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则一如既往，白天编帽子，晚上补课，偶尔指导一下小敏。至于英语，我也爱莫能助，只能靠他自己了。

　　说起来，周凯华也快考试了，比小敏晚一天。等他考完之后，就没我啥事了。我有些苦恼：下一份工作该怎么办呢？

　　继续家教？周凯华的进步很大，我觉得他已经没必要补课了。

　　这小孩进步速度比我想象的快的多，有时候连我要教的内容都提前预习好。最后我出了一些压轴级别的难题让他当面做，几乎都被他做对了。

　　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自学提高成绩，还请什么家教啊？之前我听秦晓慧说过，周凯华已经换了3了个家教老师，没有一个能让他进步的。

　　难道我教得很好？我很有当老师的天赋？我陷入自我怀疑中……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周凯华肯学习。

　　转眼间，邵敏期末考试的日子已经到了。

　　高二基本已经把高中三年需要学习的内容学完了。这次考试完全模拟高考的难度和模式，区分学霸还是学渣的时刻到了。学年前五十名的学生将被划分到重点加强班，由更优秀的教师团培养他们度过高三，以冲击985、211等重点大学。

　　稍微有点上进心的学生都知道，这场考试或许能决定他们的命运。如果能分到重点班，高考的台阶会铺得更高。在一群精英中，即使混得普普通通，也比绝大多数人优秀。

　　邵敏严阵以待，忐忑不已。临考前翻了好几遍教材，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眼底都出现了黑眼圈，看得出来，他压力非常大。

　　而我没有丝毫紧张感——又不是我要考试，我急个什么。考试的事全丢给小敏就好了，既然变成了我，就要好好负责属于我的学业任务。我能对他说的，只有“加油”了。

　　第一天考语文和数学。第二天考理综和英语。

　　下午五点半。

　　数学考试结束后，邵敏回来了。周凯华明天考试，今天我不用去补课，可以一天待在家。

　　我坐在床头，看向小敏，刚想问他考得如何，但他失落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小敏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前，翻开了数学书，一副要对答案的样子。我下了床，一把夺过书，抱在怀里。

　　他不解地看向我。

　　“哥？”

　　“你现在要看的是物理化学生物，不要看数学。”

　　他挠了挠头，“有几道题书上好像有类似的，有点在意……”

　　“数学什么的不用管了。情绪很重要，专心应对下一科吧。加油，你能行！”

　　听到我的话后，小敏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嗯，谢谢哥哥！”

　　我随口的鼓励让小敏恢复了过来，之后他乖乖复习理综和英语了。

　　说实在的，我并不看好小敏。如果让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学习两个月的高中知识，再让他去做高考题，他能取得高分吗？每科连及格都很难吧。

　　我不是天才，小敏也不是。重点班我不指望小敏能考上，只希望他能有个说得过去的成绩，然后高三再努力一把。

　　……

　　晚上爸爸破天荒的从饭店买了凉菜和熟食，还是热的，说要给小敏补充营养。

　　借小敏的光，我也改善了一下伙食。毕竟天天吃方便面，也会腻的。

　　“考得怎么样？”吃饭时，爸爸问小敏，他也很关心小敏的考试情况。

　　“……不知道。”小敏弱弱的回道。

　　爸爸皱起了眉，对小敏的回答不是很满意，最后他只是说道:“好好考。”

　　“嗯。”

　　“邵远明，今天你洗碗，别让你妹妹干活。”

　　“知道了。”

　　—————————————————————

　　所有人都在为小敏的考试创造有利条件。次日，随着太阳西下，小敏最后一科英语也考完了。

　　小敏的表情很平静，没有表现明显情绪，我一时看不出他考得如何。不过问也没有意义，考试成绩两天后就能出来，一切结果在那之后便可见分晓。

　　小敏总算是从学习中解放了出来，到家之后便开始做家务，把好几天没有打扫的卧室和厨房清理了一遍。

　　“哥，马上就要暑假了，我想出去工作。”打扫完之后，小敏坐在我旁边编着帽子。

　　“可以啊，能找到吗？用不用我帮你？”

　　“能找到。”小敏点头，“王梦云的亲戚家是开餐馆的，她说要是我想兼职，可以帮我安排一下。”

　　“工资怎么算？”

　　“一周实习期后，不算提成，一个月2500。”

　　“一天干几个小时？”

　　“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供应早饭和午饭。”

　　“累吗？”

　　“王梦云说不是很累，就端端盘子洗洗碗之类的。”

