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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血河山(81-90),3

小说: 2025-09-08 08:52 5hhhhh 6520 ℃

  桓远之与郗超见礼之后,各自落座。

  桓温开口道:「平蜀之后,朝廷对我忌惮不已。会稽王司马昱扶持扬州刺史殷浩,想要用他来制衡我。可笑朝中衮衮诸公,只知内斗,却不晓得如何抵御外敌。」

  郗超眸子中波光一闪,笑着说出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司马家得国不正,本就心虚。主公既灭蜀,威势大振,治下又有八郡之地,士众资调,皆由主公自主。朝廷惮之,理固宜然。然而为臣者,一旦为君王所忌,十有八九,难免身死族灭。要破此困局,除非行那伊尹、霍光之事……」

  桓温目光一闪,沉吟道:「吾德薄,尚不能镇压四海,震服宇内,岂可贸然为伊霍之举?」他虽然如此说,但桓远之与郗超二人,都已经明白了桓温的心意。

  郗超肃然道:「为主公计,当深根固本,编练水师,控扼荆襄之地。朝廷偏安吴越之地,江东士族门阀林立,朝廷南迁而来,根基不固,各郡不能征调如意,不过羁縻而已。只因国中无事,君臣尚能相安。」

  「殷浩者,清谈之士也,徒具虚名。如今中原将乱,主公有灭蜀之功,朝廷既然想要扶持殷浩来制衡主公,便须在军事上有所建树。主公何不安排士林,倡议北伐?以殷浩的才干,若敢过江,必定丧师辱国。只需一次大败,则朝廷威望扫地,精锐尽灭,便是主公为伊霍之举的时机了。」

  桓温欢喜大笑:「景兴真是国士!」

  郗超悠悠道:「臣真正担忧的,不是吴越的司马皇帝,而是秦川的那位诸葛女王。她年方十八,起兵以来战无不胜,如今掌握雍凉二州,又兵进巴蜀,实是主公的心腹大患。」

  「前些时候巴蜀氐族余孽叛乱,我军数败。而汉军不过一支偏师,一战便伏杀叛军首领。率军的郭凌、郝真,论战绩威望,远不如诸葛雅、夏侯昭、徐绩等人,用兵已然如此犀利。」

  「中原各胡,皆兵强马壮,但是有长江天险为屏障,胡人终不能奈何我军,不失南北对峙之局。而巴蜀为荆襄上游,陆路相通,实在令人担忧啊。」

  桓远之沉吟片刻,笑道:「景兴不必担忧。纵然汉军可沿巴蜀东进,但荆襄之地,水网密布。汉军不习水战,陆师再强,首尾也难兼顾。昔日蜀昭烈帝有夷陵之败,便是为此。」

  桓温两只手分别握着桓远之和郗超,大笑道:「我有远之和景兴,何愁大事不成!」

           ***  ***  ***

  邺城

  十岁的王子石世在母亲的教导下,恭敬地向自己的老师行礼。他有一副清秀的容貌,依稀可以看出石虎的影子。但是,他却没有石虎的霸气和残暴。

  「真是和她一模一样啊……」

  戎昭将军张豺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思绪万千。

  十八年前,她还是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小姑娘。那时候,她是前赵的安定公主。刘曜兵败,自己在乱军中发现了这个美丽又胆怯的小女孩,将她献给了石虎。今天,她是石虎最宠幸的妃子,但始终还是一副畏怯而惹人怜惜的样子。

  「张将军……陛下想要立太子……」曾经的安定公主,如今的刘昭仪不安地扭着衣角。

  「那么陛下可曾说过他想立谁为太子?」

  「陛下也在犹豫……」刘昭仪的目光中带着哀求:「张将军,你是一个好人。当年是你救了我……这些年也多亏了你的帮助……这一次,请你一定要帮帮我……让世儿成为太子!」

  张豺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八年来,自己从来都狠不下心拒绝她的恳求。一个杀人如麻的将军,在她心里却是一个「好人」,真是讽刺啊……

