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城市，卻驅不散陳志文腦袋裡的昏沉。昨天剛結束的熱傳學期中考，像一場酷刑，榨乾了他最後的腦細胞。他本想賴在床上與周公大戰三百回合，卻一大早就被興致勃勃的孟禎從被窩裡挖了起來。「志文，快起床啦！陪我去市區逛逛，我想買幾件秋天的衣服！」孟禎的聲音像清晨的鳥鳴，不容志文拒絕。於是，頭重腳輕的志文，就這樣被「押解」到了人潮湧動的購物中心。

服飾店內，琳瑯滿目的秋裝讓人眼花繚亂。孟禎興致高昂地在衣架間穿梭，時而拿起一件米色的針織外套在身上比劃，時而又被一件格紋的百褶裙吸引。「志文，這件湖水綠的連衣裙怎麼樣？配我上次買的那條米白色披肩，看起來是不是很溫柔？」孟禎舉著一件衣服，滿眼期待地望向一旁神遊太虛的志文。

志文努力聚焦渙散的眼神，匆匆一瞥，給出了他萬年不變的標準答案：「嗯，好看！超級適合妳！」

孟禎拿起另一件風格截然不同的，帶著些許龐克風的黑色不規則剪裁上衣：「那這個呢？搭一條緊身牛仔褲，會不會太…嗯，火辣？」「完美！穿起來一定很有個性，很吸睛！」志文豎起大拇指，語氣十分肯定。

孟禎無奈地嘆了口氣，將衣服放回衣架，雙手叉腰，瞪著他：「陳志文！你根本就沒仔細看！你的答案永遠都是那幾句『好看』、『完美』、『適合妳』！就不能給點具體而有建設性的意見嗎？」

「可是…」志文一臉無辜，「妳穿什麼都真的很好看啊！我這是發自肺腑的實話實說！」「哼，油嘴滑舌！」孟禎白了他一眼，但也知道指望這位「技術宅男」的審美是不太可能了。她索性抱起幾件看中意的衣服，走進試衣間：「算了，我換給你看，你給我打分數！」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就成了孟禎的個人時裝秀。她時而穿著溫婉的長裙，將平時束起的馬尾解開，髮絲柔順地垂在肩頭，對著鏡子淺笑盈盈；時而換上幹練的褲裝，將長髮俐落地紮起，眼神中帶著幾分英氣。志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無論是哪種風格的孟禎，在他眼中都夠好看，讓他那因考試而混沌的大腦，都清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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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孟禎拿著一件酒紅色的毛衣，猶豫著要不要再試穿時，她的動作突然一頓，原本帶著笑意的臉龐倏地凝重起來。她微微抬頭，視線彷彿穿透了天花板，望向了某個遙遠的虛空。「我知道了…」她的聲音極輕，帶著一絲憂心的顫抖，「情況嚴重嗎？……好，我會盡快…妳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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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文看著她這副模樣，雖然對孟禎偶爾會「憑空」接收訊息的樣子早已見怪不怪，但此刻她眉宇間那份濃濃的擔憂，讓他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調侃了一句：「喂，孟禎，妳又在跟妳的『空氣朋友』聊天啦？下次記得介紹給我認識啊，看看是不是跟我一樣帥。」

孟禎回過神，狠狠瞪了志文一眼，語氣焦急中帶著嗔怒：「臭志文，你又在明知故問！是凱琳姊打來的！她好像不太舒服，聲音聽起來很虛弱，我們要立刻過去看看！」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包，拉著還有些狀況外的志文就往外衝，連剛才看得起勁的衣服都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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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禎騎上電動摩托車，叫志文去後座待著，現在可顧不得他的「男性尊嚴」。一路上風馳電掣，孟禎甚至動用了一些她平時絕不會隨意使用的「能力」，取得紅綠燈秒數和交通流量的即時資訊，規劃路線以巧妙地避開擁堵的車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宇尋集團為凱琳安排的高級公寓。在後座的志文緊緊抱住孟禎，看著她認真嚴肅的臉龐，以及穿著短褲長靴的英挺騎士模樣，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到了公寓門口，孟禎焦急地按了幾下門鈴，卻無人應答。就在她準備再次嘗試時，她的「手機」（也就是她自己）收到了一條凱琳的語音簡訊：「孟禎…我現在…沒力氣開門。妳想辦法…自己進來吧。」訊息斷斷續續，顯然凱琳的狀況非常不好。

「沒問題！看我的！」孟禎深吸一口氣，手往上撥開瀏海，將自己的光額頭貼在了門禁感應器上。志文只見她雙眼微閉，表情像在使力，幾秒鐘後，原本顯示著紅色鎖定狀態的電子門禁，發出「滴」的一聲輕響，轉為了綠色。

