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城的冬天极少下雪，今天却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没有北方那种铺天盖地的气势，只像天上撒了点盐，风一吹，落在脖子里透凉。我跺着脚，呼出的白气往镜片上扑，眼前顿时一片雾气腾腾。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我才从呼出的白气里回过神。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砰”地扑进我怀里，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句，『哥！』

是小雨。“小雨”是她的小名，她喜欢让我用小名来称呼她。

她的羽绒服带着雪花，蹭得我一身凉意。却是种很温暖得凉。回到这里，也就她会这么欢迎我了。

『你可算回来啦！』，鼻尖冻得通红，声音却还是印象中响亮，眼睛时不时瞟一眼我的背包。

我揉了揉小雨的脑袋，发现她又长高不少。记得去年这时候，她的身高离我胸口还很远呢。

『知道你爱吃，给你带的』我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

小雨果然眼睛一亮，却故作老成地摆摆手，『我都十一岁啦，再过几天就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我笑着把巧克力塞进她手里，『那十二岁的大姑娘要不要去堆雪人？』

『要！』她立刻破功，拽着我的袖子就往小区里跑，『看到下雪，我还存了一些小玩意儿，专门等你回来呢！』

我被她拽得差点滑一跤，还是忍不住笑了。

大概是三年前的今天吧，我还在读高三，跟家里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架，被父母一脚踹出了家门。

那时候的我也是站在这里，冻得跟狗一样，兜里只揣了张公交卡和我偷偷攒钱买的游戏机。

她第一次跟我说话，是因为我躲在小区长椅上打游戏。那时我玩着《马里奥赛车》，冻得手都快僵了，不过我眼睛有注意到一个小朋友好像躲在花坛后偷偷往我这边瞄。

她好像是在偷看我玩游戏，眼睛一眨不眨。

『你也想玩吗？』，我随口问了一句。

那个小身影吓得一抖，转头就跑。隔了一天，还是同一个位置，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路过，以为我没有注意到的她，眼睛瞄着我的屏幕，绕着我附近装模作样走了几个来回，后来一声不吭地坐到我附近，小屁股随着好奇心一点点挪到我身边，看着我挑战那些不知已经玩过几回的赛道。

谁也没想到，后来我们会变得这么熟。

小雨一路拽着我回小区，鞋底在没清雪已经结冰的地砖上吱吱响。我俩拐进小区小广场的时候，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这可能是我唯二亲眼看见的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在我模糊的记忆中，小时候雨夹雪的情况更多，假期父母也只是把我锁在家里。

『我来滚雪球！』她放开我，蹲下开始推雪团，动作利索得很。

我也蹲下，在她另一边捧了一把雪随便压了压，雪球捏出来歪歪扭扭。小雨看了看，轻轻皱眉，但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开始重新滚一个。

我忍不住笑，『你这是把雪人当作业做啊，老师还要打分？』

她愣了一下，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小声说：『我们数学老师……觉得班里平均分太低了，寒假布置了十张卷子……』

『啊？那你还跑出来玩，不怕被你爸妈说么？』

她低头继续推雪球，声音压得很低：『我说去图书馆了……』

『图书馆？』

『开门到晚上八点半……』，她声音越来越小，『我还带了几本呢，万一他们查，就说我在那儿学习。』

『挺大胆呐。』我故意调侃，『你不是一向最乖的那个吗？』

小雨抿了抿嘴，没吭声，只是捧着雪球看着我，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不是不乖……只是……今天机会难得，真的很想出来看看雪。』

她那语气，像是在请求我理解一样。

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帮她把两个雪球垒起来，歪歪斜斜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工整。她手一伸，拿出藏在兜里的小胡萝卜，还有两个黑豆，像变魔术一样：『我说过我准备了的。』

她本来平静的脸上好像多了一丝得意。

我接过来，插上胡萝卜鼻子。

『欸，哥，你不回家吃饭么？』，她忽然问。

我顿了一下，低头把雪人按得结实些，『家里没人。就算回去也没饭吃。』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了点说不清的情绪，但没有追问。只是低声说了句，『那……你吃我的吧。』

