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海角深处

“老木桶”酒馆坐落在清泉镇西南边陲，白天看上去平淡无奇，而到了晚上，却突然鲜活起来。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如同一个热闹非凡的小世界。

李阿德这个月第五次独自一人来到酒馆，与他前四次来到这里的情形一样：木质桌椅在客人们的推搡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烟草的味道。客人们或坐或站，有的高声谈笑，有的低声细语，还有的独自饮酒，眼神空洞地盯着手中的酒杯。老板娘则仿佛永远穿着一件花哨的碎花裙，站在吧台后，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殷勤地招呼着每一位男男女女。

李阿德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毕竟在这样的地方，像他这样的人太多了。此刻，他正独自坐在他熟悉的角落里，瘦削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夹克，上面满是污渍，几缕乱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那张麻木而疲惫的脸。他的眼神迷离，空洞地盯着手中的酒杯，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似乎想借酒浇愁。

“妈的，这操蛋日子何时是头！”李阿德望着酒杯中晃动的液体，心中暗叹。于他来说，酒精每一次都只能带来短暂的麻木，待醒来后，那些烦恼、债务、逃不掉的过往，全都像潮水般汹涌而回。

当酒馆的喧嚣达到顶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打断了酒馆的热闹。一群戴着花苞面具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为首男人的面具上正盛开一朵鲜红的罂粟，他的步调看似温和，却又掩藏着无形的压迫感。

“大家吃好喝好，老板娘生意好啊。”罂粟男声音轻柔且带笑，如同邻家大叔般，可他的到来却让酒馆内安静下来。

老板娘的脸色瞬间发白，根本没有勇气招呼，只是惊恐地望着为首的男人，那些散客们则纷纷起身，想要逃离这里。罂粟男轻轻抬了抬手：“没事没事，继续继续。”他努嘴示意几个手下，目光却瞥向角落的李阿德，“带走！”

“你们干嘛……”李阿德刚要反抗，就被身后冲过来的面具人手下狠狠一记闷棍。他瞬间失去意识，应声倒下。

罂粟男继续客气地道：“哎呀老板娘，多有打扰，多有打扰。”说完便匆匆撤离，留下酒馆内一群惊魂未定的人们。

一辆蓝色的面包车载着花苞男们和李阿德扬长而去，留下身后一串淡淡的尾灯。

当李阿德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绑在海角深处的一块冰冷岩石上。海风呼啸而过，带着咸涩的气息，吹得他瑟瑟发抖。他艰难地抬起头，罂粟男正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冷笑地看着他。

“李阿德，想不到这么快就重逢了。”罂粟男的声音在空旷的海滩上回荡，它失去了之前的温和，显得格外阴森。

李阿德似乎听出了罂粟男的音色，他喉结上下动了动，艰难地咽下口水：“你…你是阚老九？你们想要怎样？”

“李阿德，你欠我们的三万块，总得有个交代。”罂粟男迈步走向李阿德，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作响。

“什么三万块！”李阿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面对这阵仗，他声音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惊恐，“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哦？还挺会装蒜！你送来那个孩子已经被人带走了，这笔买卖中止了，退货不是得还钱！”罂粟男居高临下地停在李阿德面前，鄙夷地看着他，“你他妈的还真是个渣滓，连自己儿子都卖！”

“我…我不知道，求你们放过我吧。”李阿德哀求着，声音中带着哭腔：“我们没有联系，钱…已经输光了。”

罂粟男没有理会他的哀求，他示意手下将李阿德的右手固定在旁边的石头上，反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小斧头，锋刃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寒光。李阿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挣脱束缚，但那些绳索却将他死死固定着。“不要啊，求你们放过我！”

罂粟男蹲到在地，冷笑着道：“哦，放过？凭什么！”斧头落下的瞬间，李阿德的小拇指已经离他而去，鲜血如喷射的泉柱，顷刻间溅了一地，他的身体在岩石上剧烈地挣扎着，杀猪般叫个不停。

“这只是个警告，因为它一文不值。”罂粟男拾起那根断掉的小指，在李阿德面前晃了晃，然后随手丢到海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咚”声，“接下来，你可以卖血，卖肾，反正你的命对我们来说，一文不值。”罂粟男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不过呢，眼下你得先去看看你那如花似玉的儿子，这是‘那个大人’特意交代过的事。”

海水冲上沙滩，又慢慢退下去，好像想把李阿德的血迹冲淡些。可那些已经渗进泥里的血，像是一块伤疤，似乎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了。​

小说相关章节：光都棱影：碎片与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