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兹王都奥尔巴赫，陆军部作战室。

“啪——”

一道清晰的鞭痕出现在布拉卡姆将军的脸上，同他旧有的伤疤交叉形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十字。就在几秒前，同样的鞭痕也出现在肃立在布拉卡姆身侧的陆军大臣恩斯特·布朗脸上。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低着头，不声不响地硬接下了这一鞭。任凭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半边脸都感到一阵麻木，也没有皱哪怕一下眉头。

这种铁骨铮铮的硬汉姿态显然更加激发了眼前女王陛下的怒火，身着红色宫廷礼服裙，歪戴着王冠的维多利亚如同一头发怒的雌狮般铁青着脸甩动手中长鞭，鞭子打在皮肉上的恐怖声响让躲在角落里的陆军部官员不忍地扭过头去，不敢细看。

“废物！垃圾！无能的蠢蛋！一群没有用的蠢猪！居然能被一群大逆不道的卑贱叛民和区区几个异邦人打得大败，真是丢尽了皇家陆军的脸面！本女王一定要杀了你们！把你们在中央广场活活吊死！”抽累了的维多利亚气喘吁吁地放下皮鞭，胸前一对挺翘浑圆的柔软乳肉剧烈起伏：“你们这些垃圾是不是不想活了？！败得这么惨居然还有脸逃回来！本女王的魔导师，本女王的骑士，本女王的魔导炮和火枪手都被你们葬送了！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斩首示众！”盛怒之下的女王语无伦次，刚刚脱口而出的刑罚又从绞刑改成了斩首。

“陛下，请息怒……”唯一没有被维多利亚的鞭子“关照”过的魔导师指挥官埃斯梅拉达低声说道。“战役的失败，我们难辞其咎，属下和将军阁下都愿意承担所有指挥责任……只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粉碎叛军乘胜追击，扩张势力的企图，震慑其他怀有异心的宵小。恳请陛下允许我等戴罪立功，用胜利来洗刷身上的耻辱……”

“你！”维多利亚气势汹汹地举起鞭子，看着埃斯梅拉达征尘未洗的俏脸和凌乱的头发，这一鞭最终还是没有抽下去。埃斯梅拉达毕竟也是女人，此前维多利亚对她第一时间想到使用新型毒药的策略也十分满意，没有必要为了发泄心头的一时怒火就毁了她的容。

僵持片刻后，她余怒未消地将鞭子摔在地上，抬起穿着红色高跟鞋的白丝美腿狠狠地踩在埃斯梅拉达的手上。后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很快被维多利亚更为霸道蛮横的娇叱声淹没了：“还以为你们是统率千军万马的指挥官吗？竟敢和本女王谈条件？！是不是觉得本女王太善良宽容了？你们这两头蠢猪！还有胆量再次问本女王要人？你们唯一的归宿就是地牢！”

依然无法平息胸中恶气的维多利亚将尖细的鞋跟深深嵌入埃斯梅拉达的手背上，不顾她的死命哀叫和痛苦挣扎，在上面恶狠狠地碾了几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很快便红肿流血，皮肤上留下了一个鞋跟形状的血印。

“陛下！”这次开口的是始终沉默的陆军大臣恩斯特·布朗，脸上的鞭痕已经肿胀发紫，看上去触目惊心。“请听臣一言，布拉卡姆将军和埃斯梅拉达女士对陛下忠心耿耿，在战役中也并未玩忽职守，对战局掉以轻心。身为陆军大臣，臣仔细看过战役经过的全部情报，布拉卡姆将军和埃斯梅拉达女士的指挥并没有决定性的失误。敌人的胜利主要是那几名神秘的东方援军，正是突然降临战场的东方人爆发出超乎常理的战斗力，几乎转瞬间就摧毁了我军的进攻阵线，这才导致功亏一篑。实际上，正是这几名谜一般的东方人全灭了火枪队并重创了魔导师部队，这才导致我军士气溃散，进攻失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维多利亚从埃斯梅拉达的手上收回脚，冷漠地看着自己的陆军大臣。

