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近晓之夜 第二章 第三节 知晓

“啊，有些共情，他们和我……一样啊。”

亚拉莫尔看见遍地燃烧的尸躯，街道上已然成为了血与火的地狱，比起亚拉莫尔当年在高塔中的屠杀，这里的街道察觉不到一丝生还者的气息，只有血腥与燃烧后发出的恶臭，以及他们身上逐渐黯淡的光轮。

“没人想在这些世界里当个大善人，他们对你好，你就对他们好，他们要杀了你，你就杀了他们，杀干净，以免他们卷土重来，最好连他们的创世生物或者整条世界河也一并杀掉，对外来者无端展示自己的恶意和强大的文明没有必要存活于世。”

格林躺在那些燃烧成灰烬的温暖尸体上，“我不是人，我没有什么道德与秩序，也不会遭到任何报应，我只是我，为了我的世界报仇来的。”

“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格林，你杀了他们？” 邓特娜薇打断亚拉莫尔和格林的对话，从不远处踩着那些尸体，走向格林。

“你们认识？”

“我和格林，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不提这些了，你杀了这些时轮人，岂不是在与全世界作对？格林。”

邓特娜薇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她从未想过那样的恶魔也会来到其他的世界屠杀。

“我明白，我就是要与全世界作对，温特蒂莉丝，创造了支配棋则来到了你曾经所创造的新世界……”

“你还创造过世界？” 亚拉莫尔诧异的问邓特娜薇，邓特娜薇低下头，有些害羞、又有一点骄傲，嘴角扬起很多，捂着嘴强行压住自己的欣喜和骄傲，“有这样的力量，你怎么不用呢？”

“那是……那是一次性的……” 邓特娜薇憋下去自己的笑声，抬起头，脸色微红地看着亚拉莫尔，对邓特娜薇来说，创造一个新世界，从别人耳朵里听见自己的新世界成功延续下去的情报后，好像一个母亲看见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如今活的很好一样兴奋、骄傲。

“好吧。” 亚拉莫尔满脸失望。

格林走到亚拉莫尔和邓特娜薇的中间，“邓特娜薇，如果亚拉莫尔女士对你很重要，我可以考虑慢一些杀温特蒂莉丝。”

“很重要，如果亚拉莫尔失去了温特蒂莉丝，时轮人的生命会有不可预知的后果……” 邓特娜薇捧着这张陌生的脸，亚拉莫尔的灵魂就在其中，一旦温特蒂莉丝与时轮人的生命相关，亚拉莫尔就会死在这里。

“托尔特希斯的子嗣，也要用时轮人的肉体沾污我的世界了吗？” 亚拉莫尔身后的时轮传递出法则的声音，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声，无条件的贯彻在每个在世界里的外来者。

“为什么要用棋者侵入我们的世界？” 格林看见亚拉莫尔身后的光轮发出声音，站在亚拉莫尔的光轮旁边，质问温特蒂莉丝。

“侵略在哪个时代都没有错，你不是我创造的棋者，在其他世界用不出全部力量的你，还有你们，都是玩物而已。”

看不到实体，看不到样貌，只有一个光轮能传递她的声音，火焰在顷刻间燃烧，亚拉莫尔看见了命运的轨道就在前面，那就是——五个小时之后的死亡，包括格林和邓特娜薇。

“我不是那种喜欢玩弄敌人的笨蛋，我只会直接杀了你们，陷入——彻底的死亡中。”

“完了……” 邓特娜薇和格林可以看见自己的命运，那是血淋淋的死亡，与所谓的规则对抗，与这个世界设立的剧本对抗，何等渺小的力量和存在，失去了任何对抗的资本。

“用时轮，如果时轮能跑向过去，那意味着，我们可以逃离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之内，我们就无法战胜温特蒂莉丝，除非我能重新拥……我太依赖那些了，那种力量会让我高傲到蔑视生命啊…”

亚拉莫尔看向那些尸体，为了活下去总是这样，杀的那些生命也无非是让归家者一直航行下去，不过在亚拉莫尔看来，杀的确实太多了，如果留下那些世界的仇恨的话，恐怕自己到时候会孤立无援吧，无妨吧……大不了在得到那些力量之后把那些因为仇恨而来的势力全部杀光就好。