  「我会劝说陛下的。」

  「世儿,快谢谢师父!以后,你要向对待父王一样尊敬师父,明白吗?」

           ***  ***  ***

  朝堂上,大臣们听到石虎问「该立谁为太子」时,个个都保持缄默。最近石虎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押对注后未来固然可以从新主手里得到好处,但说错了便是立刻祸及满门。大臣们还都记得,前太子石邃谋反被杀,第二任太子石宣和燕王石韬争位同死的惨烈。

  石虎等了片刻,见大臣都不说话,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太尉张举见石虎和朝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不得不出班奏道:「彭城王石遵有文德,义阳王石鉴有武略,请陛下定夺。」

  石虎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

  戎昭将军张豺脑海里浮现了刘昭仪软弱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奏道:「臣有不同想法。」

  石虎看着自己的心腹爱将,有些惊奇。张豺在他心中乃是一员猛将,但在政事上向来没什么想法。

  张豺道:「陛下,您是否考虑过彭城王和义阳王的母亲?她可是石邃的母亲啊。她因为石邃之事被废,现在立她的儿子……还望陛下三思。」

  石虎陷入了深思。

           ***  ***  ***

  三天之后,石虎召集群臣,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我以前两次所立的太子,都刚到二十,就企图杀害他们的父亲!这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出于娼贱,才养出如此恶子!刘昭仪出生高贵,世儿年幼纯孝,我决定立他为太子。」

  太尉张举、大司马李农唯唯称是。

  大司农曹莫出班反对:「天下重器,不宜立少,请陛下三思啊!」

  石虎道:「世儿今年十岁,等他二十的时候,我已经老了。他就不必像他几个兄长一样,巴不得害死我自己当皇帝!」

  此言一出,满朝大臣再也不敢反对。

  石虎遂立幼子石世为太子,以刘昭仪为皇后。

  石虎立太子的诏书下达之后,石赵朝局立刻变得暗涛汹涌。

  彭城王石遵从幽州率军赶回了河内,与征虏将军冉闵之间信使往来不绝。义阳王石鉴从徐州率军赶回,与冠军大将军姚弋仲之子姚襄密会黎阳。

           ***  ***  ***

  汉武王三年八月,龙城

  燕王慕容皝病危,临终之际,召世子慕容俊叮嘱道:「方今中原未平,当招纳贤士豪杰,共图大业。慕容恪智勇兼济,才堪任重,你一定要重用他,才能成就我慕容氏席卷天下的帝业!」

  慕容俊,慕容恪,慕容霸一起指天发誓:「必不忘陛下之志!」

  九月,慕容皝病死,慕容俊继位。慕容俊大赦境内,遣使诣建康告丧。

          第八十八章:立幼子群狼争位(二)

  汉武王四年(公元349年),四月,洛阳

  诸葛雅站在城楼上,检阅着自己的部下。她的身影出现之处,便会激起汉国人民发自内心的欢呼与膜拜。她为人民带来了安全、饱暖和尊严。在汉国人民的心中,她是不可亵渎的女神。

  校场上展示的是张佩训练的一万大戟士。大戟士有着严苛的选拔过程,需要身材魁梧、膂力出众、沉稳坚毅之人。入选之后,需要经过严格的阵列和战技训练。

  大戟士的标准装备是全身重甲和长戟。重甲采用冷锻钢法制成,包裹着战士的全身和面孔。长戟长六尺,戟尖和月枝上面刻有血槽。大戟士们肩并肩结阵之后,层层迭迭的长戟便构造了一片钢铁丛林。

  这是当世最强的重步兵。要与胡人逐鹿于中原,必须建立一支能够抵抗铁骑冲击的重步兵。而大戟士与元戎弩兵的组合,让汉军终于可以在胡骑铁蹄下站稳脚跟。不动如山的防御,如雨飞射的劲弩,一切敢于接近军阵的敌人,都将得到惨痛的教训。

  「万胜!万胜!」

  诸葛雅向士兵们挥手致意,士兵们报以热情的欢呼。

  「雅姐姐,佩儿的大戟士训练得怎么样?」

  张佩从后面贴了上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邪恶的媚笑:

  「晚上要好好奖励一下佩儿呦……」

           ***  ***  ***

  「伯鸾兄,身佩相印,名动列国,还记得故人否?」

  丞相府中,李鸿接见了一位年轻人。对方恭敬地递上了一封书信,正是李鸿多年不见的好友王猛所书。透过信上的文字,李鸿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王猛穿着旧布袍,顾盼谈笑之间,英姿勃发的景象。

  这位年轻人名叫崔逞,出身清河崔氏,乃曹魏中尉崔琰之后。得王猛举荐出仕,奉苻洪之命出使汉国。

  「汉王乃命世之英豪,苻公亦一时之俊杰;汉王有秦川四塞之险,苻公有齐地东海之利。如今石虎倒行逆施,赵国社稷将倾,若二国连和,共为唇齿,进则可以兼吞天下,退则可以鼎足而立。愿丞相熟思之。」

  李鸿笑道:「赵国豪杰三人,汝主之外,尚有冉闵、姚弋仲。姚弋仲刚直仁厚,冉闵中夏苗裔,皆可为盟。」

  崔逞对曰:「外臣来使前,景略公料定丞相必有此说。」

  「姚弋仲愚忠之人,忠心石氏,不足论也。冉闵野心勃勃,欲王中原,届时将与汉国接境壤界。两国若欲广大疆土,必兴兵攻战不止,岂可为盟?」

  「汉国与吾主各居东西。岂能倍中原之地,罔他国之议后而深入?则两国之不能相害,亦明矣。此远交近攻之理也。」

  李鸿遂许之,以上宾之礼相待,回信答复,许以盟好。

           ***  ***  ***

  黎阳,桃源谷

  草地上架起了篝火,吕氏姐妹赤着脚在火堆边翩然起舞。透过薄薄的轻纱,胸前和小腹处的金铃清晰可见。

  舞步越来越快,铃铛声响成了一串。吕氏姐妹雪白的肌肤变得潮红,透明的水珠沿着大腿内侧流了下来,一直流到了草叶上,在火光下闪闪发光。在姚菁的淫威下,她们只能咬着牙继续。

  如此令人血脉贲张的场景,义阳王石鉴却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只是低头不住地喝酒。

  姚菁举起酒杯,向石鉴致意:「王爷,是我的女奴跳得不好吗?」

  石鉴苦笑道:「现在就是全天下的美女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没有心思欣赏。陛下想要传位给那幼童,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先除了我。」

  姚襄安慰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

  石鉴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嘿嘿,我们大赵的这只老虎,可是儿孙一起吃。十年前,老大(石邃)只是出言不逊,满门二十六人被他杀得一干二净。三年前,老二(石宣)满门被杀,他可是连几岁的亲孙子都不放过。」

  石鉴酒意上涌,说出了藏在心底的恐惧:「这老不死的既然要立那幼童,我们便都是障碍,谁晓得还能再活几天!」

  姚苌在旁边冷冷地道:「那就让这老不死的快点死!」

  石鉴吓得酒都醒了,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姚菁嫣然一笑,娇艳的红唇在火光下更增魅惑:「王爷放心,只需安心歇息即可,过几天自然有喜讯传来。」

  自从准备拥立义阳王石鉴,姚襄兄弟便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他们早就收买了宫中内侍,随时可以将叶神医的毒药投入那暴君的饮食之中。

  桃源谷中,潜藏着姚家最核心的精锐——五千弓骑兵。一旦邺城有变,数日之内,便可兵临邺城。

           ***  ***  ***

  四月,邺城

  今年正月,石虎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宁,并将儿子们的爵位全都晋升为王。晋封姚弋仲为西平郡公,给他剑履上殿的特殊礼遇。晋封苻洪为略阳郡公、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晋封冉闵为武兴公。

