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近晓之夜 第二章 第一节 多面体

“像那些抑郁症患者一样接受他们突然的死亡，不断转动的多面体，是每个人的本质，谁也不知道那个多面体会把什么形状展示给这个世界，直到外力将多面体推动，直到多面体转动到的尖锐让人格走向死亡，如同前面所说，接受他们突然的死亡。”

身体被反复的撕裂再被流体重新结合，我当然挡不住黎卡丝的任何攻击，论级别和力量，祂的力量与巨型旗舰链接，和旗舰的出力是相等的，无论我如何用剑去格挡，那种旗舰的冲击力总会把我撕裂成千段、万段。

我要输了，我根本没有半点能力去还击，就像一只蚂蚁想要抗衡一个太阳的质量一样，祂的每一击都超出了我的肉体承受能力，将我打散成流体的形态，失去了人类的形态，流体的形态我完全无法操控，就这样被重复的撕裂、复合。

痛苦蔓延在全身，肢体仿佛组装玩具一样拆成数十块，连头颅都被当作足球一样踢飞，在这个透明的立场里，全是血迹和四散的尸块，又是数不清的死亡。

“快停手吧，我们输了……输了。” 船长对着那个透明的立场用归家者的广播想要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想让亚拉莫尔承受那些痛苦。

“归家者给你……给你……” 船长急切地说，但亚拉莫尔始终都在那个契约形成的立场中，被反复地折磨，蹂躏。

“亚拉莫尔……” 邓特娜薇不忍直视亚拉莫尔变成烂泥的惨状。

“认输？”

“咚！” 百万条流体被亚拉莫尔抓住机会聚合成一块巨大的黑色盾牌牢牢顶住那旗舰级别的终极力量，尽管那块盾牌也因为冲击已经破碎不堪，这一次给了亚拉莫尔喘息的机会，她全身的血迹正在慢慢回溯，嘴里的血却止不住的外流。

“不可能……” 亚拉莫尔用黑色的流体织起千百万条黑色的流体，提前抵抗那无限重量的冲击，被黎卡丝手中的骑枪一层又一层的砸碎，震荡的冲击将亚拉莫尔的身躯震开，亚拉莫尔看见织成巨山般的流体顷刻倒塌，祂高举骑枪，枪尖上闪烁着漆黑色的幻光，光芒中是亚拉莫尔曾经的种种记忆。

“看来，你的传说要这样结束了，亚拉莫尔，就算你承载了托尔特希斯的力量，依旧不是托尔特希斯，打心底里认输，这契约棋则还能在你死前解除。”

黎卡丝将骑枪慢慢地对准亚拉莫尔，接下来只需要一击，亚拉莫尔的所有流体，以及她自己的灵魂都将被这把骑枪掠夺。

“夺走你如今的全部，记忆、身份、力量，重叠到我的身上，” 黎卡丝将骑枪投掷出去，邓特娜薇在愤怒的情况下将信标强行从自己身体里扯出来引导自己的记忆，把亚拉莫尔作为那所谓的锚点，想要让自己记住被剥夺一切的亚拉莫尔。

“呃啊啊啊啊啊……” 亚拉莫尔的全部都被这一击剥夺。

“有血有肉的生命之旅，从托尔特希斯开始，就从托尔特希斯留下的子嗣作为我的终点和起点，我已知晓你的所在，托尔特希斯。”

亚拉莫尔只剩下一副空空如也，腐烂、满身伤痕的尸骸，随后全身都化作白银色的肌肤，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黎卡丝的身体逐渐替代，但黎卡丝的力量却没有丝毫到亚拉莫尔的身上，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虚弱和伤痕的痛苦。

“亚拉莫尔！” 契约棋则破碎时，邓特娜薇抱住亚拉莫尔失去力量的、早已经不是人类的冰冷身体，旗舰消失了，“亚拉莫尔”回到了归家者，他们的记忆都被篡改，只剩下邓特娜薇还记得这一切——依靠信标。

可是，就连船长也不记得邓特娜薇了，因为信标的锚点已经将邓特娜薇定在了记忆篡改前的那一刻，所以邓特娜薇和亚拉莫尔在每个人的记忆中消失了，只剩下了“亚拉莫尔”。

亚拉莫尔的命运和托尔特希斯定下的规则都因为黎卡丝这倾尽全力的一枪掉转了一切，同样的，黎卡丝自己也无法使用这一招了，这是一次性的，能够剥夺命运与世界规则的船锚，在漫长岁月中利用一切智慧凝聚成的万物法则之结晶，刚好在这个时刻，祂等到了亚拉莫尔。

