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羞死了，全被看到了！”

　　洗漱完的李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脸颊和耳根处的红晕已经完全消失，从外表上看他又变回来了那个不爱说话的高冷小帅哥，但是他依旧清晰地记得自己刚刚到底做了多么荒唐的事情。

　　明明昨天下午来的时候自己还想着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明明一切都是正常的剧情走向，为什么突然就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呢？不对，严格来说从老师提问开始，一切就已经偏离自己原本的计划了。

　　“怎么办啊，第一次来做客就在卫生间里偷闻内裤，还被当场撞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怎么办，需要解释吗？可是这种事情要怎么解释啊？说我不是故意的？”

　　“不行不行，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是故意的。”

　　“说自己是在梦游？”

　　“不行，自己刚刚提问了，梦游这种说法不可能被相信的。”

　　“要不直接承认？”

　　“不行不行，就算自己能豁出去勇敢承认，也一定会被老师当做小变态的。而且，承认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羞耻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

　　李玟飞速转动自己聪明的大脑，不断思索着应对眼前这种突发危机的解决办法，全然没有注意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卫生间门口。

“我说，有那么纠结吗？既然我什么反应都没有，那你直接厚着脸皮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行了呗，再磨蹭一会儿某人可就要迟到了，到时候该思考的就是怎么和班主任解释了。”

　　“老师……”

　　“走了，再不走我可不等你哦。”

　　钟益摆了摆手，便提着书包往别墅外走去。见状，小家伙只能沉默地跟了上去。

　　“早餐给你放书包里面了，因为家里食材用完了，就只做了个普通的三明治，先凑合着吃吧。要是不合你口味的话，下次给你做点其他的，或者你说一下自己想吃些什么，我看看我会不会做。”见小家伙关上车门，钟益解释了一句。

　　“……”

　　李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开身旁的书包，从里面取出那份三明治吃了起来，与三明治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白色保温杯。

　　“吃完记得喝牛奶，我用红枣熬的，口感和营养价值都挺不错。你这身材一看就是平时不好好吃饭，以前和我无关，我也不好奇你过去的遭遇，现在既然要住在我这里，就要遵守我的规矩，一日三餐都要按时吃。可以挑食，但是不能不吃，有意见吗？”

　　“……”

　　“行，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见小家伙一言不发，钟益也没有强迫他开口的想法。当他从后视镜中看到男孩将三明治吃完，又打开保温杯喝了两口热牛奶后，他就不再关注后排的情况，转而专心开车。

　　李玟安静地靠在座椅上，小脑袋偏向左侧，注视着车窗外繁华的街道。他看到了很多骑着摩托车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过去他很羡慕那些孩子，虽然那些孩子的家庭条件并不怎么富裕，但至少他们是在父母的陪伴下长大的。时至今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但是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计划，以及实施行动后引发的一系列变故，他明白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把愿望藏到了心底。而现在，他的心在悸动。

　　明明从小就很讨厌甜食的他，对于那个充斥着番茄酱味道的三明治以及红枣牛奶，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感受着嘴巴里残留的淡淡甜味，他知道自己依旧不喜欢甜食，哪怕这些东西是那个自称坏人的家伙一大早起来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哪怕自己已经接受了他的存在。他没有开口解释那件事情，也没有告诉老师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他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保温杯，感受着那股从掌心处蔓延的温暖，感受着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撒在自己身上，感受着被人呵护的美好。

　　“到了，在学校里按时吃午饭，下午我会准点来接你的。”

　　“老师……”

　　“嗯？”

　　“谢谢。”

　　李玟说完就飞速抓起自己的书包下了车，只留了一个背影给钟益欣赏。

　　“啧，第一次和我开口说谢谢就跑这么快，肯定还是很在意早上的事情吧。真可惜啊，要是今天不上学的话，没准儿能看到更有意思的事情呢。”钟益笑着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面座椅上的东西，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臭小子，跑那么快，东西都忘带了。”

　　钟益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他没有想去送的想法，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车里等待了一会儿，直到校门口空无一人后，他才开车离去。他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家伙，想来是早早就进去了。

　　“哎哎，快看，那个冰块脸来了。”