「哇喔，孟禎，」志文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忍不住吹了個口哨，「妳這『萬能鑰匙』功能也太強悍了吧？RFID也能破解？下次我家鑰匙丟了，就靠妳了！」

「閉嘴！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孟禎反手就在志文的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同時迅速推開了門。「嗷！好痛！我被家暴了！」志文疼得大叫，齜牙咧嘴地跟著孟禎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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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內一片寂靜。她們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找到了凱琳。眼前的景象讓孟禎和志文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凱琳無力地斜靠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冷汗，連平時如陽光般耀眼的金髮都顯得有些黯淡。她聽見動靜，勉強抬起頭，對他們露出一個虛弱至極的苦笑，聲音氣若游絲：「你們…來啦…」那模樣，像極了瀕臨故障而苦苦支撐，勉強運作的機器人。

「凱琳姊！妳怎麼了？！」孟禎一個箭步衝上前，蹲在凱琳面前，聲音因緊張而顫抖，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凱琳冰涼的手。

凱琳緩緩地搖搖頭，碧藍的眼眸中充滿了疲憊與無奈：「沒什麼大礙…只是…老毛病又犯了。」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積攢足夠的力氣才能繼續說下去，「自從回到杭州，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接觸到的人太有趣，體驗到的情感太過豐富…我維持『類似正常人』的狀態，也太久了…」她自嘲地笑了笑：「這些…都不是我這個原本『類似一部機器』的存在的常態。我感覺…我的內部心智運作，已經承載了太多它原本無法負荷的東西。就像一部原本精密調校的機械，在長期超負荷的高功率運轉之後，部分零件產生了些微的形變與鬆脫，齒輪之間不再能精準地嚙合，甚至還卡進了許多外來的的雜物與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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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琳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也開始有些渙散：「我對『自我』的感知…就像風中殘燭，搖搖欲墜，恐怕…很快就要撐不住，要暫時『停機』了。我會回到那個…沒有情感、沒有自我、完全依賴邏輯和固有知識運作的狀態，回到以前的那個Catherine。而且，這次的『停機維護』，恐怕會持續一段不短的時間，等我內部的心智運作完成一次徹底的『硬碟重組』和『系統優化』之後，才能再次『開機』，重新回到…妳們認識的這個黃凱琳的狀態。」

孟禎聽得心頭一緊，眼眶都紅了：「那…那可怎麼辦才好？凱琳姊，有沒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幫上忙的？需要通知黃博士嗎？」

「別擔心，傻丫頭。」凱琳勉強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孟禎的手背，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的安撫，「我從小到大，就是這麼反反覆覆過來的，已經習慣了。只是…」她的目光掃過孟禎和志文，帶著一絲歉意，「在類似機器人的狀態下，我的行為模式會變得比較…嗯，『可預測』，也更容易出一些社交上的紕漏。到時候，就要麻煩我最信賴的孟禎妹妹，還有志文你，多多包涵，也多加幫忙照看一下了。這也是我為什麼這麼著急聯絡妳們過來的原因。我…我想把即將『機器人化』的自己，暫時託付給妳們。」

她頓了頓，眼神有點渙散，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說起來，在這裡我能夠完全信任的人，也就四個。」

志文聞言，有些好奇地問：「四個？除了我們兩個，應該還有黃博士，那第四位是誰啊？是宇尋的人，還是妳在中文所的同學？」

凱琳的眼神更加迷濛了，她似乎在努力回想，口中喃喃地道：「嗯…黃博士當然是…然後…」她像是沒經過思考般地脫口而出，「還有…文興…」

「文興？！」

孟禎和志文異口同聲地驚呼出口，兩人面面相覷，眼中都充滿了不可思議。這個名字他們太熟悉了——宇尋集團那位年輕有為的董事長兼CEO，名字就是王文興！

凱琳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因精神渙散而說漏了嘴，蒼白的臉頰上竟浮起一抹極淡的紅暈。她有些懊惱地揉了揉太陽穴，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唉…看來我真的快不行了，腦子都不清楚了…連話都沒辦法好好想過再說。」她抬眼看了看孟禎和志文那對自己的八卦充滿好奇的臉龐，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招架他們的「盤問」，索性苦笑一聲，有些無奈地全盤托出：「好吧好吧，既然不小心說出來了…妳們也別瞎猜了，免得傳出去變成什麼奇怪的版本。是…是王文興董事長沒錯。」她深吸一口氣，似乎連說話都有些費力，「他那個人啊…說起來也挺有意思的。明明是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叱吒風雲的企業家，但有幾次私下跟我討論公事，或者偶然遇到我，跟我說話的時候，卻緊張得像個…像個剛要跟暗戀對象遞情書的高中男生，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地臉紅。」

