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好好把戒尺还给老师，读反省文的时候态度诚恳一点，听到了没有？”筑紫叮嘱着妹妹。

“呜呜，昨天真的疼死小葵了……噫！”起身的时候，小葵的屁股不小心磕到了桌子角，把她疼的一个激灵。

和真白慢慢走在上学的路上，筑紫也刻意放缓了脚步，配合着真白的节奏。看着她一副沉思中的面孔，筑紫知道，她一定是在想接下来见到大家后该如何开口。不一会儿，筑紫感到掌心一凉，原来是真白冰凉的手忽然握了上来。

“在紧张么？”筑紫与她十指相扣，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了她。

真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遵从自己的心吧，真白。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拿出昨晚的那份觉悟来，把一切说给大家听的。”走到了学校的门前，筑紫还是安慰了她。

“嗯……”真白扯了扯衣角，眼中闪出一道微光。

晨光洒在熟悉的空教室中，另外三名乐队成员就坐在里面，空气沉默得有些肃杀。昨晚，透子也留在七深家陪了她一晚上，瑠唯也被她“强迫着”留了下来。此刻，透子正一会儿摆弄着手机，一会儿站在窗边看着稀稀拉拉走进校园的学生。瑠唯默默擦拭着小提琴，眼中似乎少了一丝严肃，多了一点水样的情感。而七深并没有打开贝斯包，红肿的眼眸正无声地倾诉着昨晚横遭的痛苦与委屈。

“果然……那首歌还是取消掉吧。我早就应该想到，小白她只是不擅长拒绝别人，选歌的时候她才会勉强同意下来……”七深打破了沉默，但她的声音明显还带着沉重的鼻音。“一直练自己不喜欢的歌，肯定会有情绪的……”

“七深，你别这样说，我听不得。昨天晚上，你是唯一没有错的人。”透子没有回头，她紧紧盯着楼下两个熟悉的头顶，看着她们慢慢走进了楼中。

随着一阵拉门声响过，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目光。只见筑紫一人出现在了门口，而真白并没有现身。她们——尤其是七深——眼神瞬间变得黯淡了许多。

“筑筑，那家伙呢？”透子的声音明显还带着一些火气。

“去吧，小白。”筑紫轻轻拍了拍身旁，被半扇门挡住的真白。

真白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这才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你……”透子刚想说些什么，手指已经伸了出来，但眼前的真白却含着眼泪，直直地跪了下去。紧接着，她伏下了身子，双手与额头都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透子愣在了原地，瑠唯和七深见状也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椅子与桌角相撞，发出几声闷响。

“我……对不起大家……”真白终于鼓起了勇气说了出来。“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原因导致的……是我最近的压力太大，被烦恼冲昏了头，才会无缘无故地向大家乱发了脾气，说了很多没有经过大脑的话……我知道错了……”

“小白，你来了就好，不用这样……”七深抹了一下眼角，快步向真白身边走去。但透子却一把伸出了手，挡在了她与真白之间。

“我不知道土下座是谁教给你的，小白。”透子的一改往日似火的阳光热情，语气冰冷中带着忧愤。“我们都知道，小白你是个敏感的孩子，也都愿意接纳你偶尔的小脾气和小任性。说真的，有时候看到这样的你，我才会感到安心，才会有一种被依赖的责任感……”

——筑紫不禁感觉呼吸的节奏乱了一下。透子心中的这种感受，与自己对妹妹的那份感情竟出奇的一致。

“但是！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过分啊，小白！”透子突然拔高了音调，扯住真白的肩膀把她拉了起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有什么压力，有什么烦恼，为什么不直接对我们说出来？！为什么每次都要压在心里，把它们磨成一把把尖刀，再朝我们丢过来啊！小白，你告诉我，告诉我好吗！”

“透子！”筑紫连忙上去拉住了泪流满面的透子，七深也向后拉着她。瑠唯缓缓走了过来，向仍然跪在地上的真白伸出了手。

“仓田同学，我能看出你的反思，或许也知道了你的困境。你愿意跪下来道歉，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不过我想，桐谷同学和广町同学想要的除了道歉以外，还有你具体的行动方式。”