“陛下，臣以为，比起追究两名指挥官的责任，更重要的是如何对抗那些正式加入战场的东方人。从战场的情报看来，这些东方人似乎实力很强，常规武器和普通魔导师似乎无法同他们抗衡，两位指挥官会落败自然也是情有可原……臣恳请陛下，出动您亲自设立的‘东方营’，让东方人来对付东方人。”

维多利亚眯起眼睛：“看起来，陆军大臣似乎是想说‘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东方人太强’对么？我们英勇的皇家陆军在敌人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以至于需要依靠外族来消灭这区区几个人？你好大的胆子，恩斯特·布朗！”

面对女王陛下的咄咄逼人，陆军大臣目不斜视：“恕臣直言，我们设立‘东方营’的目的不是正在于此么？臣相信这几个异族人不是皇家陆军的对手，然而面对一无所知的全新敌人，我们的军队也需要时间来寻找击败敌人的策略。在此之前，让这些彼此敌对的外族人互相厮杀流血，陛下花费大力气招募的这些所谓‘修仙者’才能派上用场……”

“陛下！”挨了一鞭子的布拉卡姆见维多利亚并未第一时间反驳，当即抬起了头。“臣愿意戴罪立功！恳请陛下再相信臣一次！臣犯下的过错由臣来承担责任，臣背负的屈辱只有臣自己才能洗刷！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愿以性命担保，一定一鼓作气，攻破叛军的防线！”

埃斯梅拉达没有应声，她痛苦地捂着自己被女王踩过的手背，眼角泛起泪花。比起慷慨激昂的布拉卡姆，埃斯梅拉达的脑海中只有恐惧，她恐惧失败后的惩罚，恐惧女王陛下的喜怒无常和残忍暴虐。她的手太痛了，像是被压碎了一样痛。比起什么战争的胜利，军人的荣耀，她更想要活下去，远离这个金碧辉煌的吃人宫廷。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她，让她无法再思考多余的东西。

片刻之后，低头沉思的维多利亚挥手唤来了跟随在旁的枢密院官员，示意他准备开始记录自己的旨意。

“不必再说，我意已决。”维多利亚冷漠地瞪着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三人。“取消埃斯梅拉达的魔导部队指挥官职位，降职为魔导队长。撤销布拉卡姆将军总指挥一职，归属艾斯德斯将军指挥。通知东方营，派出修仙者赶赴前线，与协助叛军的东方人作战！人选和规模由他们自己决定，但必须听从前线总指挥的命令，并以最快速度开赴战场！”

维多利亚一声令下，没有人敢于怠慢尊贵的库尔兹女王的命令。女王亲自监督陆军大臣和陆军总参谋长调动东方营参战，随后盖上了自己的纹章。传令官和下属用飞奔的速度将女王的懿旨从陆军部传到了刚刚成立的陆军总参谋部，并最终递交到了负责人蓝馨儿的案头。

“要我们派出修仙者协同作战……神圣同盟也派出了修仙者？”蓝馨儿翻阅着那份覆满了徽章和签名的羊皮纸卷，越往下看眉头皱的越深。“洛阳、洛雨、龙辰、楚天舒、王冬、罗征、谭云……”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从她的口中吐出，有些人她从未听说过，有些人她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些人虽然宗门不同，但无一例外以男修为主，许多人都在自己宗门内享有强者或天才的名号，甚至不乏异性追求者。不少人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姿态。而同蓝馨儿这样的高傲大小姐不同的是，加入神圣同盟的修仙者总是喜欢将善恶、道德、正义等高调挂在嘴边，将自己视为扬善惩恶的英雄，经常喜欢打抱不平，同蓝馨儿这样的人颇不对付。

“半个圣地的年轻男修都快集中过来了……真亏了那帮轮值的宗门长老们愿意放人……”

蓝馨儿看到的名字并不全，来到王国的东方人远远不止这几个。圣女的教团背景无疑很擅长笼络普通民众和这些道德感强烈的人，大量“以天下为己任”的修士听说遥远的西方正被一个邪恶的祸国妖女蹂躏着，纷纷向宗门提出了参战请求，如今摆在蓝馨儿眼前的只不过是巴纳德防线保卫战期间首次出战的几人而已。她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自己有所印象的几人，一边思索着要派谁去。去的人少不一定能占据优势，去的人多又兴师动众，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底牌。正当她愁眉苦脸之时，一个熟悉的名字牢牢吸引了她的目光：