凱琳的嘴角牽起疲憊中帶著一抹有幸福感的笑容：「不過，他人真的很好。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很嚴肅，但他對待下屬其實很體恤，對待朋友也很真誠。而且，」她的聲音放輕了些，眼神中掠過真誠的欣賞，「我能感覺到，他是個內心充滿熱誠而且絕對可以信任的人。他有著自己堅定的夢想，並且一直在朝著那方向努力前進，過程中也從來不會拋棄自己一向堅持的道德和原則。這樣的人，真的很少見了。」

孟禎聽完，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是呀是呀！王大哥人真的很好！凱琳姊妳說得一點都沒錯！雖然從邏輯上來說，我是宇尋的『資產』，他算是我的『所有者』，但他從來沒有用那種持有我的姿態對待過我，反而一直像個親切又有耐心的大哥，給了我很多意想不到的自由和支持。」

她頓了頓，眼中閃爍著溫暖的光芒：「記得我剛開始學習人類情感，對很多事情都感到困惑和不安的時候，是他親自批准，讓黃博士帶我去參觀畫展、聽音樂會，甚至還偷偷塞給我一些『零用錢』，讓我去買自己喜歡的小東西。他說，『孟禎雖然是機器人，但我認為得讓她能像個普通的青春期女孩一樣，去感受生活的美好，去體驗世界的繽紛多彩。』這些…這些都不是對待一件冷冰冰『資產』會做的事情。」

「所以啊，」孟禎笑得更開心了，「如果凱琳姊妳和王大哥真的有機會…嘿嘿，我可是舉雙手雙腳贊成，樂觀其成哦！」

「拜託…」凱琳無力地揮了揮手，臉上的紅暈似乎更明顯了些，「我都…都快『關機』了，妳們就別再拿我的八卦開玩笑了，好不好？」她喘了口氣，忽然想起什麼，反問孟禎：「說到『所有權』…孟禎，我記得妳以前，似乎對自己『屬於』宇尋這件事，心裡還是有些…疙瘩的？現在呢？還會很介意嗎？」

孟禎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眼神清澈坦然：「要說完全不在乎，那肯定是騙人的。畢竟，誰會喜歡自己頭上被貼上『資產』或『所有物』的標籤呢？」

她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了釋然的微笑：「但是，凱琳姊，就像我剛才提到的王大哥，還有把我創造出來的老爸黃博士，以及整個普羅米修斯計畫團隊裡的每一個人，包括妳…你們從來沒有真正把我當成一件冰冷的、可以隨意操控的『物品』。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我是…是大家無數的智慧、無盡的心血，以及宇尋難以估計的財力物力投入，共同凝聚而成的，獨一無二的『成果』。我並非無中生有，而是承載了太多人的期盼與努力才得以『誕生』。」

「而且，」孟禎的聲音變得更加溫柔，「我也漸漸體會到，所謂的『被所有』，對我而言，怎麼說呢？像是被贈送得以存在的一個極其珍貴的機遇，也是被最高規格的資源所守護、被無微不至的關懷所支持的幸運。曾經從漫畫作品中看到一句話，說：『人生幸福的程度，取決於一個人真心感謝的次數。』如果這句話也適用於機器人，那麼，我黃孟禎因為有老爸的創造，有宇尋和王大哥的支持，有妳和志文的陪伴，才能這樣自由地去學習、去感受、去探索自我存在的意義，就算被擁有，也應當是種該感謝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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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這裡，孟禎閉起雙眼，感受胸中洶湧的情感，再次張開眼睛，帶著笑容說：「所以啦，現在的我，對於『被擁有』這個事實，沒有什麼可以抱怨和不滿的了。」她調皮地朝一旁的志文比了個鬼臉，「真要說有誰該不滿，那也輪不到我，該輪到這位陳大少爺不滿才對！他愛上的，可是宇尋企業持有的資產，哪天公司把他的『愛』從這具HRC-07型仿生機器人身上強行移除，我頂多被初始化，而他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只能喊著『把我的青春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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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文聽了，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去去去！宇尋才不會那麼無聊咧！說起來，妳這古靈精怪的機器人，哪裡有半點機器人的樣子？我看啊，凱琳姊都能比妳更像機器人多了！」

