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童谣与传说

林涛再三检查了自己的旅行双肩包：美术袋、速写本，还有——扩肛棒，这些是他多年来外出“采风”时雷打不动的老三样。不过，这次的旅行他似乎更为慎重，也更加特别：他没有带画板和油彩，也没有带自己常用的电话，而是带着经过陈幼航改装的晶语机，搭配着预付费匿名电话卡，甚至连一键报警功能也再次升级测试完毕——Ethan再三叮嘱，每到一个新的地点就要触发一次，方便他追踪定位。

林涛心里略带一丝不安，却又充满着探索的欲望。清泉镇，这个宿命般的名字已经连续几个月回响在他的脑海，仿佛磁铁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又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

“林老师，记得随时保持联系！小心点儿，千万别被那些热情的大叔给骗了！”此刻，陈幼航临行前的嘱咐还在耳边回响，“那群人眼神都怪怪的，像是知道你偷吃了他们家宝贝一样。”

林涛笑了笑，“放心吧小E宝宝，我可不像某些冒失鬼。”他心里这样念叨着，却也明白Ethan的一片好心。都说朋友如手足，尤其是像他和陈幼航这种在光都滩涂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男孩，彼此之间早已默契十足。他们虽不曾经历大风大浪，但每当林涛遇到麻烦的时候，总是下一眼就能看到Ethan那张“看你倒霉”的得意笑脸——虽然有时候烦人，却让人无比心安。

三月的黄昏，带着一丝初春的凉意拂过清泉镇。林涛踏上这片土地时，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倾泻在碧水河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却也为这小镇增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静谧与神秘。

与陈幼航描述的一样，清泉镇的街道蜿蜒曲折，两旁林立着一些老式砖瓦房和木质房屋，屋檐下挂满了红灯笼。路边的树木枝繁叶茂，为这个小镇增添了一丝生机，却也让光线难以穿透，反而投下些阴森森的暗影。

林涛沿着石板路缓缓前行，感受着清泉镇独特的韵味。这里的居民大多比较淳朴热情，但每当他们看到外地人，眼神里的那种探究与审视，却从未改变，仿佛要将你从头到脚都看透一般。夕阳已经下沉，小镇上灯光次第亮起，孩子们在街道上追逐嬉戏，他们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但却又似乎带着一丝空洞的意味。

林涛忽然想起陈幼航之前提及的“奇怪童谣”，他特意找了一片居民区，想实地感受一下。绕过几条小巷，穿过一片晾晒着渔网的小院子，果然没令他失望，不远处即传来一阵稚嫩的声音：

“泉水泉水你别夸，妈妈洗衣我看家。

泡泡吐出彩虹匣，漩涡叼走小脚丫。

妈妈喊破芦苇纱，雾里爬回湿答答。

颈后胎记变月牙，还说星星会开花……”

一群孩子围着一颗大榕树跳房子，边跳边唱着这首童谣。林涛停下脚步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如果不细想歌词，这首歌倒也还好听，但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些略带诡异的意象上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便涌上了心头。

“这个童谣……真是有点儿意思。”林涛喃喃自语道。陈幼航曾形容它“细思极恐”，看来是确真如此。

都说老人是岁月的书，白发是时光的印，他决定找一位白发老人请教一番。沿着青石小道，转了几个弯，他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在巷口的杂货铺前瞧见一位这样的老人：他穿一件蓝布褂衫，正窝在竹椅里打盹，草帽半掩着他的脸，几缕银发从帽檐下耷拉出来，随风轻轻晃动。

“老人家，打扰了！我叫林涛，是光都来的一个采风画家，我听说贵镇有一首古老的童谣，叫《泉水谣》，您知道吗？”

老人耳力尚佳，他慢慢抬起头，取下草帽，嗓音像被岁月腌制过的梅干。“后生仔，这镇上啊，有人寻画，有人寻人，你啊...”他浑浊的眼眸亮起刹那精光，“怕是寻故事来的吧。”