我笑了一下，『大姑娘了，会分享零食了。』

她鼓着脸看我，『如果是以前，我也会分你的。』

雪人慢慢有了轮廓，我们两个坐在薄薄的雪地上，喘着白气，谁也没有说话。风吹过来，冻得耳朵生疼，可心里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雪人最终还是歪了一点，像是随时会倒下，但我们俩谁也没想去扶正。

『差不多了』我拍了拍裤子站起来，看了眼时间，『你要不要真去图书馆坐会儿？这样回家不容易穿帮。』

小雨也站起来，点点头，『我去呆一会儿，刚好可以看看书。』

『行，那我送你过去。』我说着伸了个懒腰，脖子“咔哒”一声。

她看着我的背包，『哥，你不先回家放下东西么？』

我笑笑，避开她的视线，『不回了，我今晚……在朋友那儿将就一晚。』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哦。』

我们穿过小区，街灯拉得人影很长。走到图书馆门口时，她忽然站住了。

『哥。』

『嗯？』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么？』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也不是吧』我随口敷衍，『这几年住来住去，租房子像寄存行李那种，换个地方，换张床，其他都一样。』

她轻轻『哦』了一声，像听懂了，又像什么都没听懂。

『哥……那你也早点回去。』她抱着背包，小声补了一句，『今天太冷了。』

『你也是。别冻着，书包背好，别让你爸妈发现你跑太远。』

她点点头，进了图书馆。我站在外面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那道玻璃门自动合上。

风突然大了一点，吹得脖子一阵刺痛。

我拢了拢外套，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路灯下，我的影子孤零零地被拉得很长，像一条没牵住的线。

我不是那种会主动亲近别人的人，说的好听就是懒，说得难听就是懒得掏心。以前试过，结果也就那样。要不是小雨先蹭过来，我大概不会多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怕我。

或者说，她大概和我一样，都是那种在人群边缘站得太久、偶尔才被谁看一眼就觉得像捡到了星星的那种人。

可惜，这种星星，从来没人收。

几天后，天气暖了一点，雪化得七七八八，地面脏兮兮的，走路一脚一个水印。

我刚从便利店出来，端着热腾腾的关东煮，还没咬一口，就看到那个小个子站在对面马路上，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子。

她穿着那天的羽绒服，脸冻得通红，手揣在兜里，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在等人？』我走过去，随口问了一句。

她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又飞快地收回去，『……刚好路过。』

『巧啊。』我啃了口鱼丸，『这几天没见着你，我还以为你被抓回去“洗脑教育”了。』

『没……只是有补课，作业也多。』

她说完又顿了顿，小声问，『你……那天晚上，真的没地方回去么？』

我笑了，没有回答她，『你以前不是说你妈会检查你去哪儿么？怎么现在还敢跑出来？』

她咬了咬嘴唇，『我说去图书馆了。』

『还是图书馆啊。』我挑了下眉，『你撒谎也不换个借口。』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只是尴尬地低头笑笑。

我瞄了她一眼，把手里的一串鱼丸往她那边一递，『喏，给你。』

她惊讶地看我一眼，『……这不会是你的晚饭吧？』

『少废话。』我扭过头，『我买多了，不吃白不吃哦。』

她接过去，坐在路边石台上咬了一口，小小的牙印落在热气腾腾的丸子上。吃完后，她忽然抬起头：

『我还可以……偶尔来找你玩吗？』

我沉默了一下。

其实脑子已经有答案了，但是我说不出口。

『你以后……还是少跟我呆一块儿吧。』

她怔了一下。

我继续说，声音放得轻松，『我这种人，你爸妈要是知道你在见我，估计得报警。』

她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闷闷地嗯了一声，像是听懂了，却不想接受。

『你不坏。』她低声说。

『我啊？』我咧嘴笑了下，『我光混账的事就够写三篇检讨了。』

她看着我，像是在等什么。但我却不敢看她，只是抬头看天，『回去吧，天快黑了。』

她没动。

我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同学？』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你家住哪儿？』