　　有关系就是好，找工作都这么容易，而我就只能碰运气。

　　“看来要感谢一下课代表啊。等你工作了，你再问问她还有没有其它工作岗位呗，你看我的补课也快结束了……”

　　“好啊。”邵敏笑道:“下次我去学校的时候问问。”

　　————————————

　　工作的事有了半个着落，我心里感到放松很多。有了工作，爸爸才不会对我有意见。

　　周凯华也考完试了，交的答题卡，卷子则带了回来。

　　题目考得比较基础，比我们平时训练的简单很多。相比起小敏的“高考”数学，难度不是同一个档次的。

　　我拿着卷子，给周凯华估了一下分。填选全对，大题都做上了，最后两道压轴题也没有问题。

　　110分以上十拿九稳。

　　“你没作弊吧？”我狐疑地看了这小子一眼。

　　“没有！这都是我实力考出来的！”周凯华仿佛受到了侮辱，生气的辩解着，“我从来不会抄别人！”

　　这倒是实话，从之前那一堆不及格的卷子看得出来。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听了我的表演，小男孩重新恢复笑容，“邵敏姐，你还记得以前答应的条件吗？”

　　“啥啊？”

　　“你说过如果我过110分就请我吃饭的。”

　　“啊？有这种事吗？绝对没有！”

　　我立刻否认，请客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随便对别人许诺？虽然我好像确实记得答应过他什么了……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之后，我虽然没有请客，但却被请客了。秦晓慧做了一大桌菜，来单独招待我，这让我感到受宠若惊。

　　周凯华的进步让秦晓慧欢天喜地，从见到我开始，就没见到她的笑容停过。就好像发大财了一般。

　　我很羡慕周凯华有一个这么关心他的妈妈，不像我，已经被母亲抛弃了十几年了。他能出生在这么好的家庭，有这么好的父母……我想着想着又有些伤感了呢。

　　不过当美食摆到我面前的时候，那些情绪全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我不客气啦！”我拿起筷子。

　　人生有什么快乐的事？若有人这么问我，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回答：吃。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若你为了让我吃上美食而和妹妹换身，那我便稍微原谅你。

　　或许曾经穷惯了，被饥饿折磨怕了，以至于我对食物没有任何抵抗力，如果未来我成了富翁，我一定要尝遍所有世上所有好吃的东西——当然只是想想。

　　盛宴过后，秦晓慧对我说道:“小敏呐，看着你，阿姨一直感到很惭愧。”

　　“嗯？”我摸着鼓涨的肚子，不解地望向她。

　　秦晓慧看了一眼旁边正把玩着筷子的周凯华，又看向我，道:

　　“以前给我儿子补课的那三个老师，都是专门的辅导机构招来的，年龄都挺大。想着他们教学经验丰富，每小时要价100我也答应了，可没有任何效果。而你是孩子他爸在别的地方找的兼职学生，我一开始看你这么小，感觉靠不住，就只讲好了每小时40…现在看来，你比那些老师讲得好多了。”

　　每小时100？我瞪大了眼睛。本以为一小时40已经很赚了，算下来原来我是亏了吗？

　　我有点后悔，当初怕秦晓慧嫌弃，我没敢讲价，早知道当初……

　　“以后要还想补课，阿姨可以再找我……”我勉强笑着，再度推销了一下自己。

　　“嗯，你家里的电话我已经记下来了。”秦晓慧突然问道:“对了小敏，你现在是不上学了吗？”

　　“对啊。”

　　“是这样的，看你这么小就辍学，阿姨觉得挺可惜的，一个女孩子不读书的话，将来在社会上是很辛苦的，你现在还小接着初中上学还来得及，我和小华的校长是熟人，我可以把你转到小华的学校，不用花钱，也不用办什么手续……”

　　“要让邵敏姐到我们班吗？”周凯华突然兴奋。

　　“嗯，妈妈是这么打算的。”

　　“太好啦！”

　　我一时不知如何答复。虽然这是好事，但我爸肯定不会答应的。我上学的话，家里谁来赚钱，靠着爸爸摆摊那点钱吗？

　　“你考虑一下吧，实在不行我打电话和你父亲聊聊。”

　　告别了秦晓慧，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脑中还想着刚才她说的话。

　　学业，是个多么沉重的词汇。

　　虽然不喜欢上学，但如果有上学的机会，我还是愿意去努力的。因为赚钱并不比学习轻松多少，而如果有一份大学文凭，或许能改变我贫困的生活。

　　“邵敏姐！邵敏姐！”