　　“怎么又换称呼了，之前不是都叫冰山男孩吗？”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他又不会反驳，一个不爱说话的哑巴而已，连好多老师私底下都不待见他呢。”

　　“不会吧，他长得挺好看的呀，而且他学习成绩那么好，老师没理由会讨厌他呀。”

　　“好看有什么用，和他交流起来太费劲了，你说10句话他都不一定回一句。至于学习成绩，你不会不知道上学期开始他的排名就在往下掉了吧？”

　　“对呀，他都从年级前30掉到100名往后了，听说开学测验成绩出来以后，他们班的班主任还专门打电话找过他家里人呢，你猜结果怎么着？”

　　“怎么了？”

　　“他爸妈都没来学校，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家伙，谁会喜欢呀。”

　　“有道理，虽然我爸妈也很忙，但是只要我有事，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来学校的。”

　　“你们说，他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那谁知道呢，没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野种，所以从来不反驳大家对他的看法呢。”

　　“确实啊，你看5年级4班的那个张清惠长得多漂亮，开学没多久就退学了，听说就是因为她爸爸出轨，她妈妈就跳楼自杀了。”

　　“真的假的？”

　　“包真的，这可是我从我妈那儿听来的，据说张清惠她妈妈结婚之前就怀上了张清惠，所以她爸爸才出轨的。唉，你们可别乱传啊，被老师知道是我说的，那我可就惨了。”

　　“那这家伙不会也……他过来了，走走走，下次再讨论。”

　　听着那些不好的言论，李玟面无表情地从那些学生旁边走过，然后往自己班级所在的教室走去。

　　“冷冰冰的，怪不得没人喜欢。”

　　“刚刚我们说的他都听到了吧，一点反应都没有，肯定心里有鬼。”

　　“走啦，回头再聊，马上要上课了，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人迟到。”

　　“有道理，我们可是好孩子，快走快走。”

　　随着铃声响起，学生们坐在教室里开始上课，李玟也不例外。他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阅着手中的课本。其他学生时不时会在课本上记录一些重要知识点，李玟却不为所动，这些基础的东西他很早之前就会了。有时候，成绩并不能说明一切，他只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一早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李玟此刻正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旁边的学生时不时就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一会儿，然后在他背后窃窃私语。他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学校里的各种八卦新闻往往传播速度惊人。就这半天时间，估计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自甘堕落的“私生子”了吧。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无所谓，他从来不在乎那些不重要之人对自己的看法。相较于去和那些家伙辩解，他更关心的是今天为什么没有看到林子轩来上课，难道是生病了吗？怀着这样的疑问，他来到食堂窗口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无视掉那些异样的目光，坐在角落里安静迅速地消灭着碗里的食物，之后便回了教室。

　　下午的课程同样枯燥乏味，比之更无聊的是，有人往他的课桌里塞了小纸条，他的那位女同桌也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显然，他的同班同学们也听说了那个传言。李玟对于那些小纸条上写的内容不感兴趣，对他同桌的态度也没兴趣，他只是一脸淡漠地照常听着数学老师讲课，顺便做了一个决定。下周一的考试他会稍微认真点，因为考完以后班主任就会进行一次座位轮换，对于新同桌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很快，放学铃声敲响，学生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李玟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书包往学校外走去。金色的夕阳下，他看见了那个如约等待着他的身影。

　　“这位同学，你好慢呀，其他人都快走光了。早上那会儿动作倒是挺快，咻地一下就跑没影儿了。”

　　“林子轩今天没来上课。”

　　“我知道，他妈妈给我打过电话了，说老师询问她林子轩为什么没去上课，之后她给林子轩打电话没人接，所以拜托我过去看一眼。”

　　“具体是什么情况，问题解决了吗？”

　　“不知道，我还没去呢，这不是先来接你嘛。话说，李玟同学，你这是在关心别人吗？”

　　“……”李玟选择无视这个问题，径直往钟益旁边走去。

　　“呵～明明就很关心人家嘛，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不过这样挺好的，以后我不在的话，两个人也有个伴儿。”

　　听到钟益的话，李玟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去，接着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钟益也没再耽搁，轻笑一声后回到了驾驶位上，开车往林子轩家中赶去。

　　二十分钟后，钟益的车驶进了那个监控坏掉的车库内。

　　“要和我一起上去找他吗？”