正好是托尔特希斯的造物，黎卡丝要代替亚拉莫尔，前往那世界河的尽头，进行那绝无仅有的战斗。

“我们……” 亚拉莫尔看着自己的身体，后面的那些视天已经追过来了，下意识的想要使用力量，她才意识到，自己才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自己已经成了邓特娜薇的拖累。

“真是够了，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力量，那些视天追过来了，正好它们有列车，我把他们杀了我们去坐列车追，我来替你挽回你的身份，亚拉莫尔，振作起来。”

邓特娜薇扛起没有力气行动的亚拉莫尔，扑扇着翅膀冲入视天之中，纳托伊尔和希金斯在邓特娜薇的双手之间游走，割下那些视天的头颅，闯入列车之中，一时间亚拉莫尔只觉得那界空的寒冷消失，只剩下列车内的温暖。

他们的列车只是个可以行驶的小车头罢了，邓特娜薇随便杀死几个视天就能完全操控车厢的航向，直接逃离了那些视天们的攻击范围，用流体当作加速的工具，在界空胡乱的旋转，向前疯狂的疾驰，把那些黑暗全甩在身后，才勉强摆脱那些视天。

“还有什么力量可以用？”

“没了，什么都没了，我连黎卡丝都不是，除了灵魂，我得亲手夺回来才行，没有时间了。” 亚拉莫尔变成了曾经自己随手就可以屠杀的弱者，只是轻轻地触碰车厢的金属壁，这副肉体就会脱落下来一点粉末，倒不如说……自己一直都在死亡的过程中。

“我可打不过亚拉莫尔啊，我们…要不要去试试链接托尔特希斯？不然还有什么胜算，所有人都不记得我们了……” 邓特娜薇有些悲伤。

“你为什么要用信标？你明明可以直接离开，我已经输了。”

“没有别的原因，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如果船长有这样的能力，他肯定也不会看着这样的你不管，我们要的是你，是亚拉莫尔，不是一个夺取人生的怪物。” 邓特娜薇看着控制台凭借感觉操作，让列车定好归家者走过的航道自动航行。

“我明白，这已经是一个死局了，不管我是不是亚拉莫尔，我都已经无法战胜祂了，可我不想等死，追上祂，和祂一决死战，然后痛快的结束一生吧。”

亚拉莫尔看得很淡然，对于历经了数不清的死亡后，该失败的地方还是要失败的，这一次的确打不过。

“看来得想办法弄一个足以掠夺契约的棋则，但是……我们得依赖契约去赢回来你的身份才行，不然你照样会死，立下契约之后，完成契约、拿到契约，杀死黎卡丝。”

邓特娜薇已经定好了计划，唯独缺失的就是击败黎卡丝的决定性力量，还有的就是这列车根本追不上归家者，能做的仅仅只有航行而已。

“追不上啊！” 邓特娜薇猛锤操控台，急切地想要追上远方那个闪耀着的白色光点，那就是归家者的光芒。

“现在追上了，也打不过吧，别那么急躁，我离死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亚拉莫尔摸起自己的脸颊，那些白银色的粉末稀里哗啦的脱落。

“不是我急躁啊，是又有新的危机了，追不上的话，我们就！” 邓特娜薇看向前方的不远处，几个黑洞正在附近的世界河之上盘旋，黑色的巨影顺着那些黑洞的产生游动。

“界空这种纯靠世界与生物命运的空间哪来的宇宙黑洞！？” 亚拉莫尔很是惊讶，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从生锈的座位上站起来，擦干净舷窗上的尘埃。

“也正常，命运的本质就是一条早就确定好的轨道，到达没有规则，纯粹的空间之中，就不会受那些世界河法则的影响，而是一条不确定的轨道，决定输赢的唯有轨道的宽大与短小，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能通过某种情绪扩展。”

亚拉莫尔又开始分裂了，即便被剥夺了力量，人格的本质依旧不会改变。

“等一下，不会剥夺灵魂嘛……希金斯，看看亚拉莫尔的灵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此前，你应该衍生出了‘亚拉莫尔’的流体吧。” 邓特娜薇伸出希金斯贯穿亚拉莫尔现在的肉体。

“也被夺走了，如果那种流体能用，我早该用出来了，灵魂是灵魂，灵魂里衍生出来的力量是力量。” 亚拉莫尔瘫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现在只要动一下，那种失去自我的虚无感和苦痛就会击穿自己的灵魂，让自己陷入不知不觉的绝望中。

“把世界河……吃了……？” 邓特娜薇看见那黑色的巨影将一整个世界河吞噬，随后那个巨影演化成了一个巨大的人类婴儿，那个婴儿在无数世界河之间怒号、哭泣，尖锐的爆鸣震荡着那些世界河，那些世界河在它的咆哮中颤动。