  这是他立幼子石世为太子后,对其余诸子的补偿。同时又担心国中重臣作乱,特意升赏羁縻。

  可惜的是,他的几个儿子并不甘心为王。

  「将这几个无能的庸医拖下去,喂狗!」石虎愤怒地咆哮着。在哭喊求饶声中,石虎心中升起了深深地恐惧。

  这已经是第十三批医者了。

  一个月来,石虎的身体迅速衰老。没错,就是以加快了几十倍的速度在「变老」。

  石虎怀疑自己被下了毒,但是所有的医者都查不出毛病。他换了五处居所,杀了七批御厨,但症状却丝毫没有改变。

  「我纵横天下,难道就要这样窝囊地死去吗?」石虎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摸着自己干枯起皱的皮肤,石虎悲从中来,涕泪横流。

  「以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冀州;义阳王石鉴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并为辅政大臣。」

  石虎按上了传国玉玺,诏书上落下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永嘉五年(公元311),前赵刘聪俘晋怀帝司马炽,玺归前赵。十九年后,后赵石勒灭前赵,得玺。更别出心裁,于右侧加刻「天命石氏」四个字。

           ***  ***  ***

  刘皇后得到消息,急招张豺入宫商议。

  张豺看着坐在宝座上的皇后,即便她已经被封为皇后,却依旧是十八年前的那个美丽又胆怯的小女孩,脸上始终还是一副畏怯而惹人怜惜的模样。

  「张大将军,请你一定要帮帮我!陛下恐怕时日不多了……一旦陛下驾崩,彭城王石遵和义阳王石鉴手里都握有重兵,我和世儿一对孤儿寡母,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张豺叹了口气,他明白刘皇后的恐惧。而他确实不忍心,让这个美丽而又畏怯的女子,死在石虎那几个残暴的儿子手里。深知石虎父子习性的他,为刘皇后出了一计。

  刘皇后笑逐颜开,美丽的双眸中全是感激的泪水。

  「张大将军,你真是一个好人。世儿若能平安即位,我们母子愿与你共治天下!」

  张豺微微叹了口气,行礼告退。他只是希望能够在远处一直看着这个美丽而又畏怯的女子,一如初见的那日。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  ***  ***

  石虎在将诏书送出前,遇到刘皇后哭诉,说她听到了宫中传言,说彭城王石遵与义阳王石鉴乘陛下有疾,潜入京畿、图谋不轨。石虎本就是多疑的性子,他立刻派亲信快马加鞭,赶往彭城王和义阳王王府宣诏。

  半个月后,信使返回。彭城王和义阳王果然都不在王府,信使们先后等了数日,才见到两位王爷。

  「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果然都不怀好心。我这病,八成也是他们害的!」石虎拍着桌案大骂:「传诏,罢免石遵石鉴二人官爵,押入宫中看守!」

  刘皇后喜不自胜地拿到了诏书,然而没过多久,她的心情便从云端坠入了深渊。

  四月二十二日,石虎病笃,不省人事。而彭城王和义阳王悍然抗旨,拒不奉诏,甚至公然指称是刘皇后假传诏令。

  刘皇后情急之下,自拟诏书,任命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总管尚书职事,就像西汉霍光辅政专权一样。

  张豺接到诏书之后,惊慌入宫。他了解石虎,知道对方绝对不可能下达这样的诏令。在后宫里,他见到了垂泣的刘皇后。

  刘皇后见到张豺后,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拉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扯住他的衣袖不放手,哭道:「张将军,你不要离开我身边。」

  张豺长叹不语。他心里明白,当刘皇后发出这道伪诏之后,自己再无退路。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还有那冉闵、姚弋仲、苻洪三人,都绝不可能再放过自己。而以自己手里掌握的区区禁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其实还有一条生路,就是拿下刘皇后母子,献给姚弋仲。以姚弋仲的仁厚性格,必定会饶他一命。但他却宁愿与她同死……

  四月二十三日,石虎去世,太子石世即位。

          第八十九章:刀光起邺城被兵(一)