凌剑辰。

蓝馨儿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咬牙切齿的程若雪，那个曾不情愿地背上了婚约，试图挣脱它却反被对方羞辱的少女。她曾流着泪发誓要向凌剑辰复仇，凌剑辰曾经带给她的屈辱和难堪，她一定要千倍百倍地加诸给他和他的家人，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天龙帮的程若雪，炼药师学徒，程家的掌上明珠，用同她的甜美外表不相称的阴狠语气，一字一句地对自己昔日的未婚夫下达了死刑判决书。

“看来你的机会来了呢，程大小姐……”

……

数日后，前线。

留着一头湛蓝长发，身兼冰系魔导师和皇家陆军指挥官双重身份的艾斯德斯将军麾下的部队正在同进逼至此的神圣同盟军对峙。得到凌剑辰等修仙者帮助的同盟军在巴纳德防线击溃布拉卡姆后，一路追着残兵败将深入到了王国腹地。艾斯德斯将军的部队是皇家陆军为数不多没有派往精灵前线的王室直辖部队，陆军部特意将这支精锐部署在王国内，以震慑和对付各种叛乱，避免国内生变动摇维多利亚女王的统治。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神圣同盟的进军势头在艾斯德斯手下骤然停滞，没能一鼓作气冲入王国最为核心，传统贵族云集的“库尔茨里亚”。尽管凭着修仙者的强大能力带给了艾斯德斯军不小的伤亡，但训练有素的直辖军不会像各怀鬼胎的贵族地方军那样轻易崩溃，或者为了保存实力故意避战。双方战线围绕着一座村庄、一条河流反复拉锯，无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

艾斯德斯在苦苦支撑，出于一军主帅的谨慎，在没有摸清那些“修仙者”具体的位置之前，她不会贸然将自己置于明处寻求决战。但前线的官兵也在时刻紧绷着弦，经历常规战斗的同时还要警惕被随时会出现的修仙者屠杀。艾斯德斯不是那帮坐在陆军部里的老爷，也不是维多利亚这样将士兵视为工具和消耗品的贵族，她很清楚再忠诚的士兵和严苛的军纪也有极限，一旦士兵绷紧的弦断了，她的部队面临的将是同布拉卡姆将军一样的下场：崩溃。

艾斯德斯将军在等待，对面的神圣同盟军也在等待。修仙者再强毕竟也只有数人，不可能短时间内摧毁一支规模庞大的部队。在缺乏修仙者支援的战斗中，王国军的训练和装备优势仍然发挥着作用。火枪和重弩密集的齐射令大批同盟战士还未见到敌人就倒在血泊中，各式各样的奇怪魔法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夺去士兵的性命；离开了巴纳德防线的庇护，王国的骑兵很容易在野战中肆意蹂躏可怜的同盟军步兵。全身披挂的重甲骑兵宛如战场上的皇帝，在步兵方阵中轻易地犁开一条血路，来不及逃跑的同盟军将士被骑枪挑飞，或者直接被沉重的高头大马踏成肉泥。

更令巴纳德将军头痛的是，深入王国腹地意味着他们没有了太多选择。忠于维多利亚的贵族随时会调集更多兵力，将他们三面合围。当地民众在女王和贵族铁桶般的统治下集体噤声，毕竟这是一个为了女王在王宫阳台上眺望风景方便就会派遣魔导师抹去一座村庄的国度，没有几个人敢于丢下全家乃至全村人不顾去帮助“叛军”。面对越来越大的前线压力，后方的圣女却开始催促他“尽快攻入维多利亚统治的核心地域，消灭黑暗腐朽的贵族，拯救当地虔诚善良的民众，成为第一柄插入邪恶统治心脏地带的利刃”。话语听起来虽慷慨激昂，却对愈发严峻和焦灼的战局于事无补。

