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蓉城，天色总是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落下冷雨。寒风裹挟着湿气，钻进衣领，刺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凉。

夏梅裹紧了羊毛围巾，几乎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的眼睛。她快步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雾，又很快消散。

——又到了周三晚上。

——又到了社团聚餐的日子。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这种社交场合总是让她头疼——嘈杂的环境，不得不应付的寒暄，还有……

——那些关于她和孙正的起哄。

想到这个名字，夏梅的眉头微微皱起。

孙正确实是学院的焦点——身高腿长，五官深邃，家境优渥，走在路上都能引来一片目光。可她对这种众星捧月的角色实在无感，更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夏梅！这边！”

刘红在火锅店门口冲她挥手，笑容灿烂。夏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推门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麻辣锅底的热气和嘈杂的谈笑声。圆桌旁已经坐满了人，唯一剩下的空位——

——恰好在孙正旁边。

“哎呀，专门给你留的位置！”刘红眨眨眼，语气里带着促狭。

夏梅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但碍于场合，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她刻意把椅子往反方向挪了挪，低头整理围巾，假装没看到孙正投来的目光。

滚烫的红油锅底在火炉上咕嘟作响，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夏梅的视线，耳边社团成员的嬉闹声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孙正你帮夏梅调个蘸料嘛！”

起哄声此起彼伏，她下意识瞥向身旁的孙正——男生正用开水帮她清洗碗筷，这个瞬间突然与某个记忆重叠。

——连云义也是这样。

——出去吃饭都帮她主动清洗碗筷。

夏梅的喉咙突然发紧。上次在图书馆偶遇时，他那句“你其实一直都没真正接受我吧”仿佛还在耳边。

当初分手时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处处做得完美——说话斟酌措辞、准备贴心礼物、从不发脾气——为什么他还要分手。

而这几个月的经历，早已让她明白。

——那些完美是表演。

——而真正的亲密，需要袒露脆弱。

盯着孙正的动作，她突然有些发愣。

如果开始新恋情

我该扮演什么角色？

脑海中的自己突然分裂成无数个影子——

父母面前乖巧懂事的好女儿

同学眼中温婉得体的优等生

穿着全包紧身衣惩戒色狼的蒙面女侠

在按摩床上高潮到解除变身的沉沦者

火锅的热气不断翻涌，夏梅想起老师那封邮件里的箴言：

“真实面对自我。”

是啊，人怎么可能像硬币只有两面？她是鲜活的、矛盾的、不断流动的个体。会为救陌生孩子奋不顾身，也会在欲望面前溃不成军；渴望自己被大家认可，又厌恶社交场合的虚伪寒暄。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夏梅。

突然，孙正的声音从隔壁桌传来，清朗中带着一丝笑意

“夏梅，给，要不要我帮你调蘸料？”

夏梅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她抬起头，正对上孙正递来的清洗过的小碗。

夏梅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声音比想象中更生硬：

“谢谢，我自己来。”

孙正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却没有显露出尴尬，只是微微一笑，将碗放在了她面前的空位上。

“好，有什么帮忙的就说。”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随手帮忙，可夏梅却有些恍惚。

——明明之前大家起哄时，孙正也显得很尴尬。

——怎么今天又主动帮她清洗碗筷，打蘸料？他是那种会在别人撮合起哄下就顺势而为的人吗？

她悄悄瞥了孙正一眼。

男生正低头涮着一片毛肚，侧脸在火锅蒸腾的热气中显得格外清晰——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冲她笑了笑，眼角微微弯起，阳光又坦荡。

——标准的校园男神模样。

——家境优渥，成绩优异，待人接物无可挑剔。

——就像她在别人眼里，永远是那个温柔文静的优等生一样。

想到这里，夏梅突然一怔。

——会不会……他的阳光帅气，也只是表象？

——就像她的“乖巧懂事”一样，只是她表面的模样？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但下一秒，夏梅又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想太多了。

——孙正就是孙正，众星捧月的富二代，和她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更何况……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她还有那个不能说的秘密。

——那副能让她变成另一个人的手套。

——那个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接纳的、真实的夏梅。

火锅的热气在桌上氤氲，社团成员的谈笑声此起彼伏。夏梅低头咬了一口涮好的牛肉，辣味在舌尖炸开，让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真好吃啊！

回到宿舍，暖黄的灯光和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冲淡了身上火锅的味道。夏梅刚放下书包，苏芸就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梅梅！大新闻！”