　　“老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行，那我快去快回。”

　　钟益点了点头，起身下车后往电梯方向走去。

　　“他……可能不一定会接受我……”

　　清冷的声音在车内幽幽响起，如果没有那些传闻，他也许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和林子轩成为朋友，但是现在他想观望一段时间。他不确定林子轩和老师之间的关系到达了什么程度，也不确定目前自己和老师之间的关系是什么程度。未知的东西太多，必须像之前一样收集整理有效信息后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当然，之前做的那个决定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咚—咚—”

　　钟益站在门口试探性地敲了两下，发现没有回应后，他来到走廊旁边的配电箱前，从隐蔽的角落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林子轩家一共有五把门钥匙，林爸林妈那里各有一把，林子轩手里有一把，还有自己之前偷偷配的那一把，最后一把备用钥匙则藏在门口的配电箱里。这是之前某次给林子轩补课时，他自己无意间说漏的秘密。自己那把没带，只好将这把备用钥匙拿出来用了。

　　扭动钥匙将门锁打开后，钟益缓缓推门而入，他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因为他想到了各种情况。比如，独自在家的林子轩遇到了入室抢劫的坏人，或者家里的煤气管道出现了问题等等。甚至，可能因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带给了他巨大的精神刺激，导致小家伙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事情。

　　庆幸的是，引入他眼帘的没有想象中的一片狼藉，没有煤气泄漏的刺鼻味道，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看起来弱小、可怜以及深深地无助。

　　“我不想看到你，走开！”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响起。

　　钟益无奈一笑，早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昨天就不该一时心软的。虽然那样做对小家伙不公平，但是至少他会在快乐中度过，不用经历现在的痛苦。这一刻，他得承认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哭了多久？吃过东西没？”他温柔地问道。

　　“不要管我，你这个坏蛋老师，我讨厌你！！”

　　“是啊，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讨厌的，是个大坏蛋呢。可问题是，不吃东西的话，你哪来的力气去反抗坏蛋老师呢？就像现在，你的嗓子都哭哑了，如果我要做点什么的话，你怕是连救命都喊不出了吧。”

　　“你……哼！果然是大坏蛋会说的话！”

　　“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大反派说出这种话以后，主角要么乖乖听话，要么被迫听话。所以啊，麻烦我们家轩轩告诉老师你想吃点什么，好吗？我只需要你乖乖吃完一顿饭，然后老师就离开，可以吗？”

　　“我凭什么要听坏人的话？”

　　“那少侠你想怎么样啊？”

　　“……”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抓紧身上的毯子，将脑袋深深埋在手臂里。见状，钟益放弃了劝说，迈步走向厨房开始忙碌起来。有时候，行动总比话语更具说服力。

　　半个小时后，他将一份鱼香肉丝和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端到了男孩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又端来一碗热牛奶。

　　“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哦，要是不吃的话，坏蛋老师就要开始使坏了，之前那些色情照片可能会被发出去哦。”

　　“为什么要管我？！我都说我讨厌你了！！”

　　“你讨厌我和我给你做饭吃有什么关联吗？这是两码事，你还剩三分钟的考虑时间。”

　　“我才不要听你的。”闻着饭菜的香味，男孩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还有一分钟哦，小轩轩应该也不想这里面的东西泄露出去吧。”钟益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威胁小孩子的大坏蛋！哼！”

　　犹豫了一会儿后，林子轩缓缓抬起了小脑袋，用有些红肿的眼睛看了看面前可口的饭菜，又看了看坐在对面沙发上悠闲的大坏蛋，鼓着嘴巴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身上的毯子，坐直身体后拿起碗筷试着夹了一点鱼香肉丝。随着第一口饭菜吃进嘴中，他的食欲被彻底勾了起来，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这让林子轩感觉有些尴尬，他红着脸开始埋头干饭。

　　“慢点吃，别噎着，那还有牛奶呢，先喝一点暖暖胃，电饭锅里还有饭，吃完了老师帮你去添。”钟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给林子轩妈妈发了过去。

　　“你在……拍什么……坏蛋……”

　　“嘴巴里塞满东西就不要说话，万一噎到了或者呛到气管了多危险。还有，现在天气这么热，一个人在屋里穿着衣服就别用毯子把自己捂着，万一捂到中暑了怎么办？谁来救你？知道你很难过，心情非常不好，但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哼！要你管！”