  汉武王四年(公元349年),四月,河内。

  营内一队队甲士穿梭行走,甲坚兵利。工匠们正在检修着巨大的攻城器械。整个军营中弥漫着临战前的肃杀气息。

  彭城王石遵与征虏将军冉闵并排而坐,神态亲密。

  「棘奴(冉闵小字),邺城传来诏书,召我入京辅政,以我为左丞相。棘奴以为该如何应对?」

  冉闵也不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密报递给了石遵。

  初春的阳光透过帷帐,照在石遵的脸上。他的表情先是惊愕,后来变成了不可抑制的狂喜。

  「陛下已薨,刘氏与张豺矫诏乱国!」

  「棘奴!这消息确实吗?」

  冉闵道:「这是司空李农亲笔所书。张豺欲杀李司空,李司空出奔广宗,得乞活军拥戴,正与宿卫军在上白一地相持。」

  冉闵的声音变低。

  「殿下长且贤,先帝亦有意以殿下为嗣;正以末年惛惑,为张豺所误。今女主临朝,奸臣用事,上白相持未下,京师宿卫空虚,殿下若声张豺之罪,鼓行而讨之,其谁不开门倒戈而迎殿下者!」

  石遵怦然心动,但还有一些犹豫:「但是先帝毕竟立刘世为太子,我若夺之,恐众人不服。」

  冉闵哈哈大笑:「王兄这么说,倒像是儒士说那王道正统的样子。天下唯强者居之。有不服的人,统统杀了便是。」

  石遵犹疑不语。

  冉闵纵身而起:「我举兵而来,原本以为王兄明白这个道理。自古想要登上王位的,无不要做最危险的赌博,胜则有天下,败则无埋骨之所。既然王兄没有这样的勇气,还是回幽州安居王府的好。但愿太子将来心存仁厚,能让王兄得享平安荣华。」

  石遵抱住冉闵,叫道:「棘奴勿走,全凭棘奴!事成之后,我为天子,汝为太子,天地为誓!」

           ***  ***  ***

  四月,黎阳

  姚家兄妹围炉而坐,脸上皆有不甘之色。他们已经收到了来自邺城的消息,知道石虎已死。但是让他们郁闷的是,冠军大将军姚弋仲却拒绝举兵,坚持执行石虎遗诏。

  「父亲真是愚忠,拥立刘世即位,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这茶水这么烫就端上来,是想烫死我吗?」

  姚菁一脚踹翻了吕昕夕,踩住她的小腹,将一壶滚烫的茶水浇在了少女最为娇嫩的身体部位。吕昕夕疼得浑身颤抖,但却不敢叫出声来。吕昕月低下了头,眼中满是水雾。

  「妹妹,你心中不快,又何必迁怒于人。」姚襄看不下去了,在旁边劝解。

  「哟,五哥(姚襄为姚弋仲第五子),你要是喜欢他们,我今晚就安排她俩为你侍寝。」

  「小妹,够了!我们在商讨大事,家国未来系于一线,你不要无事生非,在这添乱!」姚苌突然厉声斥道。

  「呜,你们欺负人!」姚菁哭了起来,牵着吕氏姐妹项颈上的锁链,冲出了屋子。

  「二十四弟(姚襄为姚弋仲第二十四子),小妹还小,你不要对她这么凶。」姚襄道。

  「五哥,你平时太宠溺小妹了,这才让她养成了现在的坏脾气。方今乱世,即便王朝世家,盛衰变幻都是一刹那的事。怎么敢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姚苌肃然道。

  「我倒希望小妹一辈子活得开开心心,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担忧。家国天下,本来是我们男人的责任啊。」姚襄的神态柔和悠然:「二十四弟,你素来足智多谋,对当下形势,有什么想法?」

  「父亲一心为国,想要说动他拥立义阳王,是不可能的。我听闻冉闵与彭城王在河内打造攻城器械,想必是要起兵。我们且先让冉闵挑头,待他取了邺城之后,义阳王、沛王、汝阴王怎能心服?届时让他在冀州与诸王厮杀,我们去取兖、豫两州,虎踞中原,岂不美哉?」

  姚襄沉吟道:「兖、豫两州北有黄河天险,西有宛城之塞,东有淮、颍,南有陈、许,地方千里,人口繁盛,足以蓄养数十万,乃魏武霸业之基。只怕那汉王诸葛雅和苻洪有别样心思,合兵伐我……」