这样的情况下，巴纳德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些扭转过一次战局的东方盟友身上。他特意召见了凌剑辰等修仙者，为他们举行了一顿庆功宴。在宴会上，巴纳德和麾下的指挥官同东方盟友推杯问盏，互相好奇地询问着东方和西方的种种差异，以便更好地了解那个对自己而言神秘莫测的异域国度。同盟军的军官们对东方的香料、茶叶、美丽的建筑和修炼者们所坚信的“仙界”颇感兴趣，而几名年轻的东方男修则数次将话题转到了女人上面。他们认为有如此多的女人担任重要职位，在东方十分少见。只有极少数最强大的女修才有可能最终击败无数对手，爬到宗门长老甚至宗主的高位。大多数人即使天赋异禀也不过是同门弟子的玩物或世家公子的附属品，即使她们身份尊贵，嫁入了某个位高权重的大宗族甚至被东方国度的皇帝选入后宫，也不过从此脱离了昔日身份，变成丈夫的贤内助而已。

“女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分明什么都有了，却还是不肯安分。不知道是故意作死寻求刺激还是心理扭曲，总要自以为是地搞出乱子来！”名为洛阳的修仙者如此总结道。“自视甚高地觉得自己了不起，是人人都要围着自己转的千金小姐、贵妇名媛，自己那张脸就是全天下最宝贵的因此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好多人本来就是毫无功力的花瓶，还要仗着情人的权势狐假虎威……这样的人大爷我见一个就打一个！”

许是想到维多利亚女王的做派和行径，巴纳德将军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庆功宴的结尾，面对喝得醉醺醺的修仙者们，巴纳德将军压低声音，一五一十地将现在的战况告诉了他们。希望他们听从自己的指挥，想方设法打破僵局，最好能逼得那名敌方女将艾斯德斯出战。只要能够击败她，群龙无首的王国军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然而这些“盟友”的回答却令他大跌眼镜：“剑辰和他的小女友洛紫衣会留下，其他人要暂且回去休整了。我们修仙者的能力也不是无限的，帮你们消灭了那么多敌人，自身的内力消耗也很大。剑辰自己带的有补充内力的人元丹，就让他留下来帮助将军继续作战吧。”

巴纳德还想再劝，然而圣女大人下过命令，要充分尊重东方修仙者的战斗节奏和意愿，不能以军令强迫他们。只要他们没有故意避战、怯战、攻击友军或投敌，就应当允许他们自由行动。修仙者们给出的理由看上去十分充分，只是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去，让对修仙者寄予厚望的巴纳德将军有些措手不及。

“放宽心吧，将军阁下。”

或许是看出了巴纳德的犹豫和不安，凌剑辰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小爷我的实力，有紫衣帮助我就够了！这些敌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不过就是数量多了些，打起来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我都不用认真他们就全完了！让我的兄弟们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上次就是我一个人就击溃了这些敌人的进攻，有我在足够了。依我看，也就敌人的主帅，那个什么德斯的或许还能算个对手，其他敌人都不过蝼蚁罢了，我一挥手就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见凌剑辰洋洋自得地挥着手，对王国军的实力不屑一顾，巴纳德也不好再说什么。对方的实力他也看在眼里，或许有着“凌天神帝”之称的他真的有着如此狂傲的资本吧。毕竟，对方是他并不清楚全部实力和极限的修仙者，巴纳德身为将军也不能置喙拥有作战自主权的东方盟友。只能对凌剑辰挤出一个笑容以示鼓励：“即便如此，轻敌乃是兵家大忌，希望凌先生切记不要冒进贪功……”

“哈哈哈哈，你就放心吧，将军阁下！”凌剑辰豪放地大笑起来。“能让我凌少吃亏的人，还没出生呢！更何况我们才是正义的一方，不要怕了那些黑暗恶毒的渣滓！这几天可真是杀爽了，痛快痛快！”

……

前线。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凌剑辰放肆地大笑着，纵身一跃冲入王国军阵线之中。宝剑大开大阖，杀得满地人头滚滚，王国军死伤无数。普通士兵往往刚刚举起兵器就被一剑刺穿胸甲，火枪手和弩手无奈地胡乱扣动扳机，结果反而让流弹四处乱飞，坑害了身边的同伴。魔导师部队使出浑身解数的魔法乱击往往只能擦破凌剑辰的衣服，炫目的追踪魔法飞来飞去，却大多都被凌剑辰挥手挡下。杀红了眼的凌剑辰第一次体会到如上仙般碾压凡人的爽快感，完全脱离了同盟军的进攻阵型，孤军深入王国军内部肆意砍杀，留下一大片横七竖八的尸体。

