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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片下的谷梁(上),4

小说: 2025-09-08 13:53 5hhhhh 1440 ℃

“爸,我来啦!”

家门被突然推开,一个夹杂着港普的年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洛斯?”

“大哥?还有梁月阿嫂?你们来得这么早啊!”

听到自己被叫“阿嫂”,梁月的心中暗暗泛起涟漪。这个叫谷洛斯的男孩看来是继承了谷天行叔叔的好口才。不像他的逸文哥哥,天天就是闷头苦干,连当初到了一个单位也不跟自己说几句话叙叙旧。

“来的正好,爸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快点坐!”

谷天行拉出一把椅子,特意让谷洛斯坐在谷逸文和梁月的对面,以此也给了他一种无形的劝诫:

“赶紧给老子也找一个准儿媳回来,多学学你哥!”

但谷洛斯向来读不懂潜台词,往那一坐,拿起茶水壶就烫起了碗筷。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要来客人了吗?”

谷逸文看着桌上的云吞面,除了他们的各自的那一碗里用的是竹升面,空出的那个位置里却放了泡面。

避风塘炒蟹、烧腊、飘香东星斑、酱焗龙虾、大翅煲……好多都是香港餐厅里有名有姓的大菜。

“爸,你这老光棍天天窝在家里,就是研究这些菜了吗?”

“哎呀,总得给自己找个事做不是?不过你小子记住,你爹我啊,可马上就不用当老光棍咯!”

此言一出,谷逸文,梁月和谷洛斯都有些许诧异,尤其是谷洛斯,刚抄起来的云吞面直接掉回了碗里,汤汁飞溅到了他的衣服上,但即便如此也夺走不了他的注意力。

“你要再婚了?那今天这一桌饭难道是……”

“没错,就是迎接这个家的新家庭成员的一场小欢迎会,而且洛斯你肯定认识她!”

“哈?你这么说,总不能是奇星阿姨吧?”

“嗨,别提了,你阿星姨她前一阵才因为一些事情,被洛杉矶警方送进去了……”

梁月愣住了,一旁的谷逸文无论怎么戳她的小脸蛋,都没能把她从发呆中唤醒,就像是死机的电脑。

“小月?小月?”

梁月之所以如此大反应,是因为自己就经历了那个叫“奇星”的女性在年初的那次社火游行时,给她乃至整个洛杉矶警方带来的巨大麻烦。

“他妈的!”

洛斯猛地一拍桌面,把桌上的汤菜都震得晃动,微微摇摆。

“是谁,一定有谁在陷害她!奇星阿姨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作奸犯科?!”

“那个……洛斯,你听我说……”

梁月作为唯一一个经历过那次事件全程的人,决定告诉谷洛斯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免得再引发新的矛盾。

如此这般,等到梁月把话说完后,谷洛斯终于是把心情平静下来了些许。

“原来……是因为我妈妈吗?”

“妈……妈妈?”

谷洛斯的嘴巴紧绷,刚才被这一桌好菜激发的胃口一散而空。

“这一切都是菲林士多……那个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贱人的错!”

谷洛斯的情绪像是被邪祟操纵了一般,让梁月甚至打算做好召唤强梁的准备。

“唉……算了,旧事重提也没意思,爸的年龄还不算太老,找个伴不是坏事……爸,她叫什么名字,是中国还是外国人?”

谷洛斯稍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考虑到父亲在过往中受到的伤害比他还要大,他还是决定尊重父亲的一切决定。

“洛斯……我……唉,Noire!你自己和他说吧!”

谷天行本觉得在进入中年后,生活应当一帆风顺,心安气和。但今天的局势却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甚至开始后悔了之前做出的决定——把他和菲林士多已经领了证的婚情告知给孩子们。

“洛斯……好久不见……还有,梁警官……”

菲林士多的轮椅缓缓从屏风后面被两个木偶小人推动过来。她还穿着那身红色的大衣与内衬,黑色格子长裙下包裹的黑丝若隐若现透露出她那双瘫痪却形状依旧丰腴的靓腿。

只是在洛斯眼里,他只觉得她比那些神秘会的匪徒还要可恶,面部肌肉像是触了电,不停地弹动抽搐。

“你怎么敢来见我……给我滚!”

刚刚平息的怒火又一次升腾,洛斯的每一寸大脑都紧绷在一起,几乎要将神经崩断。

“洛斯,不是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滚!”