苏芸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翘得老高，仿佛揣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听说连云义又分手了！跟那个新交的小女朋友！”

她的声音压低了，却掩不住那股幸灾乐祸的劲儿。

“我就说嘛，他根本就是个海王，专骗小姑娘感情！”

夏梅一愣，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书包带。

——连云义……分手了？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上次在图书馆的偶遇——他坐在她对面，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衬得他的轮廓格外落寞。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声音低沉：

“阿梅，你其实一直都没真正接受我吧。”

那句话时不时想起来，夏梅都有些恍惚。

——他为什么分手？

——难道……是因为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夏梅就猛地摇了摇头。

——别自作多情了。

——分手都三个月了，他怎么可能还惦记我？

——更何况，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强迫自己回神。

这时，顾晓雯的声音从床铺上传来：

“啊？不是吧？他们不是才在一起也就两个月嘛？”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沿往下看，长发垂下来，晃悠悠的。

“梅梅，你当初分手真是分对了。”

夏梅抬头，对上顾晓雯的目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带着几分关切，却又藏着某种说不清的微妙。

——自从那晚被她撞见紧身衣的秘密后，两人之间总有些若有若无的尴尬。

但现在，顾晓雯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普通室友间的闲聊。

“嗯……都过去了。”

夏梅轻声回应，嘴角勉强扬起一个笑。

她转身去拿洗漱用品，假装没注意到顾晓雯若有所思的目光。

洗漱完出了厕所，苏芸又哼着歌抱着脸盆进去了，关门声“咔哒”一响，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夏梅正低头整理书桌，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顾晓雯从上铺探出半个身子，长发垂落，在台灯的光晕中泛着暖棕色的光泽。

“梅梅……”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犹豫和好奇。

“你现在，还穿那个全包吗？”

夏梅的手指猛地僵住，课本“啪”地一声合上。

——全包紧身衣？！

血液瞬间冲上脸颊，耳根烫得几乎要烧起来。那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顾晓雯掀开床帘时错愕的表情，手机灯光下自己狼狈的模样，还有那句“我没想到你会有这个爱好”

“没、没呢！”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又迅速压低，眼神慌乱地躲闪着。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按摩店的事……

——绝对不能……

顾晓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窘迫，立刻摆了摆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她故作轻松地缩回上铺，却在夏梅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咬了咬下唇。

——其实她很想再看看那件紧身衣。

那晚惊鸿一瞥的画面至今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肉色的材质如第二层皮肤般贴合

每一处曲线都被勾勒得淋漓尽致

摸起来柔软服帖又舒适极了

顾晓雯甚至偷偷在网上搜索过类似款式的紧身衣，却始终找不到夏梅那一件的感觉。

——如果能再亲眼看看就好了，要是能再摸一摸……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但她很快甩了甩头，把这个危险的想象赶出脑海。

——夏梅显然很抵触这个话题。

——再问下去，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洗漱间的水声停了，苏芸哼着歌推门而入。

“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

夏梅和顾晓雯异口同声地回答，又同时愣了一下。

苏芸狐疑地看了看两人，耸耸肩去晾毛巾了。

夏梅悄悄松了口气，却不知道——

此刻顾晓雯正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在她纤细的腰线和挺直的脊背上流连，脑海里全是她那晚被紧身衣包裹的模样。

——幸好夏梅不会读心术。

——否则她一定会羞耻到夺门而逃。

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在木质桌面上铺开一片金色的光斑。夏梅正低头翻着《中国现代文学史》，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抬头，连云义就站在对面，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阿梅，好巧啊。”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却掩不住眼底的紧张。

夏梅的笔尖在纸上顿住，墨水晕开一小片蓝。

——又是这个称呼。

——分手后他明明应该改口叫“夏梅”的。

“巧……还有，别叫我阿梅。”

她的声音有些干涉，只是不复之前的冷漠疏离。

连云义却像没听见似的，拉开椅子坐下。他的黑眼圈很重，下巴上还有未刮净的胡茬，完全不像从前那个一丝不苟的模样。

“我分手了。”

这句话像块石头，重重砸进平静的水面。

夏梅的睫毛颤了颤，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我……我听说了。”

“是我提的分手。”

连云义突然倾身向前，桌下的膝盖不小心碰到她的，又迅速缩回。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

空气凝固了几秒。

“阿梅，我发现还是忘不了你。”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还有机会吗？”

