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野郁

佐野提着刀，跑过两条街，来到木村家的门口，噔噔蹬地用力敲门。来开门的是木村本人，看到佐野这幅样子，他大吃一惊。

“阿郁姑娘？你这是？”

“这个时候来打扰你真是非常抱歉。”佐野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人跟上来。“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

木村把佐野让进家门，请到客厅里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佐野捧着茶杯，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就是这样，我杀了安房大人。本来打算当场就切腹，但是……”佐野脸上露出有点腼腆的神色：“曝尸荒野之类的果然还是……这也算是我士道不觉悟吧。”

想要死在屋顶下面。这是佐野身为女人，对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点温存。

“我在京都只有你一个熟人，所以无论如何请借个房间让我自杀用。”

她说出借个房间让我自杀用这种话时，语气就好像是借个厕所用一样平常。这种平常的语气提出的请求，让人很难拒绝。

至少木村觉得自己没法拒绝。

“这件事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吗？你可以先离开京都，钱的话我这里有一些……”

“别傻了。”佐野笑起来：“我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是武士。发生这种事，身为武士，我只需要死就可以了。”

希望籍由金钱的力量保住性命，这是木村作为商人的思考方式。但除了死之外，其他所有的选项对武士来说都太过麻烦。只需要死，就能解决一切。这是武士的特权。

木村叹了口气，站起身。

“跟我来吧。”

他把佐野领到一间空房，在房间的角落里点上一支蜡烛。

“这里本来是我妹妹的房间，她嫁到大坂去之后就空了出来。请不要顾虑，随意使用吧。”木村说：“不过在那之前，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佐野满意地打量着房间。房间很宽敞，大约有六叠半，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

“我等下可能会把这里弄得有点狼狈，还请你多多包涵。”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这里面有一点钱，帮忙寄回给老家。”

“放心吧。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了。”佐野转身，面向海坂的方向坐下：“我这就开始。”

“要我帮你介错吗？”木村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句话。他是商人，是刀剑商人。为了鉴定刀剑，他用剑试斩过卷藁和尸体。不与人格斗，只是斩一个人，这样的自信他是有的。

“你不是武士。”佐野摇摇头：“不是武士，就别让自己的手沾上血。我自己能做完。”

“我听说，切腹之后没有介错的话，要很久才能死去。”

“觉悟不足的话是会那样。但我没问题。你去外面等吧。不好看的。”佐野语气坚决。她从袖带里拿出襻膊，扎起两袖，再把衣襟拉开。

为了防止斩人时呼吸不畅影响行动，她没穿内衣，也没缠胸带和腹布。小麦色的肌肤直接裸露出来。她的身体健康而结实，肌肉丰盈，散发着青年女性的魅惑气息。

这就是差一点成为我妻子的女人。木村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关上房间的拉门。武士可以用死来解决一切，但他不能，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要去通知海坂藩在京都的屯所，要去通知附近的与力，还要找人收敛佐野的遗骸。但这都是等一下才需要做的。他背靠着房门慢慢坐下，他担心等一下佐野还是需要自己。

佐野解下腰带，把裙裤的裤腰褪到胯部，让整个腹部露出来，再将腰带对折一下缠在刀身上，方便切腹时用手握住。

短刀和刀鞘都丢在了六条大街那里，她只能用这把长刀来切腹。

腰带在刀身上缠了八圈，她留出了一尺左右的刀尖。

包括安房在内，她刚才用这把刀砍了三个人，刀身上沾了薄薄的一层油脂，刀锋也有些微的破损，但并不影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切腹的方法自幼就练习熟练了，她用右手握着刀，左手在自己的左侧腹反复摩擦，确定适于下刀的位置，把刀尖抵在那里，左手也扶住刀，然后用力往身体里面刺进去。

刀顺畅地滑进肚子里，佐野的脸变白了。她屏住呼吸，咬着牙，用力把刀刃往肚子右边推过去。她的腕力不弱，刀也锋利，肚子一下就被割开了。伤口从左侧腹直到右侧腹，横过肚脐稍下一点的位置，约莫有七八寸长。鲜血喷涌而出。佐野拔出刀，用手指拨开伤口的肌肉，向前俯下身，好让肠子流出来。她切得很深，肠子有几处都被割断了。这伤势足以致命，但不会马上就死。佐野喘息了一会，积攒着体力。

更多的肠子流出肚子，樱色的柔软肠管染满鲜血和脂油，一直淌到地板上。肠子冒着热汽，离开了身体后还在蠕动。

“阿郁。”木村在纸门后面低低的叫了一声。

“别进来，很快就完事了。”佐野重新挺直背部，刀尖对准上腹正中的位置，第二次刺入体内。这次她刺得比刚才更深，痛苦也更厉害。但她没有一点犹豫，左手握住卷着腰带的刀身，右手手掌压着刀背，猛地向下切去。刀刃无声无息地划开肚皮，割开肚脐，一直剖到丹田，略微停顿了一下后，又向下切开一寸多，再把刀往肚子更深处捅进去两三寸的深度。这样是为了尽可能多的破坏下腹内的脏器。效果立刻显现出来，佐野觉得眼前发黑，意识迅速地模糊。她身子一歪，倒在地板上，几分钟之后就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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