“我会和大家敞开心扉的，就像昨晚在小筑紫家里一样……”真白抽泣着说道：“我习惯了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习惯了用内耗来面对一切困难……但我这次一定会改变的！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把那把锁打碎，用自己的真心与大家交流……求求你们，再相信我一次吧……”

“说的漂亮，但你要怎样保证啊！”透子被筑紫与七深使劲拉着，才没有冲上前来。

“我……”真白被问到了痛点，一时无法回答。

“我能给真白担保！”忽然，筑紫喊了出来。一瞬间，气氛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望向了这个迷你身材、总是爱逞强的小队长。

“筑筑，你说什……”

“透子、七深、瑠唯，我愿意给她担保……”筑紫冲上前去，搂住了一直跪在地上的真白。“昨天晚上，她拿出的觉悟是我永远也做不到的……我相信真白会改变的，我愿意再给她这次机会！”

“就算筑筑你这样说，我也……”

“‘月之森的戒尺’，你们知道么？”筑紫的眼神中有一丝悲切。

大家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本来是因为妹妹违反了纪律，我才会拿到那把戒尺的。但真白她为了让自己永远记住这次错误，逼着自己成长，竟然主动向我请罚了……”

“小……小筑紫，我不想用这件事来让大家……”真白有些着急地想要阻止筑紫继续说下去。

“不，真白，你的决心值得让大家看到……我擅自替你做出了决定，很抱歉……”筑紫紧紧抱着真白，含着眼泪说道。

“小白，难道你挨了戒尺……？”七深心疼地冲上前，一下子明白了真白的步态为什么看起来会如此的蹒跚艰难。“筑筑，这太残酷了，你……”

“是我拜托小筑紫的……”真白艰难地说道：“我也不能忍受那样的自己了，这一次我真的想要洗心革面地，从头开始担任大家的主唱……所以，请大家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大家了……”

“小白，你受苦了……”七深的情绪也忍不住了。

“七深，我真的请求你的原谅……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你，我只是……”真白紧紧拉着七深的手哭诉着。“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能让你解气的话，我怎样做都可以，再用戒尺打我一顿也可以……”

“你千万别这样说……我原谅你，小白，也愿意重新接纳你！”七深上前紧紧抱住了真白。“只要小白今后能够与我们诚心相见，一切都可以过去的……”

“你真的那样做了？”透子望着眼前这一幕，轻声问着筑紫。

“我当然知道那样很残酷……但如果能让她彻底蜕变的话，那就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吧！谁叫我是Monica的队长呢……”筑紫的目光中弥散着不舍与心疼。

那一刻，经常调侃筑紫身材的透子，却发现眼前这只小仓鼠的身躯是那样的伟岸挺拔。

“辛苦你了，二叶同学。”瑠唯也来到了她们身边。“看来，你给仓田同学上好了这重要的一课。”

透子长叹了一声，使劲揉了揉眼睛。随后只见她走向真白，向她伸出了手。

“起来吧，小白……Monica没有你，就不是Monica了。”

“透子酱……”真白还没有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你做出了这么大的觉悟，我……也愿意给你这次机会。”

真白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她一头扎进了透子的怀里，痛快地哭着。筑紫和七深也动容地围了过来，安慰着如释重负的真白。瑠唯虽不擅长面对这样动情的时刻，但嘴角的一抹若有若无的弧线也说明了她此刻的心境。

窗外，中庭渐渐热闹了起来，月之森的新一天即将开始。在真白即将走进自己的教室前，筑紫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然后从书包中拿出了一张乐谱交到了她手中——那是《Unravel》的主唱谱。皱巴巴的纸上用蓝笔和红笔标出了许多需要在演唱中注意的难点与细节，这是筑紫昨晚坐在书桌前，看遍了许多讲解视频后亲笔记下的。

“小白，再努力一下吧，我们都会陪着你。”筑紫的笑容如旧。

真白方才擦干的泪，转瞬间又盈满了眼眶。她不再顾及其他人的目光，紧紧抱住了筑紫，任泪水沾湿了筑紫的肩头。而筑紫依然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一切就仿佛昨夜重现。

