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有接到什么委托。

　　于是她们决定打扫一下木屋。

　　幻萤拿出钥匙，捣鼓了半天，终于撬开了杂物间的门锁。

　　“我们多少次没进过杂物间了。”

　　“说不好，在回忆中我们都没进去过。”

　　（意义不明的鼓点响起）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羽希落，一了百了。”

　　幻萤话音刚落，门便被希落一脚踹开，厚厚灰尘像雾一样炸开，各种虫子四散而逃，卷动着空气中的蛛网。

　　“不就是怕虫子吗，搞这么大阵仗？”

　　“嘻嘻。”

　　————————

　　清扫的过程更像是某种考古。

　　她们翻出了不少老物件：：希落还是史莱姆时喜欢贴在体表的小帽子、布偶，还有那个小篮子，那时候她还缩成一团，像猫一样，连呼吸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屋里的尘土如岁月一样厚重，积在记忆最新的书页上。

　　等她们满身灰尘地从杂物间走出来，看起来像打猎回来的野人。

　　“欸，我有个想法。”幻萤刚想说着什么，却突然顿住了，四下张望，“……猫呢？”

　　她习惯性地叫了两声猫的名字。平时那只毛球总会第一时间窜出来，但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

　　“不会还在床上吧？”幻萤冲进屋内开始翻找，掀被子、开橱柜，连锅盖都检查了一遍，还看了两眼炉灶。

　　“该不会是丢了吧？她忽然猛地扑向希落，双手捏住她的脸左右拉扯，“你是不是次了我的猫？”

　　“你居然觉得我连猫都吃。”

　　“也不是不可能。”

　　“居然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吗。”

　　“我不管，让我检查一下！张嘴！”

　　希落歪了歪头，还是无奈地张开嘴。

　　幻萤站在她面前，先是把手指探入她口中——希落的口腔温热、湿润，软肉像是在欢迎一样轻轻地贴合她的肌肤。

　　于是，她顺势地钻进去：手臂、肩膀、胸口，身体一点点被希落的口腔包裹，进入她的体内。

　　希落没有主动吞咽，而是顺着幻萤的动作让食道自然打开，一圈圈食道的肌壁缓慢拥抱这幻萤，将她拉入体内。

　　随着幻萤的身体缓缓进入，希落的脖子和肚子鼓起，幻萤的双腿也在外来乱晃，显然是失去了借力点，于是她双手轻柔地托住幻萤的腰，慢慢帮她往里塞。

　　当幻萤滑入希落的胃袋时，外界的一切都被沉闷的肉壁隔绝，只剩下内部温热柔软的触感包围着她。胃内空间不大，但足够她舒服地蜷缩起来。

　　“……我进来了。”声音被肉壁阻隔，听着有些微小。

　　希落抚摩着下自己鼓起的小腹，将其抱着，低声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所以你找到你的猫了吗。”

　　“没有呢，嘿嘿，让我歇一会吧。”

　　“我就知道。”

　　她没有催促，只静静坐着，感受体内熟悉的存在一点点安定下来，抱着她那熟悉又陌生的人。

　　不久后幻萤又自己爬出来。

　　于是她们开始出门找猫。

　　镇子不大，猫平时喜欢去鱼摊蹭点小鱼，偶尔去别人那蹭吃蹭喝，但今天好像没人见过。

　　“会不会是被野狗叼走了？”幻萤开始“焦虑”，“或者魔物，甚至……”

　　“我早上看它跑去池塘了。”

　　“你不早说！”

　　“我刚想开口，就被你扑倒了，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池塘边，猫正窝在晒太阳的被褥上，睡成一团发光的毛球。

　　幻萤扑上去抱住，“我还以为你丢了。”

　　猫懒得理她，只往怀里缩了缩。

　　希落从池边起身，手上还带着点湿气，轻轻抖了抖，让水珠落在猫脸上。

　　猫耳一颤，睁开眼，舔了舔自己，继续翻身挣脱睡回去。

　　“我怎么感觉你早就知道它在这？”

　　“猫多好，它不会反驳我、不会说我饭咸，也不会不高兴就把我关进胃袋里。”

　　“你不也挺喜欢的吗，而且你还把我跟猫比较？”

　　“猫也没在伪装成我之后对我的身体指指点点。”

　　“那也难说。”希落看她一眼，语气意味不明。

　　幻萤再次抱起猫，轻轻地拍打它：“你以后不能乱跑，知道吗？”

　　猫懒得理她，舌头一伸，敷衍地舔了她几下，翻身继续睡去。

　　希落坐在一旁，看着她们的互动，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

　　清晨起来，气温正好。

　　幻萤靠在窗台前眯着眼看天：“我觉得今天会是个晴天。”

　　希落坐在桌边，整理着画具，撇了一眼外头，“不好说，我觉得是雨天。”

　　“嘛，晴天的话，去城里买点东西吧？”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她们还是出门采购了。

　　幻萤一边走一边念着手里的采购单：“蔬菜、肉干、面粉、灯油，草药……”

