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氣小鴉

離開魔王城尋找離開魔界的方法，殤不患隨意的走，最後沿著魔王城旁的大川順流而下的走。

過程中，凜不時透過跟他外貌相像的人偶與他對話，彷彿隨時都在他身邊一般。有時瞧見有趣的事物，凜還會神出鬼沒的來到他身邊。

這日殤不患見到他意料之外的人，那人正是當時凜雪鴉將他從魔王城往下丟，原本的魔王—阿契努斯。

他仍然穿著當時被凜雪鴉換上的白衣藍色寬大水袖的袍子，只是已經殘破不堪，阿契努斯坐靠於枯樹下，神情淡漠看破生死，像朵即將凋零薔薇。

好喪啊！

面對這張酷似凜的臉孔，殤不患有些於心不忍，腳步不自主走向他。

對於殤不患的靠近阿契努斯一點反應也無，但是他是知道這個人類是當時他另一半靈魂在與他決鬥時特意停下打招呼的人。

特意來嘲笑此時的他的吧？

四處都在歌頌新上任的王將魔界管理的一派和祥，還有王和他的伴侶將魔神送回原本該屬於他們的地方，將那些令魔界沉痛百年的傷解放出來，還有魔族慶典上魔王的儀態萬千，他人類伴侶結契時場面如何盛大。

阿契努斯前魔王的治理如同一場笑話，過往不值一提的歷史罷了！

就算眼前這個男人一劍刺向他，了結他最後的生命，他也不再做任何抵抗。

「喂，需要幫忙嗎？」殤不患環繞四周，隨處可見蟄伏的魔物，川岸邊上更有一整列四腳、長尾、皮厚如岩、張嘴佈滿利牙的恐怖生物，大概在等阿契努斯消亡時分食吧。

面對殤不患的詢問，沒有任何回應，連眼神都沒有給，最後這男人離開。

他沒想到的是這個人不久後又折返回來。

殤不患升起火來，開始串魚，這魚沒有鱗片，反而全身佈滿眼睛，最初他撈魚時還被這些眼睛嚇了一跳，河裡頭密密麻麻的眼睛看著他，當下頭皮發麻，知道美味能食用後就串來吃，魔界生物就是如此，總該習慣。