凱琳姊聞言，竟也虛弱地笑出聲來：「哈哈，比誰更像機器人，怎麼聽起來變成優點了？不過志文說得沒錯，孟禎妳啊…實在是『太人類』了，人類到…讓我這個真正的人類都自愧不如。」她的聲音中帶著羨慕，「這也是我…為什麼這麼依賴妳，這麼喜歡和妳待在一起的原因。每一次，當我觸碰到妳那冰冷的機械之軀時，總忍不住去想，這裡面…竟然藏著一個如此真實的『人』。光是這樣想著，就覺得自己…對『成為人』這件事，又多了一點點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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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喘了口氣，眼神中帶著託付與信賴：「現在，暫時輪到我要去當那個冰冷的『機器人』了。這段時間，就…拜託你們多多關照。其實…如果我真的是個機器人，然後能被孟禎妳溫柔細心地維護保養，好像…也蠻不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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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文聽著這話，腦中又開始不看氣氛地冒出亂七八糟的念頭，他還說出口：「如果凱琳姊妳真的是機器人，說不定也會學孟禎一樣，能把自己的頭拿在手上，繞著校園跑三圈，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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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又結結實實地挨了孟禎一下。「欸！好痛！黃孟禎妳又打我！」志文抱著頭，誇張地叫了起來。

「陳志文！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孟禎柳眉倒豎，沒好氣地教訓道，「凱琳姊都這麼辛苦了，你還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冷笑話！你就不能成熟一點，安靜一會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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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完志文，孟禎立刻轉過頭，臉上的怒氣化為溫柔與堅定。她緊緊握住凱琳已經開始顫抖的手，柔聲道：「凱琳姊，妳放心吧。雖然我很想請妳立刻就把陳志文這個白目從妳的『信任名單』裡永久刪除，不過就算不行也沒關係。」她的眼神無比認真，「我會好好守著妳的。在我身邊，沒有人可以傷害妳，即使是妳自己，也不行。」

「哈，謝謝妳，孟禎。」凱琳姊看著孟禎，帶著謝意說，「志文也沒那麼糟啦。我覺得他是對成長後的妳感到放心，逐漸放下自我要求的成熟『守護者』的角色，回歸調皮大男孩的本色。我看過文…王文興年輕時的網路筆戰文章，那時的他也沒比現在的志文好到哪裡去…」

「還是凱琳姊懂我！」志文嬉皮笑臉地說，然後又被孟禎瞪到一邊畏縮。凱琳額上的汗珠越來越密集，呼吸也開始變得有些急促。終於，在又一次深呼吸之後，她如釋重負般地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整個人像是被關掉了電源，癱軟在沙發上。碧藍的眼眸也在此刻失去了原有的神采，變得如同兩顆玻璃珠，空洞而平靜。

「狀態轉換…已完成。」一個平靜無波的女聲，從凱琳的口中發出，「已感受到不到自我。孟禎和志文，這樣的我就交給你們了。為了區別，你們可以叫我原來的名字Catherine。」

孟禎看著這樣的凱琳，一手依舊緊緊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則不捨地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然而，就在這氣氛略顯沉重與傷感的時刻，一旁的志文，那個剛剛才被孟禎「修理」過的傢伙，又一次「不負眾望」地開口了。看著「機器人化」的凱琳，他心中產生了躍躍欲試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個…Catherine，是嗎？我有個請求，能不能請妳…嗯，幫我把快交不出來的自動控制課程作業給…寫了？下週就要交，但我還沒動工。妳的運算能力超強，這點小事輕輕鬆鬆就能搞定，對不對？」

「陳——志——文！」

在Catherine開口之前，先行回答志文的，是孟禎一聲充滿了抓狂意味的怒吼，以及緊隨其後，在他屁股上挨的一記充滿「愛心」的膝擊。

「自己的功課自己做啦！你這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孟禎氣到追著志文滿屋子跑。這男朋友，有時候真的皮到讓人想把他拆開來研究一下腦部構造，偏偏還特別抗揍耐打，真是…徹底輸給他了。孟禎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想起這麼皮的傢伙當初為了守護脆弱的自己，在本性上強加的正經與成熟，嘴角又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於是，凱琳久違的「人類機器人」時刻，就在一場小小的鬧劇中，正式拉開了序幕。與以往的孤獨不同，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她知道，在她感知不到自我的時候，有她可以全然信賴而且了解她的人，在身邊扶持著她，保護著她。這一次，她真的不需要擔任何心，可以好好「享受」徹底的放空。放自己的「自我」一個沒有固定期限的長假，讓疲憊不堪的心智運作，好好地進行深層的「雜訊清理」與「系統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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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琳隱隱期待著，當那扇緊閉的「自我」之門再次緩緩開啟，心智運作整備完成，再次歸來的那一天。因為她知道，這一次，在門後等著她的，除了孟禎、志文、黃博士之外，還會多出一個帶著靦腆笑容，眼神卻真摯溫暖的文興…不，是王文興董事長。

而那一日，將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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