知因满面憔悴。

每当迷茫的时候，叶知因就会望向天空中燃烧着的丝塔尔，她依然在奋战，已经在宇宙中以大家眼里星星的方式燃烧了九十六年。

过往的那些人和事早已经消逝的连记忆都快不剩下了，人类大大小小的内斗依旧持续着，这不是叶知因能管得过来的事情。

依娜和时阿娜代替叶知因接手了很多事情，叶知因哪怕身体因为流体的缘故没有老，灵魂上的疲惫也已经到达了极限，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再管理很多东西了，比起当年的意气风发，如今的叶知因在心灵上已经垂垂老矣。

叶知因捋着自己有些发白的头发，这具身体也不知道能够持续多少年，她美丽不减，和往日一样披着白色的大褂走在营地之间，现在的她更偏向作为一名前线的指挥官，叶知因觉得这样可以让她自己重回年轻时的那个感觉，但亚拉莫尔却无法再与她并肩作战了，她和时阿娜的联系也莫名其妙的断掉了。

“我会想念很多事。”

叶知因低下头，“我好想你，你此时又在何方？死了吗？活着吗？不管如何，我一定要用尽我的一生去等待你的归来。”

“巴黎地区开始波动了，时空开始扭曲，和此前那些人的失踪一样。” 无人机操纵员墨夜在通讯中回答，整个巴黎地区被扭曲的红色光芒笼罩。

“和当初，亚拉莫尔那时候的感觉一样，虽然光芒不同……所有人紧急撤退，将巴黎地区利用临时机械墙壁包围，无人机随时在高空勘探！” 叶知因小声嘀咕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开始命令那些人，那些人看见如此紧张的命令也明白了叶知因的用意和即将到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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