“哈哈哈！痛快！痛快！以我凌天神帝之威名，看这世上还有谁能挡我！回去之后，我凌家必将振兴，成为谁也不敢再小觑的名门望族！”凌剑辰漫步在这血肉的地狱中，高声狂笑着。“紫衣！再给我一枚人元丹！爷还没杀过瘾呢！”

回答他的却不是那温柔的未婚妻，而是一个傲慢无比，透着重重杀意和仇恨的冰冷女声：“凌家庄的废物……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吧？真是冤家路窄呢……”

凌剑辰愣了一下，随即回想起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他紧紧地皱起眉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脸上也换上了一幅扭曲无比的厌恶神色：“程若雪……我的‘未婚妻’，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要不是父亲一时糊涂，被你凌家那些老不死的撺掇着让你这废物来高攀本小姐，本小姐倒是真不愿意和你这种废物扯上什么缘分……”程若雪厌弃地说，看凌剑辰的眼神简直像在看垃圾。

凌剑辰倒并不生气，只是冷笑着挑了下眉毛：“多年未见，程大小姐还是和当年一样傲慢又跋扈呢。当年你误以为我死了，气势汹汹地打上门要求解除婚约，侮辱并伤害我的族人。被我一纸休书赶出凌家，从此你我理应再无关系。然而你居然让你傍上的那男人设计坑杀我的族人，逼得我凌家遭天龙帮排挤，几乎家破人亡……程若雪啊程若雪，看你还算有几分姿色，怎么生得如此不依不饶，心狠手黑的恶毒心肠？莫非你真认为我是一无是处的废柴，因此可以随意欺凌羞辱？！”

吐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凌剑辰已是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声调也高亢起来，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程若雪和李云志这对狗男女在与凌家结下刻骨仇恨后便进入了“圣地”修炼，碍于各门派之间不得无端私斗的规定，他数次遇到程若雪却也无力报仇。如今二人居然在你死我活的战场相遇，再也没有了各种束手束脚的规定，凌剑辰心中原本无比的意外和疑惑也渐渐转化为了对复仇的渴望。回想起程若雪对他的所作所为，退婚的耻辱和族人的惨痛遭遇，凌剑辰就恨不得将这恶毒女人碎尸万段。

程若雪不甘示弱，爆发出的愤慨和恨意比凌剑辰更甚：“你当众休妻，打我的脸，侮辱我和我的父亲……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凌剑辰！从你写下休书的那一日起，我就发誓要对你复仇，我要让你感受到比我更甚百倍千倍的耻辱和痛苦！”她横过手中的长剑，摆出了进攻的架势：“就算你在修炼界学会了点三脚猫功夫，我在天龙帮这些年的历练也不是白来的！我会让你知道，你依然是那个高攀不起我程家的废物！来吧！”

凌剑辰脸色一沉，也举起了自己的剑。既然二人都认为对方彻底惹怒了自己，对方给予了自己不可原谅的羞辱，那就只有通过战斗来解决了。虽然二人此刻已经各为其主，代表的不是各自的门派而是与他们本无关系的西方异国，但这场战斗很大程度上是为个人此前的恩怨做个了结，库尔兹王国和神圣同盟的敌对关系反而排在了末位。

程若雪的娇躯宛如一道红色的闪光，径直跃起冲向半空中的凌剑辰。后者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挺剑而上，两柄附有真气的神兵在空中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交错了数次，发出铿锵的奏鸣，甚至擦出了一串火花。地面上的普通士兵都惊呆了，无论王国军还是同盟军都不自觉地停止了打斗，仰起头看着自己上方的激烈战斗。东方人的交手在他们看来太过离奇，空中两团模糊的人影时而交错时而分开，怒吼声和金铁交鸣不绝于耳。

直到双方各自的指挥官大吼一声，士兵们这才如梦方醒地意识到这不是观看角斗的戏台，而是两军对阵的战场。密密麻麻的人群这才再度开始了拼杀，火枪的轰鸣、魔法的闪光、密集的箭矢再次令战场沸腾起来。士兵们重新举起手中的武器，被身边的同伴裹挟着向前冲锋，将利刃刺入素未谋面的另一个人的身体，或者自己先被对方刺穿……