　　希落在后面拉着小车，补充道：“别买这么多橘子了。”

　　“放心啦，咱会克制的。”

　　“你上次也这么说，结果买了好多。”说着，希落还放下小车，用手比划着。

　　“那不是有好多品种嘛？”

　　“一大半又酸又臭的，跟脚丫子似的。”

　　“还好吧，反正你的还没橘子甜。”

　　“……？”

　　——————————

　　她们一路斗嘴，小车很快装得满满当当。

　　只是回程时，突然变了天，风猛地一歪，大雨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起来。

　　“啧，难搞了。”希落低声咕哝，转而变回史莱姆形态，带着小车迅速钻进路边一个山洞。

　　幻萤紧随其后，抖着发梢上的雨珠，靠在她身边看雨：“东西没湿吧？”

　　在这里。”希落挥了一下触手，透明体内，小车静静地待在中心。

　　小车，安然无恙！

　　幻萤看着她的样子，若有所思：“你说，史莱姆真的完全防水吗？”

　　“史莱姆本来就是一种元素凝胶，具备吸水与防护性质，所以当然——”

　　她话还没讲完，幻萤已经熟练地掰开了她的嘴，整个人钻了进去。

　　“等一下——”希落来不及阻止，只能咽了下去。

　　幻萤在她胃袋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那就这样，往家里赶吧~”

　　"你把我当什么？马车吗？！回答我！！"

　　雨水打在史莱姆体表，发出咚咚咚的细响。

　　幻萤窝在胃袋里，手肘撑着柔软内壁，透过史莱姆看着落下的雨滴。

　　“感觉你比真正的屋子还防水耶，要不在屋顶上养几只史莱姆？”

　　“随意”

　　“话说，那些小史莱姆也是你同类吧？你不可怜她们一下吗？”

　　“史莱姆没有心智。给吃的就行，跟宠物差不多。”

　　“居然是这样评价同类的吗，好冷酷——”

　　“……”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天边的云层被即将下落的太阳撕开一线金光，照在二人身上，折射出别样的彩虹。

　　希落张开嘴巴，幻萤从中爬出来，头发干爽，衣服整洁，甚至还叼着一瓣橘子。

　　“欸，”她抖了抖衣袖，“你体内可能得通通风了，装太多东西，味道串起来了。”

　　“我有自清洁功能。”

　　“哦～还挺厉害。”

　　她们就这样一路走回木屋，躲避着路上的水坑。

　　猫懒洋洋地趴在门口，扫她们一眼，甩了甩尾巴，好像在嘲笑她们又没带伞。

　　幻萤弯腰把猫抱起来，自顾自地撸了起来。猫身上沾了点湿气，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爪子，但很快放弃了挣扎，任她搂着。

　　“你还真是喜欢它，看见了就要抱一下”

　　“怎么，你羡慕了吗？嘿嘿~”

　　“我怎么会羡慕一只猫？”

　　——————————

　　晚上，希落趴在床上，幻萤窝在胃袋里。

　　“我想在你的胃袋上开个窗户。”

　　“我的身体还不够透明吗？”

　　“感觉不一样，就像你和别人一样。”

　　“你又在说那些怪话了”

　　幻萤没再说话，轻轻把脸埋在胃壁的柔软里，沉沉地睡去。

　　————————————

　　“贵族的车队失踪了，让我们调查一下原因，并确认货物状态。”幻萤一边说着委托内容，一边朝希落摇晃着委托单，“报酬倒是挺诱人的。”

　　“运的什么？”

　　“写的是酒。”幻萤皱了皱眉，翻到最后一页，“但这里还写着一句——‘希望你们保密，酬劳会加倍’。”

　　希落接过来看了一眼：“如果真是酒，就不需要这样了。”

　　“所以不太干净。”

　　“不过无论运的是什么，跟我们都没什么关系”

　　她们从车队最后一次被目击的地点开始调查——林道边，三天前。

　　地面很干净，没有血迹，只有一排深深的车辙印，笔直延伸进森林深处。

　　“是特意避开了检查路线。”希落扫视四周，“然后在里面出事了。”

　　沿着车辙深入，穿过铺满苔藓和烂叶的林道，她们抵达了一片低洼的空地。。

　　那里，残破的车轮、碎裂的木板、许多小铁笼散落一地，笼门严重扭曲，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掰开一样。

　　但，没有尸体。

　　只有一条条被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进沼泽。

　　希落蹲下，指尖蘸了些泥，揉搓了两下，凑近鼻尖：“是娜迦，只有一只。”

　　“这你都能闻出来？”

　　“吃过”

　　幻萤皱了皱鼻子：“你连这个也吃，菜单有够猎奇的。”

　　“别忘了你也在菜单上”

　　“你！你！你……”

　　幻萤还来不及反驳，沼泽突兀炸开。

　　巨大的尾巴从泥水中扫出，卷起泥浆，狠狠掀向希落。下一秒，娜迦张开巨口，带着毒牙直扑幻萤。

　　“幻萤——！”