  「苻洪世子苻雄前日派来使者,说苻氏只要青、徐两州,与我们共结盟好。汉王诸葛雅那边么,我已遣使赠她并州地图,待她取了并州之后,自有燕国慕容氏与冉闵头疼。」

           ***  ***  ***

  五月,上党

  五千大戟士身着三十斤重的冷锻钢甲,手握六尺长戟,背着可以连发三十矢的元戎连弩,在山路上跋涉前行。刚刚下过雨的山道泥泞难行,士兵们却没有一句抱怨。因为汉武王诸葛雅与大都督张佩就在他们身边,与他们一起行军。

  诸葛雅亲自见证了大戟士的训练过程。张佩传自张郃的大戟士训练法,确有过人之处。

  首先是严酷的训练。大戟士一年如一日,兵甲不离身,承受着最严苛的训练。凡是不能坚持或者有抱怨的,都被剔除出去。连忍受辛苦的意志都没有,又如何能面对战场上的死亡威胁?

  其次是品性的观察。对别人的失败幸灾乐祸者、只顾自己不顾战友者,都被剔除出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品性有亏的人,在战场上必然是溃败的源头。

  最后是默契的养成。大戟士的钢铁长林,不需要一个人的武勇,要的是战友之间绝对的信任与默契的配合。

  经过一年多的严酷训练,留下的都是意志顽强、同生共死的精锐。诸葛雅在成军之日赞叹道:「有大戟士三万,足以横行天下!」

  自从石虎病笃以来,北地诸侯间信使往返,络绎不绝。苻洪占青州和徐州、冉闵占冀州、姚襄占兖州和豫州、诸葛雅占并州,四方势力将赵国的疆土已经提前瓜分干净。

  自从与各方势力达成密约之后,诸葛雅对汉国的武装重新做了部署。有夏侯昭坐镇长安,徐绩镇守西域,郭凌、郝真镇守汉中、梓潼,再加上与代国的盟约,汉国雍州可谓固若泰山。赵国暗涛汹涌,内乱将起,钟烈留守洛阳已经足够。

  虎牢关东尽是平原,无名山大川之限,诸葛雅并没有与冉闵、苻洪、姚弋仲的精锐铁骑死战的打算。并州多天险,进可威胁河北、退可屏障司隶,又不被石赵三雄注目,正是汉国大戟士的用武之地。

           ***  ***  ***

  汉武王四年(公元349年),五月

  彭城王石遵与征虏将军冉闵自李城举兵,兵锋直指邺城。

  张豺闻讯大惧,驰召上白之军,回邺城固守。李农投冉闵,冉闵引为谋主。

  石遵军至荡阴,戎卒九万,冉闵为前锋。

  听到军报之后,刘太后和新登基的皇帝石世都慌了神。母子俩养在深宫之中,虽然外面世界战乱不止,但是他们两人却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快请张将军入宫!」刘太后在紧急时刻,又想起了那个在背后一直默默帮助自己的男人。

  殿内烛光通明,但是人心里却是一片阴郁灰暗。在这暮春温暖的时节,张豺只觉浑身冰冷,宛如赤身行走于冰雪之中。他自是晓得,一旦冉闵率军进城,就是太后母子就死之时。

  他对冉闵的性格十分了解,对方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此时此刻,即便是太后母子想投降,也依旧是死路一条。

  面对着太后美丽而又畏怯的双眸,张豺只得沉住气,让平静的语气,帮太后获得一丝心理上的安宁。

  「太后,当务之急,一是增派人手,务必坚守城池,二是巡查城内,防止有人借机生乱,三是派遣使者,向冠军大将军、西平郡公姚弋仲求救,姚大将军忠心耿耿,必会遵从先帝遗诏……」

  「一切全听张将军的,我们母子两人性命,全都拜托张将军了……」说到这里,刘太后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浑身颤抖着,喉咙哽咽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微臣告退。」张豺正要退下,刘太后疾步上前,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哭道:「你不要离开我身边。」