洛斯抄起四只装满了蜜汁凤爪的蒸笼,朝着菲林士多的方向砸了过去。菲林士多的行动不便,糖色凤爪与汤汁砸在她的灰丽秀发与衣裙上方,再从她的脸上划下,变成浓橙色的眼泪。

“洛斯,你干什么呢!”

“老爸,你又想干什么?!这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先害死我妈妈,然后又想夺走她在这个家里的位置?”

“不是的洛斯……不是的!”

谷天行急得脸红脖子粗,连忙护住菲林士多,免得自己的二儿子又应激后扔来什么热汤热饭。

“洛斯,我一直都想告诉你真相,其实……其实Noire她,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谷天行说完这句话就悔青了肠子,这不但没有起到任何平复心情的作用,反而是给洛斯的怒火上砸了一罐液化天然气,让他的情绪彻底爆炸。

“好,她不滚是吧,那我滚!”

谷洛斯拼尽全身怒火,将饭桌直接掀了个底朝天,谷逸文护住梁月,但自己身上也被溅了一身汤水菜水。

而后,谷洛斯一脚踹开家门,怒泪从眼角溢出,一脚发动了汽车,完全没给任何人挽留的机会。

…………

“对不起啊小梁……让你见笑了……”

谷天行和谷逸文收拾着已经被谷洛斯砸得一片狼藉的餐厅,菲林士多在将头发清洗干净后,又重新换了一套衣服,曾经在电影片场的胶卷女王意气风发,而如今却蒙上了满目憔悴。

“容我冒昧,菲林士多女士……您和洛斯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小月,别问这个……”

谷逸文把梁月拉到一边,想给菲林士多一点独自平复心情的时间。

“走,跟我进屋。”

“诶?现,现在就要做吗?!”

看着谷逸文用大拇指点了点卧室,梁月不可置信地红了小脸。

“想什么呢!”

“呃!”

谷逸文给了梁月一个脑瓜崩。

“我是要告诉你关于洛斯还有菲林阿姨以前的故事。”

“哦哦……”

在意识到自己想歪了之后,梁月赶紧拍了拍脸,把害羞导致的红晕给尽数驱散。

“去吧去吧,让我跟Noire单独待一会儿……”

把最后一点污渍弄干净,谷天行把支离破碎的碗盘一个个拾进黑色大塑料袋,最后出门将其扔入了回收箱,随之一同扔走的,还有这个家里昔日的和睦。

“我都做了什么啊……”

…………

“唉!其实我也是从老爹那边听说的。”

在卧室里,谷逸文把身体直直一挺,借此缓解浑身的酸痛和心中的复杂情绪。

梁月也一起躺了上去,现在的她已经脱离了处子的羞涩,和谷逸文的感情更加开放,二人丝毫不避讳地在床上搂抱着彼此。

而后,谷逸文全部保留,将谷氏家族的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己的恋人……

…………

那是谷天行刚刚下岗的时候,他才24岁,谷逸文更是刚刚4岁,本该在上升期的家庭,却突然失去了唯一的收入。

谷天行没有像那些借酒浇愁的工友一样自我麻醉,他握着仅剩的存款,留够家里生活所需的钱,而自己只准备了一张火车票,一套铺盖,几张破兮兮却能证明他这二十年来所有成就的证件纸上了去香港的车。

从豫入鄂、由鄂入湘、自湘入粤,最后在那座新生的年轻城市里跨过深圳河……终于,谷天行来到了一方截然不同的世界。

香港人,光是这个名号,就足以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挺起胸膛。作为亚洲腾飞的四小龙之一,迅猛的发展给这里带来了近乎数不尽的工作岗位,即使它们有些从事非法,有些报酬极低,但总有来自大陆的廉价劳动力填补这些需求,尽管他们随时可能会葬身异地。

在这里,往下挖一寸是黄金,挖一尺是遗骸。相比之下,谷天行算是个幸运儿,至少他还能够以一个自由人的身份,不用担心捕蛇人的围追堵截,合法合规地在这里寻找工作。

在工地搬砖砌墙,在流水线缝衣,甚至是清洁工,谷天行都不遗余力地去做。赚到的钱无一例外寄回家中,让年幼的谷逸文在奶奶的照料下能够在家庭和校园中茁壮成长。

有时候,谷天行想要奢侈一把,在商店里买最便宜的冷饮时,看到了香港货架上那些包装和霓虹灯一样亮眼的公仔面,不禁又怀念起了在面粉厂做北京方便面的日子。虽然并不富裕,但至少能够看到和蔼的老母亲在藤椅上缝缝补补,银发下的皱纹慈祥而温柔。幼小的谷逸文像只刚出生的小土狗,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不断释放着自己对这个世界好奇心。那时候他喜欢对老爸搞恶作剧,偷偷把地里挖出来的蚯蚓扔到谷天行脖子里,谷天行笑骂他是“皮得很的小羔子”,却从不对儿子吹鼻子瞪眼。