　　希落反应极快，立刻变回史莱姆形态，弹射而出，将幻萤整个人吞入体内，把她隔离开来。

　　然后，她就这样，被娜迦一口吞入。

　　沼泽归于死寂。

　　————————

　　胃内，光线昏暗。

　　娜迦的胃袋并不能称得上舒服，湿润的内壁不断蠕动，带着温热的腥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毒素在空气里漂浮，胃液不间断地从肉壁渗出，顺着褶皱涂抹到食物身上，周边是未消化完全的东西：冒险家的甲片，商人的布料，以及奴隶的脚铐，商队以及货物的去处已经显而易见了。

　　希落躺在在这片肉色之中，整个身体都在随着肉壁轻微震颤着，她能感觉到娜迦的心跳——缓慢而沉重，每一次搏动都带动整个空间一起，将她们与杂物搅拌，蠕动。

　　幻萤躺在希落的胃袋中，声音带着一丝沉闷：“说真的……里面这么舒服，搞得我有点困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被那个娜迦埋伏了，你差点被毒牙咬到，我吞了你，然后我们被娜迦吞了。”

　　“那现在是……我在你胃里，你在娜迦胃里？”

　　“嗯。”

　　“套娃式被吞……你是为了救我才选择吞我的吧？”

　　“嗯。”

　　“不是突然嘴馋了想吃我？”

　　“……我现在就把你消化了自己出去。”

　　“等等，原来你还能自己出去？”

　　“嗯。”

　　她用触手轻轻探出，寻找胃壁的裂隙，然后刺入微针。随着神经麻痹扩散，娜迦的胃壁蠕动逐渐变缓，呼吸与心跳也变得紊乱。

　　希落趁势挣脱，从娜迦口中钻出，身上的粘液地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然后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幻萤吐了出来。

　　接着，她低头看向那只倒地的娜迦。

　　半昏迷，还有意识，但浑身肌肉松垮，难以行动，留在这也是一个祸患，不如直接处理掉。

　　于是，她转头看向幻萤：“我饿了。”

　　幻萤闻言一愣：“现在？”

　　“现在。”

　　幻萤看了看已经落下的太阳，叹了口气：“那就吃吧。快点吃，等下我们还得回去洗澡。”

　　希落没有回应，而是变回人类，一步步走近那条娜迦。

　　她蹲下身，将其上半身微微抬起。

　　然后，张嘴。

　　看似正常的小嘴，却在接触到娜迦头部的瞬间扩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将整个头颅包裹。

　　她将娜迦的身体缓缓送入口中。额头、颈部、肩膀……随着肌肉的扩张，一点点吞噬进去。

　　娜迦只是虚弱地挣扎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她好像还活着”幻萤轻声提醒道。

　　希落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将娜迦的身体一点点往喉咙里送。

　　娜迦的上半身逐渐消失，她的喉咙也膨胀出夸张地曲线，腹部也逐渐扩大，但仍是微微凸起。

　　当吞到腰部时，希落停顿了一下，像在调整角度。她将身体后仰，抬高下巴，手臂继续托着巨大的蛇尾，一口、又一口，顺着节奏吞咽。

　　每次吞下去，喉咙就会努力收缩，发出巨大“咕咚”声。

　　终于，在数不清多少次“咕咚”后，最后一段尾部滑入口中，她双唇轻轻一抿，发出一声极小的吞咽。

　　“……咕。”

　　腹部随着内容物下坠轻轻隆起，鼓胀得不算明显，完全看不出里面存了一整只娜迦。她站起身，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至于让娜迦的重量影响到她赶路。

　　“吃饱了吗？”

　　希落舔了舔指尖，没有回答。

　　回到镇上，她们先冲了澡，又换上干净衣物，坐在木屋的小桌前吃着晚饭。

　　今天的炖菜是幻萤做的，胡萝卜、羊奶、盐肉，橘子，火龙果，香蕉，一锅乱炖。

　　吃到一半，幻萤抬头看她：“你不是刚吞了一个娜迦？还能吃得下？”

　　希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还能吃。”

　　幻萤撑着脸，无奈笑到：“你的胃可能装啊。”

　　“不是都能让你住进去？”

　　“她比我大得多吧”

　　“她快被消化干净了。”

　　幻萤夹来一块胡萝卜：“那你要继续吃吗？”

　　“要。”

　　幻萤嘴角弯了弯，轻声笑出声：“想吃的话，就多吃点吧，还有很多呢，不用急，慢慢吃。”

　　希落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饭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

　　夜里，幻萤又照常钻进了希落的胃袋里睡觉。

　　“应该比娜迦的舒服。”

　　希落听着，如同往常一样问了一句：

　　“你不把我消化你吗。”

　　“你真要消化我就跑。”

　　“你跑我就拦”

　　“你栏我就躲”

　　“你躲我就打”

　　“反弹~~”

　　……

　　那一夜她们都睡得很好。

　　没有繁忙的计划，没有亵渎，没有神明，没有审判，也没有分别。

　　就只是睡下去，在彼此的胃和心里。

　　就像无数次重演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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