夏梅的呼吸一滞。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男友——他眼里的恳求那么真切，让她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在雨里撑着伞等她下课的模样。

但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两人之间最后的幻想。

连云义却像着了魔，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跟她在一起，却无时无刻不看到你的影子——”

“她喝奶茶不放珍珠的样子，她扎马尾时低头咬发绳的动作，甚至她笑起来嘴角的弧度……”

他的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骨节泛白。

“阿梅，你真的没有一点留恋吗？”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夏梅合上书本，深吸一口气。那些被时光冲淡的记忆突然翻涌而来——

他给她带牛奶时温暖的笑容

不小心惹哭她时他手忙脚乱的样子

分手那天他低哑的说“你这样，让我很累”

但回忆再美，也只是回忆。

“曾经我们的感情确实有些遗憾。”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书脊，像是在抚摸那段逝去的时光。

“我或许不够坦诚，但我尽了自己的努力。”

“你也没有错。”

“或许我们真的不适合。”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连云义的眼神彻底暗了下去。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站起身，苦笑着摇了摇头，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夏梅的笔记本上。那里还留着刚才笔尖顿住时晕开的墨迹，像一滴来不及落下的泪。

——有些路，走过了就不能回头。

——有些人，错过了就只是错过。

夏梅重新翻开书本，字迹在阳光下清晰如新。而那个曾经叫她“阿梅”的少年，终于消失在了图书馆的长廊尽头。

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裹挟着初冬的寒意，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雾。她刚和连云义那场沉重的对话结束，思绪还有些恍惚，迎面却传来一声熟悉的招呼。

“夏梅！”

她抬头，孙正站在不远处，身边围着三四个男生，都穿着价格不菲的羽绒服，脚上是限量版的球鞋，一看就是家境优渥的富二代圈子。孙正朝她挥了挥手，笑容阳光又自然，仿佛他们只是偶遇的普通同学。

——今天可真是……

夏梅心里一阵无语，先是连云义突如其来的挽回，现在又碰上孙正和他的朋友们。她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孙正身旁一个染着浅金色头发的男生吹了声口哨，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夏梅，用手肘捅了捅孙正：

“可以啊孙哥，挺正点一妹子，你同学？”

那语气里的轻浮让夏梅瞬间皱起眉，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背包带。

孙正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侧头瞥了朋友一眼，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别乱开玩笑。”

随即，他又看向夏梅，眼神柔和，语气真诚：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们准备去校门口那家新开的日料店。”

夏梅一愣，心里更加疑惑。

——明明以前社团聚餐时，他被起哄时也很尴尬。

——怎么上次要帮他调蘸料，现在又当着朋友的面邀请她？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和室友约好了去食堂。”

说完，她快步绕过他们，头也不回地往食堂方向走去。

——孙正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孙正嘴角的笑意骤然冷却，眼底浮起一丝玩味的轻蔑。

“怎么样孙哥，这次就这个？”

金发男生凑过来，笑得暧昧。

“看着挺清纯的，玩起来肯定爽。”

另一个戴耳钉的男生也搭腔：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估计床上也放不开吧？”

孙正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烟雾在冷风中迅速消散。他盯着夏梅远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她拒绝得可真干脆啊。

——不过，越是这样，越有意思，不是吗？

他吐出一口烟圈，轻笑了一声：

“急什么，慢慢来。”

他的朋友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而此时的夏梅，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冷风吹散了她的思绪，却吹不散心底那一丝莫名的不安。

——孙正的笑容，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她摇了摇头，推开宿舍楼的大门。

——或许，只是她想太多了吧。

吃完饭回到宿舍楼，夏梅推门进入宿舍，手里还拎着给林文君带的牛肉面。热气从塑料袋里氤氲而出，混合着葱花的香气，在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她刚把面放在林文君桌上，苏芸就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找到出口。

“你们知道吗？！”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那股子惊悚的兴奋，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

“听说我们学校有个女生……上吊自杀了！”

夏梅的手一抖，面汤差点泼出来洒在林文君电脑上。

——自杀？！

苏芸神秘兮兮地凑近，几乎是用气音继续说道：

“警察都来了！我听西苑一个大四学姐说……”

她的眼神左右瞟了瞟，仿佛宿舍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女生好像……被人迷奸了！”

“还是好几个人！”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在宿舍里炸开。

顾晓雯正摆弄着桌上的手办，闻言手指一滑，精致的动漫人物“啪”地倒在桌面上。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微微发抖：