一想到谷逸文,谷天行即使再累,也能透支自己的力气,把手里的活干到几乎极致。

可惜,香港人用鼻子看人,从来没人瞧得起一个大陆来的北方土人,对谷天行的工钱能拖就拖,他要是敢闹,就直接一脚踢走。但唯独在钱的问题上,谷天行丝毫不让步。

“老板,招工吗?我什么都能干!”

在又一次失业后,谷天行今天来到了尖沙咀的一家茶餐厅试试运气。

老板的身体胖胖的,像头人形公猪,眼里透着黠光,打量着这个精强力壮的大陆小伙。

(嘻,正好阿正那小子撂挑子走人了,这又来了个事少的大陆仔,真是天助我也!)

“那好吧,你去擦盘子,第一个月先给你1000,干得好了,再给你提到1500。”

“好,好!谢谢老板!”

谷天行免试入职,至少有了个在室内的工作。刷盘子的工作强度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而且只要是他刷过的盘子,都跟抛了光似的,给茶餐厅招来了不少回头客。老板笑得假牙都要掉下来,又是换招牌,又是搞高端装修。谷天行从洗碗工成了服务员,又兼职了帮厨。月薪直直到了3500。当然,这并不是老板对他多么大方,因为以谷天行的劳动贡献,他应得的报酬实际上要比现在的工钱高上足足两倍。

谷天行性格好,服务态度周到,加上还有一套独自带孩子练出来的北方厨艺,这家茶餐厅的名气逐渐打开,成了尖沙咀的新星店铺。

[娘,我在这里干的很好,老板心善,现在一个月能赚4000多港币。我现在住得起合住公寓,不用继续钻“老鼠窝”啦。寄回去的钱,你以后多给逸文买点好吃的……]

时间一天天下来,谷天行终于在香港立稳了脚跟,就这样干了几年,也没回过河南老家,但家书一直没断。直到他28岁的那一年,三个人的到来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

“叮铃~”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一对电影拍档,在她们的处女作成名之后,来到了这家广受好评的茶餐厅开庆功宴。

“喔~这家店的老板,装修品味有点一般啊……”

身为导演,对色彩画面极度敏感的菲林士多刚进门就给这家店铺打了低分。她事业初成,金色头箍下的橙太阳眼睛燃烧着对未来大展宏图的渴望,这是只有圆满毕业后的青年才能焕发出的生机。凸显身材的运动背心上挂着墨镜,将她的火辣身材与豁达的性格相辅相成。

“Noire,这么说有些太失礼了吧?”

在菲林士多身旁的女性虽与她年龄相仿,却更像是个大家闺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朴素的灰色长裙,一个时常备着纸笔墨水的棕色皮包,除此之外,只剩下开放的香港女孩们所青睐的丝巾与耳饰。没有夸张的表现,没有火热的色彩,纯洁得如同一张白纸。

另外一位友人不善言辞,但也是面容英气姣好。谷天行只是瞄了一眼,就受到了眼神上的回击,他只好低头以示道歉。

“哼……”

给三人安排了雅间,谷天行就去后厨忙东忙西,餐厅里的事务全权交给了一个新来的年轻汉子负责,小赵——东北来的,和他一样是下岗务工。

“唉,年轻真好啊……”

谷天行在厨房的镜子上瞅了一眼自己饱经风霜的脸,不像是28岁,倒像是82岁!

等到那个东北小伙把单子送到后厨,谷天行撇了撇嘴。不知怎么,这几位偏偏选了老板搞出来的本店特色“融合菜”。

这就意味着,今天要掌勺的人只能是他自己了。

“额嘞娘嘞……”

鲤鱼焙面,港式炸八块,小烧饼夹肉,小酥肉餐蛋面……

这些玩意想要准时出餐,今晚谷天行的双手算是别想要了。但这些偏偏又是店里最贵的菜品,他要是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给搞没了,那个视财如命的老板非得给他扫地出门了不可!