魚串圍著火插地一圈，殤不患熟練的將每根魚串旋轉受熱均勻，最後灑些鹽巴。

「來點吧。」

殤不患遞給他一隻魚串，阿契努斯露出遲疑，這人類是在幹嘛？食物的香味喚起了他的進食本能，原本他已經忘卻這回事。

「人類，你在做什？施捨？」沒有特別的情緒起伏，他的聲音和凜比較起來語速更慢更顯低沉，因多日未曾飲水聲音乾啞。

「我只是覺得你需要。」殤不患手的姿勢不動，維持傳遞的動作，或者真的是食物的味道太香，阿契努斯感受到饑餓後腹部叫囂般的疼痛起來，那是身體求生的本能。

阿契努斯終究還是接受了，當他一口咬下烤魚鮮甜的美味並入口即化，令人不敢置信。

當吃完手上的魚串後他看向了那個人類，殤不患被那藍色眼眸一看便懂他的意思。

「想吃便自己拿。」

阿契努斯步伐不穩的離開那顆枯樹下靠向火堆坐下，看到此景殤不患鬆了一口氣。

他進食的速度很快，儘管如此他依舊優雅。

「呦~我也想吃殤烤的魚串。」從殤不患的懷裡傳來凜雪鴉不滿的聲音。

「閉嘴啦！」殤不患拿起人偶走遠，以防阿契努斯遭受言語攻擊，大約過了半刻殤不患又抓了一籠魚回來串著烤。

這回除了有很多眼睛的魚外，還有佈滿利牙的魚種，殤不患在處理魚串時手指不甚被咬傷，鮮血直流。

「這魚好兇。」竹叉串入魚的嘴貫穿身體後，這魚居然還有攻擊能力，殤不患壓著手指上的傷口等止血後繼續處理剩下的魚。

「不需要做到如此。」

「無妨，這些魚不處理也是浪費，再說我也還沒吃啊。」

「你⋯⋯真奇怪。」阿契努斯曉得人類的強者會幫助弱小者，但是自己於他因該是敵對關係，還侵略了兩次人界。「你應該殺了我才是。」

「如果在戰場的話卻是如此，但現在的你⋯⋯，仇恨我已經放下，你也一定能放下。」

「放下⋯⋯」

天空中開啟一道裂縫，一套衣服和黑色煙管落下，隨即阿契努斯換上原屬於他黑袍和優雅吐著白煙。

殤不患讓凜雪鴉將阿契努斯的衣服和煙管送來，凜雪鴉意料之外的好說話，這樣一來有煙抽的阿契努斯應該能振作一點了。

實則凜雪鴉是無法接受衣不蔽體的前魔王在他伴侶前若隱若現，實在母湯。

「⋯多謝。」阿契努斯頭偏一邊，無法坦誠卻由衷的道謝，當然謝謝的對象是眼前的人類。

雖然是同一張臉，但是感覺完全不同，殤不患內心大感震撼，但是表面不顯。

「大概是希望你，若有一日重掌魔界城，能想起曾經一個人類的仁義之舉，在掌權期間不再舉兵人界，雖然在那之後的事我應該也理會不了。」殤不患抓抓頭解釋。

「沒關係，當我不存在，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一個人也能好好的。」被放置在河川旁的小雪鴉獨自走回，掌心大的人偶快速移動的跳回殤不患的懷裡，嘴裡講著負氣話。

憤怒至極

「啊——」殤不患一聲驚呼，表情有些難以言喻，他抓出胸前的小雪鴉用手指連彈他的頭，彈的他啊啊的叫。

「能不能消停點，你這個樣子怎麼把你當作不存在？」這回殤不患把小雪鴉放到頸部的圍脖，讓他自己待去。

「可是你不理我，我會很寂寞的。」小雪鴉將臉埋在毛裡嗚嗚嗚的哭泣。

「⋯⋯」

「你是那個人的伴侶？」默默吃魚看場戲的阿契努斯問。

「嗯啊。」殤不患點點頭表示承認。

「雖然你全身沾染令人作噁的氣味，但很意外的是個很好的人。」阿契努斯感慨的說，那個充滿惡意和喜愛玩弄人心的靈魂居然能和一個充滿正面光明的人一起。

這聽起來不像讚美啊？！感覺是很糟糕的話啊！「凜如果認真对待一個人，你很難不喜歡上他，或許你可以試著了解他一些。」

阿契努斯突然覺得有點反胃，是烤魚吃太多嗎？怪不舒服的。

小雪鴉感受到被肯定的感覺，停止了虛假的哭泣，露出真實嘲諷的微笑對準了阿契努斯。

「⋯⋯」真是夠了，「不過他似乎不怎麼信任你，在你身上下了數十道追蹤、監控的術令，這麼害怕你跑走嗎？」

「可惡，居然這麼多，怪不得我老覺得背脊很重。」殤不患生氣說。

「喂~這一點關係都沒有好 嗎？」小雪鴉解釋。

「人類，感謝你為本王所做的努力，讓吾來為你解除這些不入流的術法。」阿契努斯口唸不知名的咒語強行解除殤不患身上的咒術，一口氣將數十道術令解除，他臉色逐漸慘白，最後直接嘔出一口血癱軟下去。

「喂~也不需要這麼勉強。」殤不患見狀趕緊扶著他癱軟的身軀。

「這樣一來就從仁義晉升為大義了。」小雪鴉嘴角微笑為他鼓掌，眼裡卻一片冰冷。

「少說風涼話！」殤不患責罵他。

「他要來了。」阿契努斯感覺到空間似乎有所扭曲。

「蛤？」殤不患突然有點著急，手拿著圍脖上的小雪鴉當作暗器丟向逐漸打開的空間。

空間裡的人冷不防地被擊中臉。

「啊——」

聽到凜雪鴉的叫聲，殤不患一個激靈扛起了阿契努斯快步離開，霎那氣勢驟變，他腳步快的幾乎殘影直往大川踏水直渡，兩側蟄伏的岩鱷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踩踏，被踩中上顎或身軀才做出反應，但是哪有人影？