我皱皱眉，『问这个干嘛？』

『我就是好奇嘛……你每次都说你住朋友家、借宿什么的……那你到底在哪儿？』

『在哪儿都一样。』

『是不是……在中山路的明月巷子那边？』

『……谁会住那地方，那栋楼感觉都快塌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她点点头。

我摆摆手，像是在赶一只不听话的猫。可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我才慢慢坐下。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路过，她是找我。

我也知道，我根本不想她“别来了”。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能给人，却总怕别人靠近太近，看到自己乱七八糟的一地鸡毛。

那之后的几天，我没再看到她。

小区里安静得像雪从没下过。便利店老板说她最近放学都是直接回家，也不再多绕路——连爱吃的巧克力也没有偷偷买。

我原本松了口气。说到底，那孩子应该离我远一点。

但每天回到自己的破屋子，看见关着的窗帘，我总有点心烦。

静得有点不舒服。

有一晚我刷视频刷到很晚，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地铁里抱着一个成年人得手臂睡着了，弹幕在刷「女儿好乖」、「好乖的小女孩」。

我忽然想起以前她靠在我肩上时说过的一句话，『哥，你的心跳得好快呀。』

我赶紧把视频划掉，心里像是被谁按住了一块儿。

我不该想她。

也不该对她的靠近就心跳加快什么的。

我拼命告诉自己这些，但说不服。

那种被依赖的感觉，好暖，暖到让我害怕。

…………

这几天小雨确实没去找他。

她没有特别难过，只是有点空。

那种“明明没有被拒绝，但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儿”的空。

她每天放学回家，都绕过那家便利店，从不多看一眼。

父母在准备短期出国的手续，说她“太安静”、“太迟钝”、“国外教育也许能调一调性格”。

她听着，没反应。

晚饭后她打开平板，点开那个小短片。

是她用作寒假作业的项目录的。她说要“采访一个熟悉的大人”，他本来不答应，说自己才刚刚二十出头，哪配叫什么大人。

但他最后还是笑着看镜头，回答她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她已经看了那段视频好几遍了——他在她面前笑的时候，比对任何人都温柔。

她不太懂那是什么感觉。

『好像……他会因为我，变得轻松一点吗？』

她关掉视频，看向窗外。

城市灯光像一口没有声音的锅炉，白气腾腾，但没有什么真实的温度。

她起身，收拾了一点东西，把平板放进小包。

屋子很安静，像谁也不会阻止她。

…………

难得的敲门，大半夜总不能房东来找我吧。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坐在地板上啃着泡面，电视开着没声音。

门打开，她站在那里，穿着可爱的毛绒睡衣，拎着小包，窗外的风吹得她头发有点乱，小脸冻得红红的。

『你怎么知道……你爸妈呢？』

『我爸妈出差了……』她说，『我今晚一个人在家。』

她把鞋轻轻脱下来，踩进我屋子的地毯，小脚丫也因为天气冻成粉红色，『我就想过来……陪你一下。』

『不是说少呆在一块儿嘛，这还跑我家里了。』

『你去年这会儿不是发烧了嘛，我怕你又病倒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我爸妈不在，做了点汤，顺便带来了。』

我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她已经自己走进厨房，把汤倒进小碗里，拿出小勺，一切动作都像这是她家一样自然。

我靠在门框上，看她踮起脚在灶前吹着汤，脸被蒸汽熏得更红了点。

她把碗递给我。

『你不喝完，我就不回去。』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烫舌。她盯着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最近是不是不太想理我？』她忽然说，『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烦？』