未知的世界，谁先开枪谁就是胜利，和温特蒂莉丝的侵略一样，在鼎盛时期碾压那些没办法出世界的弱小世界种族，征服、战斗，才是万千世界根本的活法，不然等到他们和自己世界的力量匹敌时，一定会先进攻自己世界。

“只有人类才会那样，亚拉莫尔，温特蒂莉丝，正好是接受了托尔特希斯思想的时轮人，如果我们都不是人类文明，我们的族人甚至都不会对你宣判那些罪名。”

伊瑟克娜看到了亚拉莫尔的心思，连忙解释道，“我看过你空白之前的那些记忆，因为真正的你已经死了，我可以看到那个女孩的记忆，如果没有托尔特希斯，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可现在的我也要死了，你们的母亲一如既往，现实就是这样，伊瑟克娜，我别无选择。” 亚拉莫尔攥紧拳头，邓特娜薇还在和格林想办法逃离这个世界，然后摆脱死亡的剧本。

“我……我明白，我们做一笔交易吧，我…用那个，让时零那个，但是，你们要帮我那个，保证，我们几个人的世界互不侵犯，我会……成为，新的，杀死你们，彻彻底底的，将你们！杀死！”

伊瑟克娜认为这是一个推翻温特蒂莉丝好机会，隐瞒了那些关键的信息，让温特蒂莉丝掉以轻心，和亚拉莫尔暗示着那些事情。

“我明白了，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们时轮人的全部，包括我自己。” 亚拉莫尔推开格林和邓特娜薇，“别吵了，我们目前没有办法离开世界，接下来，用信标，不需要别的，把我的时轮往身后倒流。”

“干什么？时轮，不是…不能倒退吗？” 邓特娜薇懊恼地挠着头上断掉的那些角。

“相信我，现在只能在我身上做手脚了。” 亚拉莫尔闭上双眼，邓特娜薇半信半疑的将信标的光芒汇入时轮之中，时轮化作血红的颜色，亚拉莫尔倒退着狂奔，从原本的十四岁逐渐倒流，一直到婴儿、卵子、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

“亚拉莫尔！？” 邓特娜薇看见消失到无影无踪的亚拉莫尔。

“哇啊啊啊啊！” 亚拉莫尔看见之前经历过的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整个视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广角，已经经历那些的事物都在以高速远离自己，飞速地、飞速地、甚至倒流出了这个世界。

伊瑟克娜以苍白色的灵魂形态涌入亚拉莫尔那残破不堪的身躯，身后的时轮重新展现。

“做什么！？你是……谁？” 亚拉莫尔看见自己还在倒流，顿时茫然了。

还在倒流。

还在……还在……还在……

“有趣。”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亚拉莫尔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地球了，而是在无限浩瀚的虚空之中，她的身后是无数的河流 ，或者说到处都是河流，有的彼此交织、有的曲折蜿蜒，但它们的方向大都一致。

“这是……在地球之外，进入裂隙之前的那一刻，叶知因他们还在法国战斗的那个时候，我面对地……那个，是温特蒂莉丝……？”

亚拉莫尔看着那无貌之形，自己的命运和一切尽数破碎时，就在那里，怪不得她要把自己扔回地球，因为她无法确认，自己究竟是倒流回来的自己，还是那个在地球上刚刚出发的自己，只是破碎命运，正好也让自己重塑了命运，绕开了托尔特希斯为自己安排的既定死亡。

而倒流之后，不属于这里的命运和力量，正是她无法掌握的！因为现在的自己，就是自己，也是伊瑟克娜，那些记忆正在回流到现在的自己身上。

“过不了一会，我们就会因为欺骗世界，而回到倒流之前的位置，五秒钟的时间，找到母亲为你们设立的死亡线和死亡世界，死亡线和世界被击碎之后，现在的时间一切法则和剧本全都不会成立，我就能带领所有时轮人的灵魂脱离死亡的世界，托举你们离开我们的世界，在世界之外，我会陪同你……借助这倒流时间之后的力量，共同击溃温特蒂莉丝！”

“听明白和看明白的话，我就解开暂停的时间，五秒……拜托了！我快撑不住了……”