“看来这次……要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谷天行把一尘不染的厨师帽绑紧,拧开煤气灶热起了砂锅,拿出处理好的鲤鱼,醒好了的掺了盐水的面,开始有条不紊地在后厨开启了这次艰巨的任务。

在熬糖醋酱时,谷天行还能同时在砂锅里炖煮高汤,等到糖醋酱翻炒出炉,他又将面团不断抻溜,前后左右,反复开溜。逐渐拉长的面团变成了绳子,又卷在一起成了麻花。如此循环往复几十分钟,谷天行再将其扔在撒了面粉的砧板上,用搓动的方式,把已经开始松软的面麻花扯成了蛛丝。

“蛛丝”切段下锅炸,而后是裹了淀粉的鲤鱼和小酥肉。滋滋喳喳,如同下雨。

高汤在砂锅里熬制完成时,谷天行将小酥肉,方便面,绿叶菜先后送入滚汤中,用汤的余温将其煮熟。再加入葱花小料,最后卧上一个糖心的荷包蛋。这道换汤又换药,除了方便面和鸡蛋外没有一块属于“餐蛋面”范畴的面条就此出锅了。

而后,是金黄的鲤鱼跳入瓷盘。谷天行给它盖上面丝的棉,再用鲜红的糖醋汁给它裹上酸甜的被。

至于炸八块,这是最好做的,和开封的老做法基本一致,除了调料上有些许不同。谷天行只是把它们当成边角料般的角色顺带捞出。而等到三道菜尽数出锅后,他却又听到了一阵清脆又温柔的掌声。

掌声。

“哇……”

循声望去,声音的主人是那位叫Teresa的年轻女孩。

这时,谷天行才发现,自己刚才在厨房大展拳脚时,那三位女孩已经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全程。也许是中原菜系表演般的魅力折服了她们,就连那个一开始瞪了他一眼的女孩,此时的目光也温和了三分。

“小赵,端菜!”

谷天行没好气地招呼那个东北小伙,并不是他不愿意亲自送菜,而是刚才的那一系列的表演,已经让他的双手酸得快没知觉了。

“诶,好嘞!”

东北人,个头大,力气也强。这小赵一人就能干三个人的活。愣是把三碗面条,一盘大鲤鱼,一盘椒盐炸八块愣是被他一个人给端上了餐桌。

“几位请慢用!”

小赵端完了饭菜,随后连忙继续去干擦拭玻璃桌的活计。一人兼职多份工作,是这间餐厅乃至整个香港的大陆工人们的常态。

“嗯哼……看起来,好像还真有点花样……”

谷天行的餐蛋面,从高汤到配料都是在烩面的基础上进行的改编,对于口味向来清淡的南方人来说也许是个挑战,但奈何这道最不“餐蛋面”的餐蛋面却又正好抓住了菲林士多的味蕾。

“哇,这个味道,有够正点哦!”

女孩们的食量不够大,谷天行可惜她们没有选择用米饭搭配那道最下饭的鲤鱼焙面。不过,自己没有必要去强制改变或要求客人们的选择。现在的谷天行心里只想着三件事。一是希望这个月的工钱能给他多发个几百几十,二是希望赶紧回到公寓里躺床上睡个闷头觉,三是希望那个叫Teresa的女孩,以后还能再多来光顾这家店。

在三层架公寓床上,谷天行听着舍友们一个个的打鼾声,即使困意已经席卷脑门,大脑却总是会在他入睡前回忆Teresa在茶餐厅里的一举一动,一态一妍。

他想到了祖小燕,自己的亡妻,那个在小学时就和他一起上学的大家闺秀。在他们恋爱时,她也穿着那种朴素洁白的连衣裙,就像是一张没被人间物欲横流沾染过的白纸。

那天夜里,他好像梦到了祖小燕抱着谷逸文的模样,却又感觉她有几分类似Teresa,而谷逸文的模样也多了几分陌生。

待到第二天醒来时,他还是忘记不了那个女孩的身影。但自己已经快奔三啦,早就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兴许要打一辈子光棍,但那又如何,想到还在河南老家工作的儿子,他的生活就还有盼头。

谷天行继续在茶餐厅干活,帮厨,日复一日,就这样过了不到半个月。Teresa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叫Noire的爽朗女孩。她还是老打扮,成了餐厅里一道可人的风景线。不过在这深夜,除了他谷天行和还在拖地的小赵,估计也没人欣赏她的美貌了。

她这次来,特意要了谷天行的餐蛋面,也只要了那道餐蛋面。就像是有什么魔力在勾引她的味蕾,让她忘不掉那天嘴里高汤浓郁的飘香。

“您要的面。”

谷天行端下餐蛋面,刚打算准备打烊回房,却被菲林士多给叫住。

“喂,小哥,有兴趣和我聊聊天吗?你们要打烊了,时间应该不紧吧?”