　　“我说，知道了吗？！”钟益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知、知道了……”林子轩委屈地小声回道。

　　“旷课一天，家长打电话也不接，还差点把自己饿死在家里，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该说不愧是小学生一贯的行事风格吗？”钟益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还不都是……你这个坏蛋老师的原因……”

　　“你没有责任吗？你……”

　　还不等钟益说完，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那是林子轩妈妈打过来的电话。

　　“喂，钟老师，轩轩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他就是有点感冒了，加上昨晚做噩梦没睡好，今天白天睡了好长时间。我来的时候，他正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呢。刚给他做了晚饭，他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呢。”

　　“严不严重啊，需要去医院吗？”

　　“看起来精神有点萎靡不振，不过没有发烧，我……嘶！”

　　当听到妈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时，林子轩连忙放下了碗筷，凑到了钟益身旁。听到坏蛋老师一本正经地和妈妈撒谎，本就十分不满的他在钟益一脸好奇的注视下，抬起那只右手递到了自己嘴边，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

　　“怎么了，钟老师，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就是刚煮好的牛奶有点烫嘴，得放一会儿才能喝。”钟益疼的龇牙咧嘴，看不出来小家伙的咬合力挺强啊，这要是一口咬在那里，怕是得缝针了。

　　“真是麻烦您了，那么忙还要抽出时间帮我们照顾孩子，又是做晚饭又是煮热牛奶的，太辛苦了。”

　　“没关系的，我很喜欢轩轩，他也喜欢我……嘶！！……我做的菜……你们不用担心，他这个情况在家休息两天就好了。刚好明天就是周五，待会儿麻烦子轩妈妈你给学校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明天请一天假，让轩轩在家好好休息。至于这两天耽误的课程嘛，周末我会过来给他补上的，不会拖慢他的学习进度。”

　　“钟老师您费心了，我和他爸爸确实忙不过来，要不是轩轩从小就非常懂事，又遇上了您，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本来，我们都在考虑初中以后要不要让轩轩住到学校去呢。”

　　“我觉得还是不要，听说现在中小学的校园霸凌事件层出不穷。真要让轩轩住到学校里面去，万一受了委屈都没人倾诉。而且，还要考虑其他一些问题。现在时间还早，等他初中学校确定以后再考虑这件事情也不迟。”

　　“您说的对，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了，这段时间就麻烦您多费心了，我这就去和他班主任联系。您也早点回家休息，再见。”

　　“嗯，再见。”

　　挂断电话后，钟益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背上一圈清晰可见的牙印刻在上面，能够看到正有红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渗出，周围还有不少油污，旁边那位始作俑者心虚地偷看着他脸上的神情。

　　“干得漂亮啊，咬一次不够，还梅开二度，不怕我疼的受不了，导致露馅了吗？真露馅了，看你到时候要怎么和你妈妈解释？说你是个坏孩子，不去学校只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钟益一边用纸巾擦拭手上的脏污，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那还不都是你的原因……”

　　“嗯？！”

　　“对、对不起……”

　　“不接受道歉，赶紧把你的饭吃完，让我刷完碗，然后把我赶出去。”

　　“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现在知道叫老师了？刚刚不还一口一个大坏蛋吗？”

　　“大坏蛋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嘿，还用组合句式了，来，把手伸过来，让我同一个位置咬两次，咬到出血为止，你看我像不像是故意的？”

　　“喏，给你。”

　　男孩乖巧地将自己的右手伸到钟益面前，一副任凭处置的态度。

　　“我……滚去吃饭！”钟益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

　　“好。”

　　林子轩立刻起身，回到之前的位置上，重新拿起碗筷开始干饭。期间，他的眼神一直偷瞄着坐在对面的钟益。没一会儿功夫，林子轩手里的碗就见底了。

　　“还看呢，碗都要让你戳烂了，给我。”

　　“我自己去吧。”

　　“给我！”

　　钟益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只空碗，去厨房又盛了一碗饭，放到了林子轩面前，然后坐下继续盯着男孩吃饭。当林子轩将饭菜全部消灭，连那份牛奶都喝完后，他端起盘子和碗筷走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又重新走出。