“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们？”

“我们不是人类，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我们只是时轮族，在你成为传说之后，将我们的世界……也一并守护吧！” 伊瑟克娜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伊瑟克娜搂紧亚拉莫尔，她真挚又热情的目光让亚拉莫尔一辈子都忘不掉，就这样肆意的将信任和整个种族的命运全都托付给一个外来者，祈祷这个被自己帮助的外来者能解决问题，这对于人类文明来说，太过于理想化了。

“我不会让理想主义者的理想落空！” 亚拉莫尔高举起流体之剑，“托尔特希斯！这时候的你，一定！在看着我吧！”

时间在不属于温特蒂莉丝的命运和世界中暂停，在温特蒂莉丝的眼前，她无法观测到这来自未来的、多出来的五秒钟！

粉红色的流体跃动在亚拉莫尔的面前，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星河之眼，瞳孔摇动，看向如今的亚拉莫尔，这足以影响界空的命运和时间倒流，在出了世界之后，一直都在托尔特希斯的操纵之下。

“未来借给过去，命运留给过去，成就如此一刻，纵使棋局颓于现在，过去仍有一子，未来就是我过去的牌。”

“亚拉莫尔，你还尚未令我惊讶，不过，这就是人类文明，前进，向一切前进进，前进……不惜一切的向一切前进！贪婪的、不惜一切的、向一切前进！” 托尔特希斯疯狂的声音和大笑声回响这片绝望之境。

亚拉莫尔在死亡的线与死亡的世界之中，那里面无数无辜的人类和时轮人，那些婴儿和妇女都跪在地上，他们真真切切的和地球上的、时轮世界里的那些人一样，一群又一群的羔羊般，等待着刽子手的宰割，杀了他们——死亡之线和死亡的世界也就因此破碎。

“温特蒂莉丝来到你们的世界，就是为了剥夺那些人类，造就一个灵魂能存在的世界，造就一个能杀死人类文明的力量……”

亚拉莫尔握着剑在人群中乱舞，血液染满苍白的世界，唯有一个人在远方站立，她长着和陈天骄的一样的面容，她在这个苍白的世界中，四处游荡，喊着陈晓的名字。

亚拉莫尔在远方屠戮，四处蔓延的流体瞬间贯穿了所有人，只剩下恰巧躲开的她一个，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却像是看到了天堂一般，向亚拉莫尔狂奔，亚拉莫尔想要一剑刺穿她的时候停了下来，还剩下两秒钟。

“不惜一切的向一切前进！” 托尔特希斯的声音依旧在远方回响。

“你看到……陈晓了吗？” 她问道。

一秒……

“快啊！快啊！杀了她啊！最后一个了！快啊！” 伊瑟克娜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她是陈晓的姐姐？杀了她？再杀了陈晓？不杀了她，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全都会死去，但……黎卡丝为什么也长着和她相同的面容呢？如果陈天骄不是陈晓的姐姐，那黎卡丝，和面前的这个，谁才是陈晓的姐姐？我……该不该杀？杀了这些人，又真的会解除这一切吗？伊瑟克娜，可也是时轮人，她会不尊重母亲，自己上位吗？

“所有时轮人的灵魂，推举你们离开时轮人的世界……”

“我们因为欺骗世界……”

我又怎能，把自己的生死存亡，托付给一个不相识的伊瑟克娜呢？她连自己的母亲都会杀，我听时轮人的死亡，时轮人真的渴望死亡吗？顺思这么说，伊瑟克娜也这么说，其他时轮人真的想死亡吗？

“你看到……陈晓了吗？” 她问道。

最后一秒，亚拉莫尔在这一瞬间思考了许多种可能，握紧剑，咬紧牙关。

“刺啦！” 血溅当场，亚拉莫尔看着跪在地上，呢喃的伊瑟克娜，她满身鲜血，被亚拉莫尔的剑刃，她没有在自己的体内，她一直都在自己的身后发出声音，只要稍稍扭头用余光一瞥，看见她跪在地上的动作，就知道——她才是最后一个。

“其他人……会送你出世界……这就是，我一直在你身……后的原因，在解开时间的时候……母亲看到……”