地面的战斗完全没有引起程若雪和凌剑辰的注意，对他们而言，这些如同蚂蚁一般熙熙攘攘的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虑，甚至这场战役的胜负都变得不再重要。两人都想在这里终结掉自己的仇人，一出心中多年以来的这口恶气。

不知交锋了多少回合，二人的身影骤然后退，各自拉开了一段距离，气喘吁吁地瞪着对方。程若雪完美无瑕的一侧俏脸上赫然多了一道淤痕和红肿，看上去分外醒目。而凌剑辰也没有全身而退，蓝白长袍被撕扯出好多破口，脸上也有一道渗血的划伤。程若雪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肿胀起来的侧脸，恶狠狠地看着对方：

“凌剑辰……你居然……又打我脸……”

“你下手也不轻嘛，程若雪。”凌剑辰指着自己脸上的划痕，冷冰冰地说道。“敢对我‘凌天神帝’动手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废话少说！”程若雪愤恨地打断了他的话，自己最珍惜的这张脸居然又被一个她看不起的废物给打伤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迅速回想起曾经在凌家被当众羞辱的那一幕，自己差点被凌剑辰的一巴掌打得跪在他面前。如今自己气势汹汹地想要对他复仇，结果居然又被打了脸，怎能不让这个自视甚高，被天龙帮上上下下宠坏了的大小姐气急败坏？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凌剑辰，程若雪收起了自己的剑，赤手空拳面向对方，右掌心逐渐亮起一道如火焰般炽热的光芒：“凌剑辰……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像你这种卑微的蝼蚁，根本就不配活着！”

话音未落，程若雪挥动手掌，整个人猛然跃起，如一道笔直的光般坠向凌剑辰。半空中回荡着她全力以赴的吼声：“烈——焰——掌！”

始终面无表情的凌剑辰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已修炼至炼元境九重的程若雪自然不容小觑，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炽烈灼人起来。不知这烈焰掌是何等级别的功法，但从程若雪周身萦绕的真气火焰和几乎变得如太阳般夺目的右手掌看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招式。凌剑辰不敢硬接，皱着眉头的他不自觉流下了冷汗，只能集中十二分的精神试图躲避汹涌而来的掌风和火焰。

用尽全力的程若雪几乎瞬间就冲到了凌剑辰的身旁，她的双眼几乎都被火焰映成了金色。凌剑辰心中一沉，暗叫不好，自己低估这女人的速度了。还没来得及等他完全运起功法抵挡，程若雪的右手掌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胸口。

“呃啊——”

凌剑辰痛苦地惨叫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箭。他感到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一柄沉重的巨锤砸中，一阵令人难以呼吸的闷痛瞬间传遍了全身。不仅如此，程若雪的掌风还带着真气凝成的火焰，让凌剑辰感到整个心脏都在火中被炙烤，一股令人疼痛难忍的乱流在全身肆意流窜。从地面双方士兵的视角看来，凌剑辰宛如被从天而降的火流星击中，整个人浑身冒着火光向后倒飞出去，差一点坠落到地上摔个狗吃屎。

待到凌剑辰勉强稳住身形，再度抬起头来，他原先胜券在握的悠然态度已经不复存在。此时的凌剑辰仿佛是刚刚从火场中逃出来的难民，浑身上下的长袍被烧得焦黑，不少地方甚至已经被烧破，露出了里面的皮肤。绑在一起的白色长发被烧焦了不少，看上去如同废弃的鸟窝一般乱七八糟。嘴角挂着殷红的血线，脸上满是衣服和头发被烧焦后留下的灰尘，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看上去竟然比刚刚挨了他一耳光的程若雪还要凄惨。

当然，程若雪拼尽全力的一击只是令他看上去如此狼狈，却并不能一举解决凌剑辰。这位第一次失去了主动权，在战场上显得如此狼狈不堪的“凌天神帝”明显被彻底激怒了：“程若雪！你解除婚约之事，我本不想怪你，是你得寸进尺，一再玷污我和我凌家庄的尊严，甚至对我凌家族人百般凌辱！我本不想杀女人，对你这样的垃圾和婊子，杀你都是脏了我的剑。然而你却在这异国的土地上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那你就只能用死来偿还自己的罪孽了！”