“把我们的航线挡住了，真是够了！遇到的都是什么破事！” 邓特娜薇将整个列车全部关闭，装作一个死物避免引起那个巨大婴儿的袭击，绕靠速度绕不过，掉头还有分不清敌我的视天们，直接装死靠谱一些。

“去就近的世界河里面躲一下？” 亚拉莫尔提议道。

“这个列车我还没搞懂怎么入界出界呢，进去世界河万一有新的敌人，我还要保护你，真是绝路了，快用用你那无所不知的学者人格找找求救信号或者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类文明的世界河啊！亚拉莫尔！那婴儿！奔着来了！”

邓特娜薇苦恼地挠着头上的角和头发，她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我连肉体都动不了呢，思考都很困难，请我的话？有什么作用？我不能思考了……” 亚拉莫尔头痛欲裂，躺在地板上俨然一副尸体的模样。

“纳托伊尔，希金斯，有没有什么特别禁锢的力量在。”

“才知道问我们啊，当然有，要尝试吗？不过除了和托尔特希斯链接，目前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破局的地方。” 纳托伊尔说道，他们作为流体，肯定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去链接到托尔特希斯，将托尔特希斯的一部分引入邓特娜薇的体内。

“缺点是？”

“大概会失去自我吧，和之前的亚拉莫尔一样，成为托尔特希斯的棋子之一。”

“要怎么做？” 邓特娜薇握住纳托伊尔，纳托伊尔的流体中衍生出过往的那些咒语，以红色的不明字体缠绕在邓特娜薇的身体上。

“作为托尔特希斯曾经的同伴，应该……能回应我……”

邓特娜薇陷入恍惚中，粉色的羽翼在光芒的尽头扇动，那些粉色流体链接成一个巨大的网络，将每一条世界河紧紧联结、包裹，终焉命运的颂歌回响在自己的脑海。

“咚！” 邓特娜薇撕开了这条链接，满脸恐惧与惊慌地趴在控制台上，嘶吼着打开列车的车厢门，“奇美拉！”

“你看到什么了？”

“绝对不能……让她的链接得逞，死了，都不能！” 邓特娜薇化身奇美拉，手握信标，冲向那巨大的人类婴儿，婴儿的全身都是野兽的血盆大口，连五官都是如此，那些獠牙与血肉交织的吞噬之口，只是咆哮就将奇美拉身上的装甲和躯体轰出无数破洞。

邓特娜薇被迫解除了化身，让那些未知的力量冲回了车厢，口吐鲜血，头上的那些角支离破碎，从原本的王冠形状变成了丑陋不堪的像是鸟巢一样的断角，全身都是血洞。

“到此……为止了？” 邓特娜薇握住一旁亚拉莫尔的手，车厢剧烈地晃动，整个列车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邓特娜薇在爆炸的火海中抱紧亚拉莫尔，抽出自己的血，扎进自己的脖子上，鲸鱼的皮肤在邓特娜薇的身上显现，全身喷涌出的洪水将两个人包裹。

“啊啊啊啊啊啊……” 邓特娜薇扑腾着双腿化作的鲸鱼尾巴，抱紧虚弱的亚拉莫尔再用流体裹住俩人的第二层，婴儿的巨手张牙舞爪的伸向邓特娜薇，邓特娜薇已经没有流体和多余的力量反击了，全身的皮肤和伤口都被烧焦，能这样已经是邓特娜薇的极限。

“啪！” 巨手被世界河的屏障弹开，婴儿的在黑暗中消失，邓特娜薇和亚拉莫尔一同坠入这条银灰色的世界河里面。

“好痛……好累……” 邓特娜薇很想松开手，陷入沉睡，全身的痛苦和疲惫如同潮水一样将邓特娜薇淹没，坠入了湖泊之中。

“真没想到，打成那样，你还能赢，‘亚拉莫尔’，很欢迎你喔。” 船长操控着归家者，“真是好险啊，幸亏你赌赢了。”

“当然，船长，一直都有我在。” 亚拉莫尔躺在沙发上，“不过……我们不是要去世界河的尽头吗？怎么没跟上孤泊方舟啊。”

“噢，为了绕开敌人。”

船长看见亚拉莫尔用那些流体把金发的男人、薄雾操控，怨恨地握紧了操控室的拉杆，固体的脑子是不受任何时空影响的，因为船长的记忆是固体的、不受任何影响的时空组成的，记忆越多，船长的身形越庞大，所以船长并没有遗忘他们，只是在选择一个将归家者瞬间自爆的好时机，同时让自己好逃出这艘早已经没有希望的船，这里已经不再是家了。