  这一幕,正如十八年前。

           ***  ***  ***

  「破虏将军的大军已经离城不足三十里了!」

  军情传到时,满城惶乱、宫里一片号哭之声。张豺只得硬下心肠,掰开了刘太后扯着他衣袖的手指,去城头指挥防守。

  他走出殿来,便发现宫中一片混乱,内侍宫女们都踪迹不见,连负责守护王宫的禁军士兵也只剩下零落数人。

  张豺连忙策马赶到禁军大营,击鼓聚兵,欲笼城而守。没想到士兵们纷纷议论着:「破虏将军所向无敌,早去投降,还能留得性命,若是守城,必死无疑!」他们争先恐后,打开城门逃跑。张豺连斩数人,却不能阻止禁军逃亡的人流。

          第九十章:刀光起邺城被兵(二)

  与此同时,张豺的堂弟、掌握着禁军主力的镇军大将军张离,在军营里迎来了冉闵派来的密使。他心情十分紧张,在密使面前双手颤抖着。

  「张将军,你既然愿意弃暗投明,便得早些行动才是。若是等到破虏将军的大军兵临城下,就只能和张豺一起玉石俱焚了。」

  「我若是现在献城出降,破虏将军真会网开一面?」张离不安地问着。

  「破虏将军名震天下,彭城王又立破虏将军为太子,日后便是君临天下的天子,金口玉言,岂会失信于你?」

  张离叹了口气,开始聚集心腹将士。若不是眼见大势已去,士兵们甚至都开始准备倒戈,他又怎会背叛自己的堂兄?如今人心已经散尽,邺城只怕一天都守不住。

  「堂兄,不是我贪生怕死,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一个时辰后,张离自率亲信二千,献城门出迎冉闵。

           ***  ***  ***

  张豺正在号令将士守城,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城破了,破虏将军进城了!」

  听到这个声音,张豺弃了城门,单骑策马赶向宫城。

  在大殿里,刘太后抱着新帝,一脸忧惧,见到张豺进来,扑上来将他一把抱住,哀戚地哭着:「先帝尸骨未寒,他们就敢祸乱至此……张将军,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母子……」

  张豺叹道:「如今只有速下诏书,以国政委石遵,或有一线生机?」

  刘太后乃下诏,以石遵为丞相,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加黄钺、九锡。

  张豺单骑策马,手举诏书,至石遵军前。

  石遵犹豫是否接诏,冉闵厉声道:「大王乃先帝之子,天命军心尽归于大王,江山可自取之,何必听伪后乱臣之命?」

  石遵顿悟,立擒张豺,遂带甲士入宫,幽禁刘后母子,假刘后诏书曰:「嗣子幼冲,先帝私恩所授,皇业至重,非所克堪,其以遵嗣位。」斩张豺于市,夷其三族。废石世为谯王,废刘后为太妃,皆杀之。

  石遵即位后,下诏大赦,尊母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以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沛王石冲为太保,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武兴公冉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时沛王石冲镇蓟,闻石遵杀石世自立,谓其僚佐曰:「世受先帝之命,遵辄废而杀之,罪莫大焉!其敕内外戒严,孤将亲讨之。」于是留宁北将军沐坚戍幽州,帅众五万自蓟南下,传檄燕、赵,所在云集;比至常山,众十馀万,军于苑乡。

  路遇石遵诏书,石冲曰:「皆吾弟也;死者不可复追,何为复相残乎!吾将归矣!」

  其将陈暹曰:「彭城王篡弑自尊,为罪大矣!王虽北旆,臣将南辕。待讨平京师,擒彭城王,然后奉迎大驾。」

  石冲乃复进军。

  石遵使武兴公冉闵及李农等帅精卒十万讨之,战于平棘。冉闵勇冠三军,赵国上下莫不敬畏。见到冉闵的朱龙马出阵,石冲部下皆惊呼道:「征虏来了!」一时俱散。冉闵获石冲于元氏,赐死,坑其士卒三万馀人。

  班师之后,武兴公冉闵言于石遵曰:「义阳、汝阴,先帝之子也,资望不逊于陛下;蒲洪,姚弋仲,人杰也,而素有不臣之心。倘内外勾结,举兵作乱,恐中原非陛下所有。今宜以高官厚禄加之,羁之以京城之内。若彼有反意,数百精卒可除之。不可纵之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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