“什……什么？”

就连沉迷游戏的林文君也猛地转过身，刚开的一次性筷子悬在半空，牛肉面的热气糊了她一脸，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真的假的？！”

宿舍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

夏梅的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响声。

——堂堂蓉师，省内顶尖的师范院校，竟然发生这种事？

——还闹出了人命？！

苏芸咽了咽口水，声音更低了：

“警方封锁了消息，但那个学姐的男朋友是校学生会的，听说是在西区实验楼……”

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了。

林文君突然放下筷子，牛肉面还冒着热气。

“畜生！”

她一拳砸在桌上，面汤被震得溅了出来，洒在笔记本电脑上。

顾晓雯咬着嘴唇，眼神飘忽，半晌才挤出一句：

“那女生……是哪个学院的？”

苏芸摇摇头：

“不清楚，但听说……是大三的。”

夏梅的胸口突然一阵发闷。

——大三。

——和自己同届。

——或许曾在食堂擦肩而过，或许在图书馆邻座学习，或许在同一间阶梯教室听课……

而现在，那个女孩的生命永远停在了最美好的年纪。

晚上躺在床上，夏梅怎么都睡不着，自从晚上听到自杀女生的消息后，夏梅的胸口就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那种异样的预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最敏感的角落。

——可她抓不住源头。

第二天，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食堂里，女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路过的男生。

课堂上，老师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底下的学生却心不在焉，手机在课桌下疯狂传递着各种小道消息。

警方和校方的联合公告贴在公告栏上，白纸黑字写着“不信谣、不传谣”，可越是压制，流言越是疯狂滋长。

夏梅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寒风卷着枯叶擦过脚边。她看到几个女生抱成一团快步走过，其中一个突然回头，惊恐地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说笑的男生团体。

——人人自危。

——草木皆兵。

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凶手的消息。

校门口的警车从三辆减少到一辆。

辅导员开会时的语气越来越公式化。

论坛里的相关帖子被批量删除。

一切似乎正在被强行“恢复正常”。

只有那个女生的父母还在坚持。

夏梅曾远远看到过他们——

憔悴的母亲跪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手里举着女儿的照片，哭得撕心裂肺。照片里的女孩笑容明媚，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背景是学校的银杏大道。

沉默的父亲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厚厚的材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路过的学生低着头快步走过，不敢与他们对视。

夏梅站在树下，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无能为力的感觉，比愤怒更让人窒息。

她摸了摸书包夹层里的手套——那副能让她化身蒙面女超人的神秘之物。

——如果凶手出现在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戴上它。

——哪怕暴露身份。

——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但现实是残酷的。

手套只能增强她的力量与速度，却不能帮她找出藏在暗处的恶魔。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女孩生前最后见过谁，去过哪里。

夏梅决定主动出击，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那个女生的消息。

她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冷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那个女生的室友——一个扎着马尾、眼睛红肿的姑娘——裹着羽绒服，声音压得很低：

“她……她之前提过有个男朋友。”

女生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但从来不带给我们看，说是……对方不想公开。”

夏梅的眉头皱了起来。

——神秘男友？

——为什么警方查不到？

她想起那天在校门口看到的女生父母——他们手里举着的照片里，女孩笑得那么灿烂。而现在，这个笑容永远凝固在了相框里。

“还有别的线索吗？”

夏梅轻声问，假装自己只是个关心同学的路人。

室友摇摇头，眼泪突然掉下来：

“她最后那晚……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再回来时……整个人都不对劲……”

夏梅的心猛地一沉。

——电话。

——那个神秘男友的电话？

但她知道，这些线索警方一定早就掌握了。监控、通话记录、社交账号……刑侦手段远比她这个大学生的小打小闹专业得多。

——那为什么还抓不到人？

回宿舍的路上，夏梅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书包夹层——手套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

——该死的变身限制！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那个外星设计师：

“设计个全包紧身衣，就不能加点实用功能吗？！”

——隐身潜入警局调资料？不行。

——透视扫描嫌疑人？没有。

——飞天追踪蛛丝马迹？做梦。

反而搞出个“高潮才能解除变身”的羞耻设定——这算什么？恶趣味吗？！

夏梅气得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石子“啪”地打在垃圾桶上，惊起一只小橘猫。

小橘猫的眼睛在阴暗处幽幽发亮，像是在嘲笑她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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