伊瑟克娜倒在地上，慢慢地消散，亚拉莫尔抱紧自己面前的人类，远方那些自己经历的事物飞速回到自己的眼前来；

从现在心高气傲的亚拉莫尔、到与叶知因告别时的亚拉莫尔、到挑战至高时的亚拉莫尔，再到归家者时的亚拉莫尔，到自己失去一切的时候、遇见顺思的时候、遇见伊瑟克娜的时候——伊瑟克娜死的时候。

再度睁开眼睛时，格林和邓特娜薇已经坐在了视天的列车上面，俯瞰下面时轮人的世界河。

“还好吗？醒醒？女孩！” 陈晓的姐姐此时已经衣衫褴褛，一身破旧的旗袍，浑浊的眼珠望着亚拉莫尔，和陈天骄那般的面容早已经满脸憔悴和不少的皱纹，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她已经在时空中迷失了不知道多少年，瘦骨嶙峋，她也被温特蒂莉丝影响了，但幸运的是，伊瑟克娜的替补，让她侥幸挣脱了死亡世界的一砖一瓦这个概念。

“还好……是时候了，杀了，温特蒂莉丝！” 亚拉莫尔看见列车里那些时轮人的幽灵，他们对自己点了点头。

“温特蒂莉丝在这个世界里，只是分体，事先说好，她原本的世界，我觉得并不是这里。” 一个巨大的机械乌鸦头突然蹿到亚拉莫尔脸上，吓得亚拉莫尔直接从座椅上跳起来。

“什么意思？”

“温特蒂莉丝的力量，在世界河之外看，很微弱，她只能在世界河内兴风作浪，但这绝对不是她全部的力量，也就是说……她只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并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

“我们的母亲竟然……” 这些话一出，那些时轮人的幽灵一下子乱了起来，自己信仰许多年的母亲，此刻竟然是这个世界的侵略者。

“创世生物已然被她操纵，我们得想办法让创世生物出界，然后把她也引出来！现在我们进入这个世界就是纯送死。”

格林用刀刃切割着自己的手臂说，此时完全解放力量的格林已经披上了恶魔的爪牙和黑色皮肉凝聚成的大斗篷，人也从老头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的强壮体态。

“我还是时轮人，有了，再用那一招吧，信标，然后……呃——想不到要怎么用了。” 亚拉莫尔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但自己承接了伊瑟克娜的遗愿，也不能抛弃这个世界河置之不顾。

“我们愿意为了我们的世界河牺牲。” 其中一个幽灵站了出来。

“我明白了，假设她是世界河的法则，那我们可以组合一个时轮，可以将时间倒流和加速，把时空这个法则在那个世界从中间扯开一条裂隙，那个裂隙将是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现在的法则之空隙，因为时空已经完全被时轮扯出来一个不存在时空的裂隙——”

亚拉莫尔的人格分裂显现的很是时候，“这个不存在时空法则的裂隙，也不存在重力和一切的物理法则，因为世界河一切的法则都要存在于时空和重力这个底层逻辑之上，那个空出来的裂隙，里面的法则，就是温特蒂莉丝！”

“前面说，文明的意志可以改变世界河的流动和力量，只要我们不计牺牲的大肆宣扬温特蒂莉丝并非这个世界河的造物，让文明的意志影响世界河，我们创造出这个裂隙！世界河的意志会排斥出温特蒂莉丝的分体！”

“这就是！真理！” 亚拉莫尔摸着自己身后的时轮。

“很疯狂，我们可以利用一下，时轮人世界河的邻居，视天世界河，用他们世界河的流向时空影响我们的时轮，完成同时加速和倒流，因为他们的世界河流向与时轮世界河流向相反，架设三个时轮的连接，强行用两个世界河的时空流速将法则之门！撬开！”

“可以……吗……这太疯狂了……我们要利用两个世界河，还要保证时轮……我们宣扬真相还要被温忒蒂莉丝……” 其中一个幽灵有些畏惧了，一旦失败全都会灭亡。

“谁还能提供最优解，请～” 亚拉莫尔做出请上台的姿势。

唯有这一种办法了，除非托尔特希斯能机械降神，但这是不可能的，对付这种世界法则的东西，就要用最疯狂的办法。

“听我指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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