我摇摇头，不敢直视她。

『那你为什么都不看我？』

我没回答。她走进一步，靠在我面前。

『哥……』

我低头看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她问。

我笑了一下，喉咙却像卡住了一样干涩。

『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她低下头，轻轻靠在我肩上。

我僵住了。

她比我想象的还轻，小小的一团，肩膀靠得很近，体温透着毛绒睡衣一点点贴上来。胳膊在小雨的依偎下，不再那么冷，我还能感受到她各种毛绒睡衣胸口正在发育的小肉团在我胳膊上的挤压。

踮起脚的她，头发蹭到我的脖子，痒，但我不敢动。

『哥，你的心跳得好快呀。』她说着，竟然轻轻把手放在我胸口。

那一瞬间，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她。

『你别这样……』我声音嘶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没有害怕，只有不解。

『我只是……想多陪陪你。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这不是高不高兴的问题。』我后退半步，『你才十二岁。』

她低下头，『那你就不可以……喜欢我一点吗？』

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屋子里安静得像什么都死了。

我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手紧握在裤缝边。

她不是在引诱我。她只是学了某些词、某些表情、某些姿势，试图把心里那点“想接近”变成别人能听懂的样子。

一定是这样的！

而我，却因为这点温柔、这点体温，差点真的动摇了。

我不能。

我绝对不能。

『你走吧。』我低声说。

她抬头，脸上出现了慌乱。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我当然知道……小雨，谢谢你……』我把门打开，『所以你更不能呆在这里。你呆的越久，对你，对我，都不好……』

她犹豫了一秒，慢慢走向门边。

『你还会再理我吗？』她轻声问。

『我不知道……』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几乎跪在地上。

我不是个好人。我从来就不是。

之后我们真的就没有再联系。

她没有来，我也没有等。

我以为我可以国的挺好，直到那天我走进便利店，看到那个熟悉的小个子，左手缠着纱布。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偏过头去，像是没认出我一样。

我站在冷藏柜前，手指在饮料瓶上来回笔划，最后什么也没拿，转身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

她怎么受伤了？我为什么没有问她？她伤得重不重？

也许我早该问她，那天晚上，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其实只是我想把错推给她，好让我自己安心。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她学校外的小公园。她每天放学都会路过，但今天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来。

风有点冷，我带了她爱吃的巧克力，一直揣在兜里。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出“对不起”。

但我总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她大约迟到了十分钟，穿着校服，走得不快，一只手还是包着纱布。

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我把巧克力递过去，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还以为你零花钱被克扣，不去小卖部买巧克力了呢……』

她没接，只是盯着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讨厌你？』

她没说话。

『我没有……』我咬着下唇，『我只是……怕我会伤到你。』

『结果你还是伤到了。』她轻轻说。

我一滞，垂下眼。

她走近一点，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你不需要保护我。你只需要……不要把我推开就好。』

我听见自己长出了一口气，像是从嗓子眼拔出一根针。

她接过巧克力，抬头看着我。

我们就站在放学路旁，旁边有人打球，有人笑，有车鸣。

之后再一次看到她，她蹲在小区小广场那颗歪歪扭扭的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翻得很慢。风吹过来，她头发被吹乱，也没整理。书包靠在脚边，侧袋露出一个皱皱的巧克力包装袋。

我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站了几秒。

她没抬头。

我蹲下来，轻声说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吧？』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有一瞬间恍惚，接着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她问。

『我不知道』我说，『可能想看看你，会不会在这儿。』

她低头看着书页，指尖紧紧夹着纸角，像是怕风把它翻走。

『回到上次的话题……那天我不是故意吼你……』我停顿了一下，『是我自己太乱了。』

她没说话，但我看到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怕我会伤害你……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这次看着我，眼神不再躲闪。

『我知道。』她小声说，『我也不是故意……让你这么难受的。』

我们之间停顿了好几秒。

她抬起头看我，眼神很安静地问了一句：

『你还会理我吗？』

我轻轻点点头，然后又慢慢开口，『我找你，其实是想说……对不起。』

她没说话，从包里掏出了一小块巧克力，撕开包装递给我。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小声说，『但巧克力还是可以分你一点的。』