“快要打铃了哦……”筑紫温柔的语气恰似一个正在安慰小妹妹的姐姐。她虽然这样说着，但手上轻柔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

“没关系……”真白没有放手。

“大家都看着呢……”

“没关系……”

“我或许好像可能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没关系……！”

……

十 尾声

那一天、那场大雨已经远去。晴空之下，重获新生的小蝴蝶纷纷振起了翅膀，向更远处的光芒飞去了。两周后，Monica的大幅海报贴在了新开业的展演厅RiNG的大门口。原来，听过试音时真白的一曲《Unravel》之后，麻里奈小姐抹着眼泪给凛凛子打了个电话，随即便把一个更大的舞台推荐给了她们。她们也即将首次在Circle以外的其他展演厅登台亮相。

“总觉得好像一场梦一样呢。”筑紫笑笑说道。她正和真白两个人一起，在气派的RiNG门前分发着自家乐队的传单。

“呜呜……这下不知道能来多少观众了。”真白的紧张仿佛成为了刻在DNA里的小习惯。

“小白你是想让观众来多些还是少些呀？”筑紫打趣地问着。

“如果和Circle差不多的话，我应该也能放得开吧……”真白的脸上浮现出一阵红晕。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心里那最大梦想——来吧，再多来些，让Monica的歌声传遍五湖四海，让她们这五只彩蝶，纷飞在最美的花园之中。

“姐姐！姐姐！”稚气未脱的声音忽然传来，只见小葵拉着妹妹的手出现在了街角。她兴奋地挥着手，朝筑紫跑了过来。

“真是的，我不是说过让你们直接回家么？嫌作业不够多是吧。”筑紫假装嗔怪着妹妹们，但还是怜爱地轻抚着她们的小脑袋。对她们的出现，筑紫仿佛早有预料了。

“我们要帮姐姐的乐队一点忙！姐姐，还有真白姐姐，分我们一些传单吧，我和香织昨晚想了很久的宣传语呢！”

“哎，我说昨天晚上你们在房间里偷偷嘀咕什么呢……真是败给你们了。”筑紫没奈何地笑了笑。“这次就满足你们！不过，要注意安全，别跑太远哟！香织，你给我看住这个淘气包。”

“嗯……姐姐，那我们就去了。”香织羞涩地从真白手中接过一些传单，两人又挥了挥手，跑到了马路对面，一套一套地向路人说着自创的宣传语。这对可爱的双胞胎姐妹，令许多赶路的人们都笑了起来。

“哦吼吼，雇佣童工发现！”透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筑紫与真白身后，一手一个，坏笑着从背后搂住了二人的脖子。

“妹妹们都在努力呢~我们也不能放松呀。”七深也笑着说道。

“和某人比起来可不一样呢。”瑠唯的话音悠悠地传来。

“哼，我唯独不想被你个学生会工作狂这样说！”透子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也不看看我把班长和乐队的工作兼顾得多好！是不是小白？”

“你还是那么喜欢对号入座呢，桐谷同学。”

“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生怕谁不知道你们是对儿欢喜冤家。”筑紫和七深合力拉住了透子的“缰绳”。真白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不禁也发自内心地一下子笑了出来。

“小白笑了呢。”七深欣慰道。

“这是我们的日常呀。”筑紫也不禁揉了揉鼻子。

“呃……哈哈哈哈——”透子见状，也不好意思地抚了抚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她们一起开怀地笑了起来。

“我们是Morfonica，请多多关照！”五个人人手一摞，继续分发着传单。就在这时，在那人群之中，有一个穿着羽丘高中校服，梳着蓝色长发，正匆匆赶着路的女孩猛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看到这五个熟悉的身影，双腿便不听使唤地移动了过去，接下了一张传单。

“那个……”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卡住了。

“同学，有什么事么？”筑紫望向这个似乎有些眼熟，但又完全说不上名字的身影。

“……祝你们演出顺利……ですわ。”只见女孩红着脸，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嗯？”望着这个莫名熟悉的女孩，五人不约而同地歪了歪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崭新的故事，或许又将开始了。

（全文完）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