「好快——」阿契努斯不敢置信這是人類能有的速度，連以在水中矯捷聞名的凶殘岩鱷都無法觸及一分，「你真的是人嗎？」

儘管阿契努斯說起來的話像是在罵人，殤不患努力不曲解他的意思並做出解釋。

「人魔混血，似乎還有血脈覺醒？」雖然外觀沒變化，但是他隱約還是身體有所不同。迅速的躲入充滿遮蔽的魔林裡，如此一來凜應該追不上了。

當凜雪鴉從空間開口而出，只見一群岩鱷半開著嘴，不見半個蹤影，可惡至極殤居然瞞著他這麼深。

凜雪鴉被砸中的臉隱隱作疼，殤的血脈早就覺醒，只是一直沒展現，也對，吸入這麼多魔氣怎麼可能一點反應也無⋯⋯

居然帶著阿契努斯跑走了，說好的信任呢？也對，他回答的是恕難從命！

「啊啊啊！氣死人了，對，快想點快樂的事⋯⋯」印入腦海中的是殤不患發亮的眼眸倒映著煙火的場景。

「⋯⋯怎麼更生氣了呢？」

憤怒至極的凜雪鴉拿起化為劍型的煙月往川裡一揮，瞬間水面凍結，數百條岩鱷被冰封在水面上最後碎裂成塊。

「一群廢物。」

。

「既然身為伴侶，為什麼要逃開？」阿契努斯不解的問。

「這個啊，看到他追來，我就直覺的拔腿狂奔，再說難得身上的咒術都解除，這是個尋找離開魔界的好時機。」他有所感凜若有似無的阻擾，讓他毫無進展。

「離開魔界？」

「人界還有重要的人等著我，我也不能一直待在魔界，得讓他們知道我很好。」殤不患握拳說。「原本的鬼歿之地的出入口已經關閉，有類似像這樣通往人界的方式嗎？」

「如果是全盛時期的吾，或許能開起兩界通道。如果是兩界的出入口⋯⋯」阿契努斯思考，「印象中極北之地有一座直通人界的魔嶺峰，其高不可攀，尋常魔族皆無法抵達頂峰，你是否要一探？」

「喔！總算有個明確方向，如果可以我是希望能用我的雙腳走出魔界，不依靠任何人。」殤不患堅定的說。

「為何，吾不懂意義何在？如果你不願意請求他的幫忙吾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你願意等待給吾一些時間，吾能無償為你開啟通道。」阿契努斯為這個混血釋出最大的善意。

「拜託你或他離開魔界的方式，凜都不會認可的，或許我一覺醒來又在魔界，只有我靠著一步一步離開魔界，他才會跟上來，不然留著凜一個人在魔界太危險了，也許哪天他覺得無趣放出魔神或為了愉悅發動窮暮之戰。」不是凜會有危險，而是他本身太危險。

「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就是衰了一點，如果沒遇見他，或許能活的更輕鬆。」這個看起來隨興的人類竟然思考這麼多，令人佩服。

「歸根究柢還不是你分割靈魂還亂丟，還有不準說我衰，我說自己可以，不許別人說我 。」

「喔。」這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責罵的經驗，阿契努斯也沒有生氣，只是覺得特別，像是朋友間的尋常對話。

「如果凜真的隨我離開魔界，那魔王城就交還給你了，其實你治理下的魔界很不錯，向著文明邁進，看的出你有努力。」

「你⋯認可我？」阿契努斯停下步行的腳步。

「我的認可不重要吧？如果你堅信著你的信念，那就持續下去，過程中有錯沒關係，那就調整，總能找到一條正確的方向。」殤不患放輕嗓子溫柔的說。

「不用特意對吾說這些，本王曉得自己在做什麼，你的進諫吾收下了，將來如果你走頭無路或者無處可去，本王可以特例將你晉升王宮貴族。」阿契努斯霸氣口頭賞賜。

「⋯⋯」草，聽起來都像在詛咒，千萬不要啊。「如果我真找不到回到人界的路，幫我開啟通道就好，其他不用，謝謝。」殤不患相當卑微的說。

「不用和吾客氣，真的不用。」

「⋯⋯」

兩人在步行穿越魔林，行徑約三、四日總算看見出口，從危險茂密的原始森林走出，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總算脫離那些毒蟲猛獸，魔界生物真不容小覷。我們先找個地方整頓休息。」

「恩。」

兩人來到一個規模不小的城鎮，這裡有魔軍駐站，是個哨點，可以向魔王城傳遞信息。

殤不患先到公告牆上看是否有自己肖像通緝名單之類的，也讓阿契努斯巡視一番，確定沒有相關文字通報。

「沒有。」阿契努斯查看確認沒有任何通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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