　　正乱想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周凯华。

　　“你怎么来了？”

　　小男孩喘着气，小跑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张叠好的纸。

　　“这是啥？”

　　“你看一下……就知道了。”周凯华脸红红的，扭捏着说道。

　　我满脸疑惑，展开那张纸，看完里面的内容后，我顿时惊呆了，感到头皮发麻。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NO.33

　　如你所想，这是一篇情书，还是那种特别肉麻的、读起来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情书。

　　具体有多肉麻我就不详述了，大体内容就是说如何如何喜欢我，希望我做他女朋友……

　　看完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那带有一丝凌乱却又努力保持着整洁的字迹来看，确实是周凯华写的，只是这家伙怎么会突然给我写这种东西？

　　我不禁重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小男孩，不，应该说是少年了。他的年龄和小敏一样都是15岁，也是时候进入青春期了……等等，也有可能这只是个恶作剧，他其实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空气凝固在沉默的氛围中，周凯华用期盼又带有一丝忐忑的眼神看着我。

　　“文笔不错，就是字有待加强。”我把情书还给他，打算蒙混过关，“那么，再……”

　　“等等！”他急切地拦在我面前，“邵敏姐，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卧槽，是真的啊！

　　我居然被一个比我小5岁的男生表白了。

　　我呆了，周凯华也呆了，似乎也没料到居然把这种话脱口而出。不过话已出口，没有回头路了。他索性紧盯着我，等待着我答复。

　　“邵敏姐，你呢？”

　　现在的小孩真是太早熟了，想想我15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我斟酌着词汇，思考着如何拒绝，不能太过绝情。毕竟我从他身上赚了不少钱，说不定以后还有补课的机会。

　　还有一点，性取向正常的我对男人毫无兴趣……不过换身以后，对女人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了。

　　“小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平视着他，缓缓说道。

　　被发卡后，周凯华愣了一下，当场石化。

　　我不再看他那副受打击的表情，转身离开。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温和的拒绝方式了。说起来这还是从我妹妹身上学来的……

　　走了很远的距离，我回头看了看，已经不见那个少年的身影，我松了口气。要是他不依不饶可就麻烦了。看样子应该是放弃了。

　　被男生告白什么的，这种感觉，一言难尽。要是对方是个女孩子的话，我也许会犹豫一下，当然最终也会拒绝——现在的我可是用的妹妹的身体，怎么能放任它和别人谈情说爱？

　　妹妹是我一个人的，无论我还是不是哥哥，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

　　慢悠悠地穿过车流与街道，身边人来人往。

　　换身后，我发现路人对我的注视率变高了，还好多数只看了我一眼，少数有几个男人会盯着我看好长时间，直到我瞪回去，他们才会讪讪地移开目光。

　　我没穿啥引人注目的衣服啊，由于没什么合适的，我还穿着以前那超土的外套……难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引得别人注视吗？

　　周围的建筑逐渐由高楼大厦转为一座座平房，街道变为胡同，路人渐渐稀少。

　　夕阳将云朵染成橘红的时候，我到家了。大门关着，我没带钥匙。

　　今天小敏第一天打工，下午六点下班，所以他应该在家吧？

　　我凑到门缝处，往里看了看，果然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小敏正在收晒过的被子。

　　以前小敏蹦蹦跳跳才能勉强够到的晾衣杆现在他手一抬就碰到了。用我的身体做家务效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阳光将他的身体镀上了金黄色，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他脸上带着一丝落寞的神色。

　　小敏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什么样的呢？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感到无聊呢？

　　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曾经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处在生活和学习压力的我，从来没有以小敏的角度考虑过那些问题……

　　算了，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敲了敲大门。

　　很快，小敏开了门，看到我之后，表情立即变为欣喜，“哥，回来啦！”

　　“嗯，第一天工作怎么样？”我走进了院子。

　　小敏自然地跟在我旁边，“比想象的轻松很多，没什么客人，老板的态度也很好，还有两个比我大一些的服务员……”

　　小敏将他这一天的经历与收获地说给了我。说到一半，突然又有些愧疚。

　　“哥，我问过老板还有没有空岗位了，他说暂时不招人了，即使招也只招35岁以下的男子……”

　　“噢……”看来小敏这边的工作没着落了，我有点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没事，我自己去找吧。”

　　我决定过几天到以前去过的劳务市场碰碰运气，兴许还能再被安排到工作。

　　“哥，你的家教以后就不用去了吧？”进屋后，小敏在床上铺着被子，我则脱掉鞋，靠在客厅的破沙发上，揉着有些发酸的小腿。

　　“嗯，完事了。”