对方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但谷天行平日里为了听懂客人们的粤语,对这种程度的口音早已熟悉得入耳。

而且,这也是第一个愿意和他讲普通话的香港人。

“好……好的。”

谷天行正襟危坐在皮沙发上,看着菲林士多吸溜着面条,看她吃饭很有食欲,甚至让他自己的腹肠都感到了些许的饥饿。

(明天早上要一份叉烧饭解解馋吧……)

“听你们之前的谈话,你叫Noire,对吧?”

“呵呵,看起来你不太习惯这种叫法,叫我菲林士多或者菲林也行。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小哥,如何称呼?”

菲林士多对谷天行投以了热烈的目光,这次她对这个来自大陆的男人有了许多的兴趣。

“谷天行,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

“哦~你是那种很内敛的人哦,难怪阿星告诉我,她总觉得自己那天瞪你的眼神有点太过分了。”

“没没,这是我的问题,毕竟是我先瞄过去的……”

“哼哼,看来你也是个色胚?”

“怎,怎么说呢……看到漂亮的女孩,总是情不自禁想多看几眼嘛……”

谷天行目光游移,用食指扣着太阳穴掩饰尴尬,却反而逗乐了菲林士多,差点让她连夜宵都吃不下去。

“哈哈哈哈哈,你这人还真是有趣~”

在菲林士多将餐蛋面一扫而光后,除了付费的港币,她还给了谷天行夹了一张信纸。

“这是我的地址,如果你愿意的话,下周三可以来找我。”

待到菲林士多离开,谷天行趁着小赵去后厨刷锅,自己偷偷在餐厅的角落撕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沓粉色的港币,以及菲林士多娟秀的字迹写成的一封信件。

大致的内容概括一下,就是菲林士多与Teresa想要为最新的电影进行取材,又苦于对大陆风土知解甚少,于是便想到了谷天行这个正好与他们还算有关系的大陆人。

然而菲林给的所谓“误工费”,却比谷天行一个月的工钱还要多上个一倍。有如此的好处不拿,用老家的话来说,那岂不是太悬种了吗?

于是,谷天行请了一天假,即使老板的脸色有几分愠怒。但没了他,店里的许多特色菜都得从菜谱上划走。现在的谷天行,已经可以站着和香港人说话了。

但是当他穿上自己唯一一件还算得上正装的粗布褂子与长裤走进那块属于中产们的地皮时,那些西装革履,袍服纱丽的年轻人却都像在宴会上见了只老鼠一样,避之而不及。那些戏谑又厌恶的眼光就像是一把干柴,而谷天行的心脏又成了个火炉,干柴填入进去,令其不断地烧着旺烈的火光。

谷天行强忍着怒火,想着Teresa的那天的笑靥,想着她对自己鼓掌时那热烈的目光,终于是把心火给抑制了些许。

一间小独栋,没挂任何标牌,却是香港新星电影的摇篮。这是菲林士多她们的工作室,胶片略带苦涩的化学剂味让谷天行想到了他在老家搞装修时闻到的油漆味。

等到靠近门扉时,他听到了女孩们在里面交谈,又时不时调笑彼此的声音。

“哒哒哒~咚咚咚~”

谷天行因为过于谨慎,第一遍敲门的力度太小,导致里面压根没听到。他微微加了一点力度,这才引起耳尖的奇星的注意。

“啊,是谷先生吧?我去开门。”

“不用,我去。”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是那个被菲林士多称之为“阿星”的女孩。她的眼里依旧英气十足,只是对于谷天行的态度比上次缓和了许多。

“呃,你们好……”

谷天行已经七八年没和女人有过交流,早忘记年轻时那些交流时讨女孩欢心的俏皮话。蜷曲的头发,刮得勉强干净的胡茬,廉价的衣服,这就是他能为别人的视线所能准备最高礼节了。

“欢迎欢迎,谷先生,快请坐!”

她还是和他的印象里一样温婉,每一句话里都像是有魔药,在温柔地抚摸谷天行的神经。

“好,好的。”

谷天行遇到她,真可谓是走都不会路,吃都不会饭,睡都不会觉了。总之,他只觉得自己对这么一个女孩不应该有这种亵渎的情感,只能不断回避她的目光,这又反而让Teresa有了些小脾气。

总之,在菲林士多和Teresa的连续询问下,谷天行感觉自己快成了间谍,把故乡的生产队以前有几头牛这种细节都给全盘托出了。

在那天后,她们几个就彻底闯进了谷天行的人生,也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同于常人的未来……

…………

“那……何日君女士和叔叔又是怎么相爱的呢?”