“老人家，您能给我讲讲这首歌的故事吗？”林涛恭敬地问道。

老人笑了笑，“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要说这个《泉水谱》，还得从清泉镇最早的名字——石溪镇说起……”他顿了一下，捋了捋胡须，“那时候啊，石溪镇还是个偏僻的小山村，也没有赚钱的东西，男人们只能靠采集仙人嶂的玄铁矿过活。不过听矿场那边的人说，那里的磁场特别强，能让人的脑子更灵活。”

“后来呢？”林涛追问道。

老人继续说道：“后来啊，有一年大旱，石溪镇的水源都快断了，大家都愁死了。就在这个时候，村里一个叫阿莲的年轻寡妇找到了一处新的泉水，不仅水量充沛，而且冬暖夏凉，阿莲也就成了村里的恩人。”

“可是啊,”老人叹了一口气，“好景不长，有天阿莲带着儿子小宝去泉边洗衣，小孩的一只布鞋被水流漂走，她就去追，只一眨眼的工夫，阿宝这边却掉进泉眼里——淹死了。年轻寡妇哭死哭活，渐渐就疯了。那条泉水闹起了妖怪，据说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还有小孩的嬉笑声。有人说那是阿莲的魂魄在守护着这条泉水，也有人说是被淹死的小孩怨气未消。那条泉水，就是现在的碧水河。”

林涛听得入了迷，“那后面呢？那个胎记和星星开花是怎么回事？”

老人呷了一口茶，神秘一笑：“这啊…就跟镇上的黑石有关了。据说在仙人嶂的山脚下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它吸收天地日月精华。而这个碧水河呢，它越来越宽，越来越长，一直流到了南海，后来就时常会有在小孩在河里玩耍，被水流卷走的孩子们，有些会被冲到黑石旁边，黑石就会挑选一些它喜欢的小孩，在他们的后颈窝留一个月牙形状的胎记。”

“月牙状胎记？”林涛重复着老人的话，有些疑惑。

老人点了点头，“嗯，据说有了这个胎记的人，就能看到星星在晚上开花。他们可以和死去的孩子们一起玩耍，也可以预知自己的天命。”

林涛不自觉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后颈，光滑细腻的皮肤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痕迹，他仔细触摸着，心中却涌起一丝莫名的期待。或许自己也有一个隐藏的月牙状胎记呢？如果真的如此，又会看到怎样的神奇景象？

“所以，《泉水谣》说的‘颈后胎记变月牙’，就是指这些被黑石选中的孩子们？”林涛回过神，认真地总结道。

老人点了点头，“对！这首歌里啊，既是在唱阿莲和那些走丢的孩子，也是在提醒我们不要忘记那块黑石。”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有人说，那个‘时间之泉’就在黑石旁边呢……”

“时间之泉？”林涛心中一动，“那又是什么？”

“嗯！传说只要在特定的月圆之夜，将一杯清水倒进黑石的缝隙里，就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景象。”老人又捋了捋胡须，“不过啊，想要真正找到时间之泉，还得靠那些有月牙胎记的孩子们。”

“老人家，那歌最后还有两句，就是‘缸底沉着另个他’那句，又有什么意思呢？”林涛不依不饶地道，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味道。

“后生仔，我年轻时读过一首诗，有几句现在还记得”老人笑了笑，望着林涛，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老人家，这是白公的诗，我也读过，而且后朝的苏公还从这首诗中找了灵感，创作了一首新词，叫做《水龙吟》。”林涛微微一笑，略带谦逊地说。

“后生仔，看得出你读过很多书，也很讨人喜，不过啊，”老人眼神中透着一丝关切，缓缓地说，“你好像有点过于沉迷这个故事了——这些都是传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何况是传说呢？人这一辈子啊，还是要脚踏实地，别老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别太沉迷其中，否则容易被这清泉镇给‘困住’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涛给老人鞠了一个躬，自顾离开了杂货铺。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老人的讲述。清泉镇的传说充满了神秘学的味道，但又似乎蕴含着某种真理。黑石、时间之泉、消失的孩子们……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跨越时空的神秘画卷。

林涛心中有些迷茫，也有些激动，仿佛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掏出晶语机，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滑动，给陈幼航编辑了一条信息：

“小E：正太、陨石，还有……平行时空，虽然有点玄乎，但这鬼地方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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