我接过巧克力，风吹到脸上有点凉，但我觉得没有昨天那么冷了。

…………

『耶！玩游戏！玩游戏！』

小雨一进屋就喊，那个熟悉的响亮的声音，这栋破楼好像快撑不住这份快乐了。

我才把joycon手柄从抽屉里拿出来，她已经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抱着靠垫开始嚷嚷，『哥，之前看你玩，你都选这个，我也要选这个！』

『不行。』

『那这个角色，你平时也选他来着。』

『也不行。』

『我哭给你看哦。』

我笑着靠在她身边，『凑合选个女角色吧，小公主。』

她瘪瘪嘴，还是笑着选了。

游戏开始之后她完全变了个人。

安静的小雨在游戏面前不复存在。

『哇啊啊啊啊，你撞我干啥？』

『哈哈哈哈，不是故意的。玩游戏和学习一样吧，那我不可能比不过你呀！』

她一边说一边捶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最后几名的道具往往非常强力，她就可劲儿往我身上招呼，在这轮番轰炸下，她笑得像拿了第一名似的，整个人在沙发上打滚。

『我知道你以前皮，但没想到这么疯哇？！你小时候就这样吗？』

她喘着气靠在沙发上，擦了擦汗，『小时候？那还得是背古诗词背到疯啊。』

我忽然有点心酸，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递给她冰可乐。

她喝了一口，冰镇碳酸饮料让小丫头哆嗦了一下，然后蹬直了双腿，好让这冰镇可乐的爽流向身体各处。

『我跟你说个事儿。』她忽然说。

『嗯哼？』

『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

我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柄上的光一闪一闪。

她看了我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得像是在说“明天我晚上放学不买巧克力了”。

我点点头，『你愿意吗？』

她没正面回答，只说，『那边有大草坪、高楼大厦……还有很多像你这种不正经的大人。』

我笑了一下，『那你可要小心点。』

『嗯？』

『可别碰到我这种把你拉回家只知道打游戏的怪哥哥手里哦。』

她摇头，『嘿嘿，才不，就喜欢你这种。』

我没接话，只是往后靠了靠，抬头看天花板。

这段对话没继续下去。我们又打了几盘，又笑了好几次。她玩到一半累了，靠在我身上，睡了一小会儿，手里还抓着手柄不放。

我把空调调高了一些，给她垫了个靠枕，坐在她身边，盯着屏幕发呆。

我知道，她很快就要走了。

但我也知道，她今天笑得很开心——这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至少今天，她不是某个精英项目的一部分，不是某张成绩单的代号。

她只是个小女孩，一个在我这里撒娇、大笑、输游戏就胡搅蛮缠的普通孩子。

…………

她醒了，赖在我家没走。

『我爸妈今天也不在，你又不赶我走，我干嘛走。又想让我出门摔一跤嘛？』

『你就不怕你爸妈发现？』

『安啦，他们明早才回来，我比你还会掩盖踪迹好吧。』

看样子和我呆久了，她真的学坏了……

『喂，洗好澡才有热牛奶喝！』

『好。』

她估计自己也没有计划要过夜，换洗的衣物都没带，没办法，只能让她穿对她来说超大号的T恤了。

旧小区的淋浴器在租房时就多多少少知道不太好用，房东当然不会好心给我这么一个大学生换一套新的，只听浴室里传来，『哥！怎么没有热水呀？』

好吧，这是肯定会发生的。

我无奈走进浴室，只见赤身裸体的小身子站在浴缸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双手紧抱着胸口，蜷缩着身子……我真该死，我应该在她进去洗澡时就想到这点的。