　　说到这，我突然想起了周凯华向我表白的事。瞥了小敏的背影一眼，我闪过一个坏坏的念头。

　　“对了，我补课的那个男生，今天还向我表白了呢。”

　　“啊？是真的吗？”小敏惊讶地回头看过来。

　　“是啊，当然是真的！”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沙发里的弹簧发出低沉的呻吟。

　　小敏双手抱在胸前，有些紧张地问道:“哥是怎么回答的呢？”

　　预料中的反应，我坏笑一声，不禁想要捉弄他一下。

　　“我挺喜欢他的，就答应了。”

　　“……哦。”他点了点头。

　　很平淡的一声“哦”，让我有点不满。

　　我还以为你会有更加夸张的反应，结果你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你并不在乎？

　　我的心反而揪紧了，大叫道:“喂，咋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表个态吗？”

　　他挠了挠脸颊，露出了勉强的笑容:“只要…只要哥哥喜欢的话，我也会支持的啦。”

　　“你这个笨蛋！当然是骗你的，别当真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上男人？”我连忙解释道。

　　小敏也太好骗了吧，我开个玩笑他就信了。我还是说出事实吧，否则他真的要误会我的性取向了。

　　“这样啊，太好了……”小敏并没有因我的玩笑而不高兴，只是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你很在意吗？”

　　“是很在意啦……可我也不能随意干涉哥哥的感情啊，还好这只是个玩笑。”他笑了起来，明明被捉弄了，却一脸开心。

　　果然这就是我的妹妹，即使和我交换了身体，性格还是没变。无论我做什么选择，小敏只会默默的接受，完全以我为中心。

　　但其实我想看的是小敏为了我而感到着急的样子，就像……就像运动会那时候的我一样……

NO.34

　　晚上八点，厨房亮着昏暗的橘灯，一些小虫子围着灯泡不停飞着。

　　晚饭是昨天剩下的凉菜，因为家里没有冰箱，天气热，菜稍微有点酸了，处在坏掉的边缘。

　　我，小敏和爸爸三人就着馒头，把菜打扫了。

　　吃完后，看着父亲，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秦晓慧说要是我想上学，可以帮我转到她儿子的初中，怎么样？要不要去？”

　　“秦晓慧？谁？”

　　“就是我补课的那孩子家长。”

　　“真的吗？太好了！”小敏双手握在一起，喜形于色，“这样哥也可以上学了……”

　　“不去！”爸爸打断了小敏的话。

　　“免费，不花钱的……”

　　“初中不花钱，那高中呢？我供你哥两年高中就花了八千多，哪来的钱给你上学？”他冷冷地回道。

　　爸爸又把我当成了妹妹。

　　他不在乎我和小敏换身的事，已经完全把我当成妹妹看待了。开始我还努力纠正，现在我已经放弃了。

　　父亲的回答算是在意料之中，我默默放下筷子，离开厨房。

　　卧室的床铺被晒得很柔软，躺在上面，望着天花板，我想了很多事情。

　　换身前，我虽然讨厌上学，一再有过辍学的想法，但为了自己的将来，我也努力去学习过。现在我已经不用上学了，可这并不代表轻松，因为还要去想法赚钱……

　　以后我能做什么呢？就这样以妹妹的身份活下去吗？

　　可是真的好麻烦。

　　前几天又来月经了，为了避免第一次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我特意请了假，像是坐月子一样躺了好几天。什么东西都轻拿轻放，上厕所都不敢步伐太大，生怕旧痛复发。还好小敏对我很照顾……

　　一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提心吊胆那么几天，我就很抓狂……啊，什么时候能换回来啊！

　　“哥，要不要去洗澡？”这时，小敏走了进来。

　　“唔…行。”我想了想，好几天没洗了。

　　院子里有一个简易凉棚，上面有太阳能热水袋，可以储水用来洗澡，白天阳光强烈时水比较烫，而晚上八点多也就是现在的时候，温度刚刚好。

　　有了它，我们就不必支付高昂的费用去澡堂了，同时也更方便接客的事后清洗。不过冬天就只能把凉棚放屋里了。

　　凉棚的空间不大，里面有个袋子用来装衣服和毛巾。我脱了衣服，小心地撕下乳贴，然后打开了淋浴喷头开关，顿时，均匀的水流从喷头洒了下来。

　　比起岳子易家里的淋浴器，我家这个实在太简陋了。调节不了水流大小，只能靠重力让水流下。

　　也许刚才小敏又添了点水，三十多度的水温正合适。我赤果地站在喷头下，让水浸湿我全身。

　　“哥，用不用我帮你洗啊？”外面传来了小敏的声音，也可以说是“我”本人的声音。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自从那件事后，我不太敢和小敏一起洗澡了。