程若雪不屑地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凌剑辰的嘲弄和不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就你这废柴，还号称什么‘凌天神帝’？别开玩笑了，你不过是欺负欺负未修炼过的普通士兵，从弱小的敌人身上寻找快感的废柴而已！我这第一掌就能把你打飞，下一掌就能要你的命！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嚣张，还敢不敢号称自己是什么这神那帝！”

话音未落，程若雪故技重施，摆出烈焰掌的起手式，整个人因为亢奋和杀意变得异常狰狞。高度消耗内力的战斗让她的嘴角渗出了淡淡的血迹，但程若雪并未在意，她的双眼死死盯住面前不共戴天的男人，原本漂亮优雅的脸上狰狞无比。

凌剑辰也感受到了程若雪身上浓烈的杀意和威压，但他并没有被这个女人吓倒。说实话她再嚣张也不过是炼元境九重，以自己的天资，觉醒武魂后的他没理由打不过程若雪。刚刚疏忽大意之下没来得及躲开，竟然让她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一掌，到现在胸口还有些气短。想到刚刚的屈辱就让凌剑辰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要赶快收拾了这个一向看不起自己的恶毒程家千金，下面的同盟军士兵还看着这里的战斗结果呢。

凌剑辰仗剑在胸，迅速驱动内力凝结成了一道防御屏障。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快速冲来的程若雪，她既然动了真格，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杀招，那自己也没必要顾及那么多，无论会被其他人说是辣手摧花还是残酷无情，他都必须干掉程若雪，为她与自己凌家的恩恩怨怨画上一个句号。

就在程若雪已经逼近他的面前，右手带着火焰的掌风即将接触到凌剑辰的防护屏障之时，二人中间突然闪过一个妖娆的紫色身影，一条线条优美但极为凌厉的鞭腿“咚”地一声撞击在程若雪的小腹，在她毫无防备之下将程若雪踢飞出去，手掌中凝结的内力和火焰烟消云散。

“唔啊！噗——”程若雪口吐鲜血，姣好的身形像一条麻袋一样在空中翻滚。这一腿居然还好死不死地踢中了她高耸的胸脯，将她引以为傲的酥胸都踢得瘪了下去。程若雪的娇躯重重地撞击地面，一只脚上的红色高跟鞋飞了出去，掉入混战的乱军之中不知所踪。

“这……这怎么可能……”程若雪来不及擦干嘴上的血迹，惊骇之中叫出了声。“我炼元境九重，居然连那人何时出现的，何时对我出腿都看不清？！来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竭力直起身来，想要看清楚刚刚是谁只用一腿就破解了自己的攻击。然而胸口的剧烈疼痛让她再次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到底是……谁？”

同样疑惑的还有凌剑辰。他刚刚全力运起防御功法，等待挡下程若雪的一击，谁知道程若雪突然被自己面前出现的神秘人一脚踢飞了出去，危机瞬间化解。如此凌厉的一腿，对方至少是已经踏入真元境的强者，这干脆利落的腿法自己看起来竟是有些熟悉，莫非……

同盟士兵的欢呼声打断了凌剑辰的思绪，神秘人停下了脚步，在人们面前显出了真容。凌剑辰抬头望去，对方竟是个冰清玉洁的年轻女人，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笑而不语。

“紫衣？！”凌剑辰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怪不得他感到此人的腿法似曾相识，对方不是自己的未婚妻洛紫衣又是谁？“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你先去后方休整的吗？这里有我一个就足够对付他们了。”

“足够什么啊足够……”洛紫衣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丝毫没有因为凌剑辰此刻的狼狈样而感到嫌弃。“你看看你，要不是有我出手帮忙，少不得又要再受一次伤。真是的，衣服也破了，头发也乱了……你也太大意了吧，被一个早就丢弃不要的破鞋打成这样……”说完，洛紫衣还心疼地摸了摸凌剑辰身上的伤口，为他擦去了嘴角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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