　　“我走了，再见。”

　　“啊？这就……走了？”林子轩有些诧异地问道。

　　“就像你不想看见我一样，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按时吃饭……会做饭吗？”

　　“会、会吧？”

　　“会吧？吧？！你妈不是说你从小就很懂事嘛，不会做饭？”钟益瞪大了眼睛。

　　“懂事和会做饭……嗯，是两码事，你教的。”

　　“我……饿了自己点外卖解决，或者去外面吃。”钟益再一次压下自己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你……明天不来吗？”

　　“不来，只管今天这一顿。我不是你的家政保姆，我很忙的。”

　　“哦。”

　　看着钟老师头也不回地走出他家，林子轩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愤怒和恨意更多，还是喜欢与依赖更多，他只能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面。

　　明明应该无比憎恶那个坏蛋对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情，应该主动报警让警察叔叔把他抓去坐牢，可是他却一直没有行动，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犹豫。这一整天他都窝在沙发上面思考，思考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思考着再次遇见坏蛋老师时自己应该怎么做，他想了很多很多。在没有想出结果之前，他害怕去上学，害怕家里人打电话询问，所以他旷课了，也没有接妈妈几次三番打来的电话。

　　直到门口传来开锁声，林子轩意识到那个大坏蛋来了。这个时间点，爸妈都在外面忙工作回不来，别人也不可能知道家里的备用钥匙藏在哪里，能来找他的只可能是那个大坏蛋。

　　当那个坏蛋进屋后，自己明明通过言语发泄了愤怒，甚至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咬伤了他。可是心里的委屈似乎并没有一起发泄出去，看着那开始流血的伤口，林子轩很难过也很愧疚。他想质问那个坏蛋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为什么要选择他为目标，为什么要在他难过到快要死掉的时候这么温柔地对待他。如果老师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自己一定可以毫不犹豫地报复他吧，他在心底这样问自己。

　　他想要嚎啕大哭一场用以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是他没有眼泪可以用了。就算有他也不敢哭出来，那个坏蛋说要好好保护自己，继续哭的话眼睛和嗓子都会坏掉的。虽然很不想听他的话，但是林子轩怕那个坏蛋又用什么事情威胁自己，或者对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更过分的事情好像确实发生了，明明都是他的错，为什么最后变成自己向他道歉了呢，而且他还不接受，这真的太过分了！不过那个伤口应该真的很疼吧，换成自己的话肯定不会轻易原谅的，要不然让大坏蛋咬回来，这样我们就扯平了。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把手伸了过去，结果他竟然凶我唉！和他认识这么久了，第一次被凶，他是舍不得伤害我么……才不会，都已经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舍不得，我推翻了心里的想法。

　　那些饭菜真的很美味，和妈妈做的一样好吃，要是老师不是坏人的话该有多好，我一边回味着饭菜的味道，一边盯着厨房的方向，那个坏蛋就在厨房里。我以为他刷完碗后会继续和我聊天呢，结果他竟然说自己要走了，理由是不想看到我。哼，走就走吧，我还不想看到他呢，竟然嫌弃我一个小学生不会做饭。会做饭了不起啊？好吧，确实了不起，比起外卖更想吃坏蛋做的饭……

　　“啊，烦死了！”

　　想到这里，男孩气恼地锤了一下沙发，然后决定去泡个澡。

　　此时，地下车库内，李玟看着钟益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老师，你们这是吵架了吗？”

　　“没有，我和小屁孩有什么可吵的。”

　　“那你把裤子里的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只是有点手冷，放进口袋里暖和一下。”

　　“你这招连林子轩都骗不到。”

　　“……”

　　沉默片刻后，钟益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了自己的右手，握住方向盘准备发车。

　　“果然吵架了，伤口疼吗？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林子轩怎么样了？他人还好吗？”

　　“都说了没吵架，他这会儿吃饱喝足，谁知道在干嘛。”钟益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没好气地说道。

　　见此情形，李玟没有继续追问，从老师的话语中已经能推断出林子轩并没有出事儿。不过看那个痕迹，应该是同一个位置被咬了两次。希望以后不会咬我吧，想到了自己准备要做的事儿，他在心里稍微祈祷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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