　　“哦，新的衣服放在外面了，哥你洗完之后换上那个吧……”

　　“嗯。”

　　外面是黑天，凉棚里没有灯，只能借着屋里的灯光清洗自己了。我拿起香皂，搓出一堆泡沫，涂在身上和头发上，再让水一冲……五分钟就完事了。

　　用毛巾擦掉了身上和头发的水。换上小敏准备的换洗衣服——小敏常穿的那条白色睡裙，然后回了卧室。

　　“哥，我给你梳头吧。”小敏拿着梳子，站在镜子前。

　　每次洗完澡，小敏总会再给我梳一遍头发，说是为了防止头发打结。我觉得完全没必要，打结就打结，我不在乎……不过还是梳一下好了……

　　梳之前他又给我擦了一遍头发，确保干燥的程度。

　　“哥，我新买了个发卡，你看怎么样？”小敏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它有十公分那么长，装饰着一些白色的花，“简约风格的，也很便宜，哥也会喜欢的吧？”

　　“你戴的？”

　　“不是啊，是给你的。”

　　“我？……算了吧。”

　　“试试嘛，不然白买了多可惜。”

　　“你要买提前问问我啊……”我嘟囔着，算是默认了。

　　本以为是用在后面的，原来是别在刘海上。戴上之后，额前的头皮稍微有些拉拽感，视野似乎开阔了一些。

　　我打量着镜子，镜里的少女也在用黑色透亮的眸子打量着我。额前的短发被束成了斜刘海，露出了柳眉上一部分光洁的额头。或许是对自己新形象感到新奇，亦或是刚刚洗过澡，少女的脸颊带着一点红晕，看起来……

　　“好可爱~”小敏开心地接上了我的想法。

　　“哪有。”我小声地反驳着，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镜子里自己的脸更红了，我索性坐回到床边。

　　“哥，我给你去煮点红糖水。”小敏看起来心情不错，说道。

　　由于之前我的打工，我们有了零花钱。因此小敏买了一些生活中我需要的东西，比如红糖。

　　红糖水对月经有顺畅作用，它可以让身体温暖，增加能量，活络气血，加快血液循环，经期服用可以止痛。即使是平时，也有温补的作用，不过不能太多，因为容易上火…

　　——这些都是小敏告诉我的，也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

　　自从我们负担了20块钱的电费后，爸爸也没理由管小敏用电的事了，因此小敏可以随时去厨房烧水。

　　很快，红糖水烧好了，晾了一会后，小敏把它盛在新买的透明玻璃杯中，递给了我，“哥，稍微有点烫，慢点喝……”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双手捧着它，小口地喝着。

　　味道甜甜的，好喝~我惬意地眯起眼睛。

　　不过小敏一直注视我的视线让我很不习惯，“看我干什么？”

　　他轻轻地笑着，“哥，感觉…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呢……”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去，刚想要反驳，却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怕秦晓慧一家觉得我没教养而辞了我，我一直在他们面前装作“好孩子”。坐着的时候双腿并拢，说话语气也放柔和，注意礼仪，努力使自己的行为符合外表的形象……久而久之，有时在家里我也不自觉地这样做了。

　　“没有！”

　　被这样说的我有点火大，于是我赌气地动用了作为哥哥很久没用的特权

——“小敏，过来给我捶背！！”

　　“嗯，好！”他欣然同意。

　　——————————————————

　　暑假。

　　小敏开始了工作。早上七点多上班，晚上六点多回来。

　　我宅了两天，除了编帽子也没做其它事。眼看着爸爸看我的目光越来越不对，我心中产生了危机感——不能这么下去了，我也得找个工作了。

　　两天后的下午，我带好钥匙，离开家，去了上次去的劳务市场。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那里周末居然不开门，白去了一趟！

　　我不甘心，走了十多里地，怎么能空手而归？

　　我沿着附近那条繁华的商业街走了一段距离，发现有不少贴着“招聘服务员”，“招聘洗碗工”的饭店、餐馆之类的。

　　我用笔把这些信息记在了随身携带的纸上。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找个体力劳动比较少的工作，所以最好避免端盘子这种活……除非实在没啥干的了。