“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小心思，把航向，改正！” 亚拉莫尔踢开船长，将船长用数百条流体捆绑在船上，演都不演了，开向自己的旗舰，那个巨大的旗舰上，有着航行者们的灵魂做成的灵魂傀儡，“来试试……更大的船吧。”

船长，薄雾、金发的男人通通被扔进旗舰的监牢中，他们在一个完全密闭，只够三个人站立的封闭空间中，也不能倚靠，墙壁四周都是滚烫的光束，只能被迫三个人靠在一起。

“亚拉莫尔……为什么要这样做……亚拉莫尔，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啊！” 薄雾看着屏幕中的亚拉莫尔，亚拉莫尔表演出一副痛心的表情。

“我输了……对不起……” 黎卡丝模仿的有模有样，船长不想多说话，因为他们已经被改变了认知，完全没有办法清醒过来，说出真相只会招致自己被薄雾和金发男人憎恨。

现在说“她不是亚拉莫尔”，就仿佛在没见过界外之人的世界里说“我们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一样。

“是……我们的神明吗？从天而坠的，是我们的神明吗？”

邓特娜薇听闻声音，胸口的翻译器把它们的原意传递到自己的耳边，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是一位看不明白的生物，它有着加大版的蜻蜓翅膀，鹿的下半身，双手是畸形的昆虫肢体，身体和人头却是正常的人。

“哦……？你们……是人类吗？”

“我们的家园正在被掠夺，那位托尔特希斯大人说过，不久后，新的神明将会降临，替我们打碎时轮人的桎梏，我们已经在这片预言中的湖泊，祈祷了上百年。”

“时轮人？” 邓特娜薇抱着亚拉莫尔，慢慢把她松开，“帮我照顾好这个女孩，我们细说。”

“时轮人是不同于我们的种族，他们拥有超越时间的力量，一生生活在一个平面的概念圆圈之中，就像是……被白色的光环套住全身的人，他们走路犹如仓鼠在滚轮里跑动一样，好似时钟，人们的时间取决于人们的步数，人们想加速自己的时间和生命的轨迹只需要狂奔；”

“有意思，不过我并不是你们的神明，我需要条件，如果我能带领你们击溃时轮人，你们要为我们造一艘能航行出世界的新船来。” 邓特娜薇握着信标，有信标在，只要引导他们的时间絮乱就好了。

“没问题，先听我继续说，您一定是我们的神明。”

“还有，双腿在圆圈的桎梏下在宏观上看来，就像是超快速转动的时钟一样，将自己的生命轨迹无限的加速，到达自己想要的人生时期，不过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在到达未来，拿到现在时间所没有的事物时，就会彻底进入未来的时间轨迹，消失于现在，这是我们对于时轮人多年的研究成果，因为他们超越了时间，他们已经在未来……截断了我们的道路。”

它拿了一张黑白照片，放在桌子上，照片里的人在白色的光环里面微笑，他的身后是一个已经老朽的老太婆，她也被光环套着，欣喜的笑起来，照片背后写着:我从过去而来，奔跑了一个世纪，在老朽的死前，看到了我的爱——温特蒂莉丝。

“温特蒂莉丝是？” 邓特娜薇问。

“时轮人的爱情，她一直想挣脱时间的囚笼。”

“啊啊啊啊，我大概明白了，他们，是想拿你们当意识的转移躯体吧，他们肯定很讨厌掌握时间这件事。” 邓特娜薇一下子猜出来了这些时轮人的战争理由，随后她看向窗外曾经那些人类留下的废墟，曾经这里的人类肯定不是这样的，这里肯定另有隐情。

“不愧是神明。” 它低下头，羞涩地看向邓特娜薇，亚拉莫尔已经在床上完全失去了意识，一病不起了。

“走吧，看看战争。” 邓特娜薇刚起身，亚拉莫尔就握住了自己的手，“你不休息吗？亚拉莫尔？”

“我都快死了，死一个未知世界的床上，很丢人啊。” 亚拉莫尔疼的咬牙切齿，一直在倒吸冷气。

“正好，我也想改变从前的结局。” 邓特娜薇看得出这些人也是被改造的，无数生物基因缝合的产物，这让她产生了一些心理上的创伤，自己曾经灭世时，大家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一直是邓特娜薇的心魔，凭什么只有自己活到了新的世界呢？

“如果……你们这样活着也很痛苦的话……” 邓特娜薇看到这些人，心里在想他们也会和自己一样吗，一样的痛苦，一样的受着各种基因的疾病。

“我们是永生的，我们并不痛苦，我们只是无法匹敌时轮人。”

“看来，多面体转到了一个好的结局上，邓特娜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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