我走进试着努力把温度往热水那档拨。

『嗯？这水不是已经是热的了么？』，就在我疑惑的时候，她悄悄往我脸上泼了一把水。

我抹着脸苦笑着，谁曾想以前刚刚认识时被称为最乖的小姑娘，玩起来可以这么皮，『好好好，你赢了你赢了……』

下午睡了一觉，晚上还这么精神，真不愧是小孩子呀。

『哥哥这边居然有浴缸！我家都没有耶。』

其实只是房东懒，淋浴器和浴缸装一起绝对是在偷懒省钱，每次进出浴缸都感觉要滑一跤结束我悲惨的人生。

热水顺着淋浴器从她的头发流到脚尖，胸前少许的丘陵起伏着，腰中间几乎没有变细的部分。小小的肚脐，还有好像容易折断的锁骨线条。

不知是因为热水产生蒸汽的原因，那种不安伴随着兴奋，由一股热量从大脑带向股间……

仿佛被吸引似的，我的视线，从脸，通过腹部，再往下——

『哥，要一起吗？』

『不要。』

谁想水花又泼了过来，这回是我的衣服遭殃了。

『一起嘛！』，她已经做好了再一次攻击的准备了。

看样子没法拒绝了，不然我好不容易在雨夹雪天气里晒干的衣服要遭殃了。

无奈我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再伤害我的衣服了。

『好，那泡澡喽！』

『喂，泡澡要付多少水费你知道吗？哥哥的钱可不是天上飘来的……』

…………

『一起泡澡好像有点挤……』

『嗯……』

我很佩服这小小的浴缸居然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外加一个小孩，不过我更佩服自己的毅力，也许正是一直以来的压抑，我真的能在这个气氛看到这副场景没有勃起……

这是我第一次租这间房用这个浴缸，我靠着浴缸的后面一侧，我张开着腿而且没法彻底伸展开，虽然不想用这样的姿势，但空间不够确实是事实。

『好暖和呢。』

『嗯……』

我和小雨面对面泡在小小的破浴缸里。蒸汽让我现在也处于头部要充血的状态。大概还没问题。

小雨的脸也红了，应该不仅仅是热水的原因。她的视线顺着我的腹部一直往下——

『小鸡鸡……果然和班里男同学看到的不一样。』

『不要一直盯着看。』

『哥，你明明也在盯着我看吧。』，她抬起头看着我，『别摆那么不开心的脸。原谅你啦，谁让今天玩得这么开心。』

啊啊，现在在这个场景下说这些，对我来说有点用力过头了。我不敢回话。

见我没有说话，她也不再胡闹。

『哥……你现在还害怕吗？』

『有点吧……我怕伤害你。』

她顿了顿，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安静的样子。

『不会哦。』短暂的沉默后，她朝我笑笑，笑得很开心，『还记得吗？只要别把我推开就好了……』

我无言，只感觉脑中有一股热流，什么东西绷断了。热水之中，好像也有碰到什么的感觉。

明明到刚刚为止都还没有碰到。

『小雨，不要把身子都压我身上啦。』

『嗯？我什么也没做……』

——武断出错了。

我的下体好像有碰到什么的感触，本以为一定是她故意压下来，然而不是……

不好，一旦开始意识到就停不下来了。

那未成熟的器官接触到了我的龟头。每次的一颤一抖，配合着柔软的感触挤压着。

『啊……对不起。』从来没有这么快的道歉过，我也从来没有这般狼狈，我在慌乱中移动了腰的位置，这绝对是我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我把裆部移动到了没有卡中小雨股间的位置，转眼间，我的隆起就直立在热水中。

完全勃起的东西映入了她的视野。

『好……好大……』

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想要寻求我同意的声音，但又以“是这样的吧”的口气确认着。