梁月被这些往事勾起了少女的求知欲,简称八卦。即使清纯如她,亦会有吃瓜的需求。

“嗯……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洛斯就是那个时候出生的,唉……”

谷逸文揉了揉脸,明明昨天他才刚和恋人共度良宵,今天家里就捅了这么大的娄子

“剩下的就让我来说吧……”

“菲林士多女士!”

“菲林阿姨!”

谷逸文没有把门关紧,菲林士多敲了敲门就进来了,幸亏这对小情侣没有来得及办正事。

“菲林阿姨,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唉,逸文,如果洛斯能和你一样懂事,那该有多好……不过,这也全都怪我。”

“菲林士多女士,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月不但想知道事情的全貌,也想尽力帮助这个家庭不至于在已有的裂痕上进一步破碎。

说起来,如果谷叔叔真的会和菲林士多女士结婚,自己岂不是以后要喊她妈妈了?

(不对,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我,我对不起洛斯……”

这是菲林士多第一次在梁月的面前,掩面落泪。一直以来的女强人形象,与此刻卸下了伪装,给了梁月一种极大的反差与不真实感。

“还是让我来说吧……那事情让她自己说出来,未免有些太残酷了。”

谷天行终于把家里重新收拾好,打了个电话,发现菲林士多不在客厅,连忙寻找后,才发现了谷逸文敞开的房间门。

“先从我和Teresa的关系开始说起吧……”

谷天行长叹一口气,数十年前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略微发白的鬓角颤动着岁月的痕迹。

…………

谷天行并非是文盲,他读过小学,初中甚至高中。虽然其他科目的成绩并不理想,却唯独擅长语文。小学时,他的字帖得到了班主任在全班的表扬,高中时更是参加了文艺竞赛,得了季军。如果他一心专攻这一学科,或许能在未来和余华、史铁生一同坐在文坛上。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夸张,但谷天行的的确确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啊……好累……”

一日,Teresa又一次光顾了茶餐厅,但满面疲惫,忧郁几乎要从她的七窍里飘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Teresa?”

经过长久的相处,谷天行已经逐渐适应了和女孩们免去礼节的称呼,也算是成为了一个圈外朋友吧。

“唉……这段台词我怎么都写不好,难道这就是瓶颈期?”

Teresa瘫趴到桌子上,琼脂小脸被桌板堆压,把那樱唇嘟了起来,像只小水豚,甚是可爱。

“我能看看吗?”

谷天行把菜品端过,眼神凑在那张饱经风霜的皮革笔记本上。在新翻开的纸面上有一处字迹线被涂黑重写,然后又被再度涂黑,看来她确实为这处剧情废了不少心思。

“嗯……男女主角之间如何觉醒对彼此的情愫吗?”

谷天行虽然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但也是也和祖小燕看过歌颂爱情的露天电影。他最喜欢看《黑三角》,他对石岩和于秋兰觉醒情愫的那一段剧情刻骨铭心。于秋兰陷入困境,石岩对她伸出援手,在有惊无险中,于秋兰萌生了对石岩的爱情。

谷天行把这一段内容写在了本上,虽然简体字让Teresa阅读起来略微有些麻烦,却也给了她新的启发。

“吊桥效应吗……是不是有些俗套?”

“呃,我看的爱情电影不多,而且俗套也不算坏嘛。我们的高中老师说过,‘俗’它不是贬义词,而是贴合平民大众的意思。”

“呵呵呵呵~你这么一说,倒也有点道理……”

Teresa改了几笔,又通读几遍内容,谷天行写的“英雄救美”片段语言虽然并不优雅,却通俗地表达出主角们之间的爱情:一方情感的缺乏,另一方给予的填补,这就是爱情二进制的0与1,很简单,却构成了它的一切。

“如果再这样一改……用一些台词消解情节的老套,再加上伏笔回收……这样就对了!”

Teresa合上本子,为这个小瓶颈的解决兴高采烈,这本子仿佛变成了一块金砖,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入包里,生怕即将完整的剧本遭到什么意外。

“咳咳嗯,Teresa,你的云吞面……”

谷天行指了指已经不再冒烟的那碗云吞,里面原先细若棉线的竹升面被泡得快有方便面粗细,再不快点吃掉,口感就会与面糊无两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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