　　一直逛到下午五六点多，肚子都咕咕叫了，我记下了二十几家贴有招聘启示的地方，还算有所收获吧。

　　要是能捡到钱就更好了。

　　到家之后，我又累又渴又饿。

　　冲进厨房，猛灌一大口水后，我呼了口气。

　　回到客厅时，我发现小敏和爸爸都在，正当我要上去打招呼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气氛好像不太对。

　　客厅里一股烟味。

　　爸爸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手里捏着烧了半截的烟，烟灰缸里积了好几个烟头。

　　小敏坐在爸爸对面，看到我后，他起身走了过来，轻轻地对我道:“哥，咱们回屋吧。”

　　我瞥了爸爸一眼，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卧室之后，我关上了门，隔绝了客厅的阴冷沉重的气氛。

　　“怎么了小敏，惹爸爸生气了？”我问道。

　　小敏神色有些复杂，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说道：“我考试考砸了，今天班主任给爸爸打了电话让他去学校。”

　　“出成绩了？”

　　“嗯。”

　　小敏递给我一张纸，是我们班级成绩单。

　　我接过成绩单看了一会，最终在倒数第5名的位置找到了我的名字。

　　【第56名?邵远明?

　　数学：53分?

　　语文：67分

　　理综：63分

　　英语：41分

　　总分：224】

　　“……”

　　我愣了，抬头对上了小敏满是愧疚的目光。

　　“老师说，这分数连三本都考不上，建议爸爸赶紧给我找补课班，否则高三跟不上……”

　　他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失落，带着疲惫。

NO.35

　　“哥，对不起……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的声音很消沉。

　　我回想起了考前小敏那刻苦学习的样子，初中的、高中的教材一直没离手，半夜一两点睡觉，早上天刚亮就爬起来。要不是身体足够强壮，我都担心他会不会猝死过去。

　　结果来看分数算是可以接受，离三本也就差个几十分。

　　试想，如果一个辍学的小学生三年没有学任何东西，突然让他学习两个月的高中知识然后参加高考，能考高分才怪了。

　　“这算个啥事，老师让补课就补。”我摊手道：“要是你还能保持这种学习的劲头，未来的学霸就是你了，实在不行你转去文科，文科应该很适合你。”

　　听完我的话，小敏的表情舒缓了许多，但很快又露出忧色，不知他在想什么。

　　我没有再多说，打算让他冷静一下。人总会失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敏分数一定会提高。

　　——————————————————————————————————————————

　　晚饭的时候，三口人围在桌前。

　　一口大锅盛着冒热气的清水煮面，汤中漂着细碎的葱花和几块淡黄的油脂——以前煮方便面剩下的调料。

　　只有我一人在吃，小敏和爸爸都没动筷子。

　　气氛很怪异。

　　今天爸爸已经抽光了一包烟，满屋子都是烟味。

　　偶尔一抬头，我发现这个中年男人好像在盯着我，但仔细一看，他的目光并未聚焦到我的身上，更像是透过我，看我身后的某样东西。

　　也许是在发呆。

　　“你们不吃了吗？不吃我就都吃了。”我又看向小敏。

　　“我晚上在工作的地方吃过了，不怎么饿。”小敏柔声说道，“哥，你吃吧，吃不了我再吃。”

　　我有些疑惑，既然不饿，那坐到这里干什么？

　　这时，爸爸的手机响起来了。他起身走去外面。

　　家里只有爸爸有手机，一般也没什么人给他打电话。打电话的人无非就是债主催债、房东要钱，要么是摆摊的同事之类的……

　　“小敏，爸爸是不是被你气糊涂了，连饭都不吃了？”

　　趁爸爸出去接电话的功夫，我边吃边低声调侃着小敏。

　　小敏认真的想了想，道:“我觉得爸爸是在考虑别的事。”

　　“关于你考试的事？”

　　“嗯…不知道。”

　　小敏摇了摇头，突然他看向我，表情很严肃，“哥，我担心爸会对你做不好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啥？”我嘴里叼着面条，一脸懵逼，“他要对我做什么？”

　　小敏挠了挠脸颊，有些窘迫:“我…我只是有些担心，胡思乱想的……”

　　“你可别吓我，接客的事我死都不会干了。”

　　小敏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爸爸回来了。

　　“邵敏！”他一进屋就招呼道。

　　我和小敏同时疑惑地看向他，我很快意识到，他是在对我说话，因为他在看我。

　　“怎么了？”

　　“以后你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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