『对不起……』

她抬头看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才要说对不起……』

才不是这样。可是现在没有解释的心情。

她的眼神很快从抱歉变成了困惑，又从困惑变成了好奇。

小雨注视着我的股间，期待着什么似的摩擦了一下。

『哦哦哦，你的小鸡鸡会发抖哦……』

哑口无言，这份不知是好学还是好奇的钻研心理在此刻显得那么致命，每个眼神和动作都在把我往危险的边缘推进。

『喂，不能这么做。』

只是说着这样一句话，我移开了腰。

但即使如此，小雨又紧紧用腰贴了过来，『哈哈，别跑！』

『喂喂，这不是赛车游戏啊？！』

柔软的触感越来越强。

就在胡闹中，她的表情也慢慢地融化，我希望她只是玩累了，但这表情又有点不一样，我真的希望是我的误解。我在这一刻还想停下来……

股间摩擦，好像有粘液的触感，犯下禁忌的压迫感，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为了处理而处理的性欲，身体这几年的压抑，现在渴求着面前小小的身体。

我的脑子闪过无数的想法，最终却只能落在那片空白中。

空白的终点是那该死的占有欲。心中某处有着强烈地想要占有她的欲望。

自觉到后，我已经不受控制地动着腰部，摩擦着她小小的性器官。

明明脑子里也还在找冠冕堂皇的理由，腰却控制着性器不断往她的地方摩擦，不对，是挤压着。

在这份不稳定的刺激中，我好像也能感受到她性器上那颗小小的豆豆，和我一样在摩擦中慢慢充血着。我的性器好像能感受到这颗小豆，正在用与水温不同的热量，和我的性器挤压着。

小雨确实是在胡闹中回到了安静的状态……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安静。

她的小嘴微张着，在排气扇和摩擦产生的水花的噪音中，似乎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我不怀好意地加大力度，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完全没有防备，那颗可怜的小豆豆在水中被我的肉棒狠狠地挤压摩擦着。

『嗯……』

一声稚嫩的童声娇喘，在浴室里冲进了我的耳膜。小豆豆也因为与她白皙皮肤格格不入的红色，在浴缸里尤其显眼。

『哥，你果然好坏！』说着，她试着调整姿势，弓起的双腿突然跃出水面，被水长时间泡着的脚掌对着我的脸就是突袭。

她并没有用力，倒不如说只是把脚掌轻轻踩我脸上罢了。『不许看着我的脸傻笑。』

对不起，刚刚真的已经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控制表情了。

这对在水里泡了很久的小脚丫没有一丝异味，脚底变得格外粉嫩。

因为一直都是冬天回来和你玩的缘故么，从来不知道她的小脚丫这么可爱。『你怕痒吗？』

『不怕哟。』

我也许真的是个坏人，因为不管回答怕还是不怕，都逃不过被挠的命运吧。

我伸出舌头，舌尖在她脚心的嫩肉上打着转，我知道这样应该不会特别痒，但一想到她忍着轻微瘙痒的表情，我能感受到下半身好像又充血变大了些。

如果她真的觉得很痒，绝对会一脚控制不住踹我脸上吧……

时间就这样在胡闹与性探索中一分一秒流逝着……水温不再暖和，甚至有点凉，但体温上升了，我的欲望似乎也不太能满足于这种小打小闹了。

脑中扩张的血管响起噪音，眩晕似的疼痛。“后悔”、“羞耻”、“罪恶感”甜美地混杂在一起。

我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出浴室的，本来想说什么，最后无言地把热牛奶如约递给了她。

窗外的冷风一时间让我冷静了一些。

她喝了一口，靠在沙发上没动，眼睛半闭半睁，像一只终于停下来的猫。

『有点累了？』

『有点。』

『那去床上躺会儿吧。』

『你不怕我占你床？』

『我怕你感冒……』

她踢掉拖鞋，一个大跳上床，我那本就不结实的床板发出悲鸣，却逗笑了她。

不知是真的累了，还是闹够了，她睁着满是睡意的眼睛盯着我，不想睡去，好像今天还有未完成的作业似的。

她抬头眯眼看我，慢慢撩起我给她准备的大号T恤，微微隆起的胸部和未成熟的下体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

股间那颗小蜜豆还充血勃起着。小家伙都这么困了，初次的性欲却能让她这般欲罢不能。

『……以前有玩过自己下面吗？』我的声音有点哑，一定